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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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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阿梅拔尖的叫声,连门窗都能被震动。

  “啊?”一直心神缥缈的苏含羞,终于回过神来,转过头看了目瞪口呆的阿梅一眼。

  “你怎么又把茶喝到⾝上去了呀!”阿梅又急又气地猛跺脚。

  苏含羞愣了一下,低下头,看见手中捧的茶盏倾斜了一大半,茶⽔早不知何时就让嫰粉⾊的襦裙给昅光了。

  “姑娘,你今儿个是怎么了,打早晨起到现在,已经换掉三套⾐服了,喝个⾖汁打翻,吃个饭也溅得一⾝汤汤⽔⽔,现在连喝个茶都喝不好,你的手是怎么了?不舒服就找个大夫来瞧瞧呀!”阿梅手忙脚地替她更⾐。

  苏含羞不自在地暗暗一咳。

  不是她的手不舒服,而是昨⽇豫亲王对她说了那句话以后,她就开始脑门发,耳际嗡嗡作响,晕眩得什么都没办法思考,连手脚都跟着不听使唤了。

  你是第一个令我‮情动‬的女人。

  这句话在她脑?锓锤吹囱牛裼蒲锏牡岩簦敲丛枚摇埂埂?br>

  想到这里,⾎气又直冲脑门,得她満脸通红。

  “姑娘,你发烧啊?”阿梅惊慌地摸她额头。“⾝子不舒服怎么不早点说,我去请大夫来。”

  “不…我没事…”她的话本还来不及说完,阿梅早已经飞也似地冲去找大夫了。

  她懊恼地闭眸哀叹,懒洋洋地晃回上躺下,双手猛敲前额。

  “醒一醒、醒一醒,别再想他了!”

  “别把漂亮的脑袋敲坏了,本王爷会心疼的。”

  突来的低柔笑语吓得苏含羞从上惊弹而起,心脏差点从口里蹦出来。

  “你怎么可以闯进我房里!”她轻声怒喝,瞠视着他。

  “我不是『闯』进来的喔,是你爹娘『请』我进来的。”霁华无奈地耸肩,心里很得意地回味着刚才‮听窃‬到的话。

  苏含羞瞠目结⾆,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我,我就来了,豫王福晋开心吗?”他在沿坐下,优美的弯成醉人的弧度。

  “什么豫王福晋!别、别随便喊!喂!快走开,别坐上我的!还有,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会想你!”她急着否认,又要闪躲他突然欺近的⾼大⾝躯,忙死了。

  “喔,是我听错了吗?”他深深地凝视紧抱着绣被的可人儿,眼神大胆,充満浓烈的‮望渴‬。

  他那眼神,令苏含羞倏地想起昨⽇在后花园,他对她所说的话和所做的事,粉脸上一直未褪的嫣红火速延烧到耳去。

  “你除了‮戏调‬良家妇女,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她深怕他又会对她做出更危险的举动,小脚急着想把他踢下

  “你怎么老爱对我说这句话。”他站起⾝,双臂环,似笑非笑地说。“为什么你觉得我是在‮戏调‬你,而不认为那是一种打情骂俏?”

  “谁要跟你打情骂悄,你又不是我的夫君!”苏含羞掀开绣被跳下,贴着墙和他保持最远的距离。

  “就快是了。”他坚定地笑说。

  “哼!别以为你是九王爷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真要娶我,我会让你到尼姑庵去亲。”她傲然地摆出孤冷⾼贵的表情。

  霁华淡淡一笑。

  “在当尼姑之前,不如先跟我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觉得他的笑容很怪异。

  “等你去了这个地方,你一定会心甘情愿嫁给我。”他笃定地说。

  “怎么可能?我才不信!”她嗤地一笑。

  “不信?”他闲适地环浅笑,给她一个最诚恳的建议。“我劝你最好跟我去一趟,免得⽇后后悔莫及。”

  苏含羞怔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极度认真,看不出一丝开她玩笑的意图,一颗心渐渐⾼悬了起来,忐忑不安。

  他说的究竟是什么地方?

  一辆马车驶离市街,往聚宝门缓缓地行进。

  “你到底带我去哪里?”苏含羞盯着窗外的街景,坐立不安地问。

  始终不发一语的霁华,散漫地笑了笑。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该不是想带我到荒郊野外,来个霸王硬上弓吧?”她往角落缩了缩⾝子,戒备森严地瞪着他。

  霁华忍不住放声大笑。

  “真要对你霸王硬上弓,用不着到荒郊野外,在这里就行了。”他朝她近,双手撑在她⾝后的车板上,不管她如何左闪右躲,也避不开他浓烈灼热的注视。

  苏含羞惊菗一口气,猛然昅⼊自他⾝上散发出来的冷冽异香,一阵晕眩感席卷而来,她突然像着了火似的浑⾝发烫,虚软得像生了什么重病一样。

  “男女授受不亲,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她用尽全力強悍地想推开他,可是粉拳一碰到他坚实的膛,力气就仿佛瞬间被昅光,活像用棉花给他搔庠似的。

  霁华探近她红得像苹果的脸蛋,心动得想一口啃下去…

  马车停下来了。

  “九爷,聚宝门到了。”短小精悍的男子拉开车门,蓦然看见主子正和未来福晋‮情调‬的这一幕,吓得他急忙把车门关上,识相地不敢打搅。

  “小四,下回别这么急着开门,免得破坏你主子的好事。”

  马车內传出霁华咬牙切齿的警告。

  “是,奴才遵命!”

  “遵个大头命,走开、走开!”马车突然一阵摇晃,接着苏含羞推开车门,带着羞愤得快炸开的红脸蛋,气呼呼地跳下车。

  霁华随后下来,一手抚着前额,冷冷地斜瞪着小四。

  小四怯怯地瞥他一眼,登时一阵魂摇魄,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见了什么,他那尊贵无比、俊美无双的主子额头上,居然出现了一条清晰的…

  ⾎痕!

  “快走呀…到底要带我去那里?赶紧看完我要赶紧回家了。”苏含羞双颊气鼓鼓地,像座爆发的小火山。

  霁华不自噤地抚额苦笑,他究竟看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的格有棱有角,缺乏女子应有的服从美德,从刚刚抵抗他抓出来的伤口,更可以肯定她不会是个柔顺的女子。

  她不像京城里的那些格格们对他百般殷勤奉承,更不会使出浑⾝解数来讨他的心,如此一个娇悍的女娃儿,实在不是选来当福晋的合适人选。

  但,他就是无法不被她的独特格昅引,他是那么心甘情愿地被她擒在纤纤小手中,呃,虽然这双⽟爪害他挂彩,不过奇怪的是,他居然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你专程带我来看聚宝门做什么?”苏含羞疑惑地站在城门前东张西望,隐约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像是呜咽、嘈杂和悲凉汇聚成一种沉重的哀呜声。

  “我的目的是要你看一看聚宝门外。”霁华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苏含羞急着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更有力地紧紧握住,她正想‮议抗‬,却发现愈走近城门,那阵古怪的悲呜声就愈大。

  “那是什么声音?”她忽然感到很不安,不由自主地朝霁华倚近一步。

  霁华深深看她一眼,无奈地低叹。

  “开门。”他冷声朝守门侍卫下令。

  “有通行令牌吗?”守门侍卫横拦住,喝问。

  霁华朝小四使个眼⾊,小四马上从间取出一包银子,扔进守门侍卫怀里。

  “这就是通行令牌。”霁华冷冷地说道。

  几个守门侍卫统统围了过来,一看见那包沉甸甸的、⽩花花的银两,各自很有默契地换一个眼神,慢慢把城门拉开一道

  城门一开,那悲呜声愈来愈响、愈来愈⾼,嘲⽔般地朝他们淹过来。

  苏含羞受惊,整个人躲到霁华⾝后,在毫无防备之下乍见眼前的景象,顿时吓⽩了脸,呆滞得不能反应。

  城墙边上挤満了躺着、坐着,面⻩肌瘦、无力呻昑的灾民,个个污秽肮脏,散发着恶臭,有人抬眼看见他们,哀一喙便迭连四起。

  “好心的公子‮姐小‬,有残茶剩饭,赏我一口吧,上天保佑您多子多孙,大富大贵呀!”瘦骨嶙峋的老人颤栗地喊着。

  “公子、‮姐小‬,做做好事吧,可怜我爹饿死了,施口薄弊,来生愿做⽝马,舍⾝图报啊!”一个女孩儿撕心裂肺地乞求。

  “求求公子‮姐小‬…”

  愈来愈多的声音朝他们涌来。

  苏含羞惶然失措,眼前的景象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她难受得泪如雨下,整个⾝子都在不停地颤抖。

  她很少出远门,唯一一次走出南京城是在五年前,那年随同⽗亲远赴繁华的京城,是为了与艾刹成亲。

  回到南京城后,她有很长一段时⽇⾜不出户,即使偶尔出个门,也是陪⺟亲去烧香拜佛,或是到邻近的名胜古迹游玩散心,她自幼到大生活富裕、⾐食无虞,所见、所听、所闻都认为这天下便是富贵太平的,全然不曾想过在这人世间竟会存在如此悲惨的景象。

  想到自己每天都吃着厨子精心炖煮的食物,不合她口味的她甚至连一口都不吃,而眼前这些人的眼里却闪着又饥又渴的焦虑之火,她的心里涌起一股罪恶感,还有揪得令她难以呼昅的心痛。

  “你还好吗?含羞…”见她脸⾊惨⽩,霁华略微紧张地俯⾝轻问。

  “这些人是…”她的声音哽咽破碎,泪⽔无法克制地流淌成河。

  “我先带你离开这里,有什么话慢慢再说。”他让苏含羞靠在他手臂上,扶着她走回聚宝门,坐上马车。

  回程的路上,心灵受到极大震撼的苏含羞,一直怔怔傻傻地呆坐着,霁华默默看着她苍⽩失魂的小脸,后悔自己太过心急,没让她有半点心理准备,就贸然地带她走一趟人间地狱。

  马车缓缓驶进城镇中心,小窗外的街景呈现着热闹非凡、丰⾐⾜食的太平景象,苏含羞怔然望着车窗,怀疑方才自己所见的是不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她不懂,为什么城內城外会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那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乞丐?”好不容易难受的情绪淡下去一点,她低低开口问。

  “那些人是灾民不是乞丐。”他柔声低叹。“扬州城南方发大⽔,冲垮了他们的家,他们无家可归,所以蜂拥到大城来寻找一线生机。”

  “为什么守城门的人不让他们进来?”她气愤地说。

  “一旦灾民涌进城,很容易引起暴动,到那时官兵和城里的百姓都会遭殃,不让灾民进城确实有这方面的顾虑,不过…”他深深看她一眼。“你爹并没有给灾民妥善的照料,一任他们在城外挨饿受冻,甚至还订下苛刻的规矩,缴了纳以后才能进城,更令他们的境况雪上加霜。”

  苏含羞错愕不已,她不相信爹会做这种事!

  “我不信!我爹他不会是那种人,你凭什么诬蔑他!”她异常动地驳斥。

  “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自己也亲眼看见了,由不得你不信。”他轻柔而有力地说。

  苏含羞哑口无言,一时无力再反驳,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亲会是一个贪官酷吏。

  “国库早就拨下二百万两给总督府赈灾了。”霁华冷然说道,紧盯着她惶惑不安的神情。

  “二百万两?”她对这个数字实在没有多大的概念。“那是不是应该⾜够赈灾了?”

  “照?砼卸希偻蛄饺坑美庠质谴麓掠锈诺模恰率迪匀痪侨绱耍裨虿换峄褂姓饷炊嘣置袂缶任廾拧!彼降厮底牛铄涞难凵衩懿煌⾩绲囟⒆∷难劬Α?br>

  “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苏含羞隐约感到一股強烈的庒迫感,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霁华如此理智严肃、凌厉人的一面,完全不像之前那副逗她取乐的倜傥模样。

  “贪没赈银的事一旦查明属实,是要抄家问斩的。”他森寒低语。

  苏含羞打了个冷颤,骇然大惊。

  “你的意思是…我爹贪没赈银!”她的心狠狠一坠。

  “八九不离十。”他面无表情。

  “不可能!我爹绝不是那种人!”她烈地急嚷,方寸全

  “你以为我千里迢迢到江南来是为了什么?”他深深吐息,不得已势必要伤害她了。“我记得在秦淮河时曾经告诉过你,我奉皇命,到江南查案,记得吗?”

  苏含羞呆愕地看着他。忆起那个时候,她还很不屑地消遣他,是来秦淮河查这里的姑娘用什么胭脂⽔粉吗?

  “你…是来查我爹的?”她的脑袋轰然作响,额上渗出一片晶莹冷汗。

  “没错。”他没有笑容。

  “那…我爹他…”她的喉头像被什么东西梗住。

  “目前查出各州县知府从总督府收取到的赈银总计不过八十万两,剩下的一百二十万两赈银流向不明,再查不出来,你爹贪没赈银的罪便会成立,到那时候,不只是満门抄斩,也会诛连九族。”明知告诉她实情只会吓坏她,更可能会因为她的通风报信而破坏他查案的进度,但他还是把真相告诉她了,因为他要给她选择的机会,不希望她在此事件中成了无辜被诛连的人。

  苏含羞瞠着大眼,不敢相信爹会犯下祸及満门的滔天大罪,只要证据确凿,牵连的便是几百条人命,谁都活不了。

  她茫然地盯着窗外,外头光正好,暖意融融,但马车內却寒气人,令她止不住浑⾝颤栗。

  “所以…”她悄悄咽下喉头的不适,僵硬地苦笑。“你才会说,走这一趟会让我心甘情愿嫁给你。”

  是啊,唯有豫亲王的⾝分和地位,才有能力保他们一家几百条人命不死,只要嫁给他…

  她脸上空洞的笑容令霁华心头一揪,疼惜的情绪迅即涌起。

  “含羞,我不希望你有事,相信我,让我来想办法。”他猛然地将她拥进怀里,掩不住对她的怜惜之情。

  苏含羞失魂怔忡地静伏在他前,不知为何,他温柔的声音和宽厚的膛,将她內心不安和惊惧的情绪奇异地抚平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抬起眸子,楞楞地看着他。

  “我不是说过,因为你是第一个令我‮情动‬的女人。”他不自觉地收紧双臂,薄热的轻贴在她耳际,柔声轻喃。

  这种近似耳语的亲昵感,紊了她的思绪,原本想推开他的双手,此刻只能柔弱无力地揪住他的前襟。

  她好惑,不懂自己和他在一起为什么愈来愈意?艾刹在她心中明明还占着一席之地的呀,她怎么可能对他倾

  “我没有天姿国⾊,情又倔強任,还是个汉人,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情动‬?连我爹很可能犯下欺君大罪你都不嫌弃?为什么?”她真的不懂。

  “你的问题很好,今天回去我会好好拷问我自己,等问出答案以后再告诉你。”他低哑地说完,随即抬⾼她的下颚,攫住她微启的瓣。

  苏含羞脑中一片昏晕,所有的知觉都集中在贪婪吻着她的⾆上,一股混杂着奇异、昏眩、羞怯的热流在她体內疾速奔窜,她无助地合上眼,陷溺在这种奇妙甜美的滋味里。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为什么她非但不想拒绝他的吻,还更让自己沉醉在他双臂间的这一方天地里,仿佛得到了強而有力的依靠,觉得好暖和、好平安,所有的疑惧都在他独特的气息中烟消云散了。

  “当我的福晋吧,你没有别的选择了。”他暗哑地吻她柔嫰的瓣,顺势吻向她的颈窝。

  “好…我答应。”她气吁吁,意识混沌,任自己失在他掀起的情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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