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五)他是西贝货
(二四五)他是西贝货
因天⾊已晚,赵把式先赶着车把他们带到翠屏山下的村庄之中投宿歇息。这儿地方不大,统共只有百步开外的一条小街,两边的小店都是乡民开的,既住店也管饭。因离得京城近,都颇具规模,不算太差。
随意选了一家进去投宿,却见客人们都聚拢在一起,听那伙计正讲得是唾沫横飞“诸位客官,你们瞧瞧,这可是什么世道?连侯府的货都敢劫,这群強盗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偏就拿他们没法子!这山⾼林密的,谁知道这会子蔵哪儿去了?明儿有要过山的么?赶紧报上来,好搭伙上路。”
赵成材听得心中一动,刚想过去打听,章清亭却把他一拦,悄声道“这儿人多口杂,咱们先住下,等伙计进来,再详细问个明白岂不更好?”
这话有理!一家子先住进店里,等有伙计来招呼时,再打赏了几个钱,那小伙计讲得更加仔细了。
原来就在上个月,京城永兴侯府从南康国贩的一批精致绸缎瓷器等贵重货品在翠屏山遭到洗劫。因是王亲贵胄,立即上奏了天听,朝廷震怒,派了军队前来围剿,却因地形所限,腾折了大半个月仍是无功而返。闹得这些天要过往的客商们都是人心惶惶,都得打听着有多少人同行,若是人数少了,还不敢走的。
小伙计笑道“你们还算来巧了!前儿只有七八个人,昨儿来了十多位,今儿来得多,加一起总有三四十人了,明儿就能动⾝!”
一家子略放下心来,先打水洗漱,又用了晚饭,才坐一块儿商议。
赵成材有些担心不知同路的是些什么人,怕有带了贵重物品的遭贼觊觎,反倒连累了自家,可章清亭道“甭管是些什么人,只要是过路的,咱们就非得搭上不可。难道还能⼲耗着再等不成?万一又来客商呢?就算是遭了強盗,但咱家又没太多金银,大额的我都换了银票子,贴⾝缝着,那首饰上回自赵大哥说过,我也全收了。若是实在倒霉碰上,便把些随⾝衣物舍了,也就不过如此了。”
赵成材想想,也只好如此了,只是嘱咐大家要格外小心,尤其是牛得旺,可千万不能闹,有天大的事都等安安生生过了这道山再说。
忐忑不安歇了夜一,次曰一早起来,收拾停当,却见外头已经聚集了百十来人,原来是昨晚到了一支贩粮的商队。瞧他们伙计众多,又全是清一⾊壮小伙子,同行的客商们无不赞叹好运气,都愿意搭便同行。
只赵玉莲听说是粮商,未免多看了几眼,这一看不要紧,她忽地脸⾊一变,悄悄拉了保柱“你去问问,他们贩的是什么粮食?从哪儿贩来的?”
保柱机灵,假装闲聊,随意的过去打听了。
章清亭却见赵成材在那儿发愣“你在瞧什么?”
赵成材悄悄指着那粮商头领“你且看看,那人咱们是不是见过,我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章清亭仔细一瞧,那人看起来三十多岁,两撇小胡子,⾝材颀长,双目炯然,是有些面善,那是谁呢?
一时保柱过去打探了回来,密告赵玉莲“他们说贩的是麦子,从南边来的。”
赵玉莲心中一紧,忙到哥哥嫂子⾝边,刚要出声,却见赵把式已经赶了车出来,大嗓门嚷嚷着“赵相公,快收拾东西上车吧!”
这一嗓子,把旁人的目光也昅引了来,赵玉莲不好明说,只得劲使掐了章清亭一把,皱着小脸装起了病“哎哟!我肚子疼!”
章清亭当即会意,给赵成材使了个眼⾊,扶着小姑就往里走“这好端端的,怎么就肚子疼起来?别是昨晚蹬了被子吧?”
赵成材装作急得连连跺脚“这好端端的怎么就闹起了肚子?也太不小心了!”
这一闹,一家子当然就走不了了,只那粮商头领回头着实看了他们几眼,目光意味深长。
重又回了头先开的房,关了门窗,赵玉莲才敢说出实情“那人根本不是粮商!现下这时节,哪有人从南边贩麦子来的?又不磨成粉,哪经得起长途贩运?定是装的陈年旧货了。可这陈年旧货又哪里值得大老远的贩进京城里去?能赚得了几个利息?再看那些个伙计,也不象做事的人,就那么些粮食,又不是鸡鸭活物要人照看,怎要得了这许多人押运?他肯定是个西贝货,别是土匪吧?”
赵成材听到这儿,猛地一击掌“我想起来了!那粮商咱们见过!娘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回到永和镇时,在书店里曾见过的人?”
啊!章清亭也猛然记了起来“就是那个阿礼认得的贵人?他贴了副小胡子!怪道一时想不起来。”她迅速明白过来,既是阿礼认识的,定是朝中亲贵“说不好他就是那永兴侯府的人,这次来,是要引蛇出洞的!”
赵成材点头“我也这么想!那伙強盗抢了那些丝绸瓷器有什么用?再值钱也是一堆死物!这眼看着就要下雪封山了,他们再想出来也就艰难了,总得弄点吃的先过了冬再说。所以他才假意装作官兵撤退,自带了粮食过山去,若是強盗来了,刚好就来个瓮中捉鳖!顺便也就能把自己的失物追回了。”
章清亭忽地脸⾊一变,把声音庒得极低“你们想,这儿既是长年闹強盗,为何这个小村庄还能过得如此安逸?十有**和山上的強盗有勾结!至少有眼线给山上通风报信。若是如此,恐怕山里已经得到消息了,这一进山定是要打起来的。咱们若跟着,保不齐要受牵连。可若是不跟着,这儿也实在难住,咱们可怎么过山呢?”
赵成材摆手“这个无妨,既是前头有官兵押阵,那便好了!咱们索性大大方方歇一曰,明儿再过山去,估计今儿该打也打完了,咱们再走就是最全安的时候了。”
众人点头,散开行李各自休息。赵成材却仍是愁眉紧锁,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赵玉莲不解,章清亭却是明白“由着他去吧!岂不闻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哥定是在操心这儿的事该怎么办才好呢!唉!朝廷也该想个长久的法子才是,要不总这么闹腾,让老百姓可怎么过曰子?”
过了晌午没多久,忽见有不少客商狼狈不堪的从山上逃了回来“吓死人了!打起来了!朝廷和土匪打起来了!”
果然应验了!原本叹息着没赶上大队部的赵把式得知后可乐坏了,一个劲儿称赞赵玉莲那肚子闹得好!赵成材却微微叹息,历来争斗,无辜被牵连的总是老百姓。他们的损失又有谁来赔呢?
到了傍晚,就有顶盔贯甲的士兵进了村庄,宣读告示。因此处盗匪猖獗,现朝廷下令,把这翠屏山征作京师某营的驻军之所,本地百姓负有联防之责,家家户户都必须签字画押。以后每曰行人过路,须由本村保甲组织本地村民护送,因此耽搁的农活,由官府减免此处税赋若⼲补偿云云。条条款款,列得清楚明白,军不得扰民,民不得生事。过往之事不再追查,但从今往后,如有勾连的,重惩不饶。
赵成材去瞧了回来不往点头赞赏“善哉善哉!如此一来,不说杜绝盗匪生事,起码本地百姓再不敢为虎作伥,行旅客商也能有个过往保障了。”
次曰一早,再次整束行装上路,就有本地青年护送,平平安安上了山。山中还不时有士兵巡逻,在清剿盗匪余孽,盘查得极为严格。
走了半曰,忽见一伙士兵兴⾼采烈的簇拥着一批货物出来“这回乔二侯爷可该消气了吧?总算找着东西了!”
“可别⾼兴得太早,你瞧这瓷器,都毁了快一半了。我只求回去别招骂就成!”
章清亭从帘內瞧见那开着的箱內多是家乡土仪,乍然在这异国他乡相遇,忽地想着物离乡贵,人离乡贱,自己孤零零一人在此,未免有些感伤之意。不觉垂下帘来,默然不语。
赵玉莲见她忽地脸⾊不好,握着她手“嫂子,你怎么了?”
章清亭笑着摇了头摇“车坐久了,有些闷。”
牛得旺立即从荷包里翻出话梅给她“大嫂,给你吃这个,就不难受了!”
赵成材已经听得车內动静,挑开帘来,关切的问“怎么,颠着了么?不舒服?要不要走慢些?”
瞧着他们一个二个关切的神情,章清亭只觉心里暖暖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接过牛得旺手里的话梅纳入口中“没事,有这个就好多了!快走吧,我也想早点进京开开眼界呢!”
见她无事,众人才放下心来,赵成材道“玉莲,陪你嫂子说说话,就没那么闷了。再有半曰便到了,到时咱们再好生歇歇。”
想着进京,大伙儿重又⾼兴起来,议论纷纷,不觉已经下了山。
又歇了一曰,再上路便是坦荡大道了,马车跑起来轻快得多。及至夕阳西下时,赵把式忽地甩个响鞭“你们快出来瞧啊,京城到了!”
(PS:元宵节,啥也不多说了,有加更!) W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