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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章 怒刀仇枭首,禅语渡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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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等⾼大的汉子,武林中端的罕见。

  他那里昂然直立,引吭⾼歌,歌声雄迈,唱的是:

  一路风雪満天山,眼前故人还。

  ⾚⾜踏遍天涯路,半生雪里打转。

  最喜爱争強斗狠…舞流星,逞一快。

  花月奇妇人事…打不动咱!

  歌声嘹亮,声震四方,好硬朗的家伙。

  马行如风,拉着他⾜下船形的踏板,飞也似地前驰着,转瞬间已到了眼前!

  他这里歌声方歇,猛可里那匹飞奔的棕⾊健马,像是发疯般的一声长啸,前蹄猝扬,人立直起,肥大的壮躯随着它猝然仰起的势子,整个地向后倒翻了下去。

  一口刺目的长刀,深深地扎进了它的心腹里,由背上‮穿贯‬了扎出来!

  随着棕⾊健马仰起的⾝子,那个守卧在雪坑里的长发汉子,虎吼般地跃⾝而起!

  虬髯大汉万万不曾料及竟然会有此一手,由是在那马猝然的一个倒翻势子里,把他⾝子整个地倒折了出去!

  雪橇板上原本放置着大小七八件东西,分作七八下飞了出去,有的在空中抖开来,金珠细软,绫罗绸缎抖了个満地都是!

  虬髯大汉半截铁塔似地落下来“噗…”一声,像是打⼊到雪地里的一钢桩子,⾜⾜陷⼊到雪地里有三尺深浅!他⾝子巍然而立,屹立不动,这份子不倒的豪劲儿,可真是骇人!

  长发人天⾐无的一招,似乎有了偏差…

  谁也料想不到那个虬髯大汉竟然没骑在马上,否则的话,只此一刀⾜可由他股下直贯⼊腹,也同那匹棕⾊健马一样地暴死雪原!

  再想退一步!

  长发汉子的刀如果慢出一步,改由雪橇下直穿上去,对方那个虬髯大汉即使不死,也得重伤!

  一刀不成,少不了双方势将一战!

  长发汉子腾起的⾝子,兔起鹘落,紧缀着那虬髯大汉的⾝子直堕而下,掌上的“雪花长刀”劈风直下,有如一道奇亮的电光直劈向虬髯大汉那颗发蓬松的头颅!

  虬髯大汉当然不是弱者。

  在对方疾如电光的刀锋之下,他那半截铁塔般的‮大巨‬⾝体,忽地旋风般地转了出去…

  这当口,那对绕在上的流星锤,就像是两团明月般地旋空而起。

  流星锤之后是一条匹链般的银⾊长链,那条长链忽悠悠地空而起,不偏不倚,正好在了长发汉子砍下的那口长刀刀锋之上!

  “呛啷”一声脆响,雪花长刀的刀锋滑着流星锤的链子,爆出了一天的火星。两个人在对敌上来说,可是都够滑溜的,双方一沾即离,像是离⽳的兔子,又像是滚空的巨鹰!

  长发汉子的确够精明的!

  他⾝子不得不闪出去,为了是躲避剩下的一只流星锤,可是对付这类又长又狠的玩艺儿,越远越危险,单刀无论如何接不住流星锤那么沉重的分量!

  长发汉子显然清楚得很,是以在⾝子方一纵出的当儿,双⾜一顿,一个虎扑之势,再次地向着虬髯大汉⾝上扑了过来!

  兵刃学上有所谓的“一寸长,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险”长发汉子所以要欺近他,当然是旨在利用这一个“险”字!

  他⾝子疾若流星地纵过来!一口刀分心就扎!

  虬髯大汉怒声吼道:“好小子!”

  距离太近,锤耍不开,可是这汉子双手力持着七八尺长的钢链子,却也可当一件衬手的武器。

  钢链子哗啦啦一响,用力地向着刀上绞去!

  同时,虬髯大汉还飞起了一只右腿,用“力扫磨盘”的功力,直向长发汉子脸上踹去!

  “克啷!”的一声脆响,钢链子绞住了单刀。

  在一阵冒闪的火星里,虬髯大汉暴喊了一声:“撤手!”

  双手上施⾜了劲儿,那等有力地向外一崩!“铮”的一声,钢刀⾜⾜弹起了三尺⾼下!

  长发汉子其不可轻视处也在于此…

  虬髯大汉那等‮大巨‬的力道,那么飞快有力的一脚,似乎在他⾝上都未能发生效果!

  眼看着长发汉子扭曲着如同蛇鳝的躯体,呼!一下子升了起来。

  刀硬是没有撤手!

  他的人在闪过虬髯大汉的这一腿之后,绝不向远处去,一分即合,如影附形地再次往虬髯汉子⾝边偎了过去!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这就谓之“行险”了。

  “行险”是武者之大忌,如果没有特殊功力造诣的人,哪一个胆敢如此施展,自暴其短?

  虬髯大汉显然吃了一惊!

  他吃惊的是对方那口刀在自己千斤神力一崩之下,竟然未曾出手!更吃惊的是,自己那等勇猛有力的一脚,对方也闪开了…

  已经没有时间让他深思多想,对方长发人已经欺⾝而近!

  虬髯大汉陡然惊心之下,一提丹田之气,施展出护⾝之功…

  像是一片红云般的,他脸上飞起了大片的红嘲…在外门功夫上来说,这就是一般人常谓的“罩”功,即所谓“金钟罩,铁布衫”是一门顶顶难练的混功,武林中练这种功夫的固然不少,可是真正能够练成的人,千中难觅其一!

  显然这种功夫,是要在先天上具有超人的体魄、异禀,后天更要有过人的毅力苦功才能成功!

  虬髯大汉一施展出这种功力,当真是全⾝刀不⼊!

  可是那也要看敌人是何等样的一种⾝手,就拿眼前的长发人来说,这一刀出去,可不比寻常!

  两下里一下子可就凑上了。

  闪烁着的刀,硬硬地扎上了虬髯大汉宽敞的部!刀尖未曾触及,先由其尖端发出一道风把长短的刀气,也就是一般人所谓的“刀炁”!

  “刀炁”一吐,虬髯大汉爆吼了一声,半截铁塔般的⾝子猛地向后就收!

  这么大的⾝躯,难能的是运转得如此灵活!

  尽管这样,还是嫌慢了!

  虬髯大汉在对方刀气一吐的当儿,才猛然惊觉到长发汉子刀上的功力,那是专破“金钟罩”的內炁刀气,他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受对方如此猛厉的一刀!

  他这里昅气菗⾝,用“倒赶千层浪”的⾝法把⾝子反纵而出!却太慢了一点!

  只听得“嗤!”的一声,长发汉子刀炁划处,已在他肩窝上留下了五六寸长短的一道⾎口子!

  虬髯大汉正当施运罩功之际,全⾝⾎气贯通,一见伤,⾎如噴泉…

  他由不住“啊呀”地大叫了一声,⾜下蹒跚着一连后退了六七步,方自拿桩站住!

  长发汉子脸上带出一丝轻睨的冷笑,正自注视着他,双方的距离不及一丈!

  虬髯大汉分出一只蒲扇大手,力按在刀伤之处,却是捺不住泉⽔般怒窜出来的鲜⾎…

  他以无限惶恐惊异的眸子,打量着面前的长发汉子,疑惑地道:“小子…你是⼲什么的?…你我无怨无仇,为什么下此毒手?”

  长发汉子直视他的那双眼睛,微微地眯起来,仅仅剩下眸子里的一双瞳孔…

  那双瞳孔一刹时放大了许多…

  带着一种胜利的姿态,他呐呐地道:“姓贯的,你完了…”

  虬髯大汉咬错着満嘴牙齿,发出一片“克克”声,遂即运指如飞,一连在伤处附近,点了几处⽳道,奈何仍然止不住狂窜而出的鲜⾎。

  他表情大为吃惊,一连又点了“气海”、“将台”二处⽳道…

  长发汉子冷冷一笑道:“没有用,你是练罩功的,莫非连‘⾎炸一条龙’都不懂么?”

  虬髯大汉神⾊一变,陡地大喝一声,手上的一对流星锤,追风赶月般地掷了出去,双锤一前一后,夹着凌厉的破空声,直向长发汉子上⾝兜贯而来!

  对面的长发人长啸声中,腾⾝直起!

  在两团皎洁如同皓月的流星锤影里,那个年轻的长发汉子起⾝如鹤。

  他的一双脚不偏不倚地恰恰点踏着那一对流星锤,使得那双流星锤霍然向下一沉…

  就在这一刹间,那个长发汉子捷如飞鹰搏兔般地,已滚到虬髯大汉左侧⾝边!⾝子向前一欺掌中长刀霍地展出,刀光再现,劈中虬髯大汉左面肋,一时间怒⾎狂噴,这一刀较诸前一刀更具十分威力!虬髯大汉狂啸一声,在他刀势之下,整个⾝子平仰着倒窜而出,⾜⾜纵出了三四丈外!

  虬髯大汉显然有些不住了。

  他踉跄跌坐在雪地里,两处伤口內噴出的⾎,把附近大片的⽩雪都染红了…

  收回的一双流星锤,兀自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大片的呼啸声,闪耀着一天的旋光。

  他瞪眦着一双蛋大小的眸子,看着前面的长发人,咽喉里“虎…虎…”有声地息着。

  那副样子简直恨不能把眼前那个长发的小子生呑下去!

  他知道自己不行了。

  错在不该一上来就施展“罩功”对方那个年轻的长发汉子说得不错“⾎炸一条龙”…施展这种功夫的时候⾝上是见不得⾎的!

  只一见⾎就无止休,必然流完到最后一滴⾎方才为止!

  “贯大野…你完了…”

  年轻的汉子嘲笑着,手里的长刀遥遥地指点着他道:“姓贯的,你认得我么?”

  被称为“贯大野”的虬髯大汉,忽地站起⾝来,他全⾝染満了⾎,像个⾎山、⾎塔…

  他两只手上兀自抡舞着那双流星锤!

  虽然到了命一发之间,兀自能镇定不

  那双怒凸着、其红似⾎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对方⾝上搜索着,以备必要时的出手一击!

  “你是谁?”

  他面目狰狞地道:“咱不认识你…”长发人在对方前进时,相对地向后面退着脚步,大敌当前,他丝毫也不敢大意,一双眼睛不但要注意着贯大野,更要照顾着当空的一对流星锤!

  贯大野怒声咆哮着,道:“说…野小子,你是谁?也好叫贯某咱临死前也要做个明⽩鬼!”

  长发汉子冷冷一笑道:“不错,我们是没见过!”

  虬髯大汉自忖着时间不多,什么时候流⾎一止,也就是他命丧⻩泉的时候!

  就这么死,他太不甘心了。

  只见他怒发倒立,如猬,一双铜铃大眼,几乎要脫眶坠出,空中飞舞的一对流星锤,尽是其声呼呼,可是看上去已不若先时之猛厉!

  贯大野豹吼也似地息着,忽见他上躯向下一伏,手里的流星锤猝然出手,西瓜大小的一对钢珠,一左一有弧状地向着当中兑挤过来!其间点,正是那个年轻的长髯汉子。

  这一手“飞贯双锤”诚然是厉害之极,武林中能够如此运施流星锤的人还真不多见!

  长发汉子早已防着他有此一手了。

  就在那双流星锤夹着雷霆万钧之势,向着当中兑挤的刹时之间,长发汉子修长躯体猝然向下一矮,那对银光灿灿的盘天流星紧紧擦着他的头⽪,在他头当不及一尺距离的地方撞了在一块…

  “当…”的那么震耳聋的一声脆响。

  双锤相击的一刹那,空中爆出了碗大的一团火光。

  虬髯大汉贯大野一招走空顿知不妙,他那里倒剪双臂,意图把一对出手的流星锤拉回来,却已经由不得他了。

  就只见长发汉子大鹏展翅般地分开了两只手…由下而上猛地一扯,已力抓住了流星锤的两端链子…那口原先持在右手的钢刀,不知什么时候,已衔在口里!

  双方似乎都运⾜了力道!

  四只手同时向后一扯,钢链子哗啦啦一阵子碎响,拉了个笔直!

  长发汉子力握双锤,全⾝伫立如松,那张苍⽩的俊脸上,却也由不住带出了一阵子红。

  贯大野发眉皆张,全⾝战栗地打着颤,伤处的⾎,箭也似地向外狂噴着!

  两个人,四只脚,同时向着雪地里沉下去!

  以虬髯大汉贯大野那等神力,照理说是不应该输在年轻的长发汉子手里的,无奈他失⾎过多,眼前已是強弩之末!

  再者,长发汉子也真是不含糊!实在难以想像他两臂间,竟然有如此神力!

  两方力较之下,但听得“崩!”的一声大响!那耝若儿臂的钢链子,竟然吃不住劲道,齐中一断为二,双方手头上猝然一松,俱不噤向后倒下去!

  长发人互双⾜,修长的躯体不倒翁般地摇晃着,⾜下却能不离方寸之地!

  反观虬髯大汉贯大野可就不同了。

  他那半截铁塔的伟岸⾝躯,霍地向后一倒,推金山倒⽟柱般地发出了一声大响,倒下的⾝子挣扎着向上翻,却是无论如何再也起不来了。

  眼看着对方长发汉子一步步走到了他⾝边站定!

  贯大野紧紧咬着一嘴⽩牙,发须张,那样子简直就像是一个鬼。

  要是弄不清这笔账,他死不瞑目!

  他张开大嘴想说话,上就像是庒住了一块千斤巨石般的沉重,往昔铁打铜浇的一条汉子,竟然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提不出来,他只是频频地息着!

  “姓贯的…你想知道我是谁吧?”

  年轻的长发汉子站在他⾝前咫尺之间,脸上带着战胜的骄傲与调侃!

  贯大野喉咙里发着浊重的息,⾎红的眼睛瞪着面前的长发汉子,真恨不能把他咬烂了生呑下去!

  “二十年前嘉兴府有个姓岳的老捕头,你大概不会不认识吧?”

  贯大野似乎怔了一下,那对⾎红的眸子,一个劲儿地眨动着,似乎在努力地追忆着什么,又似乎有点不明⽩!

  长发人脸上带出了一种惨笑,那双亮若晨星的眸子,一刹时噙満了眼泪!

  “那个老捕头被你们连累得好惨…”

  长发人频频苦笑着,道:“只怪他老人家瞎了眼,错把五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当成了英雄好汉,以⾝家命担保,由大牢里救出了那五个好汉…并与其结拜为金兰之好!”虬髯大汉听到这里,顿时全⾝起了一阵子急颤。

  长发人呐呐继续道:“…那五个好兄弟一出了牢,可就忘了营救他们的大恩人,居然恩将仇报,一夕之间在嘉兴府做案十九件,刀杀四十余条命案…席卷库银十万两,从此天涯浪迹,与那位义结金兰的恩兄岳老捕头避不见面!…”

  紧紧咬着一嘴牙,年轻的长发汉子那张脸⽩中渗青,他发出了一阵冷笑。

  点点热泪,由他眸子里滚出来!

  低下头,视着雪地上那个虬髯大汉,他恨声地道:“姓贯的,你还要听下文么?”

  虬髯大汉全⾝打颤,喉中“虎虎”作响,挣扎着道:“你…你…”长发人冷冷道:“可怜那位好心救人的岳老捕头,只因为一念之仁,错把禽兽当成了英雄,由于不了差,连上了一个串通匪类的罪名,満门处斩!”

  虬髯大汉忽然大吼了一声,霍地坐起⾝来!

  伸出一只⾎手,抖成一片地指着对方那个长发人连声地道:“你…你…”“我也姓岳…岳怀冰!”

  长发汉子异常凄凉地说道:“就是那个老捕头的儿子…”

  虬髯大汉⾝子登时就如触了电似地一阵子哆嗦…

  长发人岳怀冰看着他,冷森森地一笑:“明⽩了这些,你应该死而无憾…”

  话方出口,掌中刀倒拖着向外一推,只听得“察”的一声脆响,虬髯大汉那颗发蓬松的人头,⾜⾜跳起来三四尺⾼下。

  岳怀冰伸手一接,已抓在了手中。

  他旋⾝如风,一路起落纵跳着,刹时间已隐⾝于山之间,现场所留下的只是零的杂物,以及那个无头的尸⾝!

  空气里飘浮着让人呕的⾎腥气息,历久不散!

  在雪地里奔驰了有半个时辰,他徐徐策马而归!

  当空是一轮満月,星皎云净。

  难得如此良夜!

  雪⾊,月光,织成一片灿烂的琼瑶世界!

  这时万籁俱寂,偶尔听到的几声狼嚎,那是发自隔岭的石岗,狼嚎声娇嫰得有如婴啼,也亏得这几声啼嚎,为这萧条的寒山夜景,带来了一点点生存的气息!

  今夜岳怀冰的心情异常不安和零,说不出的一种焦躁、动感觉!

  他的马事实上已经来到了“摘星堡”下!

  然而,在打了无数***,一番深思积虑之后,他又策马而归。

  风如刀,四下里刺袭着他!

  ⻩骠马频频地打着噗噜,他却因为有过多的心事,早已⿇木了。

  矮树上的人头又多了一颗…一共是三颗!

  老远就能清楚地看见,他下了马,静静地注视,苍⽩的脸上更似有说不出的悲忿!

  忽然,他动地抡起手里的一截竹枝,狠狠地菗打着树上的三颗人头,竹鞭子落在冻硬的人头上,就像是菗在石头上一样,发出“卜、卜…”一阵子脆响!

  他一个劲儿地狠菗着,直到手里的竹枝破碎如丝,才算怈了心中的一腔悲恨!

  丢下了竹鞭子,他恨恨地回到了房子里!

  他甚至于连灯也不愿意点!

  每‮夜一‬他总爱坐守在窗前,眺望着这一带雪山夜景,领略并且咀嚼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寂寞!

  最坚強的人,也有软弱的时候,你总不能一直生活在倔強里,背人的时候,你也有属于你自己的软弱!

  面对着窗外的明月,面对着树上冷凄的三个人头,岳怀冰紧咬着牙齿…忽然,他流出了眼泪,把头深深地埋在了臂弯里…

  一片火光,突然自他⾝后亮起来!

  岳怀冰蓦地回过⾝子来,不噤神⾊一呆!

  不知什么时候,沈雁容早已在他房中了,她手里拿着火折子,顺便把面前的一盏羊脂灯点燃,刹时间室內现出了一片光明!

  岳怀冰痴看着她,惊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雁容微微一笑,却绷住脸,道:“早来了!”

  她收起了火折子,由椅子上缓缓站起来道:“一个人在黑暗里不点灯,必定是做了有亏于心的事情!”

  岳怀冰冷冷一笑,未曾答话!

  要依着他往⽇情形,他早已发作了,只是这一刻,却是他自己也不觉得为什么缘故,而变得软弱了!

  沈雁容走到离他五六步的地方站住,用着一种奇怪的神态看着他…

  她双手叉在上,娇声说道:“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可怕!可怜!又可…”

  她喃喃说到这里,脸上不自然地红了一下。

  岳怀冰冷竣的目光忽然掠在她⾝上,似乎掩忍着发的怒火!

  沈雁容轻叹一声,看着他道:“你又杀了一个人!”

  岳怀冰沉声道:“不错!”

  “我真想不明⽩…”

  沈雁容道:“人死了恨也应该消了,为什么还要砍下人头,砍下来还不说,还要挂在树上用鞭子菗…”

  岳怀冰忽然凄怆地笑了一声,悲愤地看着她不住冷笑。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地道:“以管窥豹,只见一斑,你知道什么!”

  沈雁容冷笑道:“是吗?我是不知道什么,可是你这种作法未免太过份,太‮忍残‬了!”

  “你胡说…”

  岳怀冰话声一落,陡地闪⾝而前!

  沈雁容大吃一惊,她早已尝过他的厉害,只当他又向自己出手,吓得忙向后退,可是依然是慢了一步!

  岳怀冰的一只手,在她旋⾝后退的一瞬间,已经拍向她肩头之上,五指一收,沈雁容痛得“哎唷”一声,一时花容变⾊!

  她无限委屈地怒声嗔道:“你打吧!打吧,你除了动手打人、杀人以外,你还会⼲什么?”

  岳怀冰五指上更用力,沈雁容痛得全⾝打颤!

  她忍不住忽然翻起手来,用力地向着岳怀冰脸上打去!

  却没有料想到,岳怀冰竟然没有躲,只听见“叭”的一声,这一巴掌,打了个正着!

  这一掌,反倒使得岳怀冰冷静下来!

  忽然松开了紧抓住沈雁容的那只手,踉跄地退后了一步!

  沈雁容惊惶地道:“你…?”

  她心里怪不忍的,道:“我…打痛了没有?…谁叫你不躲的!”

  说了这句话,她害怕地预料着对方必将反手攻击,可是出乎意料之外,仍然是没有。

  岳怀冰苦笑了一下,道:“沈姑娘,你可以走了!”

  沈雁容笑笑点了一下头,道:

  “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固执而且不易妥协的人,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这样下去,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岳怀冰!”

  “岳怀冰?”

  沈雁容轻轻地念了一遍,慢慢地在位子上坐了下来,道:“我知道,你来到这里,是预备杀五个人的,可是?”

  岳怀冰陡然一惊,道:“你怎么会知道?”

  沈雁容本是胡猜的,想不到猜中了。

  她冷冷一笑,有所悟解地道:“这么说,那画上的五个人,都是你要杀的对象了?”

  岳怀冰冷笑道:“你原来偷看了我的东西!”

  沈雁容道:“不错…我偷看了!”

  她忽然走过去,大声道:“这五个人与你有仇!”

  “仇深似海!”岳怀冰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

  沈雁容呆了一下道:“他们是谁?为什么都往雪山来?”

  岳怀冰眼睛直看着她,冷笑道:“你不认识?”

  沈雁容茫然道:“我…怎会认识?”

  岳怀冰森森地一笑,道:“我以为五人之中,起码你应该认识一个!”

  “哪一个?”

  岳怀冰冷笑了声,走过去,把枕前的那卷画册拿起来扔过去!

  沈雁容接在手里,怔了一下,遂即走向桌前,她摊开画册,由第一张看起,又翻向第二张,一直翻到了第四页。

  岳怀冰道:“好了,就是这一张!”

  沈雁容见画上人是那个⾝着蓝衫、年过四旬的中年文士,这人眉长目秀,掌心上落着一只飞鹰,飞鹰怒展双翅,却似无法离开那人的掌心!

  这张画在她前次偷看的时候,就曾经使她心里疑心过,可是这次再看时,依然仅仅感觉得眼而已,却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岳怀冰冷冷地道:“你不认识?”

  沈雁容微微摇着头道:“不认识!”

  岳怀冰走过来,伸手自桌上拿起了一枝笔,沾了些墨⽔,很快地在画上人的脸下额上加了三绺长须。

  他手里的笔用力往地上一掷,道:“还不认识么?”

  沈雁容神⾊一变,双手突然捧起了画册,仔细地看了一眼,手一抖,画册“叭哒”一声,落在了地上!

  “是我…爹…”

  她猛地转过⾝来,惊吓地看着岳怀冰,道:“是…我爹?”

  “不错!”

  岳怀冰眸子里充満了怒火,徐徐道:“如果你⽗亲的名字叫沈罡,那么就不会有错了!”

  沈雁容摇着头道:“不!我⽗亲叫沈海月!”

  “那只是他今天的化名而已!”

  “化名?”

  沈雁容一片茫然地道:“为什么要化名?”

  “因他当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岳怀冰冷冷地笑着,眸子里含蓄着仇恨。

  沈雁容呆得一呆,顿时坐了下来!

  “你既然问起来,我不妨告诉你!”

  岳怀冰一字一字慢慢地道:“差不多二十年以前,江湖上出现了五名艺精天下,而又手黑心辣的通天大盗,这五个人总号为‘五魁首’!”

  沈雁容呐呐道:“五魁首…?”

  岳怀冰紧紧咬着牙,道:“五大盗!这五个为首的一个姓鲍,叫鲍千里,人称‘龙卷风’,也就是画册上最后一页所画的那个老人!”

  沈雁容不由自主翻到了最后一页,画上人也就是前见画册那个离地腾空的老人。

  “第二个!人称‘盘鹰手’沈罡!”

  他冷森森地一笑道:“也就是今⽇的‘摘星老人’沈海月!”

  沈雁容用力地摇着头,痛声泣道:“不…我不信,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你骗我…”

  沈雁容突地站起来,大声道:“我爹不是这种人,你骗我,你!…骗…我!”

  她大声叫着,一时泪如雨下!

  岳怀冰顿了一下,继续道:“其他三个人是‘飞流星’贯大野、‘金铃小瘟神’夏侯忠、‘炼魂刀’云中令!”

  带着一丝冷笑,他的眼睛瞟向窗外,又道:

  “这三个人都没有逃开我的刀下!沈姑娘,你现在应该明⽩我为什么把人头系在树上的原因了吧?”

  沈雁容摇‮头摇‬道:“我不明⽩!”

  岳怀冰道:“我在等一个人!”

  “等谁?”

  “令尊…沈罡!”

  沈雁容呆了一下,冷笑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爹又与你有什么仇恨?”

  岳怀冰凄凉一笑道:“什么仇恨…我已经说过了,仇深如海…沈姑娘,你回去吧!”

  沈雁容忿忿道:“我是要回去,我要去问我爹…”

  岳怀冰点点头道:“再好也不过了,你只要对令尊说,他昔⽇拜弟贯大野、夏侯忠、云中令,三人皆已死在我刀下,我正在恭候他的大驾!”

  “你…”沈雁容将信又疑地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岳怀冰摇‮头摇‬,冷冷道:

  “一言难尽,只请沈姑娘转告令尊,就说二十年前嘉兴府老捕头全家上下十七口,死得好惨!”

  “全家十…七口?”

  沈雁容的声音都抖了!

  “不错!十七口!”

  岳怀冰喃喃道:“只为了那个老捕头凭着一腔义气,以⾝家担保,由大牢里保出了那五个強盗…并与之结拜为金兰之好!”沈雁容眼泪涟涟道:“后来…呢…不…我不信…我不信!”

  岳怀冰道:“这五名大盗出卖了那个老捕头,恩将仇报,在嘉兴府一⽇做案十九件,刀杀人命四十余起…”

  沈雁容全⾝颤抖着道:“后来呢?”

  说时,她忍不住垂下头泣了起来!

  “那个老捕头为此担上了串通大盗,共图谋反的大罪,落得満门抄斩!”

  岳怀冰紧紧咬着牙,又道:

  “老捕头死而无怨,只怪他认人不清,错把狼心狗肺的滚马強盗,当成了有为有义的英雄好汉,那是他咎由自取。可怜的是他満门上下,上有⾼堂⽗⺟,下有稚龄子女…除了一个稚年幼子幸免于难以外,其他上上下下十六人,统统都绑赴法场,死得好冤,好惨…”

  沈雁容缓缓站起⾝来,她脸⾊苍⽩,泪流満腮地道:“那个老捕头是…你什么人呢?”

  “是我⽗亲!”

  岳怀冰呆呆地道:“我就是那个幸免于难的稚子…”

  沈雁容陡然一呆,止住了泣声。

  她频摇着头道:“不…这绝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绝不是真的!”

  岳怀冰一声狂笑道:“句句实言,去问你⽗亲去吧!去…去…”

  他怒声地叫着,最后一声“去”有如雷鸣,沈雁容倏地大哭出声,转⾝飞奔而去!

  沈雁容走了!

  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

  岳怀冰翻搅着的一颗心,却有如澎湃的怒海,再也不能平息下来,他用力拍着桌子,藉以发怈內心的怒火…

  “沈海月…”

  他大声地怒吼着:“我要杀了你…”静夜里,这么大的吼声,听起来真有点吓人…

  在这声大吼的余音尚未完全消失以前,室外传进来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

  一个苍老的口音在低喧着佛号:“无量佛…善哉!善哉!”

  岳怀冰陡然一惊,猛地站起来,怒声叱道:“什么人?”

  他⾝子向下一矮,正在腾⾝向窗外扑出,却只见眼前⾐衫飘忽间,一个长眉细目,⾝披杏⻩袈裟的清癯和尚,站立在室前。

  和尚当门站立,背上背着一个面盆大小的金⾊木鱼,双目神光炯炯,一眼就可看出绝非是一个普通的僧人。

  仅由外表上看,和尚的年岁很难猜,一颗方形的光头,尽管是童山濯濯,却可看出其⽩如霜的残留发,由此推想,这和尚应该很有一把子岁数了。

  岳怀冰猝然一惊,尚还来不及说话!

  那和尚已双手合十,向着他深深一揖道:“阿弥陀佛,老衲夜经荒山,路过施主云驾⾼斋,想讨口⽔喝,可施得么?”

  岳怀冰一双眸子很快地在对方的脸上一转,微微一哂道:“大师⽗法号怎么称呼?”

  和尚一笑,退一步合十道:“老衲‘痛禅’,出家西川‘归禅寺’,今往雪山‘降灵寺’朝会,施主大名怎么称呼?”

  岳怀冰一笑道:“和尚这话可就错了!外面遍地积雪,还愁没有⽔喝么?”

  老和尚怔了一下,微微笑道:“施主说得是,老衲是累了,想歇歇腿,可施得么?”

  岳怀冰点点头,道:“这倒施得,只是简陋得很,大师⽗请坐!”

  那个法号“痛禅”的老和尚,欠了一下⾝子,遂即在靠门侧的一张木凳上坐了下来。

  岳怀冰为他倒了一杯⽔,和尚欠⾝接过,岳怀冰回⾝坐好,却耐下子不发一语!

  “痛禅”和尚喝了几口⽔,把茶碗放下来,昑哦着道:

  “阿弥陀佛,老衲看见施主舍前,悬有人头三颗,触目惊心,适才进来,耳闻得施主⾼声嚷着要杀人,是以想问个明⽩,与施主结上一个善缘!”

  说到这里低眉垂目,双手合十,接下去道:“佛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施主…这杀人之心万万不可…”

  岳怀冰倏地站起,道:“大师⽗,你歇息够了,可以走了!”

  痛禅和尚微微一笑,两道长眉向两下一分,岳怀冰赫然发现到和尚正中眉心部位,有一道像似刀剑的疤痕,不由得心里动了一动!

  老和尚那双湛湛精光的眸子,直直地注视向岳怀冰,闻言后不愠不怒,却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嘴里再次喧着佛号,慢呑呑道:

  “施主,你眉眼间呈凶,⾎透华盖,是此皆因內心先存了一个‘杀’字,杀意不去,只怕⽇內将有一步劫,怕将大难临头了!”

  岳怀冰脸⾊一沉道:“大师⽗言重了,佛家讲究的是因果报应,一切善恶皆离不开此因果二字,在下宝刀虽利,却是不杀无罪之人!”

  说到这里,走向门前,手指户外那三颗人头道:

  “大师⽗但见人头之鲜⾎淋漓,心生慈悲,可知此三人生前之丧尽天良,作恶多端!只因为他等昔⽇种下了杀人为恶之因,才得到了今⽇为人杀之果,在下这口刀,顺天行为,何罪之有?”

  老和尚嘿嘿一笑,说道:“老衲要是与施主谈佛,只怕三⽇三夜也说不完,施主若认为钢刀在手,就可任意杀人,那就大错了,就以老衲来说,施主你自认⾼明的一⾝武功,只怕在老衲面前,你就施展不开!”

  微微一笑,老和尚双手合十,欠⾝道:“无量佛…”

  岳怀冰心中一愣,自忖道:“好呀!这和尚言中之意,分明是向我划下了道儿,我岂能任他轻狂?”

  想到这里,⾝子蓦地站来,道:“大师⽗莫非有意与在下印证武功?”

  痛禅和尚合十笑道:“施主请手下留情!”

  岳怀冰心中又是一动,须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看样子这个和尚明为结缘,其实却是有所为而来,江湖上对于所谓的“僧、道、妇”皆有所忌,因为这三种人常是不可捉摸…

  就以眼前这个和尚而论,岳怀冰可就心里不敢轻视!

  双方话已说明,好在彼此无仇,不须拚个你死我活。

  岳怀冰生就不服人的脾气,倒要看看这个和尚能有什么了不起的武功,胆敢如此猖狂!

  他心里想着,一双眸子,却注定在和尚⾝上!

  老和尚正襟危坐,双手合十,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也注视着岳怀冰!

  岳怀冰鼻子里哼了一声,抱拳道:“大师⽗即然划下了道儿,小可焉敢不遵,放肆了…”

  ⾝子陡地向前一欺,两只手“排山运掌”霍地向外推出,发出了一股‮大巨‬的掌力!

  这是一招“投石问路”!

  双方距离是如此之近,岳怀冰的掌力虽说只施展了五成,可是在近距离里,功力却是十分惊人。

  他満打算看和尚坐着的⾝子,必是防不胜防,再者室內地方窄小,即使是有心闪躲也是不易。

  事实并非如此!

  他这里掌力方自一吐,眼看着那个大和尚⾝子陡地向后一倒,连人带着他座下的那张方木椅,平空一个倒翻,同时向着门外翻了出去!

  岳怀冰心中一惊,方悔自己出手过重!同时⾝子已向外纵出!

  月夜里,那个老和尚好端端地仍然坐在椅子上。

  椅子端端正正落在雪地里!

  岳怀冰陡然一惊,这才知道对方这个老和尚果然是一个⾝负奇技的⾼僧!

  对方挟技自⾼,那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态,却起了岳怀冰的无名火起。

  他冷叱一声道:“大师⽗,看招!”

  话声一落,⾝子猝然腾空而起,左手五指箕开,向下用力一按,右手骈指如刀,用力地向下一切!

  这一手功夫叫“单掌伏虎”由岳怀冰施展出来尤其见功力,左掌五指所运出的功力,有如一道无形笼子,将对方紧紧扣在掌势之內,右手的掌却像是一把锋利的钢刀!

  其疾如风,其势若电!

  掌力向下一撇,只听得“克察”一声大响,那张原先坐在和尚⾝下的木椅,在岳怀冰的掌力猝庒之下,一劈为二分为两片…

  奇怪而令人吃惊的是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和尚,却杳如⻩鹤,不知去向!

  岳怀冰心中一愣,耳听得⾝边和尚的口音冷笑道:

  “施主,你这一手单掌伏虎,原系出自佛门的招式,乃当年伏虎尊者用以降服猛虎的招式,施主你却拿来伏人,却是太狠了一点!”

  在他说话的当儿,岳怀冰已经注意到那和尚⾝倚在一棵巨松之下!

  他话声一落,岳怀冰一个倒剪,施展出“金鲤倒穿波”的⾝法,捷如电光石火般地已到了和尚⾝前!

  这一次他预防着对方再次逃闪,双手乍分,使出一手“抱树功”霍地向着和尚两肋上用力挤了过来!

  老和尚低叱了一声:“好!”只见他双手向外一分,一双胳膊,硬硬地接架住岳怀冰的一双胳膊,这才是实力的一接!

  岳怀冰那等沉实有力的一双胳膊,吃老和尚双臂一架,竟然是丝毫也用不上力道!

  这一惊非同小可。

  岳怀冰陡自丹田內提起一股真力,双腕上猝然加诸了九成功力!

  老和尚鼻子里“哼”了一声,⾝躯大摇了一下,一张脸顿显沉着。

  双方在功力实架的一刹那,彼此的⾝躯起了一阵子颤抖,为恐招式用老了,双方几乎是同时向外撤招。

  岳怀冰⾝子方一后退,遂即施展出一手“铁犁耕地”的绝招,运腿如飞“刷”的一脚,直向着老和尚‮腿双‬上,力扫过去!

  老和尚⾝躯猝然拔起来,岳怀冰的一只脚,如同是一阵旋风似的,由他膝下扫过。

  岳怀冰出手之不同一般,非但在一个“快”字,更厉害的是他绝不单纯的只出一招攻一处,必有附手!…

  眼前这一招正是如此…老和尚⾝子才腾起一半,岳怀冰一只沉实有力的手掌,已当劈了出去。

  老和尚双手一分,发出了“噗噜噜”一阵⾐袂风之声,整个⾝子横屈着平窜而出。

  岳怀冰的这一掌打了一个空,虽没有拍中老尚的⾝子,却拍中了和尚⾝上的那一袭袈裟,只听得“波”的一声轻响,掌力过处,老和尚那袭杏⻩⾊的袈裟上留下了一个巴掌大小的透明窟窿!

  老和尚⾝子如风飘絮地飞了出去,只见他单手忽出,像一长臂猿猴般,抄在了一岔生而出的松树枝上,偌大的⾝躯,吊在树枝上,那棵树,却连摇动一下都不曾!

  夜月下,只看见老和尚⾝躯秋千也似地来回摆动不已!

  虽然只是三招两式,彼此心里也都清楚得很,打到这里,也就适可而止,不必再打下去了!

  岳怀冰黯然仁立在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在动手过招上来说,他实在已经算是落败了…很显明的,岳怀冰一连出手数招,对方那个老和尚只是闪躲招架,并不曾出手还招,只凭这一点来推论,老和尚武功就⾼出他不少了!

  岳怀冰那张苍⽩的脸,深沉得煞是怕人。

  老和尚在一个悠然的⾝势子里,飘飘如飞燕似地落了下来…落在了岳怀冰面前三尺左右。

  “阿弥陀佛…”

  他嘴里喧着佛号,双手合十道:“少施主好利落的一⾝功夫,无怪乎贯大野等三人不是敌手,先后在施主你刀下作鬼了…”

  岳怀冰登时一惊.道:“大师⽗…你认得贯大野…?”

  老和尚呵呵一笑,道:“施主休要见疑,老衲虽系佛门中人,但皈依之前,也算得上半个武林中人,‘飞流星’贯大野如此声名的人物,焉能不认得?”

  岳怀冰哈哈一笑道:“这么说,其他二人,大师⽗也认识?”

  老和尚一双灰⽩的长眉,微微搭下来,森森道:“无量佛…罪过…罪过…”

  双手合十,他缓缓接道:“‘炼魂刀’云中令,‘金铃小瘟神’夏侯忠…这些人却是武林中佼佼者,老衲焉有不知之理?施主虽说是为报満门之仇,也该莫为己甚,适可而止了!”

  岳怀冰又是一惊,遂即冷笑道:“大师⽗既然一眼认出这三颗人头,想必与此三人之非泛泛了!”

  老和尚微微昑哦道:“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多疑,老衲方才已经说过了,老衲与这三人只是见过,久闻他们兄弟的大名而已。”

  岳怀冰道:“既然如此,大师⽗应该知道贯大野他们兄弟一伙不止三人!”

  “是五个人…”

  老和尚喃喃地道:“施主指的是‘五魁首’?”

  “不错!”

  岳怀冰目闪凶光道:“大师⽗要在下收刀,须待这五个人的人头皆挂⾼竿,否则恕难从命…”

  老和尚不自噤地发出了一阵呵呵笑声道:“无量佛,善哉善哉!施主你还是适可而止吧!”

  “为什么?”

  “施主应该知道,五魁首虽属结义之兄弟五人,如以武功而论,五人中差别很大…”

  岳怀冰一怔,冷冷道:“大师⽗,这话怎么说?”

  “施主…”

  老和尚双手合十,侃侃道:“五魁首中以鲍、沈二人武功最⾼,即以当年武林中一流⾼手而论,也甚少能与之抗衡,这一点施主你岂能不知?”

  岳怀冰冷笑道:“大师指的是‘龙卷风’鲍千里,与‘摘星客’沈罡!”

  痛禅和尚道:“摘星客沈罡,也就是今天的‘摘星老人’沈海月!”

  岳怀冰道:“我知道。”

  痛禅和尚一笑道:“不错,就是这两个人!”

  他接着又轻轻喧了一声佛号,说道:“施主…你打算同时也将此二人枭首示众?”

  岳怀冰恨恨地道:“正是!”痛禅和尚道:“施主当然知道,摘星老人就在对面山巅摘星堡內。”

  “笑话!”

  岳怀冰冷冷地道:“这三颗人头,正为引他上门才悬在树上!”

  痛禅和尚发出了一阵子低沉的笑声,道:“这么说,施主你自信武功胜得过沈海月了?”

  岳怀冰呆了一呆…这个问题老实说,他还没有深⼊去想过,此刻被老和尚这么一问,不噤登时呆住了…

  他冷笑了一声,点点头道:“我自信有此把握!”

  “不见得…不见得…”

  痛禅和尚频频地摇着头,冷冷地道:“以老衲看来,施主的功力虽然不弱了,可是较之沈海月,却还要差上一截…”

  岳怀冰陡然一惊,呐呐道:“如与鲍千里相较呢?”

  痛禅和尚沉笑了几声,道:“鲍千里武功如以当年而论,尚在沈海月之上,后闻沈海月得了‘天相居士’传授之后,功力大进,即使超不过鲍千里,也与之相伯仲!”

  岳怀冰呆了一晌,豁然无语地垂下头来。

  过了一会儿,他哼了一声,道:“那天相居士又是何人?”

  “呵呵…”痛禅和尚道:“这位老前辈可就难说了,施主你问到老衲,老衲也是不知道,只知道是当今宇內的一个奇人…”

  “奇人…?”

  岳怀冰紧紧咬牙道:“也只能当个奇人而已!这位老人家如识穿沈海月之昔⽇为人,焉能会以绝功传授这类⾐冠禽兽、猪狗不如的东西!”

  痛禅和尚长叹一声,道:“方才施主你与沈姑娘对答之际,老衲伫立户外,听得一清二楚!”

  岳怀冰怒目视道:“出家人焉能有此行径?”

  痛禅和尚冷冷道:“施主你责备得好,只是老衲路见人头,为明施主为人,不得不一查究竟!”

  岳怀冰点点头,道:“这么说在下与五魁首之一段结仇经过,大师⽗也都听见了!”

  “然!”病禅和尚双手合十地喧了一声佛号,道:

  “是以老衲一颗古井之心,亦不噤为之波动,五魁首当年一念之贪,见利忘义,想不到竟然会为那位老捕头岳继忠种下了如此浩瀚的无边杀劫!诚然是罪过之极!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岳怀冰大吃一惊,退后了一步,道:“怎么…大师⽗,你认得…那位老捕头?”

  痛禅和尚抬起⾐袖,在眼角上拭了一下,十分伤感地道:“令尊与老衲原是认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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