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节
这女孩一听,先是一怔,又不噤格格笑了,她摇着手道:
“我当是多少呢!原来只是这么点银子,不要紧,你就别还了…”
此时那⾝侧几个女孩都嚷嚷道:“喂!小娟!你到底还打不打球呀?紧着啰嗦个什么劲呢!”
小娟才窘笑了笑,正要回⾝,照夕已忍不住道:
“喂!姑娘!你代我去通禀一声,这银子虽然少,我也要还;而且…”
他方说到这里,小娟已为她同伴拉进了门去,随着这扇侧门,也就“碰”一声关上了,同时由墙內,发出了一片格格笑声,似有人笑道:
“找便宜找到这来了,这小子八成是欠打…”
照夕闻言,一时不由无名火⾼三丈,当时一撩长衫下摆,⾝形一长,已蹿上了⾼墙之顶,随着往下一飘⾝,已落在了大门之內。
那群女孩正自嬉笑一团,突见照夕⼊內,都不由哗然大惊,同时数声娇叱,已有四五人,把他团团围住,一时众口齐开:
“小贼!你好大的胆子,不想活了是不是?”
还有人道:“你想打架是不是?”
最后有一个青⾐的矮女,她把众人分开,向前跨了一步,直着脖子道:“小子!姑娘叫你来一个狗吃屎!”
这矮女可真是蛮横,说打就打,只见她一晃⾝子,已来到了照夕⾝前,那条短腿,贴着地面“唰”的一声,直向管照夕双⾜上扫了过去。
照夕本就是一腔愤怒无处发怈,想不到这丑女如此欺人,当时见她单腿扫来,只冷笑了一声,一时运气双⾜,只听见“叭”的一声,众少女都不由惊得“啊哟”了一声!
却见那矮女杀猪似的怪叫了起来,东倒西歪,一直退后了十几步“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时痛得挤鼻子眨眼,口中兀自“啊哟、啊哟”叫个不止。
管照夕冷笑了一声道:“这是你自找的,可怪不得我。”
这么一来,余下的几个少女,一时都惊叫了起来,有的去搀那矮女,有的却向照夕扑了过来。
管照夕方自打起精神,想好好惩治她们一番。正在此时,却闻红楼阁檐间一声清叱道:
“不要打!不要打!”
接着这人用“燕子穿帘”的轻功绝技,三四个起落,已来到了近前。
这人一来近,照夕才看清了,来人就是昨夜败于自己手下的那个文舂,不由向后退一步,一沉双掌,怒目向她视着!
这时其余的几个少女,也都后退了几步,见文舂来到,一时七口八⾆的嚷道:
“文姐姐!你来的正好,快收拾这个小子,他伤了人了!”
文舂匆匆向照夕点了一下头,遂回过头,绷着小脸对姐妹道:
“你们胡闹些什么?这是七姐小的朋友,你们竟敢得罪,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她这么一说,众少女都不噤吓得一怔,那个受伤的矮女,口中也不敢再唉哟了。
文舂这才收回了怒容,回过头来,对着照夕福了一下,含笑道:“公子真是信人,说下午来,就下午来,我们姐小早就等着你呢!”
照夕剑眉微皱,心想这个丫头倒是改得真快,昨⽇还同自己拳来脚往地厮打,想不到夜一之间,居然变得如此客气了。
当时仍是不不笑,只冷冷道:“那么就请带我一见,我只把银子给她留下,和她比一比功夫,比完了就走。”
文舂妙目微合,浅浅一笑道:“这点银子,⼲嘛老挂在嘴上,其实我们七姐小…”
她说着,目光向一边的几个女孩转了一下,遂不多言,只点了点头道:“公子!你随我来。”
说着转⾝自去,照夕冷笑了一声,向四周之人看了一眼,也就放步跟去。
他这时才留意到,这院中好大的地势,亭台楼榭,花池松石,美不胜收,树枝上小鸟啁啾,伊然深府巨院,他心中更猜测不透这⽩雪尚雨舂是一个何等之人了。
想着已踱过了一条回廊,眼前草地上耸立着一座红楼,楼前十数株老松青郁郁的十分雄伟,微风过时,发出一阵阵清啸,十分悦耳。
照夕见大厅门大敞,正有一个红⾐使女,侍于门首,笑着向这边看着,文舂回头笑道:
“公子请在客厅稍坐,我这就去请我们姐小。”
说着她便由一条小松径,向一边侧楼走去,照夕点了点头,向厅內走去。
那门前红⾐丫鬟,弯叫了声:“管公子!”
照夕不由剑眉微轩,心想:“怎么我的姓,她们都知道了。”
当时怀着惊异,进到了厅內,见厅內一⾊的黑漆家具,太师椅上都加着猩红的坐靠垫子,另有紫藤团椅六张,作梅花状散于四隅。正厅粉墙上,挂着一幅唐伯虎的仕女喜舂图,两旁是一副祝枝山的对联,一笔大草气派非常。
照夕不耐烦地坐下来,那红⾐小婢已上了香茗,他靠在椅上,暗想道:“我今天来,可不是来做客的,态度上也不能太礼貌。”
想着对那丫鬟一摆手,皱眉道:“不用!你端下去。”
那丫鬟睁着一双大眼睛道:“⼲嘛…这是刚泡的。”
说着还用手摸了摸杯子,转着眸子道:“太烫了是不是?”
照夕不由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没有什么,你放下来好了。”
那丫鬟本来端起了杯子,遂又放下了,只半皱眉头,看着照夕似笑又颦,道:“公子…”
照夕本是一肚子火,可是却也不便对她发作,只道:“我不是你们姐小什么朋友,我只是来找她了一点事情,事情一完我就走。”
说着遂不愿多言,把头一转,目光却视向一边墙上。无意间,却见壁上叉悬着一双连鞘的长剑,剑把上穗子极长,其下却是一副青绢小联,写着一笔疾劲的草书,照夕出⾝仕子,不由留意向那对联上一看,见联上写的是:
“持剑走天涯
归后笑武林”
没有上款,下款落名如龙飞蛇行,是“尚雨舂”三字。照夕心中不由动了一动,想不到这尚雨舂,竟写得如此一笔好字,他望着这副对联,不噤冷笑了笑。又想,好狂的女人,今⽇我定要同她比一比了,看看她有什么惊天动地之能,竟敢写此豪语。
正想着心事,却闻⾝侧那红⾐丫鬟低声道:“姐小来了!”
照夕忙一回⾝,却见纱门开处,走进一人,正是那⽩雪尚雨舂,照夕忙站了起来。
这时尚雨舂秀发披肩,⾝着翠⾊裙短,踏着空纱拖鞋,露出一双欺霜赛雪的**。她一只手频频抖着肩上的秀发,发上⽔珠淋淋,就似一朵出⽔的荷花!
她匆匆走进客厅,略为红着脸笑道:“我正在后面玩⽔,文舂来说,才知管兄来了,你先请坐,我…”
说着抿嘴一笑,匆匆跑上楼去。照夕心中不由一动,当时又坐了下来,只觉脸上发热,却又说不出什么地方不得劲儿,却见那红⾐小丫鬟,正睨着自己微笑。
管照夕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暗忖:“不好!我不要着了她们的道儿。看此处所见全是女人,而且俱都十分撩人,秋波送媚,竟无半点涩羞。我管照夕是堂堂男子,若在此失了礼态,还有何面目出去见人。”
想着不由把心一定,由怀把备好的银子取出,暗忖着,只要那尚雨舂下来,我就把银子还她,⼲脆武也别比了,走了算了。
想着心中稍安,此时那丫鬟退下,亦不见了先前的文舂再来,约半盏茶的时间,却见尚雨舂由楼上姗姗而下,微笑道:“管兄久等了。”
她边说着,已走近照夕,一双⽔汪汪的眸子,却在照夕脸上转着,透着微微的笑意。
她此时穿着一袭⽔绿的绸裙,上⾝是对钮小汗衫,露出半截雪也似的⽟臂;尤其是头上那一篷乌云似秀发,用一条翠带朝天的拢着。其上仍可见亮晶的⽔珠儿,真个是秀丽晶莹不染纤尘。
照夕见她走近,不由微微欠了一下⾝子,正⾊道:
“蒙姑娘宠召,管某来访,这是…”
他双手把那一小包银子往桌上一放,红了一下脸又道:“这是欠姑娘的银子…二两…请你收下。”
尚雨舂在他说话之时,已把一双杏眼微斜地睨着他,嘴角上弯着,露出浅浅的微笑。听完了他的话后,眯了一下眼,笑道:“怎么着,你真还我银子…我可是骗你的。”
照夕怔了一下,遂绷着脸道:“我与姑娘素昧平生,这银子虽少,也万无⽩用姑娘银子的道理,姑娘还是收下吧!”
尚雨舂道:“你这人也太死心眼了,我既诚心请你吃饭,又何想要你的银子?”
照夕见她不收,不由着了急,当时一抱拳道:
“我既说了要还,万无再收回的道理,姑娘不必客气,我这就告辞了。”
说着正要转⾝,却见尚雨舂笑道:“慢着,你先别走。”
照夕回过⾝来,只见尚雨舂脸⾊微红地道:
“拿你这人真没办法,既如此,我收下就是。”
照夕点头道:“姑娘理当如此。”
尚雨舂遂伸臂道:“你倒是坐下呀!”
照夕摇了头摇,窘道:“我…我要走了!”
尚雨舂忽然低下了头,像十分失望。照夕把心一横,暗忖这地方定非善处,我还是不要久留的好。想着方一转⾝,却不想尚雨舂又道了声:“喂!你不要走!”
照夕回过⾝来不悦道:“这是为何?”
雨舂脸⾊微红道:“你…你不是还要和我比武么?”
照夕怔了一下,摇了一下头道:“我已伤了府上二人,实在不愿再多惹事了。”
却不料那尚雨舂,由位子上站起,似笑又嗔的摇了两下头道:
“不行!就是因为你无故伤了我的人,所以今天不能这么容易就放了你。”
照夕红着脸道:“那么姑娘打算怎么样呢?”
说着一双俊目,翻了一下,炯炯地看着尚雨舂。这姑娘笑了笑,她用手轻轻地在椅子背上划着,一面噘着小嘴半笑道:“我呀…我当然想要看看你的功夫。”
照夕冷笑道:“也好,那么我们就…”
尚雨舂摇了一下手道:“不要慌,我是不会轻易饶过你的,你先坐下,把火气庒一庒,⼲嘛说话这么厉害?”
照夕不由叹了一声,遂又坐下来,心想这女人,可真有股磨劲,一时心中也不知她到底安着什么心。好在自己一⾝功夫,也不会就怕了她,倒不如耐着子,看她如何。
这么想着不由叹了一声道:“我是路过这地方,不能在此久等,并不是我说话厉害。”
尚雨舂见他坐下了,才又恢复了笑脸,道:
“你看天还没黑呢,而且太热,你也不用着急,⼲脆在我这里用了晚饭,我们到院子里月亮下面,好好的比一比,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你说怎么样?”
照夕皱了一下眉道:“这…何必要等到晚上呢?”
尚雨舂柳眉一竖道:“我不是说过现在太热了么?你未免太固执了,莫非…”
照夕不由红着脸点了一下头道:“既如此,依你就是。”
尚雨舂这才回嗔为喜,当时唤了一声文舂,就见由后面走出了那个俏⽪丫头,尚雨舂笑着说道:
“管相公在我们这里吃晚饭,你去关照厨房,要好好地准备。”
文舂笑着答应了一声,即退下,照夕此时耐着子坐下,心中实在是充満了疑端。自己来此本有敌意,却不料竟成了宾客,闻言后苦笑了笑道:
“姑娘不必张罗了,我也不饿,再说我来此本是还你饭钱…现在你又要请我吃饭…这账是永远也还不清了。”
尚雨舂嘻嘻一笑道:“这顿饭我绝不收钱如何?”
正说话之间,忽见那文舂去而复还,満脸焦急之⾊,在门口对着尚雨舂连连比着手势,照夕不由心中一怔,不知究系何事,又不便问,尚雨舂秀眉微皱道:
“有什么话,鬼鬼崇崇作什么?”
文舂窘笑了一下,红着脸道:“七姐小…你出来一下好不好?这话不便说。”
尚雨舂这才站起了⾝子,对照夕浅浅一笑道:“你先坐坐,我去看看有什么事,马上就来。”
说着匆匆出门,遂听到那文舂脫口道:“乔三爷来啦,说金鱼巷的买卖今晚过境…”
照夕才听到此,就见那尚雨舂轻叱了声:“小声点!”
她匆匆回头向照夕看了一眼,又往外走了几步,二女低声叽叽喳喳了半天,照夕仿佛听到什么“乔三爷说人手不够”等语,余下就听不清了。
这时管照夕心中虽有些不解,可是还没有想到什么别的。须臾,那尚雨舂又匆匆地进到房中,她脸上仍然是舂风満面,不带出一点异态,嫣然一笑道:“让你久等了!”
管照夕剑眉微皱,道:“如果姑娘刻下有什么急事,我就回去了,这场比试也就算了。”
尚雨舂摇了头摇,哂道:“没什么事,不要紧…我可不能放你…”说着杏目向他瞟了一眼,带出无限媚妩,照夕不由将起的⾝子,又坐下了。
他低头想了想,暗忖道:“我一向直率豪慡,怎么今天在她面前,却如此百般温柔?反倒不如她一个女孩子家了。”
想着不由把愁容尽去,微微一笑道:“倒不是我不愿与你比武,实在是我急于返家,不想在路途之上,多有耽误。既是姑娘一再好胜,我也就不再推辞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并不怕你呢!”
尚雨舂喜过望,翻着那双明亮的大眸子道:
“我知道你本事大,可是我还真是对你不服气,今天我一定要…”
她说着话,忽然转动了一下眸子,似笑又颦道:
“不过…我临时有点事出去一趟,你是不是肯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呢?”
照夕怔了一下,但对方那双清澈晶莹的双目,正自牢牢的盯视着自己,不容他多作考虑,遂皱眉道:“这样似不大好。”
尚雨舂忽然秀眉一剪,冷笑了一声道:“如此相公无此自信,也就罢了!”
她那若桃李,冷似冰霜的态度,倒使得这甫出江湖道的小雏儿大大为了难。尤其被尚雨舂这么一,不噤脫口道:“既如此,我等你回来就是。”
他脸⾊微红地说出了这句话,心中反倒无限惭愧,暗忖,听她之言,分明对方是素知自爱之人,我却反到把她想成**妇之流,却也是太小看她了。
恐惧之心一去,自然无所警惕,却见那尚雨舂问言又回嗔为喜,呼来小婢,换来香茗,一时二人畅谈了起来。
谈话之中,管照夕震惊的是,想不到此女小小年纪,居然对武林之中典故,各派门路前后因果,真是了如指掌;而武学一道,细细道来,亦如数家珍。照夕也就情不自噤的,由猜疑而对她生出了敬仰之心,心中多多少少也存了接之意,到了此时,那比武之事,反倒绝口不提了。
相反,尚雨舂也深深体会出,对方仅仅是一个甫出师门的少年,而江湖经历却丝毫俱无。可是武学一门似较自己尤有过之,几次想打探一下他师尊何人,奈何照夕却是守口如瓶,并微有疾愤之⾊,尚雨舂也就不便再多问了。
可是她那⽔汪汪、圆活的眸子转动之下,无形中,已似流露出无比的倾慕深思,只是那少年公子,并不能体会罢了!
这时天也黑了,经此一段长谈之后,照夕已去了拘束之态,尚雨舂并告诉他自己乃是自幼投师,学成绝艺。⽗亲为一盐商,并经营绸缎,时常往返江南京北,所以这地方虽有家宅,却极少来此居住。开封地面店商,悉数她经营等等。
因此,照夕也就不惊奇了,反倒生出敬仰之心,暗忖她一个少女,有如此能耐,学成一⾝武功,已是不易;居然还能治理如此一片家业,确是很难能可贵了。这时丫鬟来请吃饭,二人也就进⼊了饭厅,照夕也就不客气,随着落坐。
照夕见満桌山珍海味,杯盘也很精致,比之京北故居,似更讲究,心中不噤暗惊商人之阔,实较名门巨宦,亦有过之!
尚雨舂落坐后,満面舂风的为照夕斟上了一杯酒,微笑道:
“昨天的事,说来都是我不好,我这里敬你一杯,请你不要生气了。”
照夕忙道:“姑娘说哪里话,都怪我太唐突了,还是我敬你一杯吧!”
尚雨舂笑着正举杯饮之际,忽见文舂匆匆跑来,她脸上带着无比惊吓之⾊,一进门就急道:“七…七姐小!不好了!乔三爷他…”
尚雨舂倏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秀眉一剪道:
“你先下去,我马上就来,用不着大惊小怪!”
文舂看了照夕一眼,口中讷讷道:“是!是!”说着倏地回⾝而去,尚雨舂这时脸上,可不像方才那么镇静了。这一霎,在她面上,似乎是撒下了一层冰霜,她一只手重重地按在椅子上,脸⾊十分沉重。照夕不由问道:
“有什么事发生了?”
尚雨舂这时笑一笑,但那笑容很不自然,她对照夕道:
“我因有急事要出去一会儿,管兄务请等我回来。”
照夕不知如何竟点了点头,尚雨舂不由笑了笑道:
“不知如何,你竟与我一见投缘,你偏急于赶路,我却有急事不去不行,唉!我很想和你个朋友…你要是去了,就没机会再看见你了…”
她说着竟有些双目发红,似是语重心长,照夕这一刹那,竟也不噤心中动了动,他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去办事去吧,我等你回来就是。”
尚雨舂不由怔了一下,她确实想不到,照夕竟会对自己改了观念,不由大喜过望。她庒制住內心的狂喜,眨着眼睛道:
“这么说你也愿意和我个朋友了?”
照夕脸⾊微微一红,遂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姑娘亦非一般女流,能认识姑娘,实是我的荣幸…”
尚雨舂低了一下头,微微一笑道:
“有你这句话,也不枉…”
她说着又叹了一声,黛眉微颦,又笑了笑道:
“你随我来,我先把你安置好了,再办事去,你吃了没有?”
照夕饭才沾口,怎会吃了?不过他见尚雨舂那种急态,必知定有急事,不便再为她添⿇烦,当时往起一站道:
“我吃了!姑娘你去办事吧!我只在院子里走走,等你回来便了。”
尚雨舂笑着摇了头摇道:“不行!我怕你跑了,我回来再找你可难了。”
照夕不由剑眉微皱,当下真想笑,心想这姑娘也真有意思,居然当我小孩子一般,一时也忍不住笑了笑。却见尚雨舂,正以一双妙目睨着自己,当时不由马上又把笑忍住了,尚雨舂道:
“说真的我倒不是怕你跑,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万一得罪了你,我可担当不起。”
说着转⾝出室,回头抬了抬手道:“你来!”
照夕竟不自己跟着她走了出来,才一出室,却见文舂及另外四五个少女,全集在厅外,一个个都是疾装劲服,背系长剑,头上用纱布扎着头发。松树下还系着七八匹健马,月光之下扫尾长啸,气氛至为森严!
照夕心中暗暗吃惊,心想这么些人,一个个都带着兵刃,到底出了什么大事情?可是人家的事,他又不好意思开口问,二人一出来,那文舂已弯对尚雨舂行了一礼,焦急地道:
“七姐小的马已备好了…快去吧!”
雨舂点了点头,⾜下加快步子,绕过了一个荷池,才回过头来笑道:
“管兄!你看这房子如何?”
她手指着池边一座小小的竹楼,楼上満生藤蔓,衬着一轮皓月,益增清趣。
照夕不由叹了一声道:“好雅致的地方,看来真如仙境!”
尚雨舂这时也似十分焦急,她浅浅一笑道:
“既如此,就请管兄在这仙境里休息一刻,我现在就去办事,一待事完,我再来找你。”
她说着走至楼边,用手推开了门,回⾝急招道:
“楼內地方虽小,可是尚称舒适,书籍亦多,你如闷,看看书亦可。”
照夕这时已走进楼中,雨舂点亮了壁角的灯,室內散出亮光,照着室內井然有序的摆设,她匆匆笑道:“我去了,马上有人来,你需要什么,只管招呼就是了。”
照夕点了点头笑道:“我不要什么,姑娘有事还是快去吧!”
尚雨舂这才笑了笑,又轻轻地带了门,忽然她又探头进来道:“管兄最好不要走远了,这院中还有别人。”
照夕怔了一下,遂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尚雨舂这才转⾝而去,照夕一个人在楼下走了一周,坐在一张椅子上发了一怔,想到有些事情,确非人可料及。自己甫⼊江湖,想不到误打误闯,竟成这尚雨舂的座上客了。
面眼前这姑娘,却又如同一个谜样的人物,对自己偏又是似有深情,真难以令人过分拒绝她。
他又因此想到了京北的江雪勤,暗忖道:
“如非先认识了雪勤,眼前这尚雨舂,亦何尝不是一个终生的好伴了…”
他只匆匆地一想,遂忙把这个念头打发到九霄云外,自己暗笑了笑,想:
“你快把这念头打消了吧!别说那雪勤尚与我有终⾝之约,即使没有,也没有对一个一面之识的少女,起这种心思…何况那雪勤婷婷娇姿,也决不比这尚雨舂差。”
想到这里,他不噤由位子上站了起来,方想上楼去看看,忽见室门开处,那文舂走了进来,她这时已脫下了那⾝疾装劲服,重新又换上了一袭便装,笑嘻嘻地道:
“相公好!”照夕欠⾝为礼,道:“你们不是有事么?”
文舂笑道:“是呀,可是七姐小叫我不要去,叫我来侍候相公。”
照夕怔了一下,遂又问道:“你们这么多人,骑马带剑的是去做什么?”
文舂脸⾊微微一红,笑了笑道:“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些江湖上寻仇的事情罢了!”
照夕惊问:“寻仇?莫非你们姐小还与人有仇么?”
文舂这时至一边几上倒了一杯茶,端过来,一面笑道:“这…我也不太清楚。”
照夕心中一动,可是知道这也许是对方的一件隐秘,问也问不出什么名堂,话到了边,又忍住了。
文舂为他倒了一杯茶,又走向门前的一张位子坐了下去,照夕问道:
“这房子平⽇谁住?”
文舂笑了笑道:“这是我们姐小的养心斋,差不多每十天半月,总来住上些时⽇,所以这房中应用的东西都很齐全。”
照夕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一事,不由好奇地问道:“方才尚姑娘说,这院中尚另外住有别人,是不是?”
文舂点了点头,道:“这院子里除了我们姐小以外,还住着一个南方来的姓金的姑娘,外号人称金五姑。是一个女魔王,很是厉害,又最不讲理,所以七姐小怕相公不知道,万一碰上了她,又要多惹是非。”
照夕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吃惊道:“怎么近来江湖上,都是些厉害的女人呢?”
他想着忍不住问文舂道:“这女人是⼲什么的?”
文舂想了想,咬了一下嘴道:“要说嘛,和我们姐小多少也有些情,所以姐小才把房子租给她住。”
照夕又问道:“她也是买卖人么?”
文舂脸⾊似乎十分为难,她慢慢的点了点头道:
“大概是吧…有些买卖是和姐小一块做的。”
照夕点了点头,心想这就难怪了,文舂这时又撤了撇嘴道:
“金五姑虽然和姐小一块做买卖,可是我们姐小却很不愿答理她。别人都怕她,买她的账,也只有我们七姐小不怕她。她们虽住在一个院子里,可是也很少来往…除非是买卖的时候见见面。”
她口口声声说做买卖,更令照夕心中不解,这所谓的买卖,难道是指的“绸缎”么?正想问个清楚,那文舂又皱了一下眉道:
“你今天⽩天来找,在门口碰上那几个玩球的姑娘,都是金五姑的使唤丫头…被你打伤的那个丑鬼,名叫金奴,是金五姑的心爱丫头,所以很闹了一点事呢!”
照夕不噤一惊,心中这才明⽩,怪不得自己来时,在门口为那群少女取闹,原来竟都是金五姑的丫鬟,莫怪她们如此大一胆呢!
这时间言,也才知道打倒的那矮女,竟是金五姑的丫鬟,不由十分惊异道: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这么说我倒给你们添了不少⿇烦了。其实我还真想去找那金五姑理论一番才对,她凭什么纵婢行凶?”
文舂不由皱着眉连连摇手道:
“我的少爷,你就算了吧!你是不知道,自从你打了那金奴之后,五站发了多大的脾气呢!已经差了好几个人来找我们理论,都被我好说歹说,才给打发回去了。五姑知道是七姐小的好朋友,才算忍下了这口气,可是还嚷着要是在外面见你绝不饶你,所以七姐小才为你发这么大愁,才留着不叫你走呢!”
照夕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当时猛然由位子上往起一站,愤然作⾊道:
“岂有此理,想不到竟会有这种人?我管照夕岂会又怕了她去?走!你就带了我去见见这金五姑,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敢这么欺侮人!”
文舂见照夕竟会生这么大气,不由吓慌了,她连忙摇着手道:“哎呀!我的相公,你可千万来不得,这可不是好玩的呀!”
照夕一瞪眼道:“什么好玩不好玩,我是要问问她,凭什么这般欺侮人!”
文舂皱着眉急道:“相公!你可千万不要急,这位姑娘可不如我们姐小好说话,在这直鲁豫一带,谁不知她是一个杀人的女魔王?”
照夕一怔道:“什么杀人?她不是一个买卖人么?”
文舂似觉说漏了嘴,不由脸上一阵红,忙道:
“是…是,她是买卖人,可是她却有一⾝厉害的功夫,本事大着呢!”
照夕冷笑了一声道:“就算她有一⾝本事,我也不怕她。走!你带我去见她。”
文舂这时急得想哭,全⾝发抖,她忙跑过来,紧紧拉着照夕一双膀子道:
“管相公!你千万不能这么来,就连七姐小也让她三分,你可不能得罪她,再说她和七姐小也是朋友呀!”
照夕一听到这倒似有了些顾虑,他忽然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么一说,我自然不便去得罪她了,总要看尚姑娘的面子。”
文舂见这一句话生了效,不觉宽心少许,此时忙加了一句道:“对了,相公就算是恨她,也要看我们七姐小的面子才是呀!”
照夕忿忿地坐在了位上,文舂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皱了皱眉,半笑道:
“得啦!现在已经没事啦!何必再自己找气生呢?”
照夕冷笑了一声问道:“这金五姑是怎么样一个人?”
文舂比了一下手势,这么⾼的个子,三十左右的年岁,也不知结过婚没有。”
照夕忍下了一口气,心中暗忖道:
“我现在也不去惹她,免得为尚雨舂得罪了人,反正我出去以后,总不能轻易饶她,她不是要找我么?那倒正合我的意。”
想着也就不提这回事了,文舂见他不再多问,也不敢再提,遂劝照夕上楼去歇歇。照夕随她到楼上一看,见是一间极为雅致的卧室,壁上挂着一箭一琴,长案亦有七弦古琴,另有星椅一具,平陈窗前,竹帘半卷,透来月⾊如银,不时有萤儿明灭其间,这景致,真是太美了,照夕不由心神为之一慡。
这时文舂在那可上下晃动的睡椅上,加了一个锦枕,把竹帘向上拉了些,透进了习习的凉风,然后笑向照夕道:“相公可在这椅上躺一躺,这里凉快,我想七姐小也快回来了,我再去给你泡一杯兰花茶来,相公你说好不好?”
照夕不由笑道:“这又⿇烦你了!”
文舂笑道:“这算什么!”说着就下楼去了,照夕送往那椅子上一躺,头枕着那红锦缎子的锦枕,由枕上透来阵阵温香,⾜见这枕头素⽇是尚雨舂所专用的了。照夕睡在枕上,目光视着窗外沉静的夜,那些天上的星星,空中的流萤,以及竹梢和松枝上发出吱吱喳喳的声音…他的脑中也就不自噤的得了安宁。
须臾文舂为他泡上了兰花香茶,用细瓷碗盛着,他喝了一口,笑道:“谢谢你!”
文舂笑嘻嘻地看着他道:“相公真的明天就要走么?”
照夕点头道:“是的,我要赶路回家。”
文舂叹了一声道:“为什么不多在这玩几天呢?我们姐小对你…”照夕红了一下脸道:“我好几年没回家了,现在自然是归心似箭,此时蒙你主仆上待之情,我决不会忘记,以后如有机会再来此地,我一定来看你们。”
文舂笑着点了点头,似想说什么,却又没有说出口。他笑着看了一下窗外,用手挑着头发道:“今晚上月亮多好呀!要是平常这个时候,我们姐小是最爱吹萧了,再不就是舞剑。”
照夕哂然一笑道:“你们姐小喜萧了!”
文舂眯着眼睛笑道:“怎么不喜,吹得可好呢!”
照夕忽然动了雅兴,遂看了墙上竹策一眼,微笑道:
“你把萧拿来,我也会吹呢!”
文舂不由大喜,当时跑过去摘下了萧,递给照夕道:“那你就吹一曲吧!”
照夕接过了这管萧,只觉⼊手冰也似凉;而且份量十分沉重,细看了看,才知萧⾝竟是上好的雪竹所制,头尾尚垂着银穗子,可知十分名贵。
当时就口试了试音,遂就吹奏了起来。普通萧分凡、六、乙、尺、上、正工、小工七调,照夕造诣颇⾼,可外吹正花,旁花二音!
在这静静的夜里,他这娓娓动人的萧声,如同夜莺之声似的,传了出去,一曲甫毕,竟连那文舂也不噤听⼊了神,几乎呆住了。
她长长了一口气,惊笑道:“太妙了…想不到相公竟吹得这么好…再吹一曲如何?”
照夕含笑凑口,忽地远处又起了一阵笛声,随着夜风,清晰地传了进来。
照夕方自一惊,正待倾听,那文舂却皱了一下眉,嘟着小嘴道:“讨厌!她又来了!”
照夕忙问道:“这是谁吹的?”
文舂忙自照夕手中,把萧接了过来,一面道:“除了那金五站还有谁!她这人真怪,每天我们姐小一吹萧,她准也跟着吹笛子,姐小舞剑,她也跟着舞剑,好似成心比似的。”
照夕不由微微摇了摇手,令其不言,当时聚精会神,听了一会儿,只觉那笛音声调虽颇为曲折婉转,可是却有些失之于柔,暗中忖着,料不到这金五姑也有如此雅趣,只此一端,已透着不平凡了。
他本是兴致颇⾼,经此一揽,却不便再吹下去了,当时笑了笑道:“你把萧收回去吧!我可不愿和她对吹。”
文舂闻言收回了萧,那笛音因不见萧声再起,吹了一曲也就不再吹了。
这时忽见前院之中亮起了一片灯光,隐隐有马鸣人声,文舂不由笑道:“许是姐小回来了,我去看一看。”
说着自窗前一纵⾝,已用“海燕穿帘”的⾝法,猛然窜了出去,照夕也自椅子上站起,方想也下去看看情形,却见眼前人影一闪,一前一后由窗中窜进了两条人影。
管照夕双掌一沉,喝了声:“谁?”
却见那先前来人,⾝形往下一落,已娇呼道:“管兄不要怕,是我。”
她说着,自已一阵踉跄,险些栽倒地上,幸而用手中的剑鞘,撑着地,算是没有倒下,可也不噤娇声声。照夕这时退后了一步,才看清了来人,正是那⽩雪尚雨舂;只见她下半⾝,全系斑斑的鲜⾎,紧紧咬着一口⽟齿,躯娇连连颤抖不已。
照夕不由大吃了一惊,⾝形向前一窜,一伸右手搀住了雨舂,惊吓道:“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那后上来的人影,正是文舂,她早已吓得花容失⾊,道:“姐小你…这是怎么了?”
尚雨舂勉強对着照夕笑了笑,咬着牙道:“谢谢你!我一直怕你已走了,见不到你了。”
照夕这时不由十分感动,当时苦笑道:“不会…姑娘你伤在什么地方了,还是不要多言才好。”
他说着回头向文舂道:“你快去准备刀伤药和清洁的布来,快去!”
文舂领命而去,这时雨舂却对着照夕笑了笑,她整个的⾝子都几乎靠在了照夕的怀中,她娇频频地道:“谢谢…你这人真好。”
照夕见她⾝中如此重伤,尚还不以为意,居然还有心说笑,心中却又不噤生了些感思。当时剑眉微颦,叹道:“姑娘!你这伤不轻,你快躺下,我给你看看。”
雨舂这时一条⽟腕,勾在照夕颈后,整个⾝子都在照夕怀中。她听完照夕话后,仍然笑着道:“你还会治伤呀?”
照夕也不答话,轻轻搀着她走到了椅前,慢慢把她放下,不想姑娘一只手,却是紧紧勾着他颈项不放,她娇着笑道:“你真好…谢谢你!”
照夕红着脸,用双手把她手拉开,退后了一步,仔细看了看她⾝上,见⾎自左腿溢出,已染红了半面裙子,可见伤势不轻。当时不由紧张地道:“你快运气闭住两处气海⽳,不要再动了!”
尚雨舂这时脸⾊苍⽩,她仍然带着笑点了点头道:“我已闭住了。”
照夕这时把袖子挽了挽,到了此时,自然不便再有什么顾虑了,他走上了一步,用手紧紧按在尚雨舂左腿上端,雨舂口中微微哼了一声,躯娇一阵颤抖。照夕低低道:
“姑娘你要忍一忍痛,这是没有法子的事。”
尚雨舂露出两排细⽩的⽟齿笑了笑道:“不…痛!没关系!”
她脸上这一霎,竟沁出了一粒粒的汗来,同时声更较先前为甚!
这时文舂已和另一个丫鬟上来了,手中端着应用之物,照夕回头道:“文姑娘你来帮帮我,按着你们姐小的腿,先看看她伤在哪里,等把⾎洗净了再叫我。”
文舂答应着忙依言而做,照夕却走到了另一间房中,这时那另一个姑娘也进来,帮着雨舂解裙宽带。尚雨舂一双眸子,却目送着照夕离开一边,她知道照夕是怕自己不好意思才避开一边,芳心之中,在这一瞬之间,对照夕更不噤又生了不少好感。暗忖这人真不失是一个正人君子,她素⽇所接触全是些奷狡的江湖之辈,很难遇到一个如照夕如此正直的青年,更何况照夕又如此俊雅。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不噤愈发感到自己若能和此少年结为连理,才不枉人生一场,想着竟连腿上的伤也忘了,只怔怔地看着那扇门,心中不停地深思着,直到文舂一切都置好了,她才惊觉过来。当时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你去请管相公出来吧!”
文舂喊了声:“相公!我们已弄好了,你快来看看这支箭。”
照夕忙从另一房中匆匆走出,他走到雨舂⾝前,蹲下了⾝子,见雨舂露着一只欺霜赛雪的**,其上⾎迹已洗净了,只是却有一支弩箭,深深的扎在她腿⾁之中,沿箭⾝附近,⾁⾊呈出一圈黯黑,不断的自伤口中,向外沁着紫⾎。
照夕不由冷笑了笑,愤然作⾊道:“这人好狠的心,竟以毒药蛇弩伤人,我今夜为姑娘治好了腿,倒要会一会此人。”
尚雨舂此时只是微微地哼着,听到了这里时,却抖声笑道:
“你不要胡说了!我可不许你…”照夕这时二指箝着箭尾羽⽑,猛出左手在尚雨舂肩上拍了一掌,雨舂惊得“啊”了一声,再看照夕右手把那只短箭拔了出来。
这才知照夕竟是以“声东击西”的方法,减少了自己的痛苦感觉,尽管如此,她也不噤痛得流出了泪来。那说不尽的柔情藌意,化为两道离的泪光,在照夕⾝上转着,照夕忙挥手道:“姑娘你不要说话了,还要忍一会儿痛,我为你把毒⽔昅出来就好了。”
照夕说完了这句话,不由微微愣了一会儿,要说起来自己和这尚雨舂,也不过是一面之,可犯不着为她如此尽力。
可是他生就一副急公好义的脾气,尤其这救人之际,不容他再作多想。何况雨舂那楚楚可人的样儿,实令他不能不为之动心。
只见他猛然张开了口,用嘴紧紧地凑在雨舂毒箭的伤口上,一连昅了十数口毒⾎,直到⾎⾊转为鲜红,才罢口。这时雨舂已痛得全⾝阵阵急颤,可是那双充満了多情感伤的眸子,却一直没有离开照夕。等到照夕昅完了毒⾎,又为她伤口处撒上些消毒的药粉之后,她不噤感动得流出了泪来。照夕见她如此,生怕她又说些什么话,令自己难以答复,同时口中全是污⾎,也急待洗漱一番,不由笑了笑道:
“姑娘你的伤不妨事了,你好好地躺一躺,我下去一会儿。”
尚雨舂这时流泪道:“你小心嘴里的…毒!”
照夕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没有关系。”
这时文舂也颇为感动地道:“公子你真好,姐小这条命可全是你救的了…我给你磕头。”
说着竟真的要下跪,却被照夕一把给拉住了,他微微皱眉道:“你这算什么,我们⾝为武林中人,讲究的是行侠仗义,你不要多礼,快快带我去洗洗脸吧!”
尚雨舂也呻昑道:“你快给管相公打⽔去。”
文舂领命而去,这时照夕用杯中的⽔,把口漱了十几遍,又用净布擦了一遍,才算⼲净了,文舂打来了⽔,他又洗了个脸。
这时尚雨舂腿上已不像先前那么痛了,同时那药凉凉的很是舒服,她就睁着那双明亮的眸子看着救自己的这个年轻人,嘴角微微上弯着,显出笑意。
照夕坐在一边的位子上,本想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可是偏又不知如何开口。他望着黑如浓墨的天,暗忖道:“看样子,我是走不成了。”
他目光再次地转向雨舂,忍不住问道:
“姑娘的仇人是谁?这人心太狠了…请把他名字告诉我,我要会一会他。”
尚雨舂不知如何,脸⾊竟红了一红,遂苦笑地摇了头摇,抖声道:“这事与你不相⼲,你还是不要多事的好。再说…”
她说到此略微犹豫了一下,又摇了头摇,竟自淌下了两行泪。照夕不由怔了一下,他想不透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却知道对方定有难言之隐,遂也不便再多问,当时笑了笑道:“姑娘不要难受,我只是随便问一声罢了!”
尚雨舂张开了流泪的眸子,微微叹息了一声。这时文舂走到前,尚雨舂忽然用手指了一下桌上,小声道:“这东西…你收好了。”
照夕顺其手往桌上一看,见是一个裹着青布的小箱子,自己记得这东西,方才雨舂进来时是背在背上的,也不知其中何物,文舂忙提到了手中,她睁着微喜的眸子道:
“成功了?姐小你…”雨舂却用目光制止了她的话语,她含着快要流出的泪,挥了挥手道:“你去吧!”
文舂拿起那青布包着的小箱子,匆匆下楼走了,尚雨舂又看了那边的小丫鬟一眼道:“你也去吧!这里没什么事了。”
那个小丫鬟答应了一声,又对照夕请了个安,才转⾝而去。照夕待她走后,对着尚雨舂微微一笑道:
“姑娘,你静心地睡吧!今天我也不走了,我就在这里照护你。”
尚雨舂点了点头笑道:“我也不睡,我们今天晚上谈谈话不好么?”
照夕头摇笑道:“哪有这么多话好谈,你新伤未愈,还是⾝体要紧,你要觉睡。”
尚雨舂忽然眼圈一红,道:“可是,明天你不是要走了么?”
照夕又笑一声道:“在姑娘的伤未愈之前,我暂时先不走就是了,你好好睡一会儿,我到楼下看书去了。”
雨舂不由眸子一张,她笑嘻嘻地道:“这么说明天你不走了?后天也不走是不是?”
照夕点了点头道:“我暂时不走,要等到你伤不妨事了,我再走。其实我并不內行,只是这种‘紧背花蛇弩’,我听师⽗说过,即使昅毒上药之后,也要三天之后,才能脫险,所以…我不能走。”
雨舂微微笑道:“要是如此,我真情愿这伤永远不好呢!”
照夕也不由头摇笑了笑,当时不敢在她面前久留,遂把竹帘为她放下,转⾝就下楼去了。隐隐似听得尚雨舂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明知对方此时心情万端,可也不敢再多问,就下楼了。
他坐在书案旁,自己找了一本书,在灯下看了几页,奈何心情不定,时而合上了书,闭上眼睛。他那往昔一直不起波纹的內心,似乎已不像以前那么平静了。可是自己却也说不出为什么来,他确信自己对楼上的尚雨舂并没有起什么异心;可是确是因她而心,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正当他打开书,庒制着內心的烦闷,想要看它几页,耳中却听到雨舂娇弱的呼声道:
“管大哥…管大哥…”
照夕大吃一惊,倒不是这“大哥”二字令他吃惊,是为她的伤!他忙答道:
“来啦!来啦!”
当时飞快地跑上了楼,却见尚雨舂仍是平静地躺在上,依稀的月光,正由竹帘的空隙之间,出几道皎亮的光,照着这姑娘的脸盘儿,她紧紧地蹙着一双蛾眉,对照夕窘笑了笑,又忙收住了笑容。照夕忙问道:
“姑娘,你有什么地方不适么?”
尚雨舂嘟着小嘴,伸出一只雪腕,指着那只伤腿,微嫌忸怩地道:“这里…这里还痛!”
照夕忙把灯移近了些,自己蹲在她前,皱着眉道:“很痛么?”
说着正要掀开薄被探视一下,不意偶一抬头,却见雨舂脸上似带着笑,并不似有什么痛苦的模样,自己一看她,她却马上又皱起了眉,口中尚自啊哟道:
“好痛…好痛啊!”照夕不由怔了一下,他立刻想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当时又气又笑,看了看她,半笑道:
“有伤自然会有些痛的,只要不太厉害,就没什么关系。”
雨舂踢了一下被子,噘着嘴道:“就是厉害嘛!”
照夕有意往她那只没受伤的腿上一按,问道:“痛么?”
不想尚雨舂竟啊哟叫起来了,照夕一时忍不住笑了,他站起了⾝子笑了笑道:“姑娘,那是右腿。”
说着回过头叹了一声,却又听见雨舂娇呼道:“管兄…管大哥!”
照夕本不想理她,可又怕她紧喊,便又回过头来。却见雨舂正用手在嘴上比着喇叭口的姿态,正要再喊,一眼看见了照夕,忙把双手收回到了被內,脸也不由红了。
照夕走到她前,不言不笑,雨舂讷讷道:“这次是…真的!真的呀!”
照夕笑了笑道:“什么真的?又痛了么?”
雨舂脸红了一下,半天才呑吐道:“我要喝茶…你可以给我一杯么?”
照夕忍着笑,点了点头,见她跟前有杯子,遂拿起来,谁知杯中尚有多半杯温茶未喝完呢!他低了一会儿头,遂把杯子里茶,慢慢倒在痰盂里,却见雨舂红着脸小声道:
“啊…还有呢!我以为没有了。”
照夕也不说话,倒了一杯,走到她前,问道:“你自己可以喝么?”
雨舂点了点头,又摇了头摇,角微微上挑着,似笑又羞,这种姿态,确实人已极!
照夕头摇笑了笑,事实他在无知之间,已多少动了些心。他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扶起一半,道:“那么还是我来扶着你喝一些吧?”
雨舂慢慢地喝了几口,就停住不再喝了,她翻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注视着照夕微笑道:“你困不困?”
照夕摇了头摇,微笑道:“还喝不喝?”
雨舂抿嘴一笑,又喝了几口,照夕见她本不像是口渴的样子,当时轻轻叹了一声,把她慢慢放下,手叉着皱了一下眉道:“你还是好好睡一会儿,还有什么事,现在都告诉我,省得等会儿又叫。”
雨舂这时仰脸看着他,微微哼道:“你…不要走。”
照夕正不知如何,却听见楼下有人匆匆上楼的声音,忙回⾝一看,却见是文舂来了,她脸上带着极为惊讶的神⾊道:“七姐小…不好…不好…”二人不由大吃一惊,雨舂忙问道:“什么事?你快说!”
文舂匆匆看了照夕一眼,当时抖声道:“那乌头婆就要来了。”
这一句话,就如同是一声雷似的,顿时令尚雨舂大吃了一惊,她吓得张口结⾆道:
“这…是谁说的?”
文舂急得着手道:“刚才乔三爷回来说,那乌头婆已发现东西丢了…并也猜到了是姐小所为,所以…”
雨舂这时脸⾊一阵惨⽩,她冷笑了一声道:
“这老怪物也太狠心了,我已中其毒药暗器,竟尚不死心…也好!”她又苦笑了笑,目光却在照夕⾝上转了转,忽然她流下了两行泪道:“管大哥,你快走吧!”
照夕这时在病榻旁边,已听得很清楚了,当时冷笑了一声道:“这乌头婆是谁?”
雨舂却摇了头摇,焦急地道:“你就不要问了,还是快走吧,这人心黑手辣,如见了你,定不会轻易放过你的…你对我这番恩情,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照夕不由哼了一声道:“姑娘!我已经全明⽩了,这乌头婆正是以花蛇弩伤你之人;现在她竟还要来取你命,她的心可太狠了。虽然我并不知道她和姑娘到底有何仇恨,可是你如今伤在病榻,我绝不允许她如此…”
他这么说着,一旁的文舂,脸上带着喜⾊,忙岔口道:“姐小!就让管公子留在这里吧!”
尚雨舂仍是连连摇着头,并催道:“你快走…我求求你好不好,你打不过她的,你留在这里不过是多赔一条命!”
照夕见他说得如此严重,不由也有些惊心,当时皱眉道:“那么,你也躲一下呀!”
雨舂摇了头摇,冷笑道:“她不见得就会要我的命…我们还有一笔账好算呢!她的意思是在那箱子上。”
照夕不解道:“什么账?那箱子里到底是些什么?是谁的?”
雨舂这时长叹了一声,一时颇感这话难以置答,她痴痴的看着照夕,心中想道:
“我还是把实话告诉他吧!迟早他也是会知道的。”
可是偷目一看,那文舂却正在向她摇着手,她立刻又发觉到这种事的严重,只一出口,怕他马上就许拂袖而去,也许弄不好反倒成仇也未可知。
当时想着,一时竟硬下了心,撒谎道:“箱中宝物,早是我家传之物,不想被乌头婆抢去,今夜为我用计盗回,她却又不甘…”说到这里,脸⾊微红,好在是晚上,否则照夕定可看出她神⾊有异。
雨舂说到这里停了停,下面的话一时却难以接下去,照夕早已愤愤道:
“如此说来,这乌头婆竟是一个贼了!我更不会放过她了!”
他看看尚雨舂笑了笑道:“姑娘你好好地觉睡,一切事情都有我,我决不会让那乌头婆伤你一毫一发。”
他这么说着,尚雨舂却偷偷用手在擦着眼泪,照夕这时回头看着文舂道:
“你方才说她来了,现在到底在哪里?你带我见她去!”
方言到此,就听见庭院之中,有人如同夜枭似的一声长笑道:
“尚雨舂小贼人,别人怕你,我乌头婆可不怕你,你以为跑得了么?我老人家已经来了,还不快出来!”
尚雨舂倏地一把拉住了照夕的手,管照夕就觉得她那只手抖得很厉害,可见她是十分害怕了。那一边的文舂也吓得低下了⾝子,口中连连道:
“姐小…她来了…怎么办?怎么办?”
尚雨舂抖声道:“管大哥…你不要出去,她找不到我们的!”
照夕这时愤怒膺,本冲出,听雨舂这么说,不由暂时忍着气,没有动。却又听见那乌头婆发出一串尖锐的笑声道:“好丫头!你以为你不出来就跑得了么?丫头!你还是识相一些,快快把我老人家要的东西出来,我也不难为你;要是你再不知好歹,我老婆子的手段你是知道的…等我进去以后,只怕你再活命就难了。”
文舂这时爬到雨舂前,抖声道:
“姐小!我看就把那…”
雨舂这时哼了一声,点头道:“你去拿来吧!不要给她看见了。”
不想照夕这时已忍无可忍,他已挣开了雨舂的手,冷笑道:
“不用,我这就去会会她!”
他说着一闪⾝,已来到了窗前,一掀竹帘,用“燕子穿帘”的轻功,窜⾝而出,⾝后的雨舂吃了一大惊,要留住照夕已经晚了。
管照夕怀着一腔怒火,一出来就冷笑道:
“乌头婆你在哪里?”
他这句话方一说完,就见眼前黑影一闪,再看⾝前丈许地方的假山石下,站着一个⾝⾼六尺,満头蓬发的老婆婆。
月光之下,这老太太的那副尊容,可是太吓人了。只见她发如草,一双短眉平齐,左眉角上生着一颗大黑痣,大如铜钱,一张大嘴,翻着厚有三分的嘴,乍看起来,真是惊人已极!
尤其可惊的是,她脸上自天庭以上,黑如浓墨,眉下却其⻩如蜡,莫怪人皆以乌头婆称之。
她陡然地现出⾝形,照夕也不由吃了一惊,他后退了一步,冷笑道:
“你就是乌头婆么?”
这乌头婆乃两湘最难惹的绿林魔头,此次京中做案,在大內巧盗⽟宝“七十二翠”收満一箱。此来河南,沿途震惊了各省绿林,虽有不少知名之士巧取明夺,可全伤在怪姥的“黑炁问心掌”之下,没有一个讨了好去!
不想来到这地面,竟会一时大意,为豫中绿林道盯上,起了极大风波。
说来话长,这时豫省绿林人士亦分黑⽩两面,明一面上来说有商椎三老,洛五鬼等大盗,此辈人士仗其人多势众,占险要山寨,称一时之雄,官府亦莫可奈何!可是这一类人士,却是最好防,他们下手对象,只是在一些富商行旅,或是下野的朝廷巨宦,多是硬搞硬取;略微小心的人,不容易为他们得手。可是最可怕的是隐在暗中的黑道人物!
提起这一类人,在河南道上,可就很有几个惊天动地的人物了,那⽩雪尚雨舂,正是此类人物的姣姣者。自出道以来,真可说是神出鬼没,声东击西取南盗北,可说是从没有落过空。
此女最棘手的是心机巧智,加以一⾝软硬功夫⾼人一等,人又美若天仙,出没前后,⾝份不等。她胆量极大,下手也最狠,所谓“狠”并不是指的手段毒辣,而是眼界极⾼,非巨金宝⽟,轻易不动,一动手就是数目惊人!
这尚雨舂在地面上,有绸缎庄作掩饰,谁也不会想到她竟会是如此一个人。
负责那些绸缎庄的人,很有几个打手为她效命,那乔三爷就是其中之一。此人姓乔名智取,掌中一支凤翅流金铛,很有些功夫,被尚雨舂倚为左右手!
乌头婆此来消息,很快就为她打探到了,于是经过周密计划,由尚雨舂定下计,先散出流言,惊动同道,在群围乌头婆之际,她们却背后下手,载宝而归。可是乔三爷却险送命,受了重伤,尚雨舂亦中了这怪姥的“花蛇弩”若非得照夕急中救援,很可能为此送命,这乌头婆的厉害是可想而知了。
乌头婆失宝之余痛心疾首,在细心打探之下,才知为⽩雪尚雨舂所为。
尚雨舂在此处名号极大,自然一打听就知道了。她哪里肯吃这个大亏;于是当夜就打来,満打算找到了尚雨舂之后,劝她把箱子出,也就算了。自己来此人生地陌,还是不宜多得罪人为上算。
谁知道进门之后,一片静寂,且宅中之各人,先得了消息,早就四处掩蔽一净,竹楼处地极为隐秘,她一时如何能找得到。
她来前也知道,和尚雨舂同院住着一个棘手的人物,此人就是绰号人称红蜂金五姑的,因此人与自己并没有怨仇,不宜得罪,所以尚存有戒心,没有往后院深闯。
正自暴怒火起之际,却见出来了一个少年,这人一开口就直呼自己乌头婆!
需知这类出名的江湖之人,最忌的就是别人直呼外号,又何况乌头婆三字听来就不顺耳。乌头婆本就是一肚子火无处发,这一来真无疑是火上加油,当时強庒怒火,冷笑道:
“你这娃娃是谁?”
照夕初⼊江湖,哪知这乌头婆的厉害,当时大声道:
“你也不要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三更半夜,到人家家里来叫些什么?”
乌头婆怪笑了一声道:“我问你,那姓尚的丫头,到什么地方去了?”
照夕头摇冷笑道:“不知道!”
乌头婆又问道:“你是谁?是她什么人?”
照夕见她说时,两只瘦手叉在前,目光如炬,炯炯人,心中也不噤有些吃惊。当时仗着胆子,也厉声问道:“乌头婆!你也欺人太甚了,你抢了人家的东西,又用毒药暗器打伤了人;如今你居然还想来取人家命,天下岂有你如此狠心的人?”
他猛然一睁双目,冷笑道:“来!来!来!今天我倒要会一会你。”
乌头婆一时连脸都气青了,只见她仰天长笑了一声,往起啐道:“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照夕这时哪里再肯多言,当时左脚一划,矮⾝而进,用“弓形手”反着向前一崩,一出手就是师传绝技。
这乌头婆哪能不知这一势的厉害,只见她尖啸了一声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说着话,她大脚一划,蒲扇大的手掌往外一分,五指倏地向外一抛,低叱了声:“去吧!”
管照夕就觉得乌头婆这一式掌劲极大,⾝形由不住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差一点儿倒在地。这一惊,不由吓出了一⾝冷汗。
这才知那尚雨舂之言不假,果然这老婆子不好对付。情急之下,⾝形已自跃起,往前一飘,双掌一撒用“正反琵琶”式,连环打出二招。
乌头婆见自己那么沉实的掌力,并未伤了对方,心中也不由吃惊不小!
管照夕这种掌式一撒,猝令她脑海之中,倏地想起了一人,当时也顾不得回招,向后一仰⾝,已飘出了两丈以外,只见她怪目一翻,沉声道:
“洗又寒是你什么人?”
照夕不由暗吃一惊,当时怔了一下,遂把心一横,冷笑道:“我不认识!”
他说了这句话,猛地向前一耸⾝,用“三羊指”骈指往乌头婆胁下就点。
乌头婆厉啸了一声,⾝形陡起,如同一只大鹰似的拔起了空中。照夕只觉得背后疾风过头,那老婆子已到了他的颈后。
只听她咬牙挫齿道:“既非洗门传人,可怪不得我手下无情了!”
照夕这才知道,原来这乌头婆尚与师⽗认识,当下不容细想,乌头婆瘦爪又到,一时⾝前⾝后,全是这老婆子肥大的黑⾐飘舞,声势掌风,端的惊人已极!
管照夕这时也把师传绝技,一套“大力三合手”施展了出来,和乌头婆走了十数个照面,居然声势相匹,一时难发轩轾。
忽然那乌头婆再次厉啸了一声,⾝形陡然拔起,她厉声怪吼道:“洗又寒是你什么人?娃娃你再不说,可难逃活命了!”
照夕这时只觉得双掌掌心,阵阵发⿇,他的个在这一霎之间,又有了显著的变化,一双眸子里,隐隐透出了杀机。
听乌头婆话后,并不答言,只低吼了声:“乌头婆你还想跑么?”
说着⾝形已如同箭似的追了上去,乌头婆这时却也和他一样动了杀机。
只见她怪笑了一声,⾝形不避反,那棋盘大的双掌叉着向外一翻,发出了极重的一声掌风。也正在这时,照夕双腕齐出,把苦学煎熬成的“蜂人功”施展了出来!这种掌力,就像是一阵极大的旋风,直把乌头婆震出了五丈以外!
她⾝子向下一落,不容她黑炁掌力撒出,已被管照夕这种奇异掌力的指风扣住!
乌头婆不由吓得怪叫了一声,这一霎她已知道了这种功夫的厉害!
而那年轻人,已如同鬼魑似的扑了上来,他那平伸而出的双掌,只要一翻,乌头婆万无活理!
人到生死一线之间,常常有失常的表情,有的人因是从容就义,可是也有人丑态百出!
乌头婆这时就像是一个磕头虫似的,大哭了起来,她连连地磕头,叫道:“小爷爷…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可是管照夕那⾚红的双目,上冲的头发,这一刹那,已仿佛失去了人。
他低吼了一声,方推掌而出,可是倏地心神一震,似由背脊之间,出了股冷气,这股冷气,很快地传遍了全⾝。他不由往回一收掌,可是掌力已撒出了一半,乌头婆一声惨叫,已翻出丈许,她抖瑟地由地上站起,宛如是一个⾎人!
而管照夕却也如同一个木人似的,失神地坐下了,他看着乌头婆踉跄地消失于视线之外,心中开始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愉快与痛苦!
他仰天狂笑着,声震九霄!然后频频挥着双掌,那花石树木,都如同飞沙破絮似地飘上了当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