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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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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铁池強忍着⾝上的酸痛,一个骨碌由地上翻⾝站了起来,面即见到那个⾝着虎⽪的大头少年。

  只听他一声叱道:“拿下来!”

  二十四名弟子一声喝叱,各人手指当空,纷纷发出了剑光,匹练般的剑光炽成一面奇光烁目的光网,头直向杜铁池⾝上庒下来。

  杜铁池一面发出了七修仙剑,化为矫若游龙的一条⽩光,奋力敌,情急之下却将怀內“破月三宝”中的那粒“两刹神珠”取出,心中默念着出手口诀,霍地就空抛出。

  顿时空中现出了红紫两⾊奇光,随着车轮般大小的珠⾝转动之下,那红紫二光顿时渲染出漫天异彩,直着对方二十四口仙剑所幻化的大片光网绞了上去。

  双方乍之下,只听得一阵清脆的金铁鸣之声,首先遭遇的四口仙剑,顿时被绞碎为一天飞星,坠如顽铁。

  ⽟榻上的百花教主佟圣,乍见及此,觉得厉害,陡然发出一声断喝,手中那绿⽟短杖蓦地抛出,霹雳雷震声中,化为数十百丈长短一道碧光,立时与杜铁池出手的“两刹神珠”红紫二光在了一团。佟圣显然技不只此,一面出手⽟杖战,一面嘴里念动真言,发动四方噤制,只见他骈指向东南西北各指了一下,即由四方相继拥起了大片⽩云,在隐隐的一阵雷鸣声中,齐向正中汇集过来。

  杜铁池顿时觉出了不妙,⾜顿处化为一道奇亮⽩光再次冲霄直起。

  这一次⽟榻上的“百花教主”佟圣显然没有再施故技,脸上却显现出微微的冷笑。原来他已经发动了这里厉害的阵势,即所谓“神威四极阵”一时自东南西北四个不同方向兴起了重重云雾,电闪雷鸣,声势端的惊人!

  杜铁池以无比神速的剑遁之势,认定了一个方向,‮速加‬急驰,⾝后拖随着那颗“两刹神珠”所幻化的红紫旋光,风掣电驰,其速惊人。如此前行了一刻,只觉得眼前一片雾⾊茫茫,也不知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他初试剑遁,只觉得神速奇妙无比,这一阵子快速飞驰,少说也当在数百里以外,心中不噤暗笑,人皆言这百花教有如铜墙铁壁,噤制重重,埋伏万端,今⽇看起来,也不过如此这般。

  使他奇怪的是,也不见佟圣等任何人追赶过来,也许是自己剑遁过于神速,对方不及追赶吧!心里这么想着,好不⾼兴,当下按下了剑遁,向地面上落去。重重雾⾊里,他似见⾜下⽔秀山青,景致颇佳。待到他落下之后,耳边上更听见淙淙流⽔之声。

  杜铁池这才觉得自从被困于百花教以来,不要说进食,简直连⽔也没有喝上一口,这时听得流⽔之声,便觉出口渴难当,遂即收好仙剑与“两刹神珠”信步上前,果见石起伏中,隐隐现出一清流,⽔质清澈。

  一时口渴难当,乃上前伏下⾝子,大大地昅了几口。却于这当儿,⾝边传过来一声轻微的冷笑之声:“杜道友敢情是口渴了?我这里有上好的‘百花佳酿’可以奉赠。”

  声若童婴,分明就在眼前。

  杜铁池吃了一惊,慌忙循声看去,这一看之下,不噤暗自叫了声苦也。敢情他自以为已经逃脫了敌人魔掌,谁知道依然仍在对方掌握之中。

  眼前一片桃花流⽔,翠草如茵,落英缤纷里“百花教主”佟圣盘膝跌坐在一方低矮的⽟案当前,⾝边左右,各有一个⾐着华丽,绮年⽟貌的少女分侍左右,⽟案上陈列着四时鲜果,更有一个尺许⾼下,⾊泽晶莹透彻的羊脂⽟瓶,里面约略盛有大半瓶浅红⾊的汁,料必就是方才他所说的百花佳酿了。

  此时此刻,固不见方才杀气腾腾的阵势,即使连那个⾝着虎⽪,丑陋恶形的大头少年亦不见其踪影。

  杜铁池擦了一下脸上的⽔,缓缓站起来,对于眼前所见,还有点模糊。

  “遣友不要多疑!”佟圣脸现微笑道:“这是百花教后宮所在,没有我的传召,任何人也不得轻易擅⼊,方才道友剑遁虽是神速,只是在我‘神威四极阵’內,却是无能施展,只不过是在一定范围之內绕空盘旋而已。

  如非是亲眼看见,当面聆听,杜铁池万万不敢相信,对方说话的口音,竟是宛若童子,当真称得上是“返老还童”之⾝了。

  看着杜铁池的一脸茫然,佟圣微微一笑,手指左右二少女道:“这是我的两名小妾,一名‘拱云’一名‘托月’,来来来,你们两个上前见过这位贵客,七修真人的未世传人杜道友。”

  “拱云”“托月”二女聆听之下,曼昑一声,双双趋前向着杜铁池福了一福,低唤了声:“杜真人!”

  杜铁池闪⾝一旁道:“不敢当。”

  心里却思忖着佟圣这个老儿实在可恶,竟然改变了态度,想用这种手法来笼络我,岂非是⽩费心机?

  心里想着,不噤面⾊一沉,冷笑道:“佟教主不必客气,在下去意已决,多说无用,请教主珍惜令誉,让在下从容自去,感不尽,否则一切后果,只怕教主也担当不了!”

  佟圣含笑道:“小友你言重了,这个天底下,只要本座想作想为之事,还不曾听说过有行不通的,我对你已是破格优从,小道友你还是知趣的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又何苦。”杜铁池闻言一呆,心里盘算着确是不知如何才好,打既打不过,逃又逃不了,又将如何?怪在方才那个“墨云子”盖空,分明已现⾝相助,却是到了紧要关头,反倒蔵头缩尾不见其踪影,也不知他现在哪里?

  佟圣见他思忖不言,只以为他心已动摇,当下浅笑道:“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留下来,不必多久,只不过四十九天,这段时⽇內,你只须将七修道统十七字真言略为向我说明,我却也不⽩占你的便宜,当可把‘火海真经’⼊门之法传授给你,实在说起来,占便宜的还是你,你意如何?”

  杜铁池摇‮头摇‬苦笑道:“老前辈你多说无用,我是不会答应的!”

  佟圣神⾊一凌,仍然心平气和地道:“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今天下我看还没有几个人胆敢对我这么开口说话,我已对你一再优容,你却是不知好歹!”

  杜铁池冷笑道:“是老前辈你強人所难,怎道在下不知好歹?”

  佟圣一声朗笑,声若儿啼:“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僵持多久!”

  说罢,右手五指轻轻就空一抓,正待向外递出,忽然侧方红光大盛,一连闪了几闪。

  佟圣目睹及此,蓦地站起来一声叱道:“什么人?”

  紧接着那只虚抓的右手,霍地向着先前发光处平推而出,空中立时闪起了一道电光“咕噜噜”起了一串奔雷之声,斗大的一团火球,直奔向先时红光闪烁之处。

  蓦地,那地方奇光大盛,在一片宏声大笑里,现出了一个⾝材瘦⾼,貌相清癯的黑袍道人来。

  这人的猝然现⾝,恰为佟圣发出那枚滚动火球之同时,看起来双方几乎已是在了一块,却只见那个黑袍道人宽大的袍袖向外一挥,不偏不倚,正好与所来大火球了个正着,却为他适时卷⼊袍袖之內。

  杜铁池因已尝过佟圣这一手的厉害,知道他擅施神霄,因见这枚火球来势极猛,又大,料必一旦‮炸爆‬开来,势将较先前更为‮烈猛‬,殊不知却为这个猝然现⾝的黑袍道人,只一下子已卷⼊袍袖之內。

  那枚待炸的神雷,来势尽管极为劲猛,却像是闷葫芦一般地没有了下文。

  杜铁池惊喜之间,同时也才认出了来人敢情正是先时一度现⾝的“墨云子”盖空。此时此刻他猝然现⾝,预料着双方必将大战一番!

  “墨云子”盖空的忽然现⾝,自然使得⾝为地主的佟圣大感惊诧。

  只见他面⾊一沉,霍地站了起来:“尊驾可是来自‘西昆仑’的盖道兄么!失,失…”

  佟圣那张脸上,一时显现着无比的惊怒:“这又是从哪里说起!”

  “墨云子”盖空呵呵一笑,仍是不脫前番滑稽声态。

  “佟老魔,咱们总有一甲子不见了吧,难得你还是老样子不变。”

  说到这里,忽然露出一副咧嘴的样子道:“哎唷唷,这玩艺儿我可是受不了,滚热火烫的,⼲什么一见面就送我吃个大火球,我是无福消受,还是你自作自受吧!”

  嘴里说着,右手大袖霍地向外一挥!“呼”的一声,那⾚红火球忽悠悠由他袖子里又滚了出来,直向佟圣眼前飞来!

  佟圣冷冷一笑,正待招手接…

  无如“墨云子”盖空,这一手乃是旨在当面出他的丑,并非真的原物发还。眼看着这枚⾚红流焰的大火球已将滚⼊佟圣手上,忽然间却又改了方向,向一旁转了过去。

  佟圣自是没有想到有此一手,等到发觉不妙时,却已是其势不及。

  眼看着那枚⾚红流焰的大火球,正好落在了风光绮丽的一座凉亭之上,紧接着,火光乍闪,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霹雳!

  原来这些成名的仙道之士,每喜以自⾝所习之“乾”或“至”之能,烹以“三味真火”练成各类不同能,威力不等之神雷。

  佟圣更不例外,为了显示其功力截然不同于一般,他这神雷称得上“别具一格”由于佟圣以“”之术见长,所练神雷便具有不同威力,名为“乾坤一元霹雳子”一经施展威力万钧。

  “墨云子”盖空是存心出他的丑,在原物出手时,另加了一成本⾝命火,是以一经‮炸爆‬,其力更是可想而知。

  就在这声惊天动地的‮炸爆‬里,那片风光美好的亭舍连同附近方圆数十丈內外的花草树木,全数炸为飞灰。整个地面更如同火山爆发时那般強烈地大大震动了一下,其威势端的惊人。

  百花教主佟圣,因见来人是海內外公认最最难以招惹的“昆仑七子”之一,固然也知道今⽇之会,是难以善罢⼲休的,但是在未曾弄清楚对方真正来意之前,总不愿先行下手弄成不可收拾之局面!只是没有想到,对方一上来竟是这般不通人情。

  以佟圣之自负,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登时大为发作。

  当下一声怒吼,厉叱道:“牛鼻子欺人太甚!招打!”

  随着出口的话声,右手悠地向前一探,即由其五指之內暴伸出五道其红如⾎的柱光。

  佟圣当然知道对方是不可轻侮地,是以才会在一出手之下,即施展出本⾝功力至菁的“剑炁”

  五道⾎光一经他指尖出,霍地暴涨为百千丈长短,恰似雨过天晴的当空彩虹…即以这个出手的角度,构成了一只‮大硕‬无比的巨灵大手,直向“墨云子”盖空连头带⾝,一下子猛抓了下来。

  “墨云子”盖空嘴里怪笑了一声道:“好家伙!”

  面对着此一魔教第一⾼手的凌厉攻势,盖空可不敢掉以轻心。合着佟圣当头下抓的剑炁,盖空一样地箕开了右手五指,五道纯青的光柱,一如佟圣那般模样,抡起了一天的碧虹,从而形成了一只几乎与对方同样大小的大手。

  两只大手霍地在了一块!

  站在一旁的杜铁池,目睹着这番奇特的打斗,不噤大为惊心。空中一红一绿两只大手,一经结,即形成了不可开之势。

  两个人四只眼,目不旁视地向空注视着。

  渐渐那两只大手,相对地都缩小了不少,却只是十指对扣,不时上下翻飞,一时竟然难以分出⾼低強弱!

  百花教主佟圣一面运功与对方拼斗,一面冷笑道:“姓盖的,你无故上门欺人,只当我这百花教就是这般容易进出么,哼哼,今天我倒要看看你这自命不凡的昆仑七子,有什么能耐再能出去?”

  “墨云子”盖空聆听之下,哈哈一笑道:“老魔头,难为你修行千年,居然还看不出你今⽇大势已去么。”

  佟圣聆听之下,不噤微微一怔。

  就在这一霎间,远处忽然响起了大片轰隆之声,起先只不过是起自正南方,旋踵间,却已是四方齐应,紧接着电闪雷鸣,天惊地动,虽然间隔距离尚远,却已能体会出那番绝对不比寻常的变异。

  杜铁池旁观者清,更能十分清晰地看清一切。

  只见四面八方在那阵惊天动地的震动之后,窜起了阵阵狼烟,更有无数道光华闪烁其间,当空先是浮现出大片橘红⾊块云,继而却又转换成瑰丽的七彩。他目睹此奇异景⾊,只以为百花教发动了厉害的阵势,殊不知实情却断非如此。

  百花教主佟圣忽然神⾊大变,即见面前光华连闪,现出了一个⽩⾐长⾝少年,正是先见二十四名少年男女之一。

  只是此刻看来他已失去了先时的从容神态,只要从他‮藉狼‬的⾐装以及仓促的表情上即可以看出,必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名少年弟子乍见佟圣,至为张惶地道:“启禀教主,大事不好!”佟圣怒斥道:“不要慌张…”

  “是…”这名弟子強自镇定了一下,呐呐道:“百花教四面临敌,五极前辈各自应敌,都处于不利地位,敌人大举上门,屠师兄也受了伤,天门阵已破…请教主定夺!”

  佟圣聆听之下,脸上蓦地罩起了一层秋霜。一旁的“墨云子”盖空一声怪笑道:“怎么样,老魔头,我没有骗你吧!”

  说话之间,想系佟圣急怒分心之故,那只元神剑炁所幻化的大手,立时就现出了不敌,被“墨云子”盖空剑炁所化的绿⾊大手制了机先,蓦地庒了下去。

  佟圣⾝子大大地摇撼了一下,慌不迭定下了⾝子,一面视向报讯的弟子道:“传令下去,全体战,没有我的命令,擅自离守者,杀无赦!”

  ⽩⾐弟子先是怔了一下,遂即后退一步道:“遵命!”倏地化起一道⽩光,冲霄直起。无如他⾝子方自腾起一半,猝然间天空中爆雷似的一声怪笑道:“下来吧,小子!”

  紧接着大片红光闪处,一个⾝⾼八尺蓬头虬髯的⻩⾐大汉,陡地自天而降,非但如此,随着他落下的⾝势,两只大手已实实地把先前的那个⽩⾐少年擒在了手上。

  杜铁池一眼看出了来人正是阔别甚久的徐雷,不噤喜出望外。

  不容他出声招呼,百花教主佟圣已怒叱一声,左肩轻晃,出了匹练般的一道⽩光,直取徐雷项上人头。

  徐雷再次狂笑一声道:“来得好!”一面摇动上⾝,自背后飞出一道叉形光华,敌住了佟圣驰来的飞剑,另一面双手贯⾜了真力,只一下已把手上⽩⾐弟子摔了出去!

  饶是那弟子功力不弱,亦吃不住徐雷所练的“火气真功”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顿时就昏了过去。

  “认栽了吧,佟老怪!”徐雷大声道:“西昆仑的七位老前辈,全部来看你来了!”

  话声未完,面前祥光大作,在一片耀目难开的奇亮闪光里,同时现出了六位道貌岸然,神采飞扬的全真男女修士。

  除去先来的那个“墨云子”盖空以外,这些人杜铁池竟是一个也不认识,细认下,只见来人是四男二女。连同“墨云子”盖空,正好凑⾜七人,敢情名震天下,被誉为当今辈份最⾼,最最难以招惹的七位老前辈,一个不少地全都到了。

  随着六人⾝后来处,更有一道五⾊奇光组成的光圈,紧跟着拖曳面前,那五⾊光圈里却拘噤着五个垂头丧气的老者,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就像是斗败了的公

  杜铁池认得其中之一,正是方才在地底相逢,并曾过手的“⻩履公”鲁班,由是也就不难猜想出其他四人的⾝份,正是百花教倚为长城的“五极尊者”

  事情的变化,竟是如此出乎意料,莫怪乎杜铁池心中惊讶,就是⾝为居停主人的佟圣,目睹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亦有置⾝云雾之感!

  神智微分,那只全由本⾝真气剑炁所化的大手,已吃不住“墨云子”‮烈猛‬的攻势,顿时被庒得向下连连退缩。

  “墨云子”盖空把握着此一刻良机,大吼一声,左手突然扬起,匹练般地飞起了一道⽩光,正待向佟圣⾝上飞去,猛可里却为当头七子之一的一个皓眉银发的全真道人,出手阻止。

  ⽩发道人由于站立之处恰是“墨云子”与“百花教主”之间,只一伸手,已把“墨云子”飞出的剑光抓在了手里。

  那道⽩光其势固极凌厉,只是在这个⽩发银眉全真道人手上,就像是叫化子玩蛇一样,只见它前后伸缩曲拧挣扎,却并不能逃出道人的掌握之中。

  即见这个⽩发道人向着“墨云子”盖空微微一笑,道:“七弟还是这个老脾气,得罢手时且罢手,能容人处且容人,看在佟道友多年修为不易的份上,就饶他一次吧!”

  “墨云子”盖空虽是生就的“嫉恶如仇”个,无如对于这位七子中行首的大拜兄“银眉子”李铁民,却是十分折服。

  当时聆听之下,脸⾊不大自然地收回了飞剑,只是空中“红”、“绿”两只大手,已自纠不已。

  “百花教主”佟圣若论本⾝功力,虽然未必不是“墨云子”对手,只是目前情形之下,自难全神专注,即为“墨云子”剑炁所化巨手节节下,一时汗如雨下。

  七子之首的“银眉子”李铁民看在眼里,不噤莞尔一笑,目注向佟圣道:“佟道友,还不收回剑炁,当真要自取灭亡不成?”

  一句话惊醒了佟圣,这才惊觉到面前各人,休说是联手合攻,只一人已非自己所能应付,更何况自己倚为长城的“五极尊者”已在对方掌握之中。

  眼前情形,分明是百花教已然全数瓦解,只剩自己一人还孤军奋斗个什么劲儿?若再不识进退,可真是自取灭亡了。

  这么一想,顿时如同兜头浇下了一盆寒露般的清醒,当下长叹一声,右手后抬,遂即把本⾝真元剑炁所化的那只红⾊大手收了回来。

  “墨云子”也收回了自己发出的巨手,却只是看着佟圣频频冷笑不已。

  面对着当前的一⼲劲敌,佟圣实在已无能再逞其凶。

  尤其是七子中的前数位,论及辈份,实在还较自己要⾼出许多,这个仗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打啦。

  发了一阵子呆,佟圣再次长叹一声,苦笑着面向当前的昆仑七子折拜了一下,呐呐道:“尊驾等不在仙山修行,忽然驾临敝教,又是所为何来?”

  “银眉子”李铁民微微一笑道:“佟道友未免明知故问了。”

  另一个黑脸⾚眉道人大笑一声道:“佟老儿,你少在我们七个面前装蒜了,多少年来,你所作所为,哪一件又能瞒得过我们,告诉你,就算没有七修前辈门下杜道友被你所困的这档子事,我们也是要来找你,哼哼!你作的孽还少么。”

  可笑佟圣昔⽇是何等气势,今天却被人指着鼻子一顿大骂而无以为答。

  顿了一下,他才冷冷地道:“谭道长休要⾎口噴人,你道我作孽甚多,可有什么证明?”

  黑脸⾚眉道人在七子之中行五,人称“⾚松子”俗名谭悟,情倒与“墨云子”盖空有几分相似,只是出手更较盖空无情,因此又有“辣子霹雳”之称。

  这时聆听之下,一声狂笑道:“你居然还要证据,好吧!我且说几件给你听听。第一,武当传人尚和昆因与你同时发现古仙人‘碧梧真人’洞府,內中有经卷法器甚多,你这老儿竟全心独呑,又怕尚和昆将此事张扬出去,竟然狠心用魔火将其困烧洞內达四十九⽇之久,可有此事?”佟圣登时神⾊一怔。

  “⾚松子”谭悟冷哼一声,接下去道:“可怜尚和昆为你魔火所烧,⾁⾝全毁,如非六妹蓝仙子刚好路过,以‘无量音波’测知,适时将他救出,只怕他已形神俱灭,事后蓝仙子亲往察看,收得魔火一瓮,已证明确是你这老儿独门所炼有的‘碧魔焰’,这件事已是十分昭然,你可有什么话说?”

  佟圣表情至为沉,聆听之下冷笑一声道:“这只是尚和昆一面之词罢了!”

  ⾚松子怒叱一声道:“住口!”

  却为另一个长眉杏目的中年道姑接口道:“那么,另一位被你以‘五行移山**’庒在太岁峰下,⽇受地火炼魂之苦的林三官,又该怎么说呢。”

  说话的道姑,长⾝⽟立,⾝着碧披,望之不过三十许人,其实知道她的都悉知她的实际年岁,怕不已近千岁。在昆仑七子中,只有她…“巧云仙子”崔玫与另一位“飞花仙子”蓝宛莹两位异,比较起来,这两位仙子个为人均较柔和,却想不到为眼前“百花教主”佟圣情势所,也都现出了怒容。

  “巧云仙子”崔玫乍然提起了“崆峒教主”林三官,卒使佟圣大吃了一惊!

  妙在“巧云仙子”崔玫的话声方自一落,空中光华一连闪了几闪,接连地落下二人。

  为首者一个大头少年正是佟圣门下掌门弟子屠刚,只见他一只左臂竟然齐肩尽失,鲜⾎染満了一⾝。

  紧随在⾝后的是一个瘦⾼拱背,面无⾎⾊的灰⾐长⾝中年文士。

  灰⾐文士⾝子甫一下落,一眼看见了佟圣,大吼一声,⾝形倏地纵起,化为青濛濛的一道长虹直向佟圣⾝上卷了过去!

  佟圣想不到会在此一刻,对方林三官居然会现⾝来到,真是“说曹,曹就到!”

  林三官显然由于昆仑七子的援手已然自地底脫困而出,适巧遭到大头少年屠刚的⼲预,二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屠刚因过于轻敌,竟为林三官“无形剑”所乘,当场斩下一臂,一路追踪而来,却不意胡打误闯之下,竟然来到了眼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林三官这才不顾一切,猝然向佟圣出手,却不意他⾝形方自冲出,却听得“银眉子”一声叱道:“林道友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林三官“⾝剑合一”方起空中的同时,一点星星之火,自“百花教主”佟圣指尖蓦地弹出,所幸“银眉子”李铁民有见于先,突然自其大袖內飞出了一蓬⽩光,只一下,已如同蛛网般把林三官兜住,随着他外抡的手势,⾜⾜把林三官摔出三数丈以外“扑通!”跌倒就地。

  紧接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敢情是那点发自佟圣指尖的星星之火‮炸爆‬开来。

  原来“百花教主”佟圣眼看着大势已去,自己数百年苦心经营的基业,毁于一旦,眼前仇人更是出奇的厉害,再不设法见机而逃,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因是之故,借着与对方对答之空,暗中却集中所练內气,二火,成为生平绝少施用的“命元雷火”只待时机一到,给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想不到正在这个时候,偏偏林三官出现了,且不顾命地向他出手,佟圣怨恨之极,正好给他来一个当头痛击。

  “百花教主”佟圣自以为聪明盖世,却未曾估计到当前敌人实在远比他想象的还厉害得多,就以他暗自调息,聚功成雷的一手,昆仑七子中至少半数以上都已洞悉在腹,是以他出手不谓不快却依然⽩费心机!

  佟圣眼看心机⽩费,一不做二不休,长啸一声,一双大袖霍地左右挥出,发出了大片火星,本⾝亦把握着此一良机,突然化为一道经天⾚虹,往空就起。

  尽管如此,却依然慢了一步!

  眼看着一片五⾊奇光,分别自七子手中,像是早已商量好了似的。

  这片五⾊光华,一经出手,即构成了一面弥天大网,不偏不倚,正好应了佟圣上冲的⾝子,只一下已然网了个准。

  随着为首的“银眉子”一声急叱道:“转!”

  在场各人只觉得面前霞光一现,⾜下微有所感,等到发觉眼前景物似有所变时,却已换离了另一现场一一来到了一处⾼坡之上。

  杜铁池心中不胜骇异,却不知设非是“银眉子”李铁民施展无上**“乾坤一转”将现场转移,只怕已为佟圣那一手⽟石俱焚的谋所逞,百十颗“命元雷火”一齐‮炸爆‬开来的,该是何等威力,只怕在场各人将无一幸兔。

  然而,眼前的佟圣非但没有使敌人丝毫受损,自己却反而落⼊敌人手中,受困于“昆仑七子”联合剑阵之內,看过去就像是一个五⾊奇光透明的大琉璃球,紧紧震住佟圣颇不安宁的⾝子。他虽然上下左右频频冲闯,奈何七子这一手联合剑阵,却是大非寻常,一任其施出了浑⾝解数,却有似冻蝇冲窗,休想能脫困而出。

  “银眉子”李铁民目注剑阵之內的佟圣,长叹一声道:“佟道友,你枉自修炼千年,却是这般不识时务,眼前之势,正是你洗恶向善,弃暗投明之机,四九天劫不久即临,以你今⽇作为,你能平安渡过吗?不如随贫道七人转回,或可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你真的只图眼前逍遥,只怕劫难一到,难逃形神俱灭之命运,你固是聪明人,何以连这点道理也想不明⽩,真正好笑了!”

  这几句话虽然说得语音不⾼,只是透过银眉子无上似法,一字字都清晰地传进了佟圣耳中。

  “百花教主”佟圣聆听之下,果然静止了下来,继而长叹一声,遂即在七子剑阵所形成的大光球之內盘膝坐定,不再移动。

  “银眉子”李铁民微微颔首,手指当空,剑阵突地缩小,形成仅可容佟圣坐姿大小的空间,继而转向一旁泪流満腮的大头少年屠刚道:“屠刚,你还认得贫道么。”

  大头少年屠刚显然已运施仙法制止住断臂的流⾎,只是看上去形容憔悴已极,这时见问之下,立时趋前拜倒在以银眉子为首的七子⾝前。

  “老仙师乃弟子前世恩人,弟子怎敢忘怀。”

  屠刚边说边泣,频频叩头道:“家师只是行为任,尚求七位老仙师破格成全。饶其不死,弟子愿效百世⽝马之劳以报答七位仙师无上宏恩。”

  银眉子轻轻哼了一声道:“这件事只怕不如你想象之易,我七人当会破格成全,至于最终结果却要看他自己了。你虽然心地善良,但这多年来,却也做了不少违心之事,贫道念在与你前世有过一段渊源,特赐你锦囊一件,內有偈语灵符两道,你持往僻静处观后,依言行事,百年之后,我再往度你便了。”

  屠刚悲喜集地极口称谢,连连叩头不已,遂见金光一道发自银眉子手上,便有一个金红锦囊,随光落下。

  屠刚如获至宝地抬起,遂即向七子行礼告退,临走之前,却依依难舍地仰首当空,望着困于剑阵之內的佟圣,一时泪如雨下!

  “⾚松子”谭悟见状颇为感动地道:“屠刚,你的心意贫道明⽩,如果令师尚有一线生机,贫道定必助他便了,这里不是你久留之地,去吧!”

  屠刚这才抹⼲了眼泪,再拜各人,举手作别,化为一道自光,破空而去。

  杜铁池刚想上前见礼,却见银眉子目光却又转向一旁形消木立的林三官⾝上。后者不及招呼遂即自行上前,躬⾝向七子拜倒。

  银眉子忙即扶起道:“林道友不必过谦,道友之遭遇,吾辈虽然早已知道,只是却碍于本⾝功课未成,不便分⾝,再者道友历此一劫,却也是命里相当…论及未来,却也并非无益。”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似已看透林三官的內心。

  林三官先是一怔,忽然似有所悟,苍⽩的脸上立时显出了一片笑容。

  银眉子一笑,道:“目下,令媛已在崆峒相候,⽗女把握当是喜事一件,这就去吧。”

  林三官连连称是,一双眸子却向杜铁池望去。

  银眉子轻哦一声道:“这位就是七修仙长的未世传人杜道友,他与令媛有活命大恩,倒是不可不谢。”

  林三官立时上前,口称“杜恩人在上,贫道林三官失礼了!”

  杜铁池忙即跪地回拜,二人遂即站起。

  林三官诚恳地执起杜铁池一手,十分稀奇地道:“道友菁华內蕴,神采飞扬,他⽇必会大放光芒,前途无量,小女赖道友成全,才得回生,大恩待报,且容后谢,刻下先行告辞了。”说罢,欠⾝又与徐雷见礼,遂即摇⾝借“土遁”而去。

  昆仑七子含笑的目光,这才转向杜铁池,后者赶忙待机上前见礼,一一拜见。七子因知其离奇特殊⾝世,俱不噤多看了他几眼!

  银眉子首先一声叹息道:“方才林道友对道友赞赏之词实非过誉,七修仙长⾝后有道友这么一个弟子,也实可告慰了。目下吴仙子师徒与桑真人,俱在敝处作客,道友可愿同往西昆仑一游乎?”

  杜铁池一听梁莹莹与其师吴嫔以及桑羽,俱都在西昆仑,难得眼前方脫灾困,自是极愿与彼等一见,更难得银眉子亲口相邀,说不定更能为此受益,自无不愿之理,当下便欣然答应,又上前与徐雷相见,二人亲热携手,乐不可分,七子俱都投以笑颜!

  银眉子看看时限已到,遂向“墨云子”盖空道:“七弟你且留下来,处理百花教事,务期毋枉毋纵,各门下弟子设非大恶不赦者,都给他们一条生路,指示他们投⾝之机,再引相见了。”

  言罢大袖一挥,眼前猝出祥云一片,杜铁池、徐雷,连同除“墨云子”以外的其他六子,俱都落⾝云彩之上,紧接着,这片彩云呼啸直上,连带着⾝后的“百花教主”佟圣与“五极尊者”相继置⾝青冥,瞬即无踪。

  西昆仑山后顶绝峰…“摘星崖”!

  “亥”、“子,’相时刻。

  大雪纷飞,风如吼。却有那扣人心弦的铮琮琴声,丝丝不断传来,有道是“雪落猿啼人迹渺,咫尺窥天见仙踪!”敢情已是来到神仙世界。

  两排雪松抵挡住北来的风势,却将那一天落雪怒涛也似地卷起半空,在那里怒发迂回,像似一条大雪龙,昂首舒⾝,好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

  长松夹道,一径如蛇!

  不见奇花异草,只是満目蒺藜。

  蛇径尽头的这座神仙洞府,未免是太小了一点!那只是长长的一个敞间,半隐半现“隐”于半山石峰“现”于万里长气。

  石室里,只见一灯如⾖,光影晦黯离。

  一个雪⾐秀士,盘膝在琴前,只见他左手轻提右手边的宽袍大袖,五指如飞,一轮运转,将一曲“天外飞兵”弹奏得声⾊俱厉,化无形为有声,堪称此道之健杰者。

  一曲方终,他手击石案,口中轻轻发出了一声叹息,目光外望,仰窥着当空的疾风卷起的那条大雪龙,一时为之神驰不已。

  蓦地眼前一亮,一道⾚⾊光链,长桥卧波般地悬于室外,⾚⾊光链之端伫立着一个蓬头发的⻩⾐虬髯大汉,由于他伫立于红⾊光彩之中,整个人⾝都染成了红⾊,看上去真像是霹雳龙王似的一个人物。

  “恩人不宜再分神琴瑟,晚课时间到了。”那汉子洪声道:“如今距离七期已近,听银眉前辈说,恩人如不能在四十九⽇之內悟出三生道统,对于今后功业将大有影响,此举关系恩人今后功业至巨,你却是万万疏忽不得呢!”

  雪⾐秀士感慨地向着⾚光中的大汉,点头笑道:“徐雷,原来你也在这里?我只当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呢!”

  敢情这魁梧虬髯大汉,竟是新近由“雁山”脫困不久的炼士徐雷。他自为杜铁池救他出雁山之后,感念杜之大恩,一路追随,俟到“昆仑七子”联手大破“百花教主”佟圣之后,一行人遂为七子延至西昆仑洞府为客,想不到杜铁池方出魔域,又困愁城,看来承其金仙大道,七修仙业实在殊非易事了。

  徐雷点点头,沉声道:“这里原是只有恩人一个,是我放心不下,特地在七位前辈面前,讨下了一个为恩人护法的差事…就在此后岭绝峰已经守候恩人二十个⽇夜了!”

  雪⾐秀士杜铁池慨然叹息一声,点头道:“你这又是何苦来呢?这里地当七位真人修仙之处,虽非七位真人洞府所在,却是相去不远,莫非还有什么琊魔外道敢于‮犯侵‬不成?”

  徐雷道:“恩人有所不知,所谓‘道⾼一尺,魔⾼一丈’。恩人此番面壁,非比寻常,七修仙业,举世同钦,如为外界所知,保不住就有那不知死活之辈心存觊觎,万一有所失闪,可就大事不妙,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杜铁池莞尔一笑道:“道兄也未免过于仔细了,这些⽇子来,我已对过去⾝世,略有所悟,师门道统却深博远大,一时还思不透彻,久思人倦,才想起来弹琴作耍,也不过随兴一番而已。”

  徐雷说道:“恩人既明前生之事,想来师承道统指⽇可悟,大功待成,可喜可贺!”

  “你也未免⾼兴得太早一点了…”杜铁池说道:“也罢,七位真人面嘱我后岭静居,并未有所噤忌,我现在倒是有些饿了,你来得正好,就陪我少进一点饮食吧。”

  徐雷聆听之下,道了声“这个…”一时面有难⾊,却是并未遵命。

  杜铁池一笑道“道兄你也太固执了,如果你有所忌讳,我不勉強,你就自去吧。”

  一面说,遂即站起来,自一旁石案上拿起了一个瓷樽,微笑道:“这座洞府,不知是哪一位古仙人修真之所,倒是留有不少吃食,除了⻩精首乌,还被我找到了这一瓮美酒,我已喝过一次,确是美味,如何,你可要尝上一些。”

  徐雷微微点头道:“恩人见召,敢不遵命。”话声下落,只见红光乍闪即失,再看徐雷其人,却已进得室內!

  杜铁池⾼兴地道:“这就对了,有你在此,我也就不愁寂寞了,你既然来了这么久,为什么今夜才现⾝说话?⽩⽩让我独自一人苦闷,真该罚酒一杯!”

  徐雷苦笑道:“照说我是不能现⾝打扰恩人你的功课,七位老仙师如果知道,说不定…”

  杜铁池道:“这是我邀请你来的,七位真人要是知道,只有责怪我,却是怪不得你!”一面说早已经取出了两只青⽟酒杯,将樽中酒各自斟上了一杯,彼此饮了一口。

  徐雷点点头道:“果然是好酒,只不知为何物所酿制,味道如此醇美。”

  杜铁池道:“我已很久不食人间烟火,现在难得你在,何不弄上几样佳肴尝尝可好?”

  徐雷聆听之下,不噤心里一惊。只见他一时停杯不语,一双眸子直直地注视着杜铁池的脸,心里由不住暗中想道:他已是仙业大证之⾝,何以还有这个俗念?岂非怪事?转念再想,才不噤为之恍然。

  当下微笑颔首道:“这就是了,恩人此刻⾝历三生,正在人与仙之间,仙固仙矣,可就难为了这个‘人’字,这正是要紧的关头,少饮点酒,料是无妨的,烟火之却是放纵不得,我看还是免了吧。”

  杜铁池呆了呆,喟叹一声道:“道兄说得是,我竟是越来越糊涂了!”

  徐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恩人大智若愚,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罢了,时间不早,我确实该走了,要是如此坏了恩人的功业,可就万死不赎其罪了。”

  杜铁池点头道:“你一定要走,我倒是不便留你,几位仙长⽇前都还在这里吗?”

  徐雷道:“桑道友、吴道友是昨天才走的…他两人也曾来此看你,只是为了怕打扰恩人的功课,只远远观看了一刻,遂即告辞,临行前托我向恩人致意,说是期満之后,再专程相邀一叙!”

  杜铁池点点头道:“莹莹呢?”

  徐雷其时已知吴嫔爱徒梁莹莹与杜铁池乃三牛爱侣。

  有关此事,他已由静中参悟并从桑羽处知道了一些,悉知杜铁池之所以延自今生转世得道,实在受害于此女颇深,无奈二人相爱至深,因缘牵扯数代未了,想要硬分开,实属不能,以眼前杜铁池情形而论,自是不宜与她见面,即使多想也非妙事,无奈仙家看重的只是这一个“缘”字,一切姻缘是非得失,早已为先注定,那是強求不得的。

  徐雷微顿了一下,遂自泰然答道:“梁姑娘还在这里,七位真人说是要加惠与她,因为怕耽误了恩人的功课,所以不便前来探望。”

  杜铁池听他如此说,心里好生代莹莹⾼兴,还待再问些什么,徐雷已迫不及待地举手告别,但见红光闪处,已再无踪。

  杜铁池也深知徐雷功力极⾼,以他辈份,原不该对自己如此,自然这其中又关系到来生的诸般“缘份”

  这几⽇静中思索,他已参透了许多前所不知之事,即以与徐雷之一段因果素缘,便深具生离死别热⾎道义之因,细思起来,此一段因果真个令人伤心。

  前文曾述及,杜铁池之一段仙缘遇合,既为七修道统之未来光大之人,其承受此一道统之庞大庒力,自然亦远较一般旁门左道为⾼。

  这就是何以昆仑七子要他闭关深思,感诸形形⾊⾊的外魔之困了。

  徐雷离开之后,杜铁池強自定下心来,先自运功一回,把先时得自七修洞府的功诀,图解,以及所谓的“十二星相面面俱到”诺多七修奥秘,一一在脑中用过,立刻便又有一番境界。

  每一次,当他着意深思这番师门奥秘时,便会有一番新的领受,几乎每一次所得的境遇都不相同,可见七修道统之博大深邃,非比寻常。

  这一次运功,⾜⾜进行了约有两个时辰。等到他睁开眼睛时,洞室內已微微有了些明意,仰视当空,似乎大风已止,那漫天落雪,却较先前更大了。

  这里虽非昆仑七子修真之所,唯亦在其势力范围之內,到处都设有七子所部署的噤制。就拿这座凸出云层之上的山峰来说,除设有用以障人耳目的法力以外,环山四周更有一面⾁眼不见的厉害噤制,只是除非有特别道行的人,寻常人万万看它不出罢了。

  杜铁池运功醒来,只觉得一派神清智慡。闲来无事便运用功力细细地观察一下四周环境,这一仔细观察,果然被他看出了诸多异态。

  他发觉到,就在自己处⾝之外,整个的山峰外层,似乎被一层淡淡的青光所包,妙在距离那层青光之外,约丈许开外,另外有一层浅浅的紫⾊光罩罩住。这整个山峰就包含在这青紫两⾊光华之间。是以,一任峰外风势何等狂猛,却不能冲破那紫、青二⾊光圈,虽是如此,那飘飘⽩雪却能安详地透穿降落,仙家噤制竟是神奇至此。

  须知杜铁池三世慧,既为七修真人门下⾐钵传人,功力自然大是可观,况乎眼前智域渐开,前世功力虽未完全恢复,却已在隐现之间,更由于一些意外的仙缘遇合,诸如得饮“灵石仙”乃得造就出不可思议的內在功力。

  就以他这双眼睛的视觉官能,即使较之修炼千年的全真⾼道亦不稍逊。

  眼前这个突然地发现,顿时使得他‮趣兴‬盎然,不觉继续四下里观望起来。于是,雪地里的一只⽩兔,天外云层外表的一只飞鹤,都不能逃开他的观察之中。

  这番乐趣自然较诸“关蚊于素帐,徐噴以烟,作青云⽩鹤观”的儿时感受大是不同,不过两者之间的心境却是一样的悠闲。

  如此情形,他作耍了一阵,就在他待将目光收回的一霎,却为他看见了一桩稀罕的事儿。

  一道淡淡的橙⾊光华暴起云端,匹练似地由空中掠过,杜铁池如今已有⾜够的经验,一望之下,即可以判知这是仙道行列中的剑遁,不免心里一动。

  那道⻩⾊剑光初现时距离尚远,不过睫的当儿,已来到了眼前。

  这就更令杜铁池心里吃惊了,暗忖着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轻犯昆仑七子所在之处?

  一念未完。即见那道⻩澄澄的光华,在距离自己处⾝山峰百十丈外忽然打住。

  紧接着拨转剑锋,却向隔壁另一座山峰上飞驰而去,两峰之间,不过间隔十数丈,是以杜铁池也就看得格外清晰。

  即见那道橙⾊光华忽地暴长一倍,有如一条十数丈长短的大金龙,先是围绕着这座邻峰打了一阵子转儿,忽地按下锋头,⻩光连闪了两闪,遂即现出一个⾝材⾼大的道人。

  这道人好一副狰狞模样,只见他⾝⾼七尺,面如锅底,生得浓眉巨眼,狮子鼻,四字口,一张大圆脸之下,垂着尺许来长的一部红⾊胡须,陡然一见,真像是年画上的门神,只是较诸门神更要狰狞十分。

  这个人⾝上穿着一袭火红的道袍,外加一领大狐披肩,一头发,其⾊亦是近⾚,却戴着一面铜制道冠,那铜冠打磨得异常光亮,映着即将黎明的天⾊,闪闪生光,在他宽耸的双肩之后,文揷着两柄大刀,刀式奇特,除了刀面看来较长刀要宽上一倍之外,刀柄上的那个大环,⾜有碗口大小,却系着⾎红⾊的刀⾐,随风招展,杀气十⾜。

  除此之外,道人上还系有一个鼓膨膨的法宝囊,另在⾝以下,围着一面黑⾊状似鱼网似的东西,却在网上缀着大小千百个亮光闪闪的铃铛,随着道人落下的⾝躯,发出一串叮叮响声。

  杜铁池乍然看见这个人,不由地精神一振,对他加以特别地注意。

  道人⾝子落下之后,先是睁着一双大眼睛,频频四下张望,继而认定一处大步行来。

  杜铁池这才发觉到,敢情这座邻峰之上,大小不一的千百座石笋,密密⿇⿇布満了整个峰头,连同山坡上都是。这些石笋每一个都⾼有三四丈,层层相叠,间以⽩雪翠松,煞是好看。

  红⾐道人忽地拔⾝跃起,落⾜在最外围的一石笋上,⾝上铜铃哗啦啦一阵子响,一时间惊起了大群原先栖息岭上的火鹤,纷纷拍翅而起,鸣叫着群聚而去。

  原来这些鹤,⾝上⽑⾊纯⽩如雪,一待张翼之后,才现出內翼部分的红⾊,群相聚集,状如火云,缓缓移动,却是一番奇景。

  道人似乎对此未曾发现,蓦地惊了一惊,紧接着嘿嘿冷笑了几声。

  容得眼前这片火鹤渐渐飞远了,他才凌声道:“道兄别来无恙否?…闭门不出,岂是接待老朋友的道理?”

  空山无声,道人这几句话说得是声宏量⾜,就连远在对峰之上的杜铁池,也听得十分清楚。

  杜铁池乍闻对方话声,心里惊得一惊,只以为他是在向自己发话。

  转念一想,顿时觉得不对。

  第一,自己此来,全在昆仑七子秘密安排,且有七子仙法与外界隔绝,自己处⾝石洞之內,并未外出现形,自不会为对方道人所见。

  第二,这个道人前所未见,面孔陌生得很。

  第三,对方道人已是老大不小的年岁,口称“道兄”显然被称呼的一方年岁较他为大,与自己情形显然又是不符。如此显然是外人了。

  红⾐道人发话之后,稍停一刻,见对方没有回答,忍不住嘿嘿冷笑了几声。

  只见他⾝形纵处,跃上了另一石笋,四下盼顾了一下。那双闪烁着精光的眸子,注视着石林正中,再一次大声发话道:“秦道友别来无恙,不要再蔵了,哈哈…老朋友来看你了!”

  这一次说话声音,较之前二次更大,空山回,实是惊人。

  杜铁池不由更是惊讶,暗忖着这个道人胆子不小,居然守着昆仑七子家门,如此嚣张,真不知他是个什么来路,如此自恃无恐。

  思念之中,却见那个红⾐道人想是两次发话,均不见对方回音,已经有些动怒了。遂见他⾝形连连纵起,⾜下托着一片青霞,连续不停地落向附近石笋之上,倏起倏落,有如星丸跳掷,看起来其势快极。

  奇怪的是,每当他⾜尖一经接触到石笋尖峰时,即会闪出一片青光,有如金铁鸣般地发出“锵”地一声。

  这里漫山遍野,俱布満了石笋,短时间之內自不能一一遍踏。是以在他遍踏过百十座石笋之后,这个⾼大的红⾐道人暂时又定住了⾝子。

  “秦道友,我劝你还是现⾝出来的好,嘿嘿…你的脾气我是最清楚的,你一定在这里,错不了!”

  话声一落,四山寂然,依然是没有回声。

  红⾐道人狞笑一声,似乎他已认定了对方非在这里不可,既然已找到了对方家门,倒不愁他不出来。所以,他改变了态度,语气平和地继续发话道:“这百十年来,我找得你好苦…现在总算被我找着了,老朋友了,用不着来这一套,何必呢!”

  一面说着他随即在一座石笋尖端坐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地对空发话道:“秦冰,你想想看,不错,我承认你出道比我早,法力比我強,可是,嘿嘿…你应该明⽩。今天你的情形可是不一样!你不妨再想想看,当初如果不是我念及你对我的一点好处,出手救你,只怕你早已经丧生在‘寒⾕二老’两个老怪物的手里了!”

  杜铁池听他提到“寒⾕二老”这个名字,心里一动,只觉得这名字得很,像是在哪里见过,却是想不起来。无聊之中,意外地发现了一场好戏,倒要看个究竟!

  红⾐道人像是说上了瘾头,由他前番话中,悉知他与对方已经百十年不曾见过,这么长的时间没有见面,自然有很多话要说了。

  “秦冰!”道人大声道:“你的情形我虽然没有看见,却是可以猜到的。”

  他频频冷笑着,继续说道:“这个天底下,能够在那两个老怪物手下逃过活命的,大概还不多见,我比你幸运一点,没有被两个老怪物的‘化尸神光’所伤…嘿嘿,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我还能来看你的原因!”

  很得意的样子。

  红⾐道人耸了一下肩头,冷冷地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凡是中了那两个老怪物‘化尸神光’的人,就算他道行多大⾼深,侥幸不死,也势必会落得终⾝残废,除了头脑还能保持着清醒之外,整个人却形同腐尸…哼哼,你虽然得道了千年,道法⾼深,侥幸保住了你的命,谅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顿了一下,他继续说道:“你知道得比我多,当然知道这两个老怪物这种‘化尸神光”一经中人,就算不死,也等于是个活死人,唯一求生之道,也只有借助天地至,两极合之处,择地面居,才能苟保残生!”

  道人说到这里,剔眉睁眼,満脸‮奋兴‬表情,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只见他赫赫怪笑了两声,才又接下去道:“是我找遍了天下,才找到三处地方,一处是川北都蛮山的‘⻩柳川’,另一处是陕南的‘瓦⾚子湖’,再就是这里了。”

  红⾐道人只管自说自话,认定了对方非在这里不可。

  “那川北都蛮山的⻩柳川,固然是个好地方,无奈乃‘鬼姥’桑仙的地盘,平⽇来往多是旁门外道的人物,以你那种自视清⾼的情,自然不会与她为伍,至于陕南的瓦⾚子湖,却是‘可可上人’的修仙之处,这个老儿虽然自命为正派人物,可是量狭得很,而且与你过去曾经结得有梁子,哼哼,你当然不会到那里去厚颜托庇于他,这么一想,便只有一个地方,容得下你了。”

  暗中的那个“秦冰”仍然是一言不发,到底是不是在这里,还是一个谜。

  红⾐道人顿了顿,脸上一副自信间杂着无限狞恶的表情,接下去道:“这地方地处极荒,又当昆仑七子修真之处,以你平⽇情,虽不见得就甘心求人,无奈人在难中,情形就不一样了。”

  道人怪笑了一声,凌声道:“昆仑七子虽然道力⾼深,一向标榜为当今正派魁首人物,可是据我所知,这七个老儿为人自私得很,数百年来深居简出,你又几曾见过他们管过闲事来,哼哼,如果你以为住在这里,就能得到他们庇护,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再说,”顿了一下,他才又接下去道:“如今海內外正琊各门,因为道家四九天劫不久来临,都在全力准备,以求自保尚恐不及,哪一个人又会为了你一个残废多事结仇?老兄你是聪明人,这一点谅你还看得出来吧?”

  这番话听在杜铁池的耳中,不噤大为震惊!下意识里对于那个“莫须有”的秦冰,大生了同情之心!

  红⾐道人嘴里虽不停地一直在说着,两只眼睛却咕噜噜转不停地在现场石林里搜索着。

  忽然见他手扬之处,发出了一串子火花。火花共为七朵。每一朵都有巴掌般大小,一经出手,遂即立刻分散开七个不同地方,猝然投落下去。

  杜铁池心中一惊,以他想法,七朵火花不外是道人所练之神雷炁火物什,一经着物必得‮炸爆‬开来,七雷同鸣,料想必有一番惊人之势!

  事实情形却井非如此。

  眼看着那七朵⻩⾊火花,一经散开,分别击中七座石笋,先是“哧哧”一阵子响声,石上冰雪,立刻融化,腾起大片⽩气。

  七朵火花,遂即变成凝固的七个星状物什,各自散发出耀目的⻩光,一经接触到石面,登时闪得一闪,穿石而⼊,瞬即无踪。

  暗中的杜铁池其时法力见识已陆续恢复,并非如前全然无知。

  此刻见状,立刻明⽩道人出手的这七点火星,其实乃是他本⾝所炼的“功火”各凭本人功力所属五行,效果功力各有不同!

  眼前道人所出功火,既是⻩⾊,很可能是属于“戌土”或“庚金”一类。

  观诸他这番表现,分明意在借助本⾝“功火”之力,穿石⼊地,硬要将目前仍未现⾝的这个秦冰将出来,倒是居心叵测,至为狠毒了。

  一念未完,即见那七朵火星,在红⾐道人功力催施之下,频频隐现于石林之间,此出彼隐,继续不停,雾时之间,已搜遍了附近大片石林。

  红⾐道人目睹及此,冷笑一声,霍地大袖一扬,顿时由其袖內倾怈出大片的火星,这片火星,少说也在百十朵左右,状如箭发,一经出袖顷刻间光华大盛,俱都变大了数倍,随着道人手指之处,有如飞蝗万点,一股脑地全数投落石林之间。眼看着这片火星,也如同前面所发一般,一经投落石林之后,各自发出了一道⻩光,正侍如前状各自穿石而⼊。

  就在这时,猛可里由群石之间飞起了一天紫⾊星状物什,看起来除了颜⾊之外几与道人所发出的⻩⾊火星一般无二。这片紫⾊火星,一经出手,不偏不倚地正好与道人所出手的⻩⾊火星了个正着。空中传出了一阵轻微的“砰砰”之声,纷纷爆破开来,顷刻间,双方尽皆化为乌有。

  红⾐道人先是一顿,倏地自石笋上站起,由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样,我早就知道你蔵在这里。这一下可是露出了狐狸尾巴啦!”

  话声一顿,双手连连动,忽向外乍然一扬,即由其掌心里飞出了一道奇亮红光。这道红光一经出手,即似乎认定了石林之中的某处,蓦地电闪而下,紧接着响了震天价似的一声霹雳。

  无奈,暗中那人似乎也早有防范。

  就在红⾐道人所发红光方自下袭的同时,陡然间,即见一片青霞,由石林之间狂噴而起。

  红青二光一经接触,那红光虽化神雷‮炸爆‬,却因青霞有防在先,这一炸之威,虽然⾚焰横流,威力可观,却不曾伤着现场秋毫。

  杜铁池乍见此情景,心里着实吃惊,现场形象虽是如此凌恶,所显示于对山的效果却并不惊人,若非杜铁池聚精会神地注视聆听,简直不容易觉察到,⾜见昆仑七子用以封锁仙山的法力何等奥妙。

  事实上确系如此,如非是杜铁池这等灵之人,又加以自饮灵石仙啂之后,所显示的过人听视之力,一般仙道万难有所察觉。

  红⾐道人乍见对方如此施展,不噤然大怒,狞笑一声,随地平伸右手,中指弹处,由其指尖上,飞出了一点碧光。

  敢情这是他运力丹气所凝聚的一点兜率之火,一经炸开,其威势可将整个山岭夷为平地。

  红⾐道人显然在怒火头上,一来恨恶对方过甚,再者情知对方法力深湛,深知一般法力万难伤害于他,这才接着消耗一些內功真元,也要对方当场出丑。

  无奈,他的这一点用心,显然又是⽩费了。

  原因是暗中蔵匿在石林之內的这个奇人,事实上对他的一切了解得十分清楚,诸如他功力的擅长,对敌的手法,甚至于他的思维,都揣摸得一清二楚,就好像眼前这点“兜率”之火,也在那人了解之中。

  是以,就在这点碧光方自飞向石林的一霎间,蓦地即由林內飞出了一蓬青霞。这蓬青霞乍然飞出,形成数尺方圆的一片,霍地向上一,己将对方飞来的那点兜率之火紧紧包住,窒息间移飞天外。其势极快,弹指间已是百十丈开外。

  只听霹雷一声大震,空中紫光大盛,敢情那点兜率紫⾊火焰,已然爆破开来,但见烈焰四溅,奇光刺目难开。

  杜铁池虽然⾝处噤障之內,无论听受感觉,都是较为轻微,但是只凭视觉观感已可想知现场情势之‮烈猛‬,由不住大为惊心。

  显然暗中那个人,已识得厉害,是以特点将对方所发之兜率火引发至百数十丈外。

  虽然这样,现场之情势看来还是够瞧的。

  想是‮炸爆‬的刹那,奇热难当,以至于道人立处峰上的皑皑⽩雪,俱都溶化,变为综综泉⽔,汇为泽川,直向山下淌去。

  红⾐道人显然未曾料及对方有此一手,陡然使自己损耗了不少功力,一时为之愕然。

  却听得眼前地下传来一声冷彻心肺的狞笑声,一个冰冷的声音传出来道:“司徒猛,你好大的胆子,昆仑七位道友近在咫尺,你竟然胆敢如此放肆。以我之见,现在即退下,也许还来得及,否则大错铸成,只怕后悔莫及!”

  原来那道人复姓司徒,单名一个“猛”字,乃“七虎岭”⽩云坡之散仙,人称“伏虎上人”论其辈份较诸昆仑七子,并不低多少,平素为人介于正琊之间,一向深居简出,倒是没有料到一旦与人为敌,竟是如此火爆情。

  暗中人话声出口,被称为司徒猛的道人浓眉频频挑动,怒声道:“果然是你…嘿嘿,可见我苦心倒也没有⽩费。”

  一面说时,遂见他⾝躯振处,围在围之下的那一面乌黑大网,霍地化为一大片乌云,升空直起了。

  这片看来有似乌云的大网子,一经升空,顷刻间风疾长,已化为数十丈大小一片,牢牢将这座山峰罩住,网面上千百铜铃,一粒粒都像是闪烁云际的星辰,原本己呈现黎明的天竟然一下子又黯淡了。

  司徒猛此举料必是预防暗中那个叫秦冰的人逃脫,是以先行布下厉害的埋伏。

  “司徒猛!”地底下再次传出了冰冷的声音道:“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边说边自发出了一声冗长的叹息道:“正如你所说,我如今已落成了半残废模样,你这厮居然还来苦苦相,真个是其心可谏…可恨之至…”

  司徒猛在他说话时,那双铜铃似的大眼睛,一直在眸子里骨骨碌碌地打转儿,不时地看东看西,想是在辨别声音之确切来处。

  蹲听之下,他遂即道:“秦冰,你还是乖乖就范的好,今天无论你说什么,我是再也不会放过你了,那一件‘碧鳞披’原是我师门镇山之宝,无论如何不能落在你手,再说‘风雷卷’已在你手中保有百十年之久,论情论理也应该归还与我…哼哼,今天我既然找到了你,想空口几句话把我打发走路,可是没有这么便宜之事!”

  被称为秦冰之人,既然已为对方看破了行蔵,也就不再掩蔵。

  当下冷冷笑道:“碧鳞披虽是你门中镇山之宝,但此乃贵门第七代掌门苏真人亲手相赠之物,苏真人赠时曾谓⾚碧一门,至此气数已尽,此宝及风雷二卷皆赠与我…唉唉。

  说到这里,这个秦冰似乎颇为伤感地一连叹息两声道:“苏真人算来当是你的师门祖叔人物,此事已见诸你门中铜长细数本末。”

  微微一顿,秦冰冷冷一笑,接下去道:“当年令师因闭门法中一个字诀,久悟不出,上门寻找我,我曾不顾一切,将风雷二卷,借他一阅,令师持回,三⽇后亲手送还,后来我细审全卷,竟然原卷未动,只参看了‘闭门’法中之一页而已,若论令师⼊道,较我为早,法力亦不差与我,况乎风雷二卷,原为其师门之物,若是心存觊觎,就是不还与我,我又能耐之何?是以,论及此,我对令师实在心存敬佩,哼哼…也正因此,才在其撒手之后,对你百般造就…说起来即使未敢以师者视你,对你实则亦介与半师之间…”

  说到这里,他又发出了一声叹息。稍停之后,才又继续说道:“我所以对你一番苦心造就,实则念及令师叔苏真人对我昔⽇之关爱,以及令师兵解前之飞书托付,又以⾚碧门对我之种种嘉惠,深觉对你这个⾚碧门之末代传人,有其不能推卸之责任,这才破格造就与你…”司徒猛见他滔滔不绝细述往事,早已不耐烦,厉声道:“事过境迁,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秦冰声音道:“…善恶你自为之,这一段与你师门的本,却是要说与你知道的!”

  紧接着他冷冷地又说下去道:“论及辈份,令师见我亦要礼让三分,是我感戴你师门之种种青惠,才客气地不以居长,想不到你竟然也因此而自己抬⾼了⾝价,这倒也还罢了,最不可以原谅你的是…”

  司徒猛在他说话时,面上怒容亦显,一面手指连连向着当空那面大网子指点不已。刹那间,网上那千百万个⻩⾊铃铛一齐闪出了刺目⻩光,几经闪烁之后,每一道⻩⾊光华,皆自空中⾼⾼投而下,中一方石笋。

  想是光中显示着奇热气息,以致于那些被⻩光所中的石笋,俱都蒸腾起缕缕⽩烟,热力兀自在加強之中,片刻间,整个石林都变得一片⾚红!

  暗中发话的秦冰,忽然发出了一声轻咳,井风微微显出了一片息声。

  “…司徒猛…你…这是在⼲什么?”一面说,这个秦冰情不自噤地又发出了几声咳嗽。

  司徒猛嘿嘿笑道:“你这老儿,居然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告诉你吧,我这面‘玄天网’如今正是你的致命克星。秦冰你不妨好好想个仔细,要想活命呢,就得赶快献出二宝,我也许念在当年总算有过同门之谊的份儿上,也就饶你一命,要不然,嘿嘿,只怕你悔之晚矣。”

  果然秦冰声渐大,连连咳嗽不已。

  “司徒…猛,你…敢…?”

  “废话少说,只等我法力一摧,这座山只怕万物皆焚,那时你再想讨饶可就晚了!”

  “你不敢…这里乃昆仑七位道兄修真之所,你何敢造此杀孽?”

  司徒猛一声狂笑道:“老朽,你一再指出这七个老东西来,莫非以为我就怕了他们不成?我与他们井⽔不犯河⽔,他们又何必寻我晦气?再说就算他们不乐意,此事也是由你而起,第一个放不过的也当是你这个老朽,又关我何事?”

  秦冰原是想指出昆仑七字大名,料必司徒猛多少会存些忌讳,却没有想到对方托大至此,竟然一概都不看在眼里。

  以眼前情势而论,司徒猛果然心存毒恶,而且一上来就对暗中这个秦冰构成了极大威胁。

  说话之间,即见原为⽩雪所笼罩的大片石林,这时非但⽩雪早已尽溶,那千百石笋一俱都变为⾚红颜⾊,不时地闪烁出熊熊烈焰,整个山峰汇集成大片烈火,简直就是一座“火焰山”!

  暗中的那个人…秦冰当此劣势之下,噤不住频频哮起来,不时地发出微弱的呻昑之声。

  司徒猛自以得计,好不‮奋兴‬,当下冷笑扬声道:“秦冰,如今你已是釜中之鱼,我只待再加热力,你这老儿怕不立刻尸化而亡,我看你还能玩什么花样?再不把二宝献出悔之晚矣。

  话声方歇,即听得地底连发咳声。遂即见到一蓬碧光华自地面冉冉升起。

  杜铁池由于所处洞室,乃一极⾼之峰,二峰间隔甚近,居⾼临下,看得极为清楚。

  此刻即见那冉冉升起的一蓬碧光,外形宛若一蓬帐幕,上尖下方,光华闪烁,甚是刺眼,却在那透明的帐光之內,陈列着一方八尺长四尺宽的⽩洁⽟板,⽟板上平平整整地睡着一个文士模样装束的斯文人物。这人⾝躯瘦长,面⽩如纸,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一⾝宝蓝⾊丝质绸⾐。那绸⾐既长又大,看上去质料极柔,包裹着他枯瘦的⾝躯,露着一双奇⽩未着鞋袜的脚,简直像煞一具待殓的尸体。

  这人有着一头浓而黑的散发,眉黑目秀,⽩面无鬓,那双露于袖外的手,也如同下面的双⾜一般其⽩如雪,所不同的是尖尖的十指指尖上,各留有两三寸长短的指甲,每一枚指甲上都戴着一枚形式奇异古雅的银质甲套,闪闪有光。整个的人乍看之下,即给人以“一尘不染”的感觉,确是个标致俊秀人物。

  杜铁池因听双方对答口气,猜想出地底道人显然辈份极⾼,加以⾝受‮害迫‬,必当是一个貌相不堪的枯朽老者,却没有料到竟然是如此一个神俊人物,倒有几分出乎意外。

  眼前这个蓝⾐文士看来确是极其微弱,一动也不动地平躺在那一方⽩⽟案上。

  想是被方才司徒猛那阵子奇热烈火攻势硬而出,只见他全⾝上下,像是洗了个澡似的,俱为汗⽔所透,⽔淋淋的煞是惊人。

  这人想是对于司徒猛天上这面“玄天网”甚是畏惧,目光甫一接触,即为之吃了一惊,即见他嘴张处,由口腔內噴出了一股碧光,迅速地加注于那蓬帐光之內!

  杜铁池这才知道,那蓬环绕他⾝侧四周的碧光,敢情俱是发自其口!原来是他苦练经年的丹元之气,其⾊碧绿,多半属于“⽔”,以“⽔”克“火”倒也在情理之中,显然处置甚为得当。

  文士看来以蒲柳之⾝,竟能运用如此精纯的丹田元气抗拒对方的仙家至宝,确是不同凡响。

  司徒猛狂笑一声,上上下下频频打量着对方道:“秦冰,你是聪明人,这个样你是支持不了多久的,嘿嘿,到时候看你苦炼经年的內元丹气一经耗尽,仍然免不了焚⾝之难,这又是何苦来。”

  被称为秦冰的那个文士冷哼了一声,只见他目光微微移动了一下,上半个⾝子遂即坐了起来。

  司徒猛在他目光视之下,竟然现出颇不自然的表情,毕竟对方过去对他的诸多恩惠,终不能一笔抹煞,秦冰冰寒的目光里织着凌厉的谴责,使得司徒猛一上来有些个气馁。

  “司徒猛,你当真是要向我下毒手不成,哼哼…”秦冰冷冷地道:“我谅你是没有这个胆子的。”

  司徒猛那张脸一霎之间变换了几种颜⾊。

  “这…秦道儿!”少停之后,他那张満生横⾁的脸上,再次现出了怒容:“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只把我要的东西出来…念在过去的一些相处之情,别的都好商量!”

  “哼哼…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让你称心的!”

  秦冰微微顿了一下,才又接下去道:“…那碧鳞披早已炼成与我心灵相结合,即使我给你,怕你也无能运用,你最好不要再存妄想,至于那风雷双卷,只怕你的道行还不够,而且以你如今习,还是不练的好!”司徒猛先是一怔,继而怒声道:“为什么?”

  秦冰冷冷一笑道:“亏你还是⾚碧门的嫡系弟子,莫非连本门循规渐进之理都不明⽩?”

  轻轻叹息了一声,这个外相极其斯文的秦冰才呐呐道:“这件事说来也不能怪我,是你两代师尊都这么嘱咐于我,说是你终必叛离师门,另立门户…⾚碧门道统自不能轻传于你。

  司徒猛聆听之下,一张脸得既红又紫:“哼哼!这么看来,你对我早就存下了私心了…说什么受我本门师尊所托,分明就是你存心不良!”

  说到这里,就见他伸手向着当空一连指了两指,空中玄天网倏地一阵疾转,那为数千百的网上铃铛,顷刻之间,铃声大作,先时所发出的⻩⾊光华,顿时加耝了一倍,化零为整,汇集成一道合抱耝细的⻩光,直向着秦冰当头来。

  秦冰⾝侧所罩有的那袭碧⾊帐光,甫一与对方来⻩光所接触,只听得一阵“嗡嗡”声响,火光连闪,蒸腾起一天雾气。

  帐光之下的秦冰似乎知道厉害,乍然见状,慌不迭张嘴噴出了一口青霞,立即会合帐光之內,由是“嗤嗤”声连续响个不止,看来似乎对秦冰大为不利。

  司徒猛这才现出了狰狞气势,手指向秦冰恨声道“哪一个相信你说的这番鬼话,还不把二宝献出,我眼前就让你形神不保!”

  一面说,双手一一扬,正待以本⾝功力,注⼊网上,‮速加‬施展其功力。

  秦冰到底老成持重,自以为此刻万劫归来,仅仅不死而已,虽然道法⾼深,无奈今⽇之势,却是万难施展,眼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若不设法与之拖延,只怕正如对方所说,势将要落得形神俱灭,万劫不复之境。

  当下乍见司徒猛要‮速加‬施展,忍不住出声唤阻道:“且慢。”

  司徒猛只得临时阻住了出手之势,一面侧目狞笑道:“怎么,你可是后悔了?”

  秦冰叹息一声道:“我刚才所说俱是实情,除了那两卷风雷宝卷,目下不在手边,不能给你,那件碧鳞神披就在这里…你拿去一无用途,可要一试么?”

  司徒猛冷笑道:“废话少说,快点拿来!”

  秦冰点点头道:“你不信我所说之言,只怕眼前就要吃些苦头了,到时候不要说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说完即见他双目微闭,遂见一片碧绿光华,自其背下方缓缓移出!

  杜铁池早已全神贯注,由于担心秦冰受害,他暗中已准备好了,必要时要出手相助。

  这时听见秦冰竟然受其勒索,甘心将⾝边至宝献出,大为奇怪!正不知他是在闹些什么玄虚。

  思念之间,遂即见那片碧绿光华由秦冰背底缓缓游出,渐渐升起。碧光刺目中,现出了一领霞光万道的长披!

  果然是不可多见的一件至宝,只见那披风通体上下,一⾊纯绿,像是由万千细小的密鳞缀制而成!其上光华闪烁,密密层层,通体上下包蔵着若现若隐的层层旋转光华,当真是妙不可言。

  司徒猛乍见之下,顿时面上狂喜!

  即见这领碧鳞神披冉冉升起,在秦冰法力催施之下缓缓平陈,穿透过那幢护体青光,最后飘向司徒猛⾝边停下来不再移动。

  司徒猛大喜过望,伸手就接。

  即见由其五指尖上倏地飞出了五道殷红⾊剑炁,直向着那件碧鳞神披上抓了下去。不意他的手指方与那领披风甫一接触,只听得“陈陈”一阵声响,碧光闪烁之间,冒出了一般⽩⾊的烟雾,司徒猛有如“火中取栗”似的,倏地又收回了手。

  当下怒目视向秦冰道:“你既然已答应还我,这又弄的是什么玄虚。”

  秦冰冷笑道:“我刚才已说过了,碧鳞披随我⽇久,网不离⾝,早已与我內元相接,你此刻功力还不⾜享用,假以时⽇再来吧!”

  司徒猛怒声道:“老儿出尔反尔,看我饶得过你!”

  说时,右手倏地向着正中脑门上拍了一掌,顿时即有一道⾚⾊光华所形成的‮大硕‬手掌,蓦地自头顶升起,直向秦冰⾝外的绿⾊帐光上抓去。

  也就在这一霎,那件“碧鳞披”突地化为一片碧光,闪得一闪,已冲帐而⼊。

  司徒猛脑后“玄牝”所幻化的一只大手方自抓向帐顶,正逢着那件碧鳞神披落向秦冰的一霎,即见一幢闪烁着万千碧点的霞光,霍地自秦冰⾝上升起,会合于当头帐光之內。

  先时,那帐光被司徒猛玄牝功力所幻化的大手一把抓住,几已为之破散开来,此时忽然加注了碧鳞神披其上的宝光,顿时又化零为整。

  双方接触之下,只见一阵翻天覆地的动,四周围石笋招着一些边儿的全都破碎,四下飞溅之势端的惊人。

  那只由司徒猛玄牝功力所化的大手,显然其力万钧,无坚不摧,无奈秦冰丹元真气与碧鳞神披两者所结合而成的防⾝宝光,却是出奇的结实,在对方摇天旋地似的一阵子摇动之下,依然保持完整,未曾破裂。

  若以秦冰昔⽇功力而论,再加上这件碧鳞神披,慢说司徒猛无能奈何,即以一等一的金仙论,亦难能伤害其⾝,无如眼前情形却是特别。

  须知秦冰自为寒⾕二老“化尸神光”所伤之后(后文另叙),元气大伤,真元亦亏,得能保持一口气在,已属万幸,以其此刻功力与实力強大的司徒猛相较,自然相差悬殊,不可相提并论。此时的秦冰若非是仗着一件“碧鳞神披”护⾝,早已为对方大手所擒。

  即使如此,在这一阵摇天动地的旋之后,秦冰也已是大感不支,虽说那件碧鳞神披本⾝妙用无方,无奈以秦冰此刻功力,竟是无能驾御纵,无限功力竟然无能发挥。

  司徒猛目睹及此,內心遂自笃定,冷笑一声,随即将那只玄牝功力所化大手‮速加‬运行,上下翻腾,用力摄摔,三数十次后,绿⾊光帐之內的秦冰,已现出气若游丝,万难支持形象。

  看看时机已成,司徒猛这才将天上的大手突地收回,秦冰护⾝之绿⾊帐光遂立即自空中跌落,惊魂甫定之后,帐光內的秦冰,早已形容憔悴、遍体虚汗涔涔,睡在⽟榻上似乎只剩下气的份儿了。以他此刻情形而论,早已是自顾不暇,自无能力再运施功力防御⾝外之一切,敢情这一阵摇动,已将秦冰先时发自丹元的元气摇散,端赖那件碧鳞神披上的本能光华护体了。

  其实,以司徒猛本来用心,恨不能立时取对方命,只须再持续片刻,秦冰必难幸免,只是他却垂涎着未曾到手的实物,秦冰如一死,固可将这件“碧鳞披”取到手,无奈那最重要的“风雷宝卷”却仍在对方手上,此卷乃⾚碧门道统菁华所在,对自己未来功力之长进,大有稗益,却是放弃不得。有此一念头,司徒猛便不下手过急了。

  当下他手指秦冰赫赫笑道:“以你此刻功力,尚敢与我为敌,真正可说不知死活了!秦冰,念在你我昔年一场相处,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马上献出二宝,我便饶你不死,否则,哼哼…你这千年修成的道基,只怕要毁于眼前一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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