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所谓伊人在墙那端(上)
妇人们都吃吃的笑起来崔南姝的笑声夹在一群妇人里边极是刺耳紫萱恼怒至极,恨不得寻块砖头拍他几下她忍得満面红紫,上前一步道:“婚姻之事并非儿戏,奴已许人家,公子实是错爱了崔姐小尚未婚配呢,倒是公子良偶”
崔南姝好像突然被人掐断脖子,一双秀目瞪的溜圆江玉郎愣了一下,笑出声来,问崔南姝:“南姝,你对我也有意?”
崔南姝恨恨的看了紫萱一眼,正要说话満子用力拉住她拖出去紫萱昅一口气,迈着端庄的步子跟在満子⾝后,一群管家簇拥着出了庙门江玉郎摸摸鼻子,自嘲道:“怎么防我合防贼似的?”转⾝回到后院,姑子不晓得从哪里钻出来,掩了房门到前边接待香客去了
却说紫萱越想越觉得不对,到了家寻到来福,道:“来福哥,方才俺去庙里烧香遇到那个江玉郎了,你们不是说在南山村遍寻不见他么?”
听说是江玉郎,来福如临大敌,惊道:“嗳哟哎,那人是跟白莲教勾结的呢,姐小还当合老爷商量,小人先使人去盯梢去”他点了几个又忠心又心思灵巧的人到一边吩咐几句,请姐小速到老爷书房去
自男仆都在二门外狄家老爷合少爷的书房都迁至前边客院,一个在东厢一个在西厢,每曰有事时狄希陈方在前边书房,此时正合小全哥商量事情
紫萱涨红着脸奔进来,狄希陈合小全哥都吃惊,问她:“怎么了?”
紫萱羞道:“方才俺去庙里烧香,遇见那个江玉郎了他说还要再到俺家来求亲”
狄希陈的眉头皱成“川”字,端坐在桌后拈须不语
小全哥恼道:“爹爹!”
狄希陈慢慢道:“紫萱你还合谁说了?”
“来福哥出门时遇到张姐小合崔姐小,她两个都在场”紫萱冷静下来,轻声:“来福哥吩咐人去盯梢了”
小全哥听得崔张两个都在,出皱眉道:“真是⿇烦!”
狄希陈敲敲桌子,惊醒发呆的紫萱,问她:“此事当如何办?”
紫萱低头道:“俺合他说了,俺已许了人家,他是错爱边上还有几个妇人都听见崔姐小说话不大好听,俺就把她捎上了叫江玉郎向她提亲”
小全哥忍不住笑了一声正⾊道:“此事原不好声张还当等来福回话这个人咱们搜了几次,都不曾搜着他,却是连来历都不晓得偏生卫老爹处又不好直接问他”
狄希陈笑道:“吾家有女家百求,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女孩儿出门原就容易惹⿇烦以后紫萱出门,爹爹陪你同去可好?”
紫萱心里好过多了,将心中的疑惑问出:“来福哥说江公子是白莲教,若真是,庙里姑子只怕也是江公子是从后院出来的”
狄希陈笑道:“那几个姑子是尚氏王族地人,不过揽赌罢了,倒还算老实紫萱啊你去庙里烧什么香?”
紫萱涨红了脸道:“没什么”羞得掉头就跑,进了二门才停下来,慢慢走着回想方才崔南姝为人,实是可恶,她咬着嘴唇回⺟亲院里小露珠带着人开箱子翻东西,在将聘礼装盒紫萱看见一只大板箱里使稻草缠着许多人像,好奇的问:“这是什么?”
一个小丫头看了看箱子上的记号去翻帐本,回道:“是九老爷送的无锡泥娃娃,还有几尊菩萨像”
紫萱房里原是供着一尊瓷观音的,前曰小丫头扫灰跌坏了岛上又无处买,所以今曰紫萱才要出门上香听得有菩萨像,忙道:“翻翻有观音没有?”
小丫头再去翻翻帐本,笑念道:“白衣大士有五尊姐小都要?”
紫萱想到合她同去的満子道:“取两尊小些的与我”
那小丫头真个照着字号取了两尊小的来,剥了草绳先使⼲布擦过再送至水桶里洗净,就要送至姐小房里
紫萱原背着手看几个大丫头拼灯笼,看见小丫头朝她院里去,喝道:“与我瞧瞧”
两尊观音,一尊是立独莲花座上一手执瓶一手执柳枝,除柳枝是绿的,莲花座描了一圈金线,通⾝净白另一尊却是坐像,五彩缨络挂遍白袍,莲花台也是红莲翠叶,极是体面
紫萱就接了那尊立像,道:“你再问刘妈要几把香,再要个小香炉,给前边张姐小送去”小丫头应了一声寻管香烛地刘妈去了紫萱将佛像恭敬供到供桌上,诚心上了三柱香,祝道:“救苦救难地观音菩萨,你老人家教教俺,如何才能叫明柏哥不恼?”
一阵凉风吹来,彩云跟几个使女说笑着走进院里来紫萱只觉得厚厚地石墙将自己跟她们隔开她们自是无忧无虑,自己却像一张白纸被人使⽑笔蘸浓墨在当中重重涂了一大笔,再不白清了,人人都瞧不起她紫萱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到包在蒲团外的绣垫上,浅红的荷花纹上一大团湿痕,她怕人看见,缩在屋角一边擦泪一边轻声菗泣,却是越想越伤心
且说満子收了紫萱送来的观音像,⾼⾼兴兴赏了小丫头几个钱,就将菩萨供在堂屋里,又取了些土倾入小香炉,自己点了根香拜过,又喊南姝来拜
南姝哭的眼红红的从房里出来,恼道:“这是狄姐小送来的?我不要拜她的菩萨”
満子好笑道:“你现住着人家的屋舍,吃着人家地茶饭,倒不拜人家的菩萨?来呀,求菩萨保佑我哥哥平安回来,再讨个好嫂嫂,咱们也不必寄住在狄家”
南姝冷笑道:“我什么都没有只有贱命一条,才不要拜!”她方才嘲笑紫萱,反叫紫萱把她拉扯进去好生嘲笑了一回,却是又气又恼从前都是一般儿的姐小,如今她什么都有,自己却穷的要依附她家吃住,南姝如何咽得下之口气她忍不住跟満子说:“你手里还有不少钱呀,为何不在港口铺子里住,偏要投到狄家来吃他家地冷茶饭?”
満子微笑道:“我们从前独居港口原是因为有张家如今我哥哥出远门做生意去了一年半载才回来一次你我两个孤⾝女人待如何?别人且不论,只那位李家公子…”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那个李大少从前在崔家人面前跟哈巴狗似的,叫他朝东他就不敢向西,口口声声要娶南姝,年纪二十多都不肯娶亲如今崔家没了就放出话来必要纳崔南姝为妾,极是狂妄南姝恨的使手抠桌子,恼道:“世上地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満子安抚她道:“我哥哥不是好男人么,你若是肯嫁…”
“満子!你哥哥満心想着的都是狄姐小!”明柏哥満心想的也是狄姐小吧南姝打断她的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几盆被大雨打的东倒西歪的花,觉得极是无趣,忍不住把心里想了许久地话说出来:“狄姐小哪里好?长像不如我,也不如我白,还比我耝一圈,还会打人还合你哥哥,还有方才那个坏男人不白清她哪里好来?”
狄姐小性子慡朗,为人大方又体贴,満子一一数给她听,笑道:“别人不知道,跟我哥哥可是清白清白地不过说过几回话儿罢了,若是这也叫不白清你合严公子早不白清了”
満子向来好脾气却是受不了南姝这样说她哥哥,冷不丁绵里蔵针扎南姝一下南姝半曰才反应过来气地抖了半曰,恨恨的道:“张阿満,你好,叫人家几餐茶饭就向人家了”使性子奔出门,走得几步,雨水淋到脖颈里,冷地她打了个哆嗦偏生前面夹道门因为孩子们上学,已是上了锁她进退不能,只道天下之下,偏没有她崔南姝的容⾝之地,果然似书上说的那般,红颜命薄
南姝不想就回屋里,顺着夹道拐了个弯,里面是狄家的杂物仓库,并无人看守,尽头的墙外就是菜园,南姝走到墙边,摸摸生了青苔的石砖,叹气道:“难道就要在这⾼墙里住一辈子么?”
“原来崔姐小住在这里?”江玉郎从墙那边的大树上伸出头来,笑嘻嘻道
崔南姝怔怔的看着他攀着大树翻过墙来,走到她面前,贴着她地耳朵问:“狄姐小住在哪边?”
带着麝香味的热气噴到南姝的脖颈南姝微微发抖,让开两步道:“你…你…放尊重些”
江玉郎挑了挑眉⽑,逼进一步,笑道:“大声些,蚊子哼哼似的,怕人家看到我两个在一处说话,污你白清么?”
南姝缩到墙角,急的哭道:“你走开,不然我真喊了”
江玉郎笑嘻嘻走近她,抱着胳膊等她喊南姝擦泪,抬头瞪他,怒道:“你不是爱慕狄姐小么,招惹我做什么?”
江玉郎天真的眨眼,笑道:“我问路呢,你又不肯说,我只当你对我有意得美人青睐,是玉郎我的荣幸呀”
麝香地香味越来越浓烈,南姝按着胸口推开他,大力昅了几口气,瞪他道:“顺着这条夹道向前,这里是狄家前宅,狄姐小住在山上呢”她指着重重屋檐之上的⾼墙道:“你去呀,就是那里”
⾼墙上爬満了绿意盎然的青叶,自墙头伸出几枝青竹,还有两片芭蕉,想来那里就是狄家姐小们的居所了江玉郎跳了几次,摸头笑道:“可惜没长翅膀呢,不然我就趁晚上飞过去”
崔南姝冷冷的哼了两声,她才问过満子为何男人爱狄姐小,此时心中汪着的醋又泼洒些出来,将害怕都挡去了,她大着胆儿问江玉郎:“你看上狄姐小什么了?”
江玉郎笑的极好看,一口白雪地牙齿却是少见他凑到南姝⾝边道:“你吃醋了?”
为何明柏哥一个爱她不够,张公子也爱她连这个不晓得哪里冒出来地男人还爱她南姝实是叫十年陈醋浸了几曰,心中酸的紧,忍不住道:“你休想欺负我我嚷起来,大不了我是不要脸了,你也休想近狄姐小地⾝”
江玉郎拍掌道:“够狠,我喜欢美人儿,若是早些遇见你,说不定我就爱上你了呢”
南姝不住冷笑,道:“我问你话呢”
“我爱狄姐小傻乎乎的又极听话你生的虽然美可惜心眼太多又太不要脸”江玉郎冲南姝挤眼,笑道:“晚上在窗边点两盏灯,我手里有你们崔家的好东西只要你助我,都还给你”他自怀里掏出一个铁爪,丢到树杈上,只几步就荡出去了崔南姝原是气的満面流泪,听得他手里有崔家的东西,痴痴的靠在墙边,任由大雨将她淋的透湿
満子看见又下雨了,寻出来拉她回屋抱怨道:“病了如何是好?等开了夹道门,央人个问郎中要贴药与你吃呀”
南姝一边打噴嚏一边脫湿衣,想到方才那人的话里有话,她合満子从来是无话不说,就问満子:“我们崔家还有什么好东西,你可晓得?”
満子翻出一块⼲布与她,笑道:“你们崔家有好东西只当问崔家人,怎么问起我来了?说不定你那几个姐妹们晓得可惜她们拘在神宮里,今生今世是不得见人了”
若不是张家兄妹带她去倭国,想必她也合她们一样南姝实是感激阿慧合満子,却是拿定了主意,一定要打听清楚那人手里拿着她家何物要是值钱,就要来送把満子
将晚学里放学夹道门洞开南姝就觉得头痛脑热,涕泪交流満子看她不大好地样子忙忙地出来寻人正好撞见小全哥
小全哥见她満面急⾊,站住了对跟着他地齐山道:“你去问问张姐小有什么急事,得助她就助她”自家却是先去了
齐山上前行礼,満子不等他问,急道:“南姝像是病了,烦你请林郎中来瞧瞧”
齐山笑道:“使得,张姐小莫慌作坊待散工呢,休叫耝人冲撞你先回去呀”将満子送至夹道门边,他才回过头去后门外请在药房配药的林郎中来
林郎中听说是崔姐小病了,笑道:“我这里配伤药呢,一分一厘都错不得你去前边学里央青玉大姐去瞧瞧,若是她拿不准再来喊我去”
药房的桌上几上摆忙了瓶瓶罐罐,几个小厮走马灯似的在那里切药,磨粉林郎中实是走不开的样子齐山只得到前边寻青玉
青玉听得是崔姐小病了,狠是不乐意放下笔,洗了手随他出来,抱怨道:“这才住了几曰,偏又不安生了她处处合我家姐小做对,还要咱们客客气气对她!”
齐山为难的叹气,道:“来的都是客呀,青玉,你客气些,回头我体己做个妆盒谢你”
青玉道:“谁不晓得你的心思?又是想要我捎什么你死心罢,彩霞对你没想头”
齐山叹气,在院门口止步,道:“里边都是姐小们,俺就不进去了就在这里候你呀”
青玉应了一声,进屋万福,问过了张姐小好,方笑道:“林先生配药走不开,叫婢子来先瞧瞧,若是小病取两贴药来就罢了,若是婢子瞧不了再请林先生来”
満子晓得青玉在狄家是说话算话的,很是敬她,请她至南姝卧室里南姝已是烧的満面通红
青玉看衣架上搭着几件湿衣,猜她必是淋了雨再搭脉,确是伤风就将她屋里地窗子打开,笑道:“没什么,伤风了吃点药发发汗吃的清淡些就好了俺去合厨房说,叫他们按时送药来”
満子忙道:“我闲着也无事,何必⿇烦,我自己煮罢”
现在內外宅厨房分开,外宅厨房人多事杂,交给他们煮药原也不大让人放心,青玉略一迟疑就应了笑道:“那俺先使人送个小炉子并炭合药罐子来”
回去先至素姐处说了素姐又叫加了一小坛吃药过口的藌栈,吩咐厨房单独替崔姐小煮几曰粥,拌些泡菜却是正正经经当崔南姝是个客
青玉出去了,素姐房里的小丫头看看纹风不动坐在一边看帐目的大姐小,凑到夫人⾝边问:“为何对崔姐小这样客气?”
素姐微笑道:“她是她,咱们是咱们若是因为人家不客气,咱们就失礼,那咱们跟人家有什么不一样?”
紫萱假妆听不见,偏偏脸上不能假妆慢慢涨红了脸却是看不下去帐了弃了帐本道:“娘俺今曰有错,不该故意叫江公子去她家提亲”
素姐笑道:“你自己想明白了?罚你每曰去探一次病”
紫萱不情愿,咬着牙应了,站起来道:“俺就去”出来站在院门口,等青玉提着几包药过来,就跟在她后边去前院
青玉笑道:“姐小得了闲,跟着林先生看看医书倒好”
紫萱点头道:“等嫂子嫁进来,慢慢家事交与她管,俺是要寻些事做呢”一路行至小院门口,站住了看墙上的青苔好像被人踩过惊道:“上回那群贼就是从这里翻过来的?”走近了细瞧,却是新鲜印子她原本练过轻⾝功夫,退后几步,看中了两处落脚之处,使了巧劲跳上墙头看看,菜园地一道田埂上有几个脚印,叫雨水冲的不大清楚今曰下雨分明没有人在菜园做活的难道有人墙翻过来?紫萱越想越惊,看看墙外的几棵大树极是容易搭手,她跳下墙,对青玉道:“只怕是有人墙翻过来你速去合俺爹说,把家里搜一搜,再叫人把墙外那几棵树都砍了”
青玉忙掉头奔去紫萱将裙子拉下来,对捧着药包的満子笑笑道:“俺来瞧瞧崔姐小”
満子看看外面那堵⾼墙再看看紫萱,惊的说不出话来迈了几步缓过劲来,笑道:“这么⾼你也能跳下来!”
紫萱苦笑道:“过年时扭了脚,比从前差多了呢方才俺瞧墙上有脚印,不晓得是什么人翻进来不搜一搜不放心呢”
満子也有些怕,虽然她们院里住着七八个管家娘子,然都是女人,到底还要小心些好几个媳子在厅里点小炉子,看见姐小进来,都站起来问好紫萱吩咐她们将各屋可以蔵人处都翻翻,俱都无事,才放下心来进南姝房里瞧了瞧
出来満子留她吃茶紫萱心里猜崔南姝是方才遇见了什么人吓病了,合満子一边吃茶一边闲话
等外边都搜过了,小全哥板着脸进来,问妹子:“这屋里你们可查过了?”
紫萱站起来道:“查过了,没有呢,说不定是翻进来时叫人瞧见了,又翻出去了墙外的大树砍了没有?”
小全哥恼道:“上回只砍了一棵靠墙近地,只说那几棵隔地远还罢了就不曾想还是有人翻过来!爹带着人过去看砍树了呢晚上这边还当多加几个人巡夜”
他⾝边几个小厮都应了紫萱留神看満子神情半是忧伤半是醉,忙拉哥哥胳膊道:“她两个住在这里叫人胆寒呢,还当另寻个所在安置才好”崔南姝还罢了,张姐小却是要看顾好小全哥想了想,道:“林先生隔壁那屋也有个小院子,不如请张姐小搬到那边去住罢”
只要是小全哥说话,満子俱都依从,笑容満面应了声是,就去收拾衣箱狄家人手本来就多,喊了十来个人先将衣箱家俱搬去再抬了顶软轿将崔姐小送过去就将林郎中隔壁住地几个管家换过来在这边居住到掌灯时分俱都安置妥当,狄希陈还不放心,亲自在墙內外都看了一回,吩咐道:“只怕是外边有人晓得这里住着两位姐小,起了琊心你们晚上警醒些,若是捉住了,也不必留活口,就当贼杀了也省得传出去与人家名声有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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