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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回 解铃还需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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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昆仑待要起⾝相送,方天星道:“自己兄弟,用不着客气。咱们倒要好好商量一下才是。”

  群峰耸峙,这里谈笑,更不愁为人所知,大可畅所言。

  方天星打量着他道:“老实说,上五华山宮救九公主脫困,此事非你不可,虽是事不宜迟,却也不能之过急,我原可助你一臂之力,却又受了点伤…虽说不怎么碍事,到底不大方便…”

  简昆仑疑惑着道:“九公主她真的在五华山宮?”

  “应该错不了…”方天星皱了一下届道“据我所知,五华山宮大举增防了这类火器,你我轻功,虽说可以应付,若是加上九公主,可就⿇烦…”

  简昆仑点点头说:“三哥料的甚是,这件事却要慎重才好。”

  方天星道:“而且,今⽇之势,还要防备柳蝶⾐一面的揷手,时美娇那个丫头的到来,我以为有多方面的意义。”

  简昆仑默默垂下了头,这正是他心里的隐忧,对付吴三桂一面,他大可稳胜券,若是加上万花飘香一面的人,像李七郞、时美娇等一⼲⾼手的从中搅局,或是有所图谋,可就难以料想是否有必胜的把握了。

  所幸方天星的及时来到,借助他精湛武技、江湖阅历,似可彼此大肆周旋一番,且在争夺九公主一战上,看看鹿死谁手吧!

  自那⽇话不投机,言语顶撞之后,吴三桂便不曾再来唠叨,朱蕾也落得个清静。

  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急躁,独自个儿闷居⽇照阁,真像是笼子里的那只八哥鸟一样的,整⽇跳上跳下,有翅难飞。

  午后的太,已不太热。喝了碗冰镇绿⾖汤,心里似舒坦了些儿,朱蕾懒散地下得楼来,女侍香君忙自端了把藤椅,放在院子天棚下面。

  “公主,院子里凉快,出来坐上一会儿吧!”

  瞧瞧这个香君,总有二十来岁,瘦伶伶的⾼挑⾝子,小鼻子小眼睛,倒是看上去还不寒碜。

  吴三桂这个平西王府,规矩多,排场大,样样都学习昔⽇明宮,除了宝二爷那个典型満人之外,一切都还保持着汉人的规矩。

  天⾼皇帝远,事实上他这五华山宮,无疑的已如皇帝宮院,⾐着、服饰,样样较诸宮廷不差。

  朱蕾就着藤椅慢慢坐下来。香君在她面前摆了个几儿,搁上一盘子藌饯,一盘子鸭梨,两样东西,都是公主平⽇最爱吃的,然后拿起一柄象牙小刀,转着圈儿地削着梨⽪。

  在这里她瞧着谁都不顺眼,倒只是这个香君例外,相处了些时⽇,彼此都觉着投缘。

  香君也算是有眼力见儿,很能察言观⾊,说些公主爱听的知心话儿,遇着⾝边没人儿的时候,更能投合对方心意,与公主打一个鼻孔里出气儿。

  “来吧!您尝尝新…”

  随即把削好的一只⽔晶脆梨递去,朱蕾接过来咬了一口,斜过眼睛来瞅着她,点点头,十分稚气地说了声:“嗯…甜!”

  “敢情,”香君说“是京里下来的,本地的小糖梨个儿小,⽔少不说,嚼起来还有渣子!”

  朱蕾看着她,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些⽇子,亏你对我好,要不然我真过不下去…”

  “您就别说这些了!”香君说“人活着嘛,总得图个什么的,像您金枝⽟叶的⾝子,可别自己‮蹋糟‬了…”

  左右看了一下,她把脸就近了,小声说:“有件事儿,您大概不知道…”

  “什么事?”

  “是…”香君声音更小了“害你受苦的那个七老太爷,叫人给打伤了!伤得可厉害了,差点儿没有死了!”

  “啊?”朱蕾倏地睁大了眼睛,这可是个好消息。一丝笑靥现在她脸上“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

  “都知道…”香君说“又是內伤又是外伤,独自个儿在梅园躺着,今天一天就传了两次大夫,可真是伤得不轻。”

  她又说:“不只是他一个人,咱们府里的宝二爷也叫人伤了胳膊,不过没有七老太爷那么厉害罢了。”

  朱蕾心里动了一动:“你知道是谁…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就不清楚了…他们谁也没说。”香君说“就因为这件事,这两天府里人心惶惶,调来好些子兵,到处都有埋伏,还有好些火呢!”

  朱蕾嘴里没出声,心里却在盘算:莫非是简昆仑?他原来还在云南没有走?

  这么久没有听见他的讯息,只当他已离开,或是投奔哥哥永历帝那边去了,看起来他一直都守候在这里,对自己并没有放弃…

  这个突然的意念,一下子给了她极大的鼓舞,连⽇的沮丧,不噤为之一扫而空。

  她这里正要向香君进一步有所盘问,却只见对过儿花岗石的落地罩门里,走过来一行人影。

  花不溜丢的,尽是些穿着俏丽的妇道人家。

  香君啊了一声,忙自赶了过去。

  朱蕾可没兴头儿给她们啰嗦,站起来刚打算要转⾝进屋,香君可就又匆匆地跑了回来。

  “等等,公主…等等…”

  朱蕾停下来:“是怎么回事?”

  “是东院里来的…公主您猜猜,谁看您来啦?”

  “谁?”

  “王妃来了!”

  “王妃?”朱蕾一征之后,不胜诧异地道“你是说陈圆圆?”

  香君笑了笑:“就是,这里怹没有人敢这么称呼怹!”

  她一连用了两个怹字,却是打満族传过来,对于尊贵或是长者的称呼,汉人甚少使用。可见得吴三桂这里规矩甚大,而且处处比照‮京北‬皇室。

  近几年来,各处盛传吴三桂大开山海关,引清兵⼊关乃致亡国的故事,自然,对于致使吴三桂开城纳降的那个关键人物陈圆圆,更是脍炙人口。有人甚至以妖女视之,也有人寄以同情,无论如何,这个陈圆圆的倾国之美,却是为各方所肯定。

  对于美的女人,男人固然有一份绮丽的妄想,女人何尝没有一睹芳容的冲动?特别是那些本⾝原是很美的女子,心理之微妙,更自不在话下。

  对于陈圆圆,朱蕾不像有些人咬牙切齿,反倒寄以无限同情,基本上,在这个古老国度里,一个女人又能起多大的作用?特别是像陈圆圆这样一个出⾝姑苏的青楼女子,充其量不过只是強权恶势辗转所分享的一个可怜‮物玩‬而已,她的委屈辛酸,不能为人所持平认定,已是她莫大的悲哀,却把一顶破国亡族的大帽子,強加在她的头上,沦为千万人聇笑唾骂。坦⽩说,这是不公平的。

  致使朱蕾对她更心生同情的是,最近所听到有关她舍⾝从道的一项传说,如果这个传说属实,那么她的生命真正是大彻大悟的有所突破了。

  朱蕾的眼睛,不觉向着眼前一行俪人投视过去。在众多穿红穿紫,⾐香缥缈影里,独具慧眼地盯在了那个⾐着朴素的人⾝上。

  她就是陈圆圆。

  陈圆圆⾐着朴素,长⾐飘飘地已来到眼前。

  那些⾐着锦绣,簇拥在她⾝边的花俏少女,都是宮中女官、女婢,而她这个素⾐无华的王妃置⾝其间,看起来却是多么不相称!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一个只重⾐冠不重人的世界啊!

  陈圆圆站定了脚步。自然,她⾝边四周的一⼲女官、女婢也都站住。

  朱蕾和她的视线其实早已相接,这一刻,短短的一霎,双方目光里,不噤俱流露出惺惺之态…她们彼此早已慕名,乍然目睹,一霎间的內心波动,总是难免的。

  随即,圆圆抬起了手,揭下了遮在眼前的一方薄纱。她的绝世芳容,透过眼前薄纱若隐若现,其实早已呼之出,这一霎薄障既去,再无碍眼,两个美人儿对面而立,大可览无遗,认真地品评借鉴了。

  朱蕾对于陈圆圆固然心存希罕,圆圆对于朱蕾又何尝不然?

  事实上,这位永历皇帝的御妹,锋头之健,江湖上早有盛传,其美丽惊俗固不待言,即使她早先易钗而弁⾝为九公子的种种趣闻,这里的人绘影绘声更多传诵。是以陈圆圆对她决计是不会陌生的了。

  短暂一霎的双方目光互昅,陈圆圆脸上不自噤地兴起了一丝微笑,向着⾝边人说了句什么。一位女官肯定地向她证实,面前的这个美丽少女就是九公主…

  这一霎,侍立九公主⾝旁的香君,已先上前,向着陈圆圆行了个万福“娘娘吉祥。”

  陈圆圆再问一句:“这就是九公主?”

  香君应了一声。却不意陈圆圆上前一步,竟自向着朱蕾姗姗拜倒:“臣妾陈圆圆,参见公主,公主万福…”

  这个突然的举止,非但出乎朱蕾意外,便是⾝侧一⼲女官、侍婢也大感惊讶。怎么也没有想到,以今⽇平西王妃之尊,竟然会向一个濒临亡国的流浪公主行此大礼,却是众人所始料未及。

  朱蕾微微一诧,随即上前,亲自扶住了她。

  “不要多礼,我可当不起…”说话时,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骨碌碌在对方⾝上一转,微含笑靥地说“你是陈圆圆?”

  陈圆圆一笑颔首:“我们进去说话!”

  朱蕾点点头说:“好!”香君献茶之后,陈圆圆向着她吩咐道:“你先出去,也吩咐她们都别进来,我要跟公主两个人谈些体己话儿!”

  “婢子遵命!”出去的时候,香君更随手把雕花的两扇阁门关上,一时屋子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个人!

  八哥儿来回上下地在笼子里跳着,不时地鸣叫一声。西边的⽇头,其势已微,透过一抹残云,红红的一大片,天空被渲染得极是绚丽,不时的又有些小风,打敞开着的窗户徐徐吹送进来。

  朱蕾、陈圆圆,这两个初初一见的美人儿,一番谈之后,竟似相见恨晚,显得异常热络。

  “我早已是心地已死的人了,比不得公主你这样的年纪,花样年华…你未来的⽇子还长着呢!”

  陈圆圆像是由衷地诉说着,⽩净的脸上,不自噤地着一层落寞的神伤,她又说:“岁月真的是无情的,一个人的美,其实是随着心境而转移的…如果一个人的心已经死了,就算她还活着,也没有一点意思…你应该好好珍惜自己,永远保持着现在这样一颗年轻的心…我的一生…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悲哀…如今回想起来,一点也不值得留恋…”

  朱蕾微微一笑说:“一个人难在认清自己,你能完全否定了自己的过去,就证明了你已经有了新的生命开始,这么说,你还是年轻的!”

  “你真会说话…谢谢你!”陈圆圆打量着她,赞叹一声道“你真的好漂亮…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漂亮…现在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把你一直留在这里,没有让你离开的原因了…”

  朱蕾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其实她何尝不明⽩吴三桂的用心,只是由于自己心里的笃定,不为所动,这个臆测终不曾为她带来恐惧。

  听了陈圆圆的话,她不噤垂下了头,很久没有吭气儿。沉默了一会,才自抬起头来。依然只是用着清澈的眼光,向对方看着。

  陈圆圆却也冰雪聪明。

  “你…啊,”她颇似恍然而有所悟地道“你想拧了!我可不是来为他做说客来的…”陈圆圆一双大眼睛里,充満了对朱蕾的情挚与感伤,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在这个世界上,一个女人想要单独地活下去,是多么不容易…一个美丽的女人,那就更难了。”

  朱蕾摇‮头摇‬:“那却也未必…”

  “公主你太年轻,还不明⽩这个世界上的凶险,特别是我们女人,到处都是陷阱,稍微一不小心,就会中人圈套,遗恨终生…所以…你要特别小心…”

  “难道?”朱蕾惊异地道“你听见了什么消息?”

  陈圆圆冷冷说道:“这里的王爷,你可要防着他一点儿,只怕你防不胜防…”

  朱蕾怔了一怔。

  陈圆圆说:“一个人位⾼权重,总不免会做些糊涂的事,但是我却不希望他再错下去了…尤其是对公主你,他这样,就太不应该了!”

  朱蕾生气地道:“他想⼲什么?”

  陈圆圆默默地看着她:“吴三桂好⾊成,他对你当然没安着好心,听说大內来的那个姓贝的,已为他重金收买,把你留在这里了…”

  朱蕾呆了一呆,其实这个问题,她何尝没有想过?只是此刻经陈圆圆嘴里说出,似乎更具有深刻涵意,不噤对自己现时的处境生出了一层新的忧虑。

  “有几句话我要问你…”陈圆圆脸上绽现着同情,声音忽然放低了“公主…你到底想不想出去?还有,出去以后,你可有什么打算?”

  朱蕾苦笑了一下:“你问这些⼲什么?难道你想救我出去?”

  陈圆圆神秘地笑了一笑,站起来说:“来吧,一个人住在这里闷得很,我带你到处走走去。”

  朱蕾见她忽然转变了话题,并没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料是有一番含蓄心机。

  双方虽只是第一次见面,却是投缘。直觉的,她已能体会出对方的一片善心,便对她不再多疑。听她这么说,随即欣然应许。

  陈圆圆随即唤来了香君,告诉她说:“我要同公主四下走走,快去把公主的披风取下来。”

  香君应了一声,脚下却迟迟不前。

  “一切有我做主,你就别担心了,快去吧!”

  原来香君早受嘱咐,九公主看似居住自由,其实活动范围,实属有限,若有差池,香君以知情不报罪名,自无能脫得⼲系。只是眼前有陈娘娘出面做主,情形当然不同,当下应了一声,上楼取下了朱蕾的披风、软帽。

  如前所述,那一顶丝绣宽边软笠,四面垂有薄纱,模样颇是别致。即使在盛夏烈⽇当空,亦能不使光直按照,兼而有掩遮庐山真面之妙,模样儿甚是俊俏。

  陈圆圆点头笑赞道:“好美!”说时,她亦将面纱罩起,乃同朱蕾向外缓缓走出。

  两个绝世美女并步前行,⾝后簇拥着一⼲內侍仆从,芳踪所至,各方瞩目。

  穿过了如虹架桥,来到了东面院子。

  那一片生満了梨花,小巧玲珑的花岗石阁楼,便是陈圆圆居住的地方了。

  朱蕾忽然咦了一声,站住脚步,甚是惊讶地向陈圆圆望着:“你住在这里?”

  陈圆圆才自点了一下头,朱蕾已⾼兴地跳了起来:“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呀!”

  “什…么?”

  “这是⽇照阁?”

  说时她已‮奋兴‬地转到了石楼的正面,一双眼睛频频打转,像是在搜索什么…

  陈圆圆想是还不知道,这座五华山宮,原来是永历皇帝的别宮,一时大感惊讶。

  “你是在找那块匾?”含笑一指“你看!”

  ⽇照阁的一块翠匾有一半掩饰在藤蔓之间,却是易了一字,为⽇照观。

  朱蕾点点头说:“我明⽩了!”

  她转向陈圆圆道:“这么说外面对你的传说是真的了!你真的成了一个女道士?”

  陈圆圆说:“对了一半!”她解释说:“现在我只能算是半个道士…我在尘世的功业和做的孽,依照道规。还没有抵消圆満…也就是说,我过去在这个世界上所犯的罪太多了…直到有一天善功积満,⾜以抵消所积欠的罪恶之后,才能有资格做一个真正静修的道士。”

  微微一笑,她看向面前的朱蕾:“我天天都为此所祈求、祷告,果然现在机会来,看来这件功业竟是应在了你的⾝上!”

  “我?”

  “嗯!”陈圆圆随即又扯开了话题“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以前你住过这里?”

  “因为五华山宮原来就是我的家!”

  她于是把当年哥哥朱由榔建筑这座宮殿的经过说了个大概,陈圆圆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陈圆圆‮头摇‬说了一声“惭愧。”随后叹了一声道“看来我们积欠你们的一切,今生今世已难以偿还了。”

  朱蕾摇‮头摇‬说:“这不关你的事…”

  陈圆圆透过脸上的薄薄面纱,向她凝视了一下:“我们进去看看!”

  朱蕾以前在这里居住过,⽇照阁的一切对她来说再悉也不过,一花一树,都对她充満了感情。在陈圆圆陪伴之下,各处走了一圈,这才进⼊阁里,随即发现,昔⽇华丽的厅堂,已改了样子。

  香烟缭绕里,已是一座十⾜的道观。

  一袭⻩幔,陪衬着正面吕祖的金漆法体,四周各处摆満了八仙的木雕,供桌上香烛长设,地上设有蒲团…陈圆圆这位当今的王妃娘娘,正如眼前穿着所显示,已是洗尽铅华,诚心诚意的在为着过去的罪行而忏悔了。

  道家的参拜仪式,不同于禅门,没有那么多的经典可读,讲到內心的修为,却似较佛家要求更严,七情六俱在一定控制之中。进而烧汞练气,愈见精深,却非一蹴可就,非十年面壁,潜修默化不⾜以见其功力了。

  对这些朱蕾是一窍不通,却也并不排斥所谓神仙世界的存在,遇佛敬佛,遇仙敬仙,落得一颗敬仟的善心,总是好的。当下随着陈圆圆做了一番礼拜,来到了后面静室。

  双方落座,褪下面纱。

  陈圆圆才自说道:“想不到公主你是慧深厚的人,就凭这一点,神灵也会看顾你,绝不会让你陷⾝绝境。”

  朱蕾看着她有些茫然,忍不住道:“你的话有弦外之音,坦⽩地告诉我吧,别叫我闷在心里糊涂了!”

  陈圆圆看着她甜甜地一笑,随即站起来四下走了几步。这里是她居住之处,再不虑外人的忽然闯⼊。再回⾝过来坐下,才开始她要说出的话:“我想救你出去,你愿意吗?”

  “我?”朱蕾一惊而喜“我还会不愿意?”

  她简直⾼兴地要跳起来:“快说,怎么个救法?什么时候?”

  “当然不会是今天,不过也快了!”接着她娓娓道出“三天以后,本月八号,是吕祖的千秋寿辰之⽇,城外的长舂观,有一个很大的盛会,每年这个时候,都有成千上万的教友,由各处前来参加,到时候我也会去,我想出来一个办法,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是一个很好的逃走机会…”

  “你是说…我跟你一起去?”

  陈圆圆点了一下头。

  “啊…好!”朱蕾眼睛一亮,一时眉开眼笑,为之喜开于面:“可是怎么去法?”

  “这就是我要跟你现在商量的问题了!”陈圆圆一面说时,缓缓低下了头,皱了一下眉⽑:“你当然不能像现在这个样子跟我去…而且,老实说,我还没有这个胆子敢跟王爷公然作对…”

  “那你的意思?”

  “化装…”陈圆圆瞟着她“要做得天⾐无,谁也不知道才好!”随后,她即向朱蕾说出了心里的计划,得到了朱蕾的完全赞同。

  ‮奋兴‬、动。朱蕾整整‮夜一‬都没有能闭上眼睛。

  她想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衷心希望简昆仑能够知道,能和自己在那一天见面。可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简昆仑现在在哪里,仍然还是个谜…而且自己本也没有办法把消息递出去,更何况这件事是绝对的机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虽然如此,朱蕾心里仍然充満了自信,意味着她和简昆仑见面的⽇子不远了!

  对于女扮男装这码子事,朱蕾诚然驾轻就。过去以九公主之尊一变而为九公子,堪称天⾐无,很长的一段时⽇,都不曾为人发觉,也就不在乎眼前的这一幕临时客串了。

  以⾐香缥缈神姿清澈的⾼贵公主,摇⾝一变成为陈王妃轿前的小跟班儿,这件事当真透着古怪,不仅仅古怪,简直荒唐。

  古怪是古怪,荒唐也真荒唐,无论如何,她混出王宮的目的却是达到了。

  今天长舂观这个盛会可真热闹。里里外外挤満了人,吕祖大仙的诞辰纪念⽇嘛,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虽说是轻车简从,毫无仪仗可言,到底不同于一般寻常百姓,仍有十来便⾐亲兵卫士,散布四方,暗中保护着陈王妃的安危。

  这一点陈圆圆最是反感,一再地关照下去,不许他们接近,径自带着⾝边那个跟班的小听差,往大殿里走了进去…

  一个花⽩胡须,⾼冠道服的老道长,手里拿着拂尘,站在一张八仙桌上。四方香烟缭绕,对每一个经过他面前的人,老道人都用手里的拂尘,在他⾝上象征地拂扫一下,被拂扫的人,无不喜形于面,引为荣幸。

  是以,这里人特别多,熙熙攘攘挤成一队。

  陈圆圆⾐着朴素,正同于很多年轻妇女一样,脸上罩着一方面纱,比较起来,她⾝边的这个小跟班儿朱蕾可就显得活泼多了。

  “这叫什么玩艺儿?”小跟班儿瞪着一双大眼睛。

  “仙人超生!”陈圆圆说“据说当年吕洞宾大仙人在青城化⾝,就是这样点化超度有缘的众生相,你过去试试吧!”

  朱蕾点点头,说了声:“好!”刚要转⾝,圆圆却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把一个沉甸甸的青布小包儿递了过去:“快收下…别看!”朱蕾怔了一怔:“这是?”

  “一些银子,数目不多…你留着用吧…”陈圆圆霍地退后了⾝子“你多珍重,这就再见吧!”

  朱蕾一霎间,才自明⽩过来,眼前敢情已是关键时刻,这就要分手了,一阵辛酸,打心里涌起…只似感觉着,还有许多话要向对方说,却是人嘲熙攘拥挤,一下子就把她们给冲开了。

  施了全⾝的劲儿,游泳似的挤到了对面,却也无心再去领受那个老道士的拂尘洗礼了。

  朱蕾径自回头张望,在人群里搜索着陈圆圆,哪里还有她的影子?一瞬间,只似有说不出的惶恐,紧张万分。

  她知道自己此番的逃亡成功了…心里扑通扑通跳动不已,一阵‮奋兴‬之后,代之是无比的孤单、害怕…活了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落单,今后所面临的一切,再没有别人代为张罗,全得靠自己了。人海茫茫,却是何去何从?刹那间,无数问题纷至沓来。朱蕾登时只觉得头上轰的一声,一时遍体发凉,僵在那里,为之动弹不得。

  一个人失魂落魄,随着人挤来挤去,糊里糊涂地又来到了一爿宇观。却是一眼瞧见了面浮薄纱的陈国圆,透过一袭薄纱,圆圆却也瞧见了她。

  四只眼睛相对的一霎,朱蕾几乎⾼兴地要叫了出来,但是对方圆圆的一双眸子却是只当不识的,轻轻由她脸上溜过,再不向她多看一眼,便自低头远远去了。

  朱蕾随即发觉到,一个和自己⾐着甚是仿佛的小跟班儿,已经代替了自己原来的职位,紧紧跟在她⾝后,这才明⽩了。为了今⽇的偷桃代李,圆圆早有微妙部署,那个原来贴⾝的小跟班儿老早就打发他来了,紧张忙的当儿,临场走马换将。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配合得恰到好处,堪称天⾐无,就这样玩了一手障眼法儿,骗过了一行所有的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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