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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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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烈⽇当空,宋依月尽量找荫凉的地方走。陈辉这个该死的家伙,她早该知道不能相信他,他从来就是个没有信用的骗子。哼!看着!下回她就算病死也不要他抄的笔记。

  扶正了鼻子上那副过大又不搭调的墨镜,她迈开大步往前走。这堂课可不能再被点到了,否则一定得重修。

  “嗨!宋依月!”有人跑过来用力拍了她的肩,过大的太眼镜脫离了她的鼻子和耳朵“趴”地一声掉在地上,而她又缩脚不及,一脚将眼镜踩了个稀烂。哈!

  太美好了,今天究竟是见鬼的什么狗庇的⽇子?

  她回头,看见一张満是歉意的清秀脸蛋,而这张脸她已经看了好几年了。

  “你想死啊?张松年,这么用力拍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在后面看见你,一‮奋兴‬就…”

  “就毁了我辛苦借来的眼镜?张松年!我有时真不明⽩你究竟是少了哪筋,这么无聊。”

  张松年一直赔不是:“真的很抱歉,我…我会赔给你的。”

  “赔给我?你害我不能去上课了,知不知道?”

  “为什么?眼镜破了和上课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你看看我!”依月把脸凑向他,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看看我这双眼睛,又像猫熊又像兔子,怎么去上课?”

  张松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回事?你…你多久没‮觉睡‬了?累成这个德行。”

  “四十八个小时吧!前天熬夜写报告,昨天又被拉去凑数,我现在要不动一动就会马上睡着了。”

  “凑数?谁找你去打⿇将了?你不是说不再玩了吗?”他皱眉。

  “那个死阵辉拿人情来庒我,不过是收了他一分笔记,早知道就借别人的去copy,死都不要他的。”

  “既然今天有课,⼲嘛打这么久嘛!⾝体都不知道要照顾。”张松年皱眉,略带责备地说。

  “你以为我喜啊?说好只八圈的,结果没完没了。我向他借了个眼镜,又可以遮丑,睡着了教授也不知道,现在被你打破了…我告诉你!万一我被当了都是你的错。”

  “你戴个墨镜怎么上课嘛?就算教授不问,大家也会觉得奇怪啊!”“我不管别人怎么觉得。”宋依月不屑地挥挥手。“老师问了,我可以说眼睛痛,见不得光呀!哎呀!还说这些做什么?反正都没用了。既然课上不成,我还是回去‮觉睡‬吧!”

  “你既然不怕人家说闲话,不如就这样去上课吧!不会比戴墨镜更惹人注意的。”

  张松年建议。

  “不!我可不想发现全校的人都怀疑我在从事特种行业。我还是回去吧!不过眼镜你得赔给我,我要还人家的。”说完打了个哈欠,挥挥手就要走开。

  张松年追上去:“那午餐呢?要不要我给你送过去?”

  依月‮头摇‬:“不了!我不想吃。拜拜!”

  她走了,留下张松年在原地叹气。她穿著件⽩⾊背心,及膝牛仔,一双凉鞋,及肩的直发随意扎在颈后。这样一个格怪异,又不很漂亮的女孩为什么会昅引他?

  让他放弃了国立大学,甘愿来这儿和她再当同学?他想了两年了也想不出原因。不过他对她是不敢再有什么不当的举止;⾼中毕业时无心的一个偷吻让她整整一年半没有跟他说话。他忘不了当她在这个学校第一次看见他,只讶异地看了他两秒钟就不齿地转过头去,那令他心痛得想马上逃离这个学校。

  这种感情太痛苦了,而他更担心的是这么一直持续下去。唉!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头摇‬。这么瘦,为什么不肯多吃点东西?

  宋依月走着走着,眼睛都快闭上了。好不容易爬上二楼,花了快一分钟才打开大门,她颠进去,恨不得马上倒在上睡个够。

  室友惠伶跑出来:“月!你是怎么回事,昨晚一整夜都没回来?”

  “哎呀!我也不想啊!”依月往自己的走去:“让我先睡一觉吧!我困死了。”

  “不行啦!如芬说要过来。”

  “过来就过来,你陪她嘛!我两个晚上没睡了,难道还得站到门口接她?”

  依月又打了个哈欠:“老天!我撑不住了,一定得马上躺平。”

  “月!如芬失恋了,她很伤心呀!你总不会不理她吧?她每次失恋都是你安慰才想开的。”

  “她又失恋了?”依月叫:“这个月第二次。惠伶!你叫她节制点,不要随便就投⼊过多感情好不好?我不想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了安慰她,我又不是SevenEleven,二十四小时服务,全年无休。”

  “月!你怎么这么说?她当我们是好朋友才会来找我们嘛!难道我们看她伤心也不去理会?”惠伶略带抱怨的口吻。

  “她『总是』很伤心,一会儿就好了。”依月看她一眼,叹气:“你就是这样,对谁都有同情心,如芬就是吃定你这点了。我不想说太多,不过她是个自私的人,只会利用朋友,你不该和她走得太近,也不用太关心她。”

  惠伶委屈地说:“她在电话里一直哭,我…我只好答应她过来找我们,我不知道你不想见她…”

  依月无奈地叹气:“好了!她什么时候来?”

  “只说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惠伶答。

  “那就到时候再叫我,也许我还可以睡三、四个小时。”

  惠伶点点头:“那你睡吧!我不吵你了。月!对不起。”

  “没关系啦!我知道这是你的天。我要睡了,中午你自己去吃饭吧!别叫我。”

  说完,在上躺好,翻⾝抱住熊宝宝,没两秒钟就昏睡过去。

  睡梦中,依月看见姐姐回来了,她简直欣喜若狂。两年多了,她只见过姐姐一次,而姐姐只在家里停留了两天就又回‮国美‬去了。在分别的⽇子里,她总是惦念着姐姐,问她是否幸福?是否快乐?慕云笑着说是,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依月听见她在哭喊?而且声音凄厉?

  “月!月!”依月翻⾝。不!姐姐不是这么叫她的,她总是叫她依月。

  “月!你快起来!别睡了。”

  依月坐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纪如芬那张带泪的脸?咸欤≌媸嵌衩巍;萘婺兀?br>

  她看看表,三点过五分,她才睡不到四个钟头。

  “月!小冰那个死不要脸的,他…他有了新的女朋友,说要跟我分手。”纪如芬哭喊着。

  “哦?是吗?”依月打个哈欠,用手抹了抹脸。

  “你不替我感到生气吗?我们才往了十多天口也!”纪如芬拿面纸擦眼泪:“他说我太任,又爱花钱,还说他养不起我这样的女朋友…结果呢?他新的那个小騒包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什么艺文社的又怎样?还不是装出来的气质。他…他真没良心,甩了我还把责任都推给我…月!你有没有在听我说?”

  依月的头从膝盖上抬起来,睁开双眼。糟了!怎么又睡着了?她刚才究竟说了些什么?她叹气,看来不起也没法子再睡了。

  她推开熊宝宝站起来:“让我先洗把脸吧!然后再集中所有的精神听你说。”

  洗过脸她才想起惠伶上课去了。如芬可真会挑时间!回到房里,如芬正在翻一本漫画,见她回来又哭了起来,诉说她是多么无辜、多么可怜。同样的情形依月看了有十多次了,打从大一她经由惠伶认识了如芬开始。因此她不会告诉如芬其实她就像大家说的那么任、娇纵、奢侈又过分注重外表,因为如芬死都不会承认的。

  所以依月一定是好言相劝,说些“好男人多得很”、“他不懂得欣赏你的美”这一类的话,再陪着她好好地痛骂那个男主角一顿,如此,问题就会解决了,如芬开始准备她的下一次恋爱。

  “那个男的好帅,而且他看了我好几眼。”

  果然惠伶才回来,听见的已经是这样的话题了,她和依月互望了一眼,双双‮头摇‬苦笑。

  此时如芬又叹气了,随即抡起拳头:“我还是不甘心,我一定要看看那个女的到底哪里比我強。”

  “如芬!算了啦!不要表现得这么没风度。”惠伶劝她。

  “我才管不了什么风度了,他这么对我,简直…简直就是污辱了我,如果我不去看看那个狐狸精凭什么住他,我…我咽不下这口气。”

  “别这样嘛!都已经分手了,这么做也没有意义啊!”“惠伶!你和月一定要帮我,你们要陪我去鉴定小冰的新。”

  依月忍不住说:“拜托你!‮姐小‬!也许小冰本没有什么『新』呢!你又何必…”

  “他有。”如芬大声说:“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今晚那个什么艺文社的有场演讲,听说邀了一个有名的作家,你们陪我去吧!我保证一定可以找到那对狗男女。”

  “你说话一定要这么难听吗?人家不过是甩了你。”依月皱眉说。

  “你…月!你是不是不想陪我去?”如芬说着,竟我一副要哭的样子。“惠伶!你看月啦!她本没把我当好朋友,叫你们陪我走一趟很难吗?只是在校园里嘛!”

  “如芬!你先不要哭嘛!月…她是累了,不想出门,不是不想陪你呀!”惠伶拍拍她:“不然这样吧!我陪你去一趟,就让月休息,好不好?”

  “不要!我要月也一起去,人多了气势大嘛!”

  “你是去找人打架啊?要气势大做什么?”依月说,几乎无法忍受她的任:“我不是不陪你去,只是觉得无聊。小冰就算带了女朋友去又怎么样?他已经跟你说好分手了,我们也不能怪他脚踏两条船啊!再说如果真遇见他们,你太动而和人家吵闹起来怎么办?”

  “不会,我一定不会。”如芬保证地说:“我只想看看她,不会和她吵架的。”

  惠伶忍不住心软地说:“我们就陪她去吧!要不了多久的。”

  “好啦!月!陪我去吧!求求你。”如芬苦苦哀求。

  依月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有什么重要,再怎样也不会比她的睡眠重要吧!认识了这么个任、娇纵的朋友似乎得付出些代价;可是说真的,她忘了她们怎么会成为“好朋友”的。

  看看镜子里自己的黑眼圈,依月终于叹口气:“好吧!不过我们是去找人,有没有都得马上走,我可没心情听什么演讲。”

  如芬拚命点头。

  惠伶笑说:“那我们去吃个晚饭,然后再出发。”

  “好!我请客。”如芬说:“你们想吃什么?不要客气…”

  依月站起来:“你们先下去吧!我再去洗把脸。”其实她最希望能用段火柴什么的将眼⽪撑开。

  演讲会场是间教室,并不很大;而当她们三个人到达时,里头已挤満了人。依月哈欠连连。唉!这样挤在一块儿,找得到人才怪。

  如芬拉着惠伶左顾右盼地找着小冰和他的新任女友,依月则不耐地倚墙而立。

  黑板上写着“名作家何思云先生莅临。”何思云?她皱眉,这名字似乎还真听过,好象是个顶年轻的作家,写过几本颇受好评的散文和小说。这么大牌的人物,竟愿意到学校社团来演讲,可真是少见。

  如芬不悦地走过来:“本没看见小冰他们。”

  “会不会是人太多了,没注意到?”依月问。

  “应该不会吧!我和惠伶很仔细在找啊!”“也许还没来,不如我们到外头等,免得在里头人挤人。”惠伶在一旁道。

  依月思考了一下,说:“你们到外头等,我在里面看,也许真是你们看漏了也说不定。”其实她是好奇,想看看这位没有大牌架子的作家先生。

  “那好吧!我们先出去,你在里头再仔细看看,真没有的话就出来找我们吧!”

  惠伶说完和如芬一起出了教室。

  只等了一会儿,教室內响起一片掌声。正闭眼休息的依月睁开眼,正看到那位作家先生走到桌前。

  他真是引人注目,依月想。他的头发应该长及肩部,整齐地梳好,用黑⾊带子扎在颈后。依月摸摸自己的头发,惊觉到他们有同样的发型,不过这也许是他们之间唯一相似的地方。他看起来俊美、斯文,却有张轮廓分明的脸,而那是全然男化的。

  四周低低地响起了赞叹声,约略是说他很帅、魅力十⾜之类的。依月并没有很认真地去听他们谈论什么,此时她的心思全放在他的双眼?咸欤∷勾髁烁蹦担训浪埠退谎蛄苏沟穆榻?br>

  他笑了笑,然后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暖:“首先要向各位致歉,我的双眼前阵子动了个小手术,到现在还不太能适应強光,所以戴着墨镜上台,实在很不礼貌,但是情非得已,希望各位原谅…”

  由于自己曾经也想用墨镜掩饰不健康的双眼,对他所用的说词便不免带有強烈的怀疑。真的吗?动手术?她可不太相信。

  演说开始了,何思云以缓慢的语调详细地说明写作的方式和技巧。此时如芬又拉着惠伶挤了进来,因为她发现了今晚的主角是如此人,完全符合她心目中⽩马王子的形象。

  “老天!他看起来真。”如芬的表情如痴如狂。

  “喂!小声点,被听到了很丢脸的。”惠伶拉拉她的⾐服。

  “有什么好丢脸的?你没看到现场的女生都要对着他流口⽔了吗?”

  他们俩一来一往地说着,而依月只是全神贯注地听着何思云的一字一句。真的,好悉的感觉,他的声音,还有他的动作,让依月好努力地去想究竟在哪儿听过、看过。

  演说时间并不长,结束后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其余的时间让听众询问问题。

  休息时间,一群人拿著书挤到前头去要求签名,何思云被挡在人墙之外,依月只得收回视线,却发现如芬也拉着惠伶往前挤去了。她摇‮头摇‬,想着,何思云?她在哪里见过他吗?电视上?还是海报?不会!他是那种见过就不容易忘记的人;如果她真见过他,怎么会不记得?但若真的是第一次看见,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从何而来?依月百思不得其解,每一个假设到后来都被她推翻,终于她有了一个结论…何思云长得像她认识的某个人,可是…到底是像谁呢?

  如芬朝她跑过来,得意地指指⾐服上的签名。

  “挤破了头才有的。”

  “他是作家,你应该拿他的书去让他签名。”依月说。

  “书?我哪有?不过别担心,今晚我就会去把他的书全买回来,而且好好地看个三、四遍。”如芬眉开眼笑地说。而依月也不想去提醒她来这儿的主要目的。反正这会儿就算小冰带着十个女朋友出现,如芬也本不会注意到。

  “糟了!惠伶还挤在里头呢!我去拉她回来。”如芬说着又冲进人海中。

  依月将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依然靠着墙,感觉到刚才用力的那只脚有些⿇木。

  为什么不离开?如芬已经不再坚持找小冰了,她也可以回去好好睡个觉,⼲嘛吃

  了撑着,在这儿呆站?

  其实就是因为那股悉感吧!若想不出何思云究竟像她见过的哪个人,依月就算回去也是睡不着的。

  整个活动在最后一个阶段达到最⾼嘲,发问的人此起彼落,气氛非常活泼。

  依月仍仔细地在听着,专注地在看,她非得捉住些什么,否则恐怕又得心烦好几天。慢慢地,在她绞尽脑汁之后,好象真有一些模糊的影像出现了。她看着他,感觉影像逐渐清晰了起来?咸欤≌媸窍瘢撕嗡荚普谧〉乃郏褂忻帧?br>

  演说结束的时间似乎就要到了,举手的人还是那么多,而且谁也不肯作罢。依月想了一会儿,冲到隔壁教室搬了张椅子过来,站了上去并⾼举双手:“想请教何先生一个问题。”她大声说。

  几乎所有的人都回头看着她,并且议论纷纷,指责她故意引人注意,不顾现场秩序。依月本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目前在乎的事只有一件。

  何思云躲在墨镜后的双眼看向她,大约三秒钟吧!他朝她点点头:“你请说。”

  “在您的小说中,坏人都是怎么样的一些嘴脸呢?”依月马上说出自己的问题,并再次忽略周围嘲弄的声音。

  何思云想了想,回答:“我的小说里很少有真正的坏人,真要有也只能说他们只是行为上或个上有偏差。我觉得…我们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将一些不容于大众的人冠上『坏人』的头衔,有时候那是不公平的。”

  “您的意思是,若非大奷大恶,我们不该将其视为『坏人』?那请问您,您认为『失信背约』算不算一件过分的事?那个人是不是仍值得原谅?”依月说。

  何思云看看她,再次回答:“这得看事情大小,还得清楚其中的许多因素,你说得太笼统了,恐怕我无法说明我的观感。”

  依月点点头:“那我再请教最后一个问题,何先生您…是否曾经打破过自己的承诺,失信于人?”

  依月隔壁的一个女同学站起来对依月说:“你究竟来做什么的?我们请何先生来是指导大家的写作技巧,你却在这儿问一些不相⼲的问题,浪费大家的时间。”

  依月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转回台上。何思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我希望下次再回答你这个问题,因为我必须回去反省、检讨一下。”他笑着对在场的人点了点头,道声再见便走出教室。

  所有的人都用责难的眼光看着宋依月,认为是她弄僵了气氛,何思云才会这么早就离开。如芬也在抱怨:“月!你是怎么回事?尽问些怪里怪气的问题。”

  惠伶瞪了如芬一眼,对依月笑着:“我们走了吧!其实别人没有权利管你要问什么问题,你不要在意他们就好了。”

  依月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只是对何思云的逃避问题感到生气,结果她仍无法证实她的猜测。

  人群渐渐散去,如芬已非常不耐烦了:“月!你还不走吗?我还要去书局买书呢!”

  依月看看她,没‮趣兴‬地说:“让惠伶陪你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回去。”

  “你自己一个人回去不太好吧?很晚了耶!”惠伶问她。

  “没关系,你们去吧!”依月挥挥手。

  如芬拉了惠伶就走,买书此时成了最重要的事。

  整个教室终于只剩下依月一个人,闷热的感觉几乎消失了,可是她心头的疑惑却仍存在而无解。她走到黑板前,盯着“何思云”三个字?咸欤∷翘窳耍ɑビ邢喙兀墒俏裁矗堑拿置挥腥魏我坏愎亓?br>

  “你不用盯着它看,那不过是我的笔名而已。”忽然传来的声音让依月险些跳了起来。一回头竟看见何思云站在⾝后,笑着看她。他…他已经离开了呀!怎么会…她的心跳倏然加快。

  他终于以细长的手指摘下眼镜,而他的双眼就像好久好久以前一样,充満着温暖。

  “好久不见,依月!”

  “你…真的是你?”依月好惊讶地望着他。原来她并没有完全猜对,何思云不是“他”的什么人,结果完全超出了她的猜测,何思云就是“他”他们是同一个人。

  林澈的笑容几乎和从前完全一样,只是多了些许沧桑和成

  “真的是我。我想是我的眼镜让你认不出我,对不对?”他又把眼镜戴上,挡住⽇光灯的光线。

  “还有你的头发…你的确是有些改变。不过最主要是你的名字,我怀疑我见过你,却无法将你的名字和谁完全重叠。我想我是太笨了,没有想过那可能是你的笔名。”依月看了他好一会儿,说:“其实,我不曾想过你会当起作家来。”

  “这种事不过是个『缘』字,我是无心揷柳。不过,能在这儿遇见你我很⾼兴,你果然顺利考上了大学,真好!”“这种私立大学,和姐姐相差太远了。”依月拉了张椅子坐下:“你和姐姐…你们可还有联络?”

  林澈摇‮头摇‬。她看不见他眼里的感觉,只注意到他忽然沉默了,于是她也不说话,低头看着地。过了许久,他开口:“你…家里都还好吧?”

  “嗯!我⽗⺟都还好,不过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怪你。”她看着他:“其实你是想问姐姐吧?你想知道她过的好不好,对不对?”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我很感。”林澈没有否认。

  “你现在才知道要关心姐姐的幸福,未免太迟了吧?”依月淡然的说。其实她正庒抑心头上涨的怒火。为什么他不曾有过任何遗憾、愧疚的表情?他一点也没想过当年的他是如何伤害了姐姐吗?她曾怨自己心软,为了他离去时落寞的⾝影而一直无法真正去恨他。现在事隔两年多,再见他仍无悔意,他竟完全不后悔让姐姐从他生命中消失吗?这令她无端地感到生气。“如果姐姐过得幸福美満,是不是就可以让你的良心好过些?”她停了停,又说:“我一直没机会问你为什么,现在你告诉我好吗?姐姐究竟哪里不好,为什么你不要她?”

  “我…我不想再提这件事。”林澈回答:“让它过去吧!你可以怪我,可是…别再提起,好吗?”

  “你说的倒容易,想忘就忘?”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后悔吗?我只问你这一句,你可曾后悔过自己拋下了我姐姐?”

  他沉默了几秒,叹气道:“也许你不明⽩,但…如果她幸福,我就不会后悔。我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你肯告诉我吗?她过得好不好?”

  “你…你真是让我生气。”依月指着他大声说:“从今天起我会真的恨你,一直恨你,因为你就像我说的,只是想减轻自己良心的谴责。你自私又冷⾎,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现在我庆幸姐姐没有嫁给你,因为我不想有一个让人看不起的姐夫。”她狠狠地瞪他,忽然头也不回地冲出教室。

  林澈楞了几秒钟,苦笑地随后出去。

  惠伶从浴室出来,正擦着嘲的头发。依月用力推门进来,吓了惠伶一跳。

  “你怎么了?气呼呼的。”她皱眉问。

  依月没有回答,径自往上一坐。一路上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不值,姐姐当年倾心去爱的竟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为他伤心,为他流泪,真是傻!

  “是不是为了刚才的演说?”惠伶以为她为了大家的责备而不开心:“算了啦!别理他们就是了嘛!你想问什么问题是你的自由啊!”依月吐了一口气,往上一倒,背后似乎庒到了什么,拿起来一看,是一本书。

  “这是什么?”

  惠伶笑道:“是何思云的书,如芬到书店逛了一圈,几乎把他所有的书都买回来了。我说她真是有⽑病。这本书是她借我的,怎么?你要不要先看?”

  依月听见“何思云”三个字,想也不想地一把翻开书连撕了好几页。惠伶尖叫着把书抢回来,心疼地看着一本崭新的书变了个样。

  “月!你⼲什么嘛?书是如芬的耶!看看你!撕成这样。”她捡起破了的书页,东拼西凑的,终究还是叹了口气:“完了!如芬会杀人的,你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何思云。”

  “让她来杀我吧!看这种人的书,没⽔准。”依月不屑地说。

  “刚才你还听完了人家的演讲呢!难道就因为他没有完整回答你的问题,你就讨厌起他来了?”

  “我才不会这么没度量。”

  “其实我也觉得他真的不错;拋开外在条件不说,他给人的感觉温文有礼,就像个英国绅士。月!你看过他的书吗?写的不好?不然你为什么不喜他?”

  “我就是不喜他,看他不顺眼,没别的理由。”依月大声说:“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他,他令我觉得做作、恶心。书的钱我会赔给如芬,不过如果她要买他的书,就别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否则我照撕不误。”

  “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厌恶他?刚才还好好的…”惠伶不解地说,眉头又皱了起来。

  依月转⾝面对墙:“我要睡了,不想再讨论这件事。明天你出门时替我把闹钟拨一下,我第二节有课。”

  “嗯!”惠伶点头。看着手中破烂的书,她不噤‮头摇‬想道:“何思云啊!何思云!你究竟什么地方惹火了我们依月‮姐小‬啊?”

  依月瞪着墙,好一阵子才闭上眼睛。

  林澈回到姐姐的住处,一推开大门,姐姐林秀就了上来:“我真该杀了你姐夫,他竟敢趁我不在时偷偷说服你去学校演说,他明知道你是来静养的,还给你找这种⿇烦…”

  林澈随姐姐坐到沙发上,笑着说:“你别怪姐夫,是我愿意的。再说我的眼睛也不是什么⽑病,早就不碍事了。”

  “你呀!心肠软,见不得人家求你,什么事只要别人多说几次,你还不是全答应了?你是我弟弟耶!我就气你姐夫没顾虑到你的⾝体…”

  “姐!”林澈打断她,笑着:“只是眼睛动个小手术,瞧你说得好象我得了什么绝症似的。姐夫征求过我的意见,是我自己喜去,你可别为了这种小事和姐夫吵,否则我怎么好意思继续在这儿住下去呢?”

  “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啊!你本来就应该和我们住在一起…”

  林秀停了停,看他一眼,叹气道:“我…阿澈!你和她已经分开这么久了,也该忘了吧!总不能…”

  “姐!这和她没有关系,你不要想。”林澈的笑容首度消失,换上了一副淡漠的表情。

  “没有关系?”林秀皱眉:“我可不相信这和她没有关系,不然你怎么会四处流浪、怎么也不肯定下来?不是我要说你,既然爱人家又何必解除婚约呢?真搞不懂你。”

  “姐!”他站起来:“我想早点休息了。”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希望她别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秀又深深叹口气,她是明⽩的!

  “好!那你就早点休息吧!我该去看看平平醒了没,算算时间他也该喝牛了。”

  提起六个月大的儿子,林秀脸上多了笑容。

  他点头:“对了!姐夫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有事出去了,否则他一定会陪你去学校演讲的。怎么?你有事找他?”

  林澈‮头摇‬:“算了!没什么,改天我再问他就好了。”

  “好!那你早就睡,对眼睛会好一些。”

  他笑笑,点头上楼去。

  回到客房里,将灯光调到最柔和,然后林澈将自己拋⼊中,举手摘下眼镜。

  见到依月真是他怎么也没有想的事;而她,已漂亮得让他没有在第一眼看见时就认出是她,直到她问了一个又一个奇怪的问题。他苦笑着,原来她也怨他,也许还恨他呢!恨他狠心拋弃了她姐姐。林澈双眼,试着去回想慕云的模样。两年多了,他没有一天不想起她,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影像在他的心里渐渐模糊,颜⾊淡了,轮廓也不再完整。

  时间真的这么可怕吗?他不愿去忘记的人或事竟也由不得他主张。想起方才原是想跟着依月的,看看她住哪儿,也好暗中陪她走一段夜路。她也许不再尊敬他,但他仍像个大哥般地希望能保护她。可惜她一定是飞奔而去,他一出教室已看不见她的影子。她就这么不见踪影,而他连慕云的近况都不曾问得。

  林澈扯下绑住头发的发带,拿在手上端详了许久,并用拇指轻抚着发带尾端用奇异笔小小地写着“云”字。这是慕云留在他这儿唯一的一样东西。他在读研究所时曾有一段时间没空理发,头发长而地散在颈后,慕云看不过去了,于是拿下自己的发带,仔细地替他在颈后系好,还在他颊上印上深情的一吻…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慕云!你一定要幸幸福福的,不然的话…他又该怎么办呢?

  两年来的第一次,林澈的心湖再度起了涟漪,是为了依月的指责?还是‮望渴‬得知慕云的消息?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临睡之际,他只知道这个假期将不可能平静了。

  “什么?我的眼镜…”陈辉差点没扯上依月的领子,被她狠狠一瞪才放下已举起的手。“喂!我的眼镜好好的怎么会…宋依月!你说清楚点嘛!”

  宋依月好想对天大叫。因为遇见林澈,还和他不而散,使她昨晚一整夜都梦见他,一觉醒来反而觉得更累了!今天听王教授的课一直想‮觉睡‬。好不容易下课了,一出教室就让陈辉给逮着了,不是很霉吗?

  “你说话小声点,我头都被你喊得痛起来了。”她懒懒地说,人仍往前走着。

  阵辉紧紧地跟在后头:“你说我的眼镜坏了,究竟怎么回事?”

  “不是『坏』了,是『碎』了。”

  “碎了?怎么会?”陈辉叫得更大声。

  依月着太⽳:“我踩的,怎么不会?我警告你哦!你再这么大声说话,我马上就走。”

  “好!好!对不起!”陈辉陪着笑脸:“那你行行好告诉我,为什么要踩碎我的眼镜,那是我爸爸从德国带回来的口也!我知道那天不该不守信用,硬拖着你继续战下去,可是你也不用这么‮忍残‬…”

  “你够了没?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生你气不会捉你来K一顿啊!吧嘛拿你的眼镜出气?是张松年啦!他吓我,眼镜就掉到地上,被我一脚给踩个稀烂。事情就是这样罗!”她耸耸肩,人停也没停。

  陈辉楞了一下,又赶上去:“喂!那…谁赔给我啊?”

  “当然是张松年,难不成是我?”她朝后头挥挥手:“你去找他吧!我没课了,要回去‮觉睡‬,你别再跟来了啊!我没空理你。”

  “张松年真会赔我?”陈辉有些担心地问。

  “你很烦耶!去找他就知道了嘛!一直追着我问。我想他会赔你的啦!毕竟他家有钱得很…”她看见远方一个悉人影,嘴角的话说了一半就呑了回去。他又来做什么?总不会是巧合吧?依月拉过陈辉:“喂!看到前头那个人没有?穿⽩上⾐那个,他跟了我好几天了,真讨厌!你替我挡一挡吧!”

  陈辉看了看前头,皱着眉说:“他是谁?样子不赖的。”

  “谁管他样子怎么样,我说他是个⾊狼。”

  “⾊狼?不会吧!他看起来⼲⼲净净、斯斯文文的,怎么看也不像坏人啊!”“怎么?现在坏人脸上都剌了字了?那么好认就没人会受骗了。喂!你究竟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她问,手叉着,一脸怀疑。

  陈辉忙点点头。

  依月満意地笑笑:“那就对了。你替我好好教训他一下,我先走了。”

  “喂!这…”陈辉面有难⾊,在校园里打人,这…“看!他朝这儿来了,分明是想找我⿇烦。我真的要走了,拜!”她跑了几步又回头:“我会替你向张松年要一副更帅的眼镜赔给你。”

  陈辉眼看依月已走远了,那个戴墨镜的家伙又真追了过来,他只好想也不想地硬将那人拦了下来:“喂!你找她什么?”陈辉手叉在口袋中,脚抖呀抖地一副流氓样;他想这样比较能够造成令人害怕的第一印象,对自己比较有利。

  林澈讶异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男孩子,他该和依月差不多的年纪,是她的男朋友吗?为什么拦下他?

  “你是…?”他淡笑着问。

  这人一点也不像坏人,真的。不过陈辉仍装出凶狠的语气:“你管我是谁?总之不许你騒扰她,”他指指依月离去的方向,说:“再跟着她的话,小心我K你一顿。”

  林澈仍是好脾气地笑道:“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我和依月原来就认识的,只是…发生了一些争执,我想向她解释清楚。”

  “你知道她的名字?”

  “当然。我们认识已经好几年了。”

  陈辉只想了一下子就相信了他。不只因为他看起来斯文又正派,主要是这种事依月是经常做的,只要她生谁的气,肯定会不择手段地整得他哭笑不得。

  “我真是毫无恶意的。”林澈又笑着说。

  陈辉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是依月要我拦住你,她说你是…真对不起!”

  “没关系。她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也是可以想见的,只是我急着找她,你可以告诉我她住在哪儿吗?”

  “你不知道?”陈辉皱眉。

  “我们两年多没见面了,我连她考上这所大学都不知道,前些⽇子才很偶然地相遇。”

  “哦!原来这样。”陈辉在心里盘算着该不该告诉他;毕竟出卖依月是得负担后果的。忽然一抬头,眼睛一亮:“你这墨镜真帅,哪儿买的?”他叫道。

  林澈愣了一下,笑道:“德国。你…很喜墨镜吗?”

  “是啊!而且我有一副和你这副很相似的,也是德国货,可惜…”他想象着眼镜碎了的样子,忍不住‮头摇‬叹息。

  林澈不明⽩他在感叹什么,只想了想便摘下眼镜:“你喜的话就拿去吧!我还有两副一模一样的。”

  “这…这…”“拿去吧!不用客气。”林澈笑着将眼镜递给他。

  陈辉瞪大了眼看着手中的墨镜,好久都移不开视线。怎么可能?这可不是路边卖的便宜货啊!这家伙竟把这么好的东西送给头一次见面的人,而这个人自己刚才还威胁着要K他呢!他惭愧地想:依月!看来我只好对不起你了。

  依月冲了个凉,躺上正要睡着,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她无奈地坐起来,一定是惠伶忘了带钥匙,不然就是如芬来了?咸欤∷淼皇乔罢裨蛞ㄓ直鹣胨恕究谄麓踩タ牛彼醇磐庹镜厥撬保砩嫌昧殴厣稀勒蠡裕⾕怀雎羲?br>

  林澈看着当他面甩上的门,泛起一丝苦笑;许久以前那个天真,有着和善笑容的小女孩似乎已不见了;那对和煦的双眼如今只闪着恨意。他觉得凄凉,不管如何,她恨他实在让他感到难过。

  他又敲敲门:“让我进去好吗?我只想和你谈一谈,依月!”

  依月在房里板着脸,刻意去忽略他柔柔又略带要求的声音。她不想见他,她不想看见这个辜负了姐姐的男人。

  “依月!开门好吗?难道你希望我一直在这儿叫?”

  “你尽管去叫吧!叫累了就走。”

  “为什么?”他柔声问:“你喜自己天天都恨着我?那种感觉你比较能接受,是不是?”

  “难道我不该恨你?”依月在门的另一边说:“你对我们全家都造成了伤害,而你一点悔意也没有。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有必要吗?姐姐已经是人家的老婆了,你还能怎么样?把她抢回来吗?”

  “我只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从没想过…”

  “对!你从没想过要抢她回来,所以我恨你的冷⾎,你本不在乎失去姐姐,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幸福,来减轻心里的愧疚。林澈!你…真是令人生气。”依月的情绪动,她不知道为何林澈对姐姐的背叛会困扰她这么久,甚至爸妈都不再想这件事了,而她还念念不忘。曾经他在她心目中是那么完美,她似乎无法忍受他做错一件事,更别说这件事改变了姐姐的一生,还影响了她…和家人。

  林澈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开口:“依月!我很抱歉我和慕云不能如你所愿有个美丽的结局,但生命总是如此,它会开一些令人一时难以接受的玩笑,等时间久了,你会发觉这些玩笑都有它的意义在,并不真是那么不公平的。”

  “你不用把自己的变心推给老天爷,不需要,反正我说过,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家和你之间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你就忘了我姐姐,安心写你的书,别再打搅我,让我安心当我的‮生学‬。你走吧!”

  “依月!…”

  “走吧!”

  良久良久,外头终于响起了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她又冲动地拉开门往外看。

  没了。哪还有什么人影?

  依月关起门,回到自己上,忽然感到一阵心疼、一阵鼻酸,忍不住抱着枕头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她越想越难过,越哭越伤心,因为她始终想不明⽩自己是怎么了,竟为了一个负心人肝肠寸断。

  林澈走在路上,心情沉重得令他想放声大笑。好久以前的一天,他也是以这种心情离开宋家,离开慕云;而当时他心里的疼,恐怕还比不上今天呢!至少,他是做了他该做的事啊!虽然并没有人知道。

  算了!她要恨他就随她去吧!何必在意呢?可是他心里就是没法子真这么算了,总觉得她指责的言辞和含着失望的语气都重重地伤害他;而他跑过了好几个‮家国‬,体会了多少孤寂,又何以无法忍受她那些微的怨恨?

  路旁忽然冒出个人影,吓了林澈一跳,他定神一看,笑笑:“是你?”

  陈辉点点头:“是我。怎么样?你见到依月没有?”他着急地问:“她是不是很生我的气?”

  林澈苦笑着‮头摇‬:“她不肯开门,所以我不晓得她究竟生不生你的气,不过可以肯定她绝对很气我的。”

  “为什么?依月她…她其实很难得真正生气的。”陈辉走在他⾝旁:“就像上回我们拉她打牌打到天亮,她生气了,可是还不是一下子就没事了?她呀!最不会记恨了。”

  “真的?”林澈昂起眉,他真的好怀疑。

  “嗯!”陈辉点头:“喂!老实说,你是不是来『追』她的?”

  “追她?”林澈微笑。

  “是啊!我了解很多人都对这样的女孩子很感‮趣兴‬。”

  “你所谓『这样的女孩子』是指…”林澈不甚清楚地问道。

  “就是那种不是非常漂亮,却顶有个的…像依月啊!男孩子都不承认她漂亮,却仍像藌蜂见到花藌般在她⾝边飞来飞去。我告诉你,如果你真要追她,对手可不少哦!尤其是那个张松年,他追了她一辈子了。”

  “哦?那你呢?你是不是依月的追求者之一?”

  陈辉用力‮头摇‬加挥手:“不!我不是。她…她这样的女孩子不适合我,我…我和她就像哥儿们一样。”

  “你不欣赏她这么特殊的女孩子?”

  “很欣赏啊!不过就只是欣赏了。我的女朋友一定要是温柔体贴、轻声细语的那种,依月她…打死他都做不到的。”

  “不见得吧?也许…女孩子会为了自己喜的人改变自己。”林澈笑着,并没有多解释他和依月之间的关系;反正他喜这样悠闲地聊聊,也许可以多知道些依月的事。

  “改变?”陈辉不屑地说:“别傻了!没听过本难改吗?依月的本一定就是那样,缺少对男温柔的基因。你继续努力吧!如果真能改变她,那是世界之福”

  林澈笑着‮头摇‬。

  “对了!我是来…来谢谢你的墨镜,你…真要送给我?”陈辉还是不相信。

  “当然。”林澈笑:“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你为什么还怀疑?”

  陈辉叹气:“我才刚刚接受我的墨镜碎了的事实,没想到现在有了一副更好的,一时之间又让我无法接受。喂!我那副眼镜就是让依月踩碎的,你知道吗?”

  “哦?那我算替她赔给你,你别再找她要了,好不好?”

  “你放心!本来就没打算找她赔的,她说会让张松年赔给我,可是我没挡住你,还给了你她的住址,恐怕…喂!你真的不会…不会欺负她吧?我可不希望自己真那么见利忘义…”

  “你放心,我绝不会欺负她的。而且这和墨镜全然不相关,就算你不告诉我,我既然已经答应给你的东西,绝不会再要回来。”

  陈辉看了他好一会儿,叹息道:“你这个人也太奇怪了,对不认识的人都这么好。”

  “我是喜朋友。”林澈又笑了:“当你出门在外,就会发现有朋友在真是太好了,而我…我觉得友谊是我最‮望渴‬的东西了。”因为他再也不奢望爱情了,林澈在心里想,就让慕云一辈子在他心底吧!

  “你…你有点太…太善良了,很容易被欺负的。”陈辉说。

  “是吗?”他仍微笑着。

  陈辉这时忽然明⽩他绝不会是坏人,因为他的笑容太温柔了!所有的女孩子都会陶醉在其中,可是最重要的是笑容里所含的诚意。这样一个特殊的男人什么样的朋友没有?他不就早把他当朋友了?否则怎么会和他说这么多?而他相信这绝对是和墨镜无关的。

  “真不明⽩我⼲嘛担心你。”陈辉终于说:“这样吧!傍我你的电话,有机会见到依月我会通知你,她跟你铁定比跟张松年那家伙好多了。”

  林澈抄下电话递过去:“谢谢你。”

  “小事啦!”陈辉收下纸条:“好了!我走了,谢谢你的眼镜,我绝不会再让它被踩碎了。”说完潇洒的走了。

  林澈见他离开,心情又陷⼊忧郁。其实已经好久了,他不知道真正的快乐是什么,心里好象有个死结,怎么都解不开。

  他一定得知道慕云的消息,可能的话,再见她一面,只要见一面,他会让自己完完全全把她忘了。也许如此,他心中的结就可以‮开解‬。

  “宋依月?”谢文清点点头:“她就在我班上,我怎么会不认识呢?不过,阿澈!你怎么会认识她?”

  林澈很⾼兴姐夫认识依月,却也想起他并不知道他当年和慕云的事。

  “哦!那天在演讲会上见过面,有一些问题…我们讨论得很热烈。”他笑着说。

  “可是她不是文艺社的。”

  “是吗?”这林澈就不晓得了。

  “她呀!…”谢语文清笑着‮头摇‬:“…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很少理会别人怎么想、怎么说,只管着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我觉得她很格呢!不过你也了解,这样的人比较不容易有知心的朋友。对了!你问起她做什么?”

  “我…是这样的,她姐姐是我以前的同学,我想问问她的近况,可是当时没机会,场合也不对,所以希望姐夫帮个忙,找个事让她到家里来,我好跟她聊聊。”

  “哦?是不是想追人家姐姐?”谢文清暧昧地笑:“这没问题,我做得到。上回硬要你去演讲,被你老姐念了一顿,这回也替你做件事,算谢谢你。你不知道,社里的‮生学‬多你呀!要我再安排你去。我哪敢啊!连你是我小舅子都不敢说呢!”

  “姐姐太夸张了,只是件小事,姐夫你别放在心上。”林澈笑道:“不过你请宋依月来,能不能…别提到我,免得…”

  “我不会说,一说的话,全班都来了。放心!我会办妥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她谈?”

  “都可以,看她方便。”

  谢文清点头:“如果你真追上了她姐姐,你老姐肯定非常感我的。”他笑得很开心。

  林澈的笑容里却带着苦。

  纪如芬着依月:“惠伶说你撕坏了我的书。喂!你是发什么神经啊?我新买的耶!”

  依月挣脫如芬拉住她⾐服的手,瞪了她一眼:“我说过会赔你钱嘛!拜托!别再拉着我,我还有课要上呢!”

  “你以为有钱就买得到啊?上回我跑了三家书局才找到的,而且是最后一本了。我不管,你去给我买一本回来。”

  “叫我买他的书?门儿都没有。要嘛赔钱给你,要不就算你倒霉。”

  “月!你…你真是女流氓。”如芬跺脚。

  “谢谢!”她头也不回地往教室走去,谁知又在教室门口遇见了陈辉。

  “喂!你这个奷细,还敢出现在我面前?”她没好气地说。

  “别说这么难听嘛!我看他是好人才…”

  “你看得出好人坏人?这么厉害?那教教我吧!教我怎么样才能看出一个人会不会出卖朋友。”

  “宋依月,你…”陈辉想了想,还是‮头摇‬:“算了!让你骂个够吧!反正我说不过你。”

  “我才没空骂你。让开啦!我要进去占个好位子,方便打瞌睡。”

  “谢老师的课这么精彩,你还睡?”

  “要你管?”她瞪他。其实她从不在这堂课‮觉睡‬的,只不过她昨天失眠,‮夜一‬没睡,怕撑不下去。

  “火气这么大?”阵辉委屈地喊。“喂!他是打了你还是骂了你?让你这么讨厌他?依我看他是个善良又老实的人,本不会得罪谁的。”

  “哈!你不过见他一面就全倒向那一边了,真不知道你究竟有没有理智。”依月对他嗤之以鼻。

  “有些人只要说几句话就能成为好朋友。”陈辉不服气地说。“叫张松年眼镜不用赔了,他…你讨厌的那个人已经替你赔了。”

  依月瞪大了眼睛:“他?谁要他多事了?你…哦!难怪替他说话,原来被一副眼镜收买了。”

  “我不是。”他说得很大声,也许是心里真觉得自己不是吧!

  “不⼲我的事。”依月说:“他⾼兴给你眼镜就给你,反正该赔你眼镜的是张松年,不是我。”

  “你…你真不讲道理。”陈辉也有些火大了:“真不晓得张松年⼲嘛浪费那么多精力去追一个凶女人。”

  “你再说!”依月向他靠近一步。

  陈辉对她扮个鬼脸,进教室去了。

  依月气呼呼地进了教室,发现自己既没有上课的心情,恐怕连睡虫都被气跑了。

  由于是风评不错的一堂课,前面早已没位子了;依月只好在后头找了个位子坐。

  什么东西嘛?大家都选在今天来烦她,她有什么错?

  好吧!也许她是不该撕如芬的书,依月不情愿地承认。但那又怎么样?她有权利讨厌一个人吧?

  就在她正气着,教授进教室了。

  依月纳闷地发现教授笑嘻嘻地进门,而且一进门就东张西望的,看见她时,甚至朝她笑笑。

  她当然也挤出了个笑容。看来教授运气好,有个好心情,不像她…唉!

  既然无法打瞌睡,而教授似乎又特别注意她,她也就集中起精神来听课、做笔记。当她正随着教授口述把重点记下来…“东西德终于能够…”

  咻的一声,一小假粉笔朝她飞过来,准确地打在她的头顶上。

  依月马上站起来:“谁…”她正想指着某人骂,才发现教授手上那另一截粉笔,话到⾆尖又呑了回去。

  “宋依月!你没在听课?”教授问。

  “我…”她想⾼声说“有”她甚至有详细的笔记可以做证,可是似乎没机会让她说下去。

  “好了!下课到办公室找我…”

  “我…”

  “我会给你适当的处罚。坐下吧!好好听课。”

  依月本想大声反驳。这辈子就这堂课最认真上,竟然被冤枉了,不‮议抗‬行吗?

  可是同学们都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他们知道以她的个不会就此罢休,一定会闹上一闹,当然陈辉也这么想。

  看见陈辉似笑非笑的眼神,依月忽然改变了主意。闹什么?她才不想让他们⽩看戏了。于是她乖乖坐下,教授也満意地点点头,继续讲课。

  依月这时才开始没听课的,拿了笔在纸上涂。今天是什么狗庇⽇子?连教授都来惹她。

  依月看着掉落在桌前的粉笔头,考虑了一会儿,终于把它捡起来,趁教授回头写黑板时,把粉笔用力朝陈辉丢去。

  “哎哟!”陈辉摸摸后脑。

  教授转过⾝:“谁呀?叫什么?嫌‮试考‬范围太少了是不是?”

  依月一副无辜的样子,笑都没笑,不过心情似乎好多了。开玩笑,小时候打捧球,她好歹也是个投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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