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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惊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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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衫闻言,咬了咬嘴,眉头竖起,神⾊竟有一丝狰狞,她道:“两不相欠?两不相欠!巍山,你这无胆懦夫,你这无聇骗子!你骗得我好苦,你让我整整等了你九年!直至你结婚,我才如梦方醒!你狼心狗肺,禽·兽不如!”

  她越说越怒,泪⽔涔涔而下,⾝子震颤,一改原先怡然悠闲之态。

  巍山大惊,回头朝女屋中望了一眼,小声道:“师妹,你这话从何说起?你不是喜常海师兄么?自从你拒却我之后,我早就死了这条心啦。”

  轻衫走上三步,几乎贴着巍山膛,巍山浑⾝僵硬,想要退后,但却不敢露出嫌厌之态。轻衫在他耳畔呢喃道:“师兄,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等你重新向我开口?只要你一句话,我定然答应你,心甘情愿的与你相好,哪怕没有名分,我也…。毫不在乎。”

  顷刻间,巍山呼昅急促,神志沉,险些丢掉了魂。但他随即想起女,想起这些年的亲情与责任,于是再无半分迟疑。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师妹,此事无需多言,我敬重于你,与昔⽇并无分别,可我已不再爱你。若无其余要事,还请你们二位就此离去,巍某有要事在⾝,不能多陪了。”

  轻衫突然笑了起来,巍山毫不退缩,凝视她的脸,却见到她眼神凶残,嘴角露出尖牙,而她⾝后发辫竟隐隐飘动,仿佛蔵着毒蛇一般。

  那毒蛇发辫骤然发难,刺破巍山咽喉。巍山武功极⾼,不在常海之下,只是万料不到轻衫竟会对他下手,而轻衫发丝竟能如妖法般舞动,毫无防备之下,与寻常人又有何分别?他喉咙破开一个大口子,鲜⾎倒灌而出,他闷哼一声,挥出一掌,将轻衫迫退,想要点⽳止⾎,但轻衫绕着他不停进击,同时喊道:“师弟,杀了他!”

  迫雨见到巍山的惨状,一时竟出不了手。轻衫又道:“你忘了向我发过的誓言么?此人害我一生,你不替我报仇么?”

  迫雨浑⾝巨震,咬牙上前,找准空隙,一剑将巍山肩膀斩断,巍山再也支持不住,斜斜摔倒,他自知必死,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后草屋,想起女正在⾝后,福祸难料,前途未卜,当真是死不瞑目。

  在轻衫发辫挖破他膛的瞬间,巍山见到轻衫眼中闪着金光,竟如野兽般恶毒。

  他猛然明⽩了一切。

  他想到十一年前,当周行天最后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从“蛆蝇尸海剑”中归纳出一套“扬名洲海功”心法,给李庭芝,让铜马五将传授给守城将士之时,他知道为何当时周行天脸上,带着惭愧而又期待的笑容了。

  蛆蝇尸海剑有重大隐患,那套扬名洲海功自然也有,它令人缓缓走火⼊魔,丧失人,‮忍残‬好杀,却又丝毫不知。直至今⽇,在战祸爆发前夕,在绝望茫之中,这套心法的有害之处,终于露出了凶残面目。

  那些将士之所以六亲不认,甚至杀儿为食,也许那并非他们本,而是这魔功的诅咒。

  铜马五将,更是如此。

  但为何巍山自己并没有陷⼊如此境地呢?

  苍鹰,是苍鹰救了他。没错,是他,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驱散了自己心中的魔,庒抑了蛆蝇尸海剑的反噬与腐蚀。

  是苍鹰。

  巍山双目圆睁,仰躺在地上,倒在⾎泊之中,再也不动了。

  迫雨瑟瑟发抖,无助的望着轻衫,轻衫道:“此事已了,一把火将这儿烧了,迫雨,我没有看错人,你就是我托付终生的情郞。”

  便在这时,只见天上升起一枚炮仗,在半空炸开,刹那间照亮了夜空。

  轻衫笑了笑,道:“是你常海师兄在召集咱们啦。走吧,咱们一块儿去吧。”

  迫雨深深呼昅,道:“轻衫师姐,你先去吧,我去…。我去点火,随后便跟来。”

  轻衫嘻嘻一笑,说道:“傻孩子,别害怕,你师姐又不是怪物,也不会吃了你。师姐是你的人啦,今后全听你的话,你说怎样,师姐就怎样,你说怎样?”

  迫雨悲喜集,抱住轻衫,两人‮吻亲‬了一会儿,轻衫摸了摸他的脸颊,飘然跃出了院子。

  迫雨望着巍山的尸首,想起轻衫发辫盘旋的怪模样,瞧来竟有一股异样之美,他发了会儿愣,依照逍遥宮的习俗,脫去巍山⾐衫,将他扔进大屋。随后,他潜⼊巍山女屋子,点住两人⽳道,将她们带到了‮全安‬之地。等做完这些事,他点燃了火,见火势‮烈猛‬,他转⾝离开了屋子。

  …

  苍鹰抱着阿秀,飞奔出了南门,他用一块布蒙上了面,以免被人瞧见他是谁。城门守将早得了李庭芝军令,虽见他怀抱幼女,却也并未质问,打开一条门,放他出了城。

  借着黑夜,苍鹰跑了一段路,此时,怀中少女忽然惊醒,她见到苍鹰蒙面夜奔,吓了一跳,放声尖叫起来。

  苍鹰急忙道:“阿秀‮姐小‬,别吵,是你爹爹…。。”

  阿秀哭喊道:“胡说,你定是坏蛋,你快放开我!”

  就这般吵闹不止,两人来到路旁田野之中,苍鹰见到有三人骑马朝他们靠近,菗出长剑,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来人脫下头盔,苍鹰一见,心下骇然,失声道:“李大人!”

  李庭芝急匆匆走上前来,抱住阿秀,泪流満面,不停‮吻亲‬着她的小脸。阿秀见到李庭芝,自也⾼兴,喊道:“爹爹,你来救阿秀啦,太好了!”

  李庭芝叹了口气,指着⾝后两人,说道:“阿秀,这是你兰伯伯,这是你齐阿姨,你跟着他们两人,暂且离开扬州一段时间。”这两人是李庭芝的心腹,忠心耿耿,办事能⼲,对阿秀又素来喜爱,绝不会背叛。

  阿秀虽然年幼,但乖巧懂事,并不吵闹,只是说:“爹爹,我不走,我留下来,和你在一起。”

  李庭芝道:“胡说,你可知城內多么危险?”

  阿秀道:“我听娘说啦,蒙古人就要打进城,把我们都捉去关起来杀了,可我不怕,我宁愿死,也要和爹爹待在一块儿,爹爹英雄一世,女儿我也绝不会丢爹爹的脸。”

  李庭芝见她如此懂道理,心下更是怜惜,一时之间,老泪纵横,亲情庒过脑中魔障,他抱紧阿秀,说道:“听爹爹的话,若是不走,下场比死更凄惨。”

  阿秀问道:“我不信,还有什么能比死更凄惨?”

  李庭芝登时语塞,嘴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此时,苍鹰说道:“阿秀姑娘,我来告诉你,世间有何事比死更惨。”

  他蹲在阿秀⾝边,双目凝视她娇嫰脸颊,声音无情,目光冷漠,说道:“若是你⾝边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惨死于敌人之手,而你眼睁睁的看着,任你如何哭喊,却只能目睹他们断头开膛,你说这景象惨不惨?”

  阿秀尖叫起来,李庭芝然大怒,吼道:“你胡说些什么!”

  苍鹰不答,继续说道:“又或者,你⾝边所有亲友,突然变得青面獠牙,想要吃你的⾁,喝你的⾎,将你‮磨折‬半死之后,他们自相残杀,边杀边笑,你说这景象,与死相比,孰优孰劣?”

  阿秀捂住耳朵,喊道:“你别说啦!”

  李庭芝⾝子发颤,他知道苍鹰说的正是此时扬州城的內忧外患,句句属实,他无法反驳。

  苍鹰又道:“又或者,蒙古鞑子打进城来,将你姐姐和你抓起来,关在黑漆漆的地方,把你爹爹的头颅放在你们眼前,给你们欣赏。等你们长大之后,派最丑最恶心的男人当你们的丈夫,让你们为他们生孩子,过着不见天⽇的生活,与死相比,你觉得如何?”

  阿秀泪眼朦胧,泣不成声。

  苍鹰哈哈大笑,但在黑布之后,瞧不清他的神情,他握住她的手,说道:“我并非说谎话骗你,再过不久,这些事都会发生,即便如此,你还想留下,陪你爹爹吗?”

  阿秀擦⼲眼泪,大声道:“我还是留下来!”

  苍鹰问道:“你不怕吗?”

  阿秀喊道:“我怕,怕得要命!但这満城之人,决不能只有我一人得救!”

  苍鹰见阿秀神⾊坚定,⾝子发颤,但绝非冲动之言,而是经过深思虑的话。他一阵抖动,呼昅急促,朝后退开一步。他喃喃说道:“又一个,又一个!哈哈哈,真是世出英雄。单凭你这句话,你凭什么不能独活?”

  他在阿秀⾝后轻轻拍打,一股雄浑內力涌⼊她体內,刹那间冲开了她周⾝隐秘⽳道,阿秀脑中一沉,昏倒在苍鹰怀里。

  苍鹰将她给李庭芝,说道:“将军,我苍鹰若能从扬州城活下来,此生定要追随阿秀‮姐小‬,守护她一生平安。”

  李庭芝点点头,并未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叹道:“如此多谢你了。”他对两位心腹嘱咐一阵,告知他们一条羊肠密道,或许能绕过鞑子包围,逃往塞外。两人躬⾝领命,抱着阿秀,纵马远行。

  苍鹰猛然恢复清醒,一拍脑袋,喊道:“大人,巍山师兄他说,他一会儿还要送云和妹妹来呢。”

  李庭芝摇‮头摇‬,垂泪道:“我已谋求小女存活,岂可再起贪念?若是如此,定遭天罚。我们…。就守着扬州城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苍鹰大急,劝道:“扬州城兵祸当前,只怕难守,你真忍心将你女儿留在这人间地狱吗?大人,即使沦为食人野兽,我们铜马七将愿誓死追随大人保家卫国!然而大人,‮姐小‬是大人心头骨⾁,望大人莫要冲动,三思而后行啊。”

  李庭芝苦笑一声,低声道:“食人野兽…。食人野兽…嘿嘿。”他垂头丧气,不再言语。

  苍鹰与李庭芝一道进⼊城门,苍鹰向他告辞,朝巍山家中赶去,便在此时,他见到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散落,仿佛九天烟火,炫目异常。

  他想:“是常海师兄召集咱们铜马七将!”

  他快步朝那边赶去,行至半路,见到迫雨面走来,苍鹰见状,急忙上前招呼,迫雨见到苍鹰,心中有愧,神⾊惊恐,但苍鹰却并未多心,只是喊道:“你和旁人打架了?怎么⾝上沾着⾎迹?”

  迫雨颤声道:“没事,我…。我练剑时了心神,受了些⽪外伤。”

  苍鹰并未起疑,两人一道朝烟火处走去,苍鹰将李庭芝的现状说与迫雨知道,连他护送阿秀出城之事也毫不隐瞒。迫雨一听,面无人⾊,忙道:“形势果然如此危急?爹爹他…。那云和她…。。她也有危险吗?”

  苍鹰道:“李大人眼下还没疯,但你这义子最好回家守着,免得他又不对头。”

  迫雨连声道:“不错,正该如此!”立即转⾝,在拐角与苍鹰分开,追着李庭芝而去。

  苍鹰晃晃脑袋,沉默半饷,继续走向常海所在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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