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谢池春·:醉梦方觉
苍鹰心中悲愤,只觉一股怒气在体內鼓,心神不定,理智摇摇坠,喃喃说道:“我好心救你,你却做出这等蠢事?你喜杀人,喜杀鞑子复仇?好,好,好!”
第三个好字刚一出口,他伸手在雪冰寒手心一点,她体內经脉早已尽毁,周⾝⽳道闭塞,寻常內劲,万难抵达她体內,但苍鹰这一指宛若尖刀,硬生生击穿她的气脉,打穿一条通路,令她体內真气倾泻而出,雪冰寒登时昏了过去。
苍鹰面目剧变,双目变得如同玄秦一般冷漠,神情沉凶残,长发漫天飘舞,有如冥府游灵,他周⾝真气回旋,在雪冰寒⾝上拍了三下,护住她心脉、头脑与丹田,他功力何等浑厚,这三掌拍出,便是死人也能回魂片刻。随后他运起蛆蝇尸海剑心法,感应乾坤內的茫茫气海,查探十里之內的情形,转瞬间,他找到一处蒙古哨所,约有四十人聚集其內,离此恰好十里。
他一抬手掌,雪冰寒被无形掌力托起,随着苍鹰跃⼊空中,宛若流星般划破天际,朝那哨所赶去。
…
雪冰寒肢体⿇木,察觉不到冷暖,亦不知疼痛舒适,连头脑也似乎渐渐僵硬了,如此状况,与死人大同小异,她本已不抱指望,在世上了无牵挂,只想早⽇解脫,到间与师⽗团圆,在临死之际,她却想起苍鹰悲痛绝的神情,心中不忍,但已然追悔莫及。
恍惚之中,她心想:“我和苍鹰大哥萍⽔相逢,他为我如此费神,对我恩同再造,可我却如此鲁莽寻死,当真对不起他。若果真有来生,我定要好好报答他,我要挣许许多多的钱,让他不愁吃穿,不用在跑到树林子里找菇蘑吃,再如早晨那般上吐下泻。”这般想着,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喉咙间似被塞⼊了一颗珠子,牙齿不由自主的咀嚼起来。
她恢复知觉,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草席之上,头顶是虚无缥缈的黑夜,乌云遍天,群星无影,⾝旁燃着火把,火光摇曳,耳畔传来低泣之声,这情形凄凉可怖,令她心生不安,可她脑袋无法转动,不知⾝旁是谁。
只听一陌生声音说道:“你醒了。”
雪冰寒喜道:“我没死么?你是谁?是苍鹰大哥么?”
那人说道:“苍鹰让我救你,此刻你已全安,最多不过两⽇,我便能在你体內重铸脉络。”
雪冰寒吓了一跳,嚷道:“重铸脉络?你…。前辈你在说笑么?人体內经脉千千万万,数不胜数,将其重造?谈何容易,那是老天爷才能做的事。”
那人说道:“所以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体內经脉损毁不久,原貌犹存,若是手法恰当,效药应验,令你体內重现脉,乃是自然而然之事,你刚刚服下这本元⾎石,是否觉得好受了些?”
雪冰寒奇道:“本元⾎石?那是什么玩意儿?”蓦然间,只觉得体內犹如千万尖针刺,痛的无以复加,她厉声惨呼,呼昅不畅,大声咳嗽,令疼感愈演愈烈,那人也不管她,只是任由她受苦。好在雪冰寒极为硬气,咬牙硬,总算熬过了剧痛。
她苦笑道:“前辈,我好的多啦,现在疼得都快成风老婆婆啦,比起先前僵死情形,已然脫胎换骨了。”
那人说道:“我已喂你服食了二十颗本元⾎石,你脉已成,覆盖体內脉,虽然依旧脆弱不稳,但真气运行,已无大碍了。嘿嘿嘿,小丫头,你可知这本元⾎石是什么东西?”
雪冰寒又好奇,又感,问道:“贫道才疏学浅,正要请教前辈呢。”
那人凌空一挥手,雪冰寒被一股掌力托起,整个人竖了起来,登时看清了周围情形,直吓得心胆俱裂,忍不住又惨呼起来。
她⾝处一座营寨之中,四周由木桩围起,营寨大门紧闭,空地上绑着二十余人,有男有女,皆穿着蒙古军服,他们満脸惊恐,瑟瑟发抖,仿佛在看着食人妖魔一般,而除了这些人之外,尚有二十具尸体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全数被剥得⾚·条·条的,体型⼲枯,瘦的不成人形。这些尸体部腹皆裂开一个大洞,⽪肤惨⽩,毫无⾎⾊。
雪冰寒颤声道:“前辈,这是…。这是哪儿?苍鹰大哥呢?”
那人说道:“苍鹰?这没用的混账,他已经走远了。此间之事,他这废物留着又有何用?”
雪冰寒看清那人面貌,只觉他长得凶神恶煞,复又冷酷无情,満是萧杀不祥之气,令人一望之下便想要逃走。
那人一抬手,一位女子飞了过来,那人手指连点,空中仿佛有隐形利刃,顷刻间将那女子⾐衫粉碎,那女子被点中⽳道,发不出声,但瞪大眼睛,眼泪直流,神情惶恐已极。
雪冰寒想要发问,但那人伸手按上那女子背脊,那女子呀地一声尖叫起来,声音尖锐,仿佛利刃般刺⼊耳中。只见那女子通体⾎红,似乎每一寸肌肤都在流⾎,不久之后,她⾝子发烫,真气氤氲升腾,但⽪肤上的⾎⾊却开始消失。再过了一会儿,她肌⾁飞速收缩,部腹肿,哗啦一声,破开一道伤痕,一颗橙子大小的红⾊圆球飞了出来,落到那人手中。
那女子最后呼昅两口,⽪肤苍⽩,就此死去。
雪冰寒牙齿格格作响,问道:“你…你杀了她,为何杀了她?这…。便是本元⾎石么?”
那人说道:“人体之中,分为⾎脉气脉,有时⾎气融,聚成奇物,便是⾎石。⾎石之中,既存有真气,又被⾎保护,甚是罕见,服食之后,可強健⾎脉,令气脉通畅。我以內力強·此人体內气⾎汇聚,在丹田处凝结,将人体的本元包裹在⾎石之中。形成这本元⾎石,乃是天下大补的灵丹。以你这等绝症,服食此药之后,虽不能找回脉,却造就了一条脉。”
普通⾎石乃人体內机缘巧合,⽇积月累形成之物,万中无一,更别提这稀世难逢的本元⾎石了。此人功力之強,当真震烁古今,穷天绝海,竟能在顷刻之间,庒榨人体周⾝气⾎,转成这本元⾎石,若非如此,也无法在一天之內,治好雪冰寒⾝上的奇症。
雪冰寒尖叫道:“不要,我不吃,你不要再杀人啦。”
那人露出雪⽩牙齿,神情狰狞,却又満是笑意,说道:“杀人?我杀的是你的仇人,是害死你师⽗的蒙古鞑子。你拼得命,也要找他们复仇,不是么?我现下就让你得偿所愿。用你这些仇人的⾎⾁,令你重获生新,岂不妙哉?”
雪冰寒体內涌上热气,小嘴自行张开,那⾎块飞⼊嘴里,她心胆俱裂,心脏剧痛,胃中翻腾,只想呕吐,但那人动了动手指,一股柔和內力涌遍她全⾝,她登时浑⾝舒坦,心神也⿇木起来。
那人说道:“脉铸成之后,与你原先的脉大不相同。你本为女子,但受脉支配,⾝体虽不至于有变化,可子却会变得与男子相近,嘿嘿,不过你本就是豪慡之,这脉与你可谓天造之和。”
雪冰寒深陷绝望,只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好,可她刚刚动了这念头,那人又道:“炼成脉,你便可以修习武学,以你的聪明才智,将来练成一⾝神功,也并非痴人说梦。别看你此刻假仁假义,要死要活,可今后你想起今⽇之事,定会感涕零,暗生侥幸。不过我话说在前头,脉成形之后,你这辈子便无法生育,虽有所瑕疵,但也无法可想了。”
他笑了几声,见雪冰寒眼神凄凉,不噤露出狂喜之情,他又道:“你恨我么?哈哈,真是古怪至极。你看这些鞑子,杀人之时,多么凶残?多么威风?仿佛他们杀的不是人,是牛,是羊。可我并非鞑子,动手屠戮,又何尝比他们稍有慈悲?所以说‘人为刀俎,我为鱼⾁。’又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若无能,便任由恶人横行无阻,坏事做绝。也唯有我这等武艺⾼強的大恶人,才能惩戒这些小恶人。此乃天地至理,自古以来,恒远不变。”
雪冰寒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喊道:“你错了!你错了!我不要像你这般!我不要这样活着!”她体內蓦然生出一股力气,娇小的⾝子用力动扭,啪嗒一声,从怀中落下一本小册子。
那人凌空一抓,小册子落到他的手上,他见这册子上似乎记载着一门武功心法,随手翻看几页,又放声大笑起来,声音嘶哑,宛若乌鸦。他说道:“写这本册子的人真了不起,他知你病重难治,不破不立,唯有重塑脉,方能将你治愈,故而特意写了一门脉修行的內功法门给你,那人是谁?居然与我所见略同?”
雪冰寒目光茫,心如死灰,一言不发,想来并不愿作答。那人不以为意,说道:“这纵风控云的功夫,倒与那张君宝的手笔有些相似,难道当真如此巧合?无妨,这册子上所载功夫,与你相配,恰到好处。你据此修习,定能有所成就。”
他将这册子塞回雪冰寒怀里,又接连杀人,炼化⾎⾁,替雪冰寒疗伤。雪冰寒⾝心俱痛,受磨折,想要自尽,却总是心生懦弱,动不了手。如此又过了两天,余下二十人尽数惨死,雪冰寒经脉尽复,一股微弱真气渐渐在她体內运转起来。
那人将雪冰寒扶起,说道:“小丫头,我这就走了。好好想想我说的话,莫要执于善恶之念,练好功夫,以強制弱,才能贯彻信念。”
雪冰寒虽对此人畏惧已极,但受他大恩,也无法恨他,犹豫着问:“不知…。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那人说道:“我叫飞蝇,你知道我姓名,只怕也没多大用途,这世上无人知道我,我也不想让人知道。”
雪冰寒眼睛一眨,发现飞蝇已不在寨中,若非遍地死尸残骸,这两天发生之事,真有如一场的噩梦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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