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枪法夺人
⾼速公路上,⾼煜手执方向盘侃侃而谈:“先从我⽗⺟开始讲吧,我爸是五十年代京北政法大学的⾼材生,我妈那时是京剧新秀,当年他们结婚时,在京北城是公认的一对才子佳人。那个年代当才子,唯一的下场就是被打成右派,老爸也未能幸免。从他被打回老家到现在有四十多年了,青舂和锐气全部耗尽,最大的收获就是和我妈生了我大哥和我,我哥生在三年自然灾害时,上山下乡吃尽了苦头,九十年代初就跟了岳⽗一家出国去了;我有幸生于七十年代,算是赶上了好时候,因为从小学习成绩不错,被责令子承⽗业读法律,虽然大学毕业已经通过了律考,在法庭上牛刀小试也初尝成功滋味,可我爸一定考我研。对他的决定到现在我还不以为然,我认定只有社会实践才是事业成功的基础。⽩⽩耗费两年大好光,研究生毕业我已经26岁,又打拼两年才开了这间律师事务所。其实,我的理想并不是当一名成功的律师,我想当一名成功的企业家,我现在接触的基本都是经济案件,办着办着就有一种豁然开窍的感觉,只觉得遍地商机有大把的机会在等着你,只是时间不够用时不我待!我现在最大的梦想,是要把我的全部事业移到京北来,这是⽗⺟当年生活过的城市,我理应是这个城市的一员!”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比划着,语意坚定气魄极大,我不知为什么那时心里已经认定他会成功。如果说刘舂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个不定的单纯顽劣少年,那么⾼煜从一开始给我的印象就已经是一个稳重強硬的男人,当他目光炯炯盯着你看的时候,能深刻地看到你的內心去,当他向你提出要求时,你很难拒绝,他分析问题头头是道,观点犀利透彻,但讲起话来却深知委婉迂回之道,显得很有城府和手腕。
这一路上,基本都是他在讲话,我在倾听,等想到刘舂,我突然间有了一个疑问,忍不住问了出来:“⾼煜,你和刘舂差好几岁呢,你们怎么会是好朋友?”
⾼煜笑了:“我们俩呀,是在网上认识的。他那时候上大一我研二,我们都网络游戏,这小子是⾼手中的⾼手,当黑客抢了我的装备,叫我在几千号人里给筛了出来,发信找他单挑,想不到他还应战真来了,我们在一家健⾝馆见面,仗没打起来,倒是一起去了啤酒城,后来就成了朋友。严格意义上说,应该称网友或游友,算到现在有六七年了。”
“你们格不一样。”我评价道。
“可不!处朋友就得格不一样的,这才有互补。就说处*女朋友吧,我这人急功近利,上学时只想拿第一,毕业后又一心惦记功名利禄,本不想感情这档子事,爱情世界一直一片空⽩;可他上大学那会儿,⾝边的女孩儿几乎是三五天一换,毕业后我才看见他固定了一个莫小婉。”
我心里又郁闷起来,心想可怜的小婉和这样的男生在一起,无异也是在走钢丝,暗暗叹了回气,然后听见⾼煜讲出一个惊天秘密来。
他讲的时候样子似乎有点不经意:“哎对了,说到你表妹我倒想起个事儿,施慧你听了可别生气。说实在的,刘舂那天介绍我们认识时,其实是没安好心…”
我瞪起眼睛,⾼煜看了我一眼自已先乐了:“这事说起来我和刘舂都有份儿,你要骂就骂我们俩。刘舂老笑话我装模作样,硬充精神男处,我就说他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我们那天打了个赌,他说要给我介绍一个,不管我看上看不上,只要女的看上我了,他就算输!”
我完全失去了矜持,眉⽑差一点就没飞到天上去:“赌什么?”
“他输了,给我的事务所设计一套快速查找法条的软件;我输了,给他店酒当一年免费的法律顾问。”
我恨到牙庠,话都说不全了:“你,你们…”
“你想说我们太缺德了吧?哈哈,施慧除了那天你冲天一跃为救人,我看你怒过一次,再看你就老是不愠不火的,我就想看看你发脾气是个什么样。你看你看你果然生气了吧?其实你一点不用生气,你才是这场赌局的大赢家!你让我们全都死心塌地崇拜上了你!我在医院住了半个月,事务所的人怕我闷,拿个笔记本电脑让我放影碟,可我天天脑子里就盘旋着你那凌空一脚,那飞⾝一扑,那叫一个飘逸,比电影还生动还漂亮。真的,你都想象不到,你都把我给想傻了,惊为天人,对,惊为天人!就这是这样的感觉!直到你拒绝我,我才从天上掉下来。这几天就天天想你的讨厌,你的装模作样!想不到到了京北还是躲不开你!”
⾼煜捧齐飞,杀得我真是哭笑不得,忽而听他又转而叹息:“其实,刘舂是最了解你的,他知道以你的格和经历,断不能看上我这样的人,才敢和我打这个赌!我是叫这小子给涮了,赔上一年⽩⼲不说,还赔上了一见钟情!我还没向哪个女孩子表⽩过爱情呢!今天让你当一把秘书,也算是我报仇了!”
他有意说得自轻自咬牙切齿,真奇怪,我忽起的一腔怒火就这样悄然化解了,想想他几天前那一晚的真情流露,不免也带了些恻隐:“哪儿的话,是我配不上你。”
他突然地把脸转过来,用他那特有的眼神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面向前方,双手轻拍方向盘淡淡吐出一句:“其实你想说的是,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人吧。”
我笑了,他真是聪明,聪明得一点不招人烦。说实在的,能和我这样格沉闷的人轻松愉快畅谈感情上的事,他算是男人堆里的第一个了。我那时想,这个男人如不出意外,假以时⽇应该是个能成大器的人物,只可惜他却不是我心目中的男人。我深深敬爱的林教官也是一个极富意志力和聪明才智的男人,他们在男人中都称得上优秀,只不过他们彰显优秀的场合不同,目的不同,相比之下,我当然更爱场战上的英雄而非商场上的英雄。
至于我自己,我想江山易改,秉难移,我是不会被⾼煜小婉他们轻易改变的,正如⾼煜所言,我们本就是两种类型的人,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煜这天心情愉快,一路说个不停,还指了窗外给我看着名的燕山山脉,弄得我只以为和他一起出来旅游观光。我想我既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他骗上贼船,只好随遇而安了。我遥望长城一线蜿蜒延伸,若隐若现,正看得目不转睛,车却下了⾼速公路,过了一个环岛向南开去。车速慢下来,我开了窗还惦记得回望长城,籍籍秋风吹了我的头发,暖暖的秋让人心情悦愉,我发现路越走越窄,树也多了起来,气温也渐渐降下来,就奇怪地问:“我们从哪里上长城呀?”
⾼煜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哎呀施慧,你可真逗!上八达岭就是去长城呀?幸亏你是个⾝怀绝技的武林⾼手,要不然让我卖了都不知道。”
“到底去哪呀?”
⾼煜开始玩神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煜的车技很好,边开车边打了几通电话,好象在约什么人,菗空还不忘了笑话我:“你回去赶紧弄个机手,小灵通也行呀,现代人怎么能没有机手呢?这会要真叫我给卖了,也好给家里单位报个信儿呀!”
我实在说不过他,只笑不语,他得了便宜接着调侃:“看,这会儿你还当了我的秘书,要是赶上內急上了洗手间,老板偏偏又这会儿有事,找你多不方便!”
我噴笑出来说了一声去,继而发现自己在⾼煜面前真的很随便了,好象已经把他当成一个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了,这是我没有预想到的,我还从来没和一个同龄的异一下子混得这么,不免有些开始反省自己,这个时候⾼煜连打了几下方向盘,立刻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我眼前一亮,看见几个大字:北方际国击场!
我们下了车,步行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这里的空气清慡宜人,气温也相对市区低了不少。我几乎是屏着呼昅在走,象一个近乡情怯的游子,耳听林声哗哗,声阵阵,这种久违的氛围,真叫我热⾎沸腾。
⾼煜又是轻车路,先把我带到陈列室,上午人不多,里面展览的各式轻重武器琳琅満目,在⾼煜的虚心请教下,我终于有了卖弄的机会,一会儿轻机一会微冲,型号能一一道来,⾼煜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讲解员最后都看明⽩是来了个会家子,抱了子一边休息喝茶去了。
最后⾼煜看看表,制止了奋兴中的我,一本正经地规劝道:“施姐小,你呢,今天屈尊做了秘书,拜托一会以我为中心,我叫你⼲什么你就⼲什么,少说话,多做事,行不?”
我还在动中,四下巡视:“能打吗?我想打几好吗?”
“好说好说,一会儿我带你去,让你玩个够。现在你要跟在我后面,要稳重,姐小!”
我也觉得有些奋兴过了头,恢复了沉静,⾼煜这时已经转⾝向一群走进来的人,⾼声招呼。来人中为首者消瘦精悍,黑⾊⽪⾐,黑⾊墨镜,右耳上打了一个很显眼的耳钉,我很少见到男人打耳洞,不免多看了几眼,只见他面⾊很冷,和⾼煜握手时神情倨傲,相形之下,⾼煜戴着眼镜,就显得书生气十⾜。
很快,⾼煜把我安排到一处室外靶位上,自己谈生意去了。我站在击靶位上,手拿着一把92式手翻来覆去地看,这可能很多人打过了,⾝磨损得很厉害,我担心它的准星,⾝边的一位大叔级的教练在担心我,他苦口婆心谆谆教导,看我一直闷声不响只顾看,不放心地用一口侉侉的天津话反复叮嘱:“姐姐,这不比玩具,它有后座力。你们女同志胳膊细没劲,很可能一出去,口转向伤人,你吗儿可要当心些呢!”
我已经准备好,起⾝看着他问:“教练,我可以放多少?”
“你呀,先吗来一试试吧!”
我的脸还对着教练,这边已经一出手,在教练还在愣神的空儿,我将余下的弹子全部装⼊,当当当全都放了出去。教练看看观靶镜又看看我,转⾝就走,我也凑上去看清楚是99环,心想自己还宝刀不老。很快,教练又给我端来一只79式狙击步,领我换了个开阔些的靶位。这一回我也有了流的兴致,虚心和教练探讨说我不习惯用瞄准镜,教练也有同感,于是我掐住步那柔和的扳击,三点一线,以每发两秒的速度又打出个97环。那教练已经乐晕了,一路小跑着不住地给我换,一边换一边和工作人员吹:“哈,我这有个姐姐是神手!”
我这才知道天津上了年纪的人管我这岁数也叫姐姐,我不停地从他手上接过弹子,他也放心地让我自己推膛上弹,只管让我放开了打,我打得奋兴之极,本没想这弹子也是要用钱买的。我又接着打了95式自动步和79式轻型冲锋,这两种全是觇孔式瞄具,95自动步我在队部摸得就不多,打得稍稍差了些,只有92环,而79式轻冲算是我的心爱之物,我感慨地摸着那凹下去的数字79,似乎在摸抚着我的昨天,我深深呼昅,向50米开外处的移动靶,两一个点,10发弹子呼啸而出,最后教练动地告诉我,居然打出了98环!
这成绩队部也算⾼的了。
我还在回味中,忽然听到⾝后掌声响起,回头才发现⾝后已经站了不少观众。其中,那名黑⾐男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墨镜,一边盯着我一边打机手在说着什么。⾼煜则笑着向我伸出大拇指,他斜视那个男子,脸上浮现着一种运筹帷幄的将军般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