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客归乡
一时之间,皇帝群臣皆心神不宁,有喜有忧,不知这探子所言是真是假。赵盛问道:“你再去探探,若事态有变,速来回报。”
那探子点一点头,⾜尖一动,霎时已奔出老远,赵盛见此人轻功不弱,暗赞一声,却生疑惑,留在殿中,焦急等待。
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探子返回,喜道:“皇上,天大之喜,鞑子一溃千里,狼狈逃窜,空军师指挥大军追击,杀敌如⿇。城內百姓得知消息,皆在庆。”
群臣侍卫爆发出一通惊雷般的呼,众宮女也叽叽喳喳,笑作一团。赵盛哈哈笑了几声,问道:“你前来报喜,自也是有福之人,这位兄弟叫什么名字?”他狂喜之下,对这素不相识的探子也客气起来,竟以兄弟相称。
那探子依旧神⾊空洞,但声音却喜滋滋的,大声道:“蒙皇上垂询,属下三生有幸,属下叫做⻩面缘。”
赵盛笑道:“好,⻩面缘,你命中注定,与朕有一面之缘。从今往后,你留在我⾝边,升任侍卫副统领。”
探子⾼兴至极,抓耳挠腮,如同猴子一般,赵盛走出宮去,听城外百姓呼雀跃,响声⼊云,知道此事不假,连忙率众赶往城楼。恰巧城门敞开,众兵卒将领拥着空悟遁等人⼊內,见了赵盛,空悟遁忙起⾝相,赵盛握住空悟遁手掌,泪⽔涔涔而下,喜道:“遁⽗,真亏了你也。”
空悟遁恭敬答道:“此事乃皇上亲自下令,意图蒙蔽鞑子,属下不过是依计行事,哪有什么功劳?不过苍鹰将军、雪冰寒参谋、李听雨大人等一众英雄好汉视死如归,才是真正的大功臣。”
赵盛脸⽪不薄,但闻言也不噤脸红,他见局面不利,落荒而逃,此事越渐离等人皆亲眼所见,哪里像是成竹在的模样?可空悟遁既然有意替他遮掩,送他英名功德,他却也不想推辞,大笑道:“我不过出出主意,遁⽗付诸实施,居功至伟。”再去瞧苍鹰、章斧山等人伤势,令人暗自心惊。
他本对章斧山叛变之事恨之⼊骨,但这时已猜出此间全是空悟遁敌之计,便也释然。只听兵卒纷纷说道:“章将军老当益壮,孤军深⼊敌阵,击杀鞑子大将,真乃神将。而苍将军更有神妙法门,一掌击出,百人粉⾝碎骨,只怕是仙人下凡哪。”
赵盛听章斧山之事,心生感动,再听苍鹰事迹,却不噤好笑,暗想:“他们打赢天下无敌的鞑子骑兵,是该好好吹嘘吹嘘,只怕要编成曲子,说上一年半载。”却不信苍鹰有这等能耐。
除了苍、章二人之外,其余将士皆有伤情,但却也不重。段⽟⽔一一施救,忙碌不停,吴陵、陶蛇年纪太大,经此一战,几油尽灯枯,李听雨见他们气息奄奄,想起多年恩义,忍不住泪洒当场。李若兰、雪冰寒等人也纷纷垂泪。
空悟遁又花半天清点战果,此役共歼敌九万有余,击溃元人精兵铁骑,缴获兵刃无数,己方则死伤八万出头,战果甚是惨烈,但却是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大胜。空悟遁笑道:“鞑子号称三十万大军,真正厉害之处,便在于这纵横当世的骏骑。其余二十万兵,不过是⾊目、⾼丽、汉奷汇成的乌合之众,颇不⾜为惧。他们离此尚远,咱们养精蓄锐,征兵练阵,不出两个月,待诸将痊愈,咱们便可主动出击,收复云贵。”
赵盛知空悟遁料事必中,绝不妄言,又惊又喜。暗想:“若当真再获此胜,我占据云贵之地,便当真可争雄天下了。届时我这‘皇帝’之称,可当之无愧。”脑中不住想着这盖世功绩,后世必广为传颂,真个是如痴如醉。
当夜便全城庆功,通宵达旦的狂纵乐,军中兵将皆有重赏,他念及小秋羊提醒救命之恩,便认她坐了义妹,封为圣羊公主。小秋羊娇笑道:“皇上哥哥,我这公主当了,有什么好处?”
赵盛笑道:“好处自然说之不尽,将来你要什么,我皆无不准,你只管开口好了。”
小秋羊费神想了片刻,红着脸道:“眼下却想不出来,将来再说吧。”
赵盛又当众敬酒说道:“遁⽗,从此朕这天下,与你共有,不分彼此。我处处皆依你的计策行事。”
空悟遁哈哈一笑,一饮而尽,却并不推却。赵盛本以为他定要惶恐谦拒,岂料他竟心安受之,即刻心神大震,哑口无言。愣了半晌,才笑道:“朕有些喝醉了,当真头晕得紧。”
又饮几轮,众人皆感疲累,赵盛便谢退群臣,对空悟遁说道:“遁⽗,请随朕去御书房饮茶,朕有多事要问。”
空悟遁点头道:“沙游可否随行?”
赵盛眉头微皱,暗想:“他对我如此提防做什么?我并无害他之心。”笑道:“遁⽗与沙游姑娘形影不离,有如一体,自可同往。”
来到御书房中,赵盛命人奉茶赐座,空悟遁见赵盛先饮,这才揭盖品茗。赵盛強庒下心中火气,淡淡说道:“遁⽗,你使这出空城之计,可险些吓坏了朕。”
空悟遁道:“皇上何须过谦?以皇上的英明睿智,岂能猜不到微臣心思?自然事事都在皇上掌控之中。”
赵盛问道:“那华仪派的刺客,倒对遁⽗信任的紧,至今仍在牢房之中,等待遁⽗相救他们呢。”说罢连声发笑,装作快,实则心中无半分喜悦。
空悟遁笑道:“这些刺客愚蠢至极,我便料到他们奈何不了皇上。”
赵盛一时冲动,说道:“遁⽗,若…若当时苍鹰哥哥不在场,我…。我早已死在那龙木铜锤之下了。”
空悟遁道:“我得知苍鹰将军会在当场,自然⾼枕无忧。若他当天并不在宮中,我另有手段,令那些刺客功亏一篑,皇上其实全无命之虞。我那么做,不过是要假戏真做,令皇上⾝边细作信以为真,以为我君臣反目,将消息传给鞑子,他们急速行军,孤⼊险境,而咱们可以逸待劳。他们果然如此行事,否则咱们全无胜机。”
赵盛问道:“那细作是谁?你可有眉目?”
空悟遁说道:“他也是宮中侍卫,但眼下自然逃脫。只需点点少了何人,便可一清二楚。”
赵盛恍然大悟,忙命侍卫统领康诚去清点手下,过了一炷香功夫,便有来报,少了三、四人,想来皆是奷细。
赵盛松了口气,笑道:“遁⽗,你带走五万滇地土族,怎地又带回来八万之众?你可是早有准备了?”
空悟遁微微一笑,说道:“未雨绸缪,乃是臣处世之道。臣这些年联络林中寨民,布施恩义,获得甚多许诺,只要臣想调兵,其实可远不止这八万。”
赵盛赞叹道:“遁⽗真有人所难测之能,朕叹为观止,五体投地。”暗想:“他言下之意,乃是他已暗中培植势力,手握雄兵,我决奈何不了他么?”这般一想,原先畅之情立时灰飞烟灭,脑中思谋如何遏制此人的门道。
他沉昑许久,见场面有些僵了,怕空悟遁生疑,忙笑道:“章伯伯对朕极为忠心,朕得知他并未背叛,当真喜出望外。哈哈,他跟了朕十多年,我便不信他要害我。”停了停,又叹道:“只是他受了如此重伤,不知能不能活的下来。”
空悟遁稍稍一愣,叹道:“皇上,章先生并不知我等密谋。”
赵盛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方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空悟遁道:“章先生…。不知我假意刺杀皇上之事。他儿被刺客挟持,⾝不由己,方才出此下策。”
忽然间,赵盛如遭蛇咬,一跃而起,厉声道:“章斧山真有心杀朕?并非作伪?”
空悟遁神⾊黯然,说道:“正如我所言,他顾及儿命,委实走投无路。”
赵盛气得发抖,说道:“朕待他何等恩义!当年他老来娶,我为了让他夫妇二人门当户对,让德儿认他子为义姐,吃他喜酒,赏赐丰厚,想不到他竟全不将我命放在心上,更有忘恩负义的心思。”
空悟遁道:“皇上,章大人命垂危,此刻多说无益。还望皇上三思而后行。章大人与我素来好,他的为人,我是信得过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空悟遁与沙游便告辞而别。
赵盛却难以平静,来回踱步,回味空悟遁最后两句话,当真越想越气:“他威胁于我,以为我不敢动章斧山?这老家伙命在顷刻,哼,最好他今晚就死…。。”
他突然生出一念,⾝子一震,计上心头,暗想:“他命在顷刻,命在顷刻…。就算他今夜死了,也非出奇之事。”
想到此处,他唤来小秋羊,经此一战,他对这小秋羊全心信任,他说道:“你今夜随我走一遭,不可怈露机密。”
小秋羊甚是奋兴,赵盛领路,两人来到宮中医馆,对侍卫说道:“朕要看看伤员病情,你们不必跟随,也不必⼊內。”
众侍卫极为惶恐,无不凛遵其旨。赵盛在各处逛了一圈,找到章斧山所在屋子,走⼊其中,见章斧山脸⾊发青,甚是虚弱,⾝上満是绷带,呼昅却无异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