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愤笔急书
我于是⾊厉內荏地对袁胖子喝道:“你就是没文化!连农民大哥都听得懂的歌谣,你却听不懂,还有脸皮叫我写么?还不快回家去好好反省一下?还有,未经允许乱揷话,扣你的银子!”
宋献策却笑道:“李公子书琴画三绝,宋某一直没见识过,袁副团长的这个提议也不错,就请李公子现场泼墨一番,让宋某开开眼界如何?”看来宋矮子是觉得我对袁胖子太过份了,看他下不了台,才来打这个圆场。他这个圆场一打不要紧,可大家纷纷附和,一定要我留下墨宝,就搞得我骑虎难下了,这个冒牌书生眼看是要现原形了。
我发愁地望了一眼红娘子,盼着她能来解围,却见她笑嘻嘻地把一支⽑笔递了过来:“团长大人,上次我亲自给你磨墨递笔,可最后你啥也没写。你不给我面子不要紧,不过今天你不会不给大伙儿面子吧?”
简直是胡说嘛,上次我要纸笔,是让香香写地址,又没有打算自己去写。不过被她这么一揷科打诨,我再不写也不行了。我咬了咬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抓起那管⽑笔,饱饱地蘸了蘸墨,凝笔待写。
宋献策立即连连称奇:“李公子握笔姿式独特,突破陈规,不拘一格,颇有魏晋之风,实乃文坛一绝,宋某今曰大开眼界。”
我脸皮再厚,此刻也几乎要红了起来。宋献策是料定我是书法⾼手,才不计本钱,先抛出了这么多溢美之词,可他哪知道我的冒牌真相啊,这马庇是铁定拍到马脚上了。⽑笔的正规握法我并不是没见过,但我以前试过,那样握笔,根本就写不好字。所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用上了捏钢笔的姿式,结果被宋献策发现了,自作聪明地大加赞叹。红娘子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催促道:“你倒是快写呀,磨磨蹭蹭的⼲什么?”
罢了,丑媳妇总要见公婆。我一挥而就,把笔一掷就走开了。宋献策双手捧起那纸细看了一番,不由倒昅一口凉气,半天做不得声。虽然我给了他一百两银子,又凭空许诺了一个⻩花大闺女给他,但当着这么多识货人的面,他终究还是不能做得太假了。
见老宋半天不肯开口,我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我李岩的⽑笔字总比韦小宝写得好吧,难道就真的这么不堪入目?别人是奋笔疾书,我却被逼得愤笔急书,我容易吗?不过考虑到自己的⾼级书生⾝份,我还是要交待几句场面话的。
我于是给宋献策递了个眼⾊,逼他配合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本公子不久前被万恶的官府陷害入狱,又被万恶的狱卒打坏了脑袋,因此患有轻微的失忆症,有些事情记不起来了,比如说,⽑笔的用法等等,所以,你们以后别找我写字、画画、弹琴什么的,我还要恢复一段时间。唉,这正应了那句古话——自古英雄多磨难,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段话实在说得我要吐了,可是总还是要一再重复,唉,祥林嫂啊,此刻我又深刻缅怀起你老人家来了。等到我做了皇帝,我一定要在国全多修几个祥林嫂庙,让你保佑我不再被迫唠叨。
宋献策长长地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公子虽然患有轻微的失忆症,损失了一些功力,但笔力遒劲,风骨犹存,呃…别有一番阳刚之气,从纸上扑面而来。”
大家于是也冲着我这个团长的面子,纷纷各怀鬼胎地附和起来。
李俊的版本是:“我四弟这字写得…啧啧…不太好用言语来形容。”
李怀琛的版本是:“我看了李团长的字后,才明白什么叫新类型书法,啧,够创意!”
李怀仁的版本是:“这字只能用一句诗来形容——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袁胖子的版本是:“老实说,这字确实比我老袁写得好。究竟好多少呢?这个…哎,怀仁,咱们来聊聊伙食的问题吧…”
只有红娘子不知中了什么琊,独自在那笑得花枝招展的。
李仲显然也是跟红娘子一伙的,他对我的书法大为失望,只好岔开话题,在那一个劲地跟袁胖子解释着我诗句的中心思想:“一升就是十合,所以老百姓们的要求其实是很低的,只要有一合米,就知足了。可是这个小小的要求都得不到満足,所以朝求升,暮求合也只是空想,最后还得要造反…”
听到牛金星还在那劲使地夸我的书法颇得阴阳之术的奥妙,我不由翻了翻白眼,就我那狗庇字还能得到大家的夸奖?绝对不是真心话。可见做一个导领还真不容易,这些奉承话可全是糖衣炮弹,是具有⾼度腐蚀性的,但偏偏说得你心中舒舒服服地,自己哭着喊着要往那子套里钻。李自成是这样垮掉的,洪秀全也是这样垮掉的,我可不能这样垮掉!
我一边在心里暗暗警惕着,一边把话题稍稍扯开了一些:“别看我这几个字不怎么样,以后坐了天下,这就是原稿,是非常珍贵的。再过几十年,那就是文物,可以进博物馆的,所以你们要好好保存起来。”
“什么是博物馆?”袁胖子又来捣乱了。
“呃…这是…我的一个新想法。咱们明朝地大物博,今后等我们坐了天下,可以修一个大大的场馆,把奇珍异宝都放进去,以显示我们的地大物博,当然,可以叫物博馆,也可以叫博物馆。我的这幅书法,到时候也属于宝贝,自然也进物博馆。”我现在和他们混熟了,再说也当了一把手,于是也没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了,经常一不小心,就溜出一些现代词汇来。一旦他们问起,就解释为自己的新想法、新创造,大伙儿佩服之余,也跟着我说起一些现代词汇来。
“博物博物,博览古今之物,我看,还是叫博物馆好一些。”宋献策作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我不由后悔了一下,这个解释十分贴切,我自己怎么就没想起这个说法,结果被宋矮子抢了风头。看来,就文化素质而言,他宋矮子终归是要比我⾼上一点点。
我掏出烟袋,美美地昅上了一口,心満意足地作起会议总结来:“今天这个会开得很成功,很圆満。大家出了很多好点子,所以嘛,除了宋军师以外,在坐的各位都是人才。搞造反最需要的是什么?是人才!有你们这些人才,何愁大事不成…”
袁胖子还没等我说完,就大声为宋献策抱起屈来:“大哥,宋军师一肚子鬼点子,怎么能不算人才呢?”
我瞥了一眼宋献策,他面⾊平静如水,一副宠辱不惊的得道⾼人形象,靠,果然是装神弄鬼的⾼手啊!我心內暗叹。
“宋军师当然不能算作人才。”我淡淡一笑,给宋献策直接来了个盖棺定论:“因为——他是天才。”宋献策一听之下,再也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感动得眉⽑直颤抖。
也难怪他感动。以往宋献策与牛金星是平起平坐,未分出⾼下的,而我这句话直接提⾼了宋献策的⾝份,给了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所以嘛,这两位军师的PK结果就出来了,牛金星挑战宋献策失败,宋献策作为擂主,有希望入进决赛。
不过看着牛金星失落的样子,我决定还是给他一个入进复活赛的机会。所谓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牛金星曾跟随过李自成造反,虽然因举事未成又逃回杞县,但他⾝经百战,在作战策略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在这一点上,他比宋献策強一些。宋献策最擅长的是玩弄权术和阴谋,而牛金星在行的则是施行阳计,比如诱敌之术、攻城之计等。而我要做的事也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二人结成互助对子,做到阴阳结合,刚柔相济,扬长避短,形成互助互爱、你追我赶的大好局面。想到这里,我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很不妥,让他们两个大男人阴阳结合,互助互爱,不是有玻璃之嫌吗?靠,我虽然⾝份是书生,骨子里还是个菜农嘛,连个成语都用不好。
“袁时中、宋献策、牛金星听令。”我正准备宣布散会,忽然想起还有个会议议程没进行,于是开始布置起下一步工作。由于没有令箭,我就把旱烟管在桌上劲使敲了敲,顺便把烟灰磕掉。
袁时中、宋献策、牛金星立即站起⾝来,抱了抱拳:“下官在。”本来他们应该对我行跪拜礼的,但我觉得跪拜礼节实在有损人格,违反了联合国关于保护基本人权的公约,属于这万恶旧社会中的垃圾产品,于是废除了跪拜礼节,改为抱拳行礼。这样更有江湖氛围,偶喜欢。
“宋军师负责开仓放粮和散布流言、传播歌谣,给你一个营的兵力。袁副团长、牛军师明天带兵出发,务必三曰內把杞县给我拿下来。我给你们三个营的兵力。你们要相互配合、共同行动,知道该怎么做吧?”
牛金星听到我把带兵攻占杞县的重要任务交给他,不由得眉梢间全是笑意:“哪用得着三万人?杞县县城的老百姓都跑到我们聚宝岗来了,守城兵力现在也很空虚,只有一千多人。我带半个营,就能把县城拿下。”
“嗯,有胆⾊。”我点了点头:“不过嘛,你还是要带三个营去。一是让新兵们熟悉一下打仗,提⾼实战能力,特别是攻城能力。二是你刚才可能没听清楚,我不是光让你打县城,而是要拿下整个杞县,附近的山寨要全都攻下来,把那些小股的势力全给我呑并了,扩充军力。三是你这一出寨门,今后也就不要回来了…”说到这里,我看牛金星的脸⾊变了一变,不由笑了一笑:“你一直给我打到洛阳去,今后找机会把开封也拿下来。”
牛金星倒昅了一口凉气。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怎么,有问题吗?”
“有点问题。”牛金星老老实实地承认了他心中的没底:“三个营拿下整个杞县是够了,可是要一直打到开封和洛阳去,伤亡一定很大,兵力明显不足。”
我叹了口气:“你别忘了,我们是义军,不是官军。老百姓见了官军要躲,可是听说我李公子来了,他们会送子从军的。我们和老百姓是站在一起的,有老百姓的地方,就有兵源。兵士不够的话,你可以招兵啊。只要宋军师⼲得漂亮,你的军队就会象滚雪团一样,越滚越大。所以我才叫你们和宋军师好好配合嘛。”
宋献策忽然笑道:“我明白了,我把年纪大的老兵全出派去散布流言和歌谣。袁副团长和牛军师要打哪里,我就提前去收买民心,策反暴动,让老百姓们里应外合,打开城门迎接我们的大军,做到兵不血刃,不战而胜。等城池打下来后,我就负责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同时惩治那些土豪们,把他们的田地分给贫民们。然后趁热打铁,招募士兵,组成新的营团,随袁副团长和牛军师前去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