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婚礼惊变
可能很少有我这样的新娘，在婚礼当天，已经准备离婚，已经心如死灰。
我之所以出席那个婚礼，完全是因为祈文芳的一番催人泪下的劝导。在婚礼的前一天，她亲自坐车驾临二狱，进家门就抓住我的手神⾊栖惶：“小慧呀，说起来我们⾼家没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怎么做这么突然个决定呀？你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二老他纵有千种不对万般不是，你就是有天大的理由要分手，也不能选这种时候呀。你说这明个儿婚礼要就举行了，我们遍告亲朋请柬都发出去几百张了，哪还有精力一个一个再去通知，说婚礼取消了，新娘子不嫁了呀…”
我真的受不了，当场就哭了出来，我流泪头摇说：“阿姨，真对不起！我知道我不懂事，我的决定是太晚了，我太对不起你们二老了，可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祈文芳也哭了，她和我哭在一处，情动说：“你这孩子心眼好又孝顺，我和你⾼叔都喜
你，都想把你当成亲闺女看待的，我们都打算退休后和你一起过了。现在，我和二老都不敢告诉老⾼，他心脏本来就不好，我真怕他听到这件事，急出个好歹的。你知道咱们家的情况，二老今年刚从监狱放出来，你⾼叔也刚刚复职，我们，我们真是再丢不起这个人了！”
“小慧，阿姨跟你商量一下，你就算给我一个面子，给你⾼叔叔一个面子，帮我们家圆下这一个场，好不好？你和⾼煜反正已经登记了，你就当演出戏，救救场，阿姨求你了，我也代你⾼叔叔求你了，好不好？…”
这话要是换做⾼煜来说，我也许会无动于衷，可换做一位⺟亲向我恳求，我心软得跟化开一样，我真的无法拒绝。说实在的，我刚认识祈文芳时，对她一点好感也没有，但她是在我最困难的关口，热情接纳我这个儿媳妇的，⺟亲去世时，她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过的话，余音在耳仍暖意盈怀。我那天含泪望着她明显憔悴的面容，想了好久，终于点了头。
我后来对这个决定，真是肠子都悔青了，祈文芳大概也有同感，只是我们再没有机会勾通。
七月一⽇，新都大店酒，⾼朋満座，喜气洋洋。
我穿着一⾝⽩⾊婚纱，站在穿着同⾊礼服的⾼煜⾝边，因为貌合神离，所以表情都有些木然。好在这种木然，倒和我们的年龄很相配，我们那年都是二十九周岁，都过了做小儿女涩羞状的年龄了。
本省电视台的著名节目主持人，兴致盎然妙语如珠地向大家介绍新娘新郞。当介绍到我的时候，不吝溢美用了多个的惊叹号，每说一个，台下就哗然一片，跟着掌声一片，⾼煜的哥们尤会起哄，把个场面也算弄得红红火火，热热闹闹。
我大脑旷旷目光空洞地面对台下，那中间有一只大大的蛋糕，上面两个
油小人相依相偎惟妙惟肖，他们在这个大型的名利人气场中，等待最后的切割瓜分。这个场上没有我一个
悉的人，连小婉我都没让她来。我想起二狱同事还在等着补喝我的喜酒，⾼煜告诉我，昨天晚上，省安公厅以于晓梅和程垦的名义，给我的新家送去的两个花蓝，他们都在为我祝福，如果同事和战友知道我目前的状况，会怎么想我呢？
我思维菗离胡思
想，直到⾼煜轻轻拉住我的手，连扯几下，我才缓过神来知道下面肯定要一起行礼了。于是，我们按步就班地进行了整套仪式，又联袂演出了倒香槟和切蛋糕。等酒宴闹哄哄的开始时，有人提醒我，应该去换那⾝中式礼服的行头了。
那天店酒为我们临时开了房间，供新人换装。我和⾼煜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有人为我们关上了门。我觉得累就坐在
上，我还穿着那⾝袒
露臂的婚纱，出自省城名设计师之手，恰到好处地用几处点缀掩盖了我的上⾝的伤疤。
我静坐静着绷着脸一言不发，觉得⾼煜应该回避我换⾐服的场合。⾼煜开始背对着我，往下摘领带，接着突然发作，跃⾝过上来一把抱住我，竟然要亲我。
我后来始终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此一举，他一直是那样冷静地和我恋爱，一直是那样理智地和我接触，想不到在这最后的时刻，而且还是最可能我随时翻脸无情拆台走人的时刻，他会有这样的失态。他应该知道，想強迫亲我这样一个女人，那简直就是个梦，我的⾝手，⾜够把他这样的书生打下趴一个排。
我没有打他，我用手支着他的双臂，把他一路送出门外，我听见门外有笑声，但还是决然地关上了门。我的心在怦怦跳，就靠在门上想着下一步怎么办，是继续強颜笑逢场作戏，还是留下新⾐悄然离去。
声就在这一时刻，骤然响起！
等我穿着那⾝婚纱开门奔出，所有人都脸⾊煞⽩抱头蹲在地上。走廊尽头，⾼煜正被人拖向电梯间，那个人手中比划着一只五四手，口尚有余烟。
我狂奔了过去，他已经挟持着⾼煜上了电梯，我认出他是郑子良，他也看见了我，⾼煜已经被他打倒在脚下，呈半昏
状态。他一手持一手拿机手，居然好整以暇地打着电话，看见我竟然还菗空展颜一笑，他笑得极其猖狂，接着把平平地举向我，放了一，弹子擦着我的耳朵过去，击在理石墙面上，我下意识地躲闪，听到他搁下一句：“肖姐让我给你留条命！”就和⾼煜没⼊电梯之中！
电梯一路向下而去。
我发疯般扑向另一部电梯，拼命按着上下行的键子。等来了电梯，里面却站了満満一下的防暴察警，蜂拥而出把我撞得东倒西歪。我大声叫道：“下去了，他们下去了！”
就在这时，我们都再次听见声从电梯里传来，后来知道是郑子良与一楼大厅的察警接了火。接着，那部电梯又开始上行，我们紧张地注视着那个红⾊数字12345地一路上来，我们这里，是五楼！
电梯铃叮地响了一下，接着停下来了，防暴察警如临大敌地把冲锋对准电梯间，在门打开那一瞬间，一个武警战士
⾝执挡在了我的⾝前，也挡住了我的视线。等我拔开他再看，电梯门已经合上，一路开了上去，一直到顶层，二十六楼，然后就停在那，再也不动了。
防暴察警全体奔⼊另一个电梯间！
我穿着一件那样大的婚纱，
本不可能跟着挤进去，我站在电梯前手⾜无措，后悔到了极点，我自责我为什么偏偏在那个当口，把⾼煜从房间推出去，如果我们俩人在一起，那情形也许就会不一样了。
祈文芳被人簇拥着跌跌撞撞来我⾝边，她还不知道儿子被挟持的情形，惶惑问我：“出什么事了，你站在这里⼲什么？二老呢？”
我还没等答应，走廊里亲见挟持场面的服务员已经缓过神来，惊恐万状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叫着奔向防火通道，向下逃去。混中我扶住祈文芳，把她
到⾼煜的朋友手上，说了声：“看好阿姨！”就扶着大大的裙裾，也向防火楼梯奔去。
这时，整幢大楼的防火警报都响了起来，我一路逆了逃生的人流奋力向上攀行，脑中有一个大巨的疑问，那就是，郑子良怎么会越狱，他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
后经查实，郑子良与本市安公局冯副局长一向好。东辰事发后，这名知法犯法的副局长本来以为郑子良已死，正侥幸自己无恙，一朝惊悉郑子良重生，可能恐惧过去往败露，就暗中做手脚，让郑子良在押解途中脫⾝。后来这名局长知道事情败露，当天即从自家
台跳下摔成重残，算是给自己判了个死缓。
等我气
吁吁登上二十六楼，挟持现场已经变做新都大店酒的顶楼露天天台。
开始，武警战士本不放我进⼊现场，我急得心都快要跳出来，直到十几分钟后，于晓梅和省厅导领匆匆赶到现场，才把我也领了上去。我们从一架铁梯登上天台，強劲的风立刻吹翻了我的裙子，于晓梅已经顾不上管我，立刻进⼊现场指挥中。
隔着警戒线，我清楚地看见郑子良一手挽紧⾼煜，一手将五四手顶在⾼煜头上，笔直站在二十六楼的天台边缘边，与众多防暴察警傲然对峙。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打死⾼煜，是因为在一楼大厅望风的手下用电话告诫他，说察警已经包围了新都大店酒。而察警之所以来得这样及时，是因为于晓梅获知郑子良逃跑后，先行询问了我的结婚地点，第一时间出派了防暴武警。晓梅还曾经试图与我通话示警，只可惜我穿着一⾝婚纱，没有携带机手。
相持的场面实在太揪心了！
我知道，即便⾼煜不做我的丈夫，即便他再咎由自取玩火**，我也不想看见他就这样⽩⽩死于郑子良这个的恶
手里。那一瞬间，我几乎后悔我这样悔婚，我想要是⾼煜死了，我肯定会一生都难以解脫。
可是，我在现场的⾝份只是受害人家属，我是那样无能为力，只是傻傻地听着察警用大喇叭一次又一次地攻心喊话，看见邻近的⾼楼上正在慢慢聚集狙击手。我知道，郑子良也不是⽩给的，他是特种兵出⾝，对这套对付劫匪的小把戏都了然于心，他是不会轻易叫人一毙命的。
相持中，我看见于晓梅在不停地接打电话，好象在商量着什么事。她开始好象不同意，连连头摇，但又开始点头。我羡慕地看着她镇定指挥果断命令的样子，痛恨我的一⾝婚纱，我当时特别想从武警手中抢下一只微冲，重新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战士！
可是，我已经永远失去了那样的机会。
“郑哥！别冲动！我是刘舂！兄弟我来了！”
一个很大的声音通过传声器传了出来，我回头，眼睛一下睁得老大！真的是刘舂，他正现⾝于楼门处。
从清明节墓地相见，我已经有近三个月没见到他。只见他一头短发，一⾝牛仔T恤，似乎又恢复了以前大生学般的纯清模样，只是双手被手铐束缚在⾝前，后面紧紧跟着两个押解的察警，把神清气慡的形象给破坏贻尽。他被两个察警推搡着，从荷实弹的防暴察警中穿过，走到警戒线前，于晓梅威严地晃了一下头，现场的省厅指挥也点点头。于是，警戒线被拉开，刘舂就那样铐了双手，只⾝进⼊现场。
所有人都屏息注视着他。
刘舂走出警戒线，先立正站好，说了声：“郑哥，我过来了！”就端着双手一步步向前走去。他边走边喊：“郑哥你别动！我跟察警求个情，过来跟你说句话！”
郑子良⾼声吼道：“刘舂，你站住！”
刘舂止步，继而提⾼了分贝：“郑哥，别他妈玩了，玩不过他们的！听我的话，投降吧！”
郑子良面肌不停菗搐，愤愤骂道：“刘舂，你混蛋！你和我说这种话？！我看你***才投降了吧！”
刘舂突然变得
愤：“郑子良，你以为我是被他们抓住的吗？我是自首的！我帮察警？！我好不容易躲了这么长时间，出来就是进大牢送死，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真是来帮你的，我都豁出来陪你一起坐牢了，你还骂我，你***才真混蛋！”
他这一骂，郑子良眼睛却红了，呆了一下嘶声喊道：“刘舂你傻呀？你不要命了？咱们现在进去就是死，出来也是死，你好好的来这里做什么？”
刘舂缓缓前行慢慢头摇：“郑哥，还记得我们说过的话吗，只要兄弟在一起，生有何死又何惧！现在肖姐进去了，你也完了，既然早晚都是这个下场，我们等到那一天一起上路不好吗？”
提到肖东琳三个字，郑子良神情立刻变化，开始热泪盈眶。刘舂这时已经走到离他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极为情动道：“你和肖姐出生⼊死这么多年，我比不上你，可我一直羡慕你对肖姐的感情。我今天主动自首，就是为了追随你和肖姐。我不怕死，但我怕死时没有朋友！郑哥，听兄弟一句话，放这个小子一条狗命，他不值得你为他陪葬。我陪你坐牢，咱们一起跟肖姐走，我现在特别特别想见肖姐一面，我想她，也想你。咱们三人⻩泉路上好做伴，谁也不许先走一步，好不好？”
郑子良痛苦地头摇，继而撕心裂肺地大叫：“不！刘舂，不！是肖姐让我杀⾼煜的，我不能违抗她的命令，我一定要杀了⾼煜！”
他虽然喊声惊人，可我们都清楚地看到，他在流泪，他的眼泪滚滚而下，很长时间后，我才有心情来回味这一幕中郑子良的眼泪，我觉得肖东琳不管如何恶贯満盈，但有郑子良这样的人誓死追随，在生命终结时为她流下男儿泪，她也算不枉此生。
我承认，当时在场的人，已经被他们的对话所震撼，那时，连危险中的⾼煜看样子都已经听傻了。我真是想不到，刘舂和郑子良会结下这样深厚的情谊，他居然这样情深义重地阐述着他们眼中的黑道兄弟情。
由于动，郑子良⾝子微微摇了起来，我的手心全是汗⽔，我的经验在告诉我，知道这是绝好的机会，可惜我离他们是那样的远，无法乘虚而⼊。
就在这一刻，变故骤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