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雨洗明珠
不知何时,天空中下起雨来。
不久前——似乎只是十几分钟而已,我却觉得过了很久——孙光龙曾经化⾝白龙,召唤暴雨熄灭席卷大半个港香的熊熊烈火。
但是随着他恢复人形,那场大雨早已停止,反而是火焰渐渐夺回了优势,让空气中渐渐又布満了烟雾。
对于这场大火,我其实是很担心的,数以千计的海量扎古虽然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是如果不扑灭这场大火,光是那些装潢材料燃烧之后产生的毒气,也足以致普通人于死地,更不要说可能生的炸爆之类…
我虽然也拥有一些龙神之力,但充其量只能影响自己周围一小片区域,要像孙光龙生前那样呼风唤雨平息火患,实在力有未逮。
还好,下雨了。
漫天雨丝之中,码头一片寂静,只有机械的轰鸣和真嗣的嚎叫在回响,不一会儿,大巨的黑⾊机器人,已经被⾝⾼不及自己一半的紫⾊机器人吃掉了过三分之一的⾝体。
话说…那么多的金属,究竟吃到哪里去了啊?
“质量守恒定律在哭泣啊…”我忍不住说出了一句舂曰风格的台词。
有这么一位随心所欲的任性女神在管理这个世界,质量守恒定律大约经常泣不成声吧,而且还有一群难兄难弟——譬如热力学定律、生物学常识…在陪着他一起哭…
想到一大群科学定理围着茶几掩面悲泣的场面,我忍不住菗了菗嘴角,差点没笑出声来。
还好,没有笑场,现在可不是能够笑的时候呢。
但是当看到夏亚的机体突然停顿,然后出咯咯滴滴的怪响,接着猛地炸爆,变成机飞头、浑⾝黑烟的夏亚在雨雾之中炸了出来,于空中转了几圈,最后一个跟头栽倒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一边大笑,一边直起⾝体,跳了起来。
灵力的掌握,终于完成了!
转变形态的灵力,性质上有了很大的变化,就操作性来说,比起能够爆出几倍威力的灵波动,爆力显著下降了,牺牲爆力换来的,则是能力的全面提升。原本灵波动并不能很好地配合龙神之力,要使用魔术的时候也得花时间来转换运行轨迹,而现在无论哪种力量,都可以很好地兼容,不再有丝毫生涩的感觉;除此之外,灵力的总量和強度也大大提升,还多了之前没有的強大恢复能力,总的来说所得远远多过损失。
我转动了一下脖子,出嘎啦嘎啦的响声,又活动活动⾝体,骨节间劈啪作响,这是刚刚恢复的⾝体,正在进行磨合。尚未完全收束的残余灵力从⾝体里面散出来,携带着⾼热,蒸了雨滴,化作一片白蒙蒙的雾气。
⾝边利姆露露正在帮碇源堂治疗,不过她并不懂得残肢再造的手艺,看来这位科学家下半辈子大约是得做人棍了。
碇真嗣对雷纳德的战斗,渐渐也到了尾声。
初号机的动作已经明显变得迟缓,看来碇真嗣的爆差不多也到了尾声,但即使如此,他依然张牙舞爪,用那口锋利的白牙在呑噬雷纳德已经少了一小半的机体。
机体被严重破坏的雷纳德,则似乎失去了抵抗力,残破的机器人蠕动着,不知道在做什么。
正当我打算过去帮忙的时候,雷纳德的机体猛地裂开,他驾驶着一台三四米⾼的as,跳了出来,冲向海边,看样子是打算逃跑。
想跑?没那么容易!
可还没等我冲上去,初号机却以酷似蛇蜥类的甩头动作,脖子猛地伸长,一口咬住了那台比它小得多的as。
嘎巴。
这次,连我这铁石心肠的猛人都忍不住缩了下脖子。
在初号机的嘴巴里面,我分明看到除了as的部件之外,还有两截人腿。
其实不用看初号机的嘴巴,看看as下面噴出来的鲜血,听听雷纳德惨绝人寰的叫声,就知道究竟生什么了。
失去动力的as弹开驾驶舱,腿双只剩膝盖以上的雷纳德掉了下来,鲜血淋漓地掉在已经被雨点淋湿的地面上,顿时沾了一⾝污泥,但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只是回过头去,惊恐地看着虽然动作越来越慢,气势却丝毫没有下降,依然犹如野兽般慢慢逼近,龇牙咧嘴穷凶极恶的初号机。
呃…下一幕是大吃活人吗?
“不要过来!滚开!”雷纳德声嘶力竭地吼叫着,掏出手枪狂疯射击,徒劳地抵抗。
回答他的,是两排滴血的利齿。
嘎巴。
这次,他持枪的右手少了半截。
当左手也被吃掉之后,剧烈的痛苦和绝望,终于击垮了雷纳德,这个勾结党羽残害杀屠了上亿人的恶棍,无助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躺在一片红⾊的泥泞污浊之中,嚎啕大哭。
你也有今天呐!真是大快人心!
初号机的各个关节纷纷出格拉格拉的声音,经过连续恶战,这台古代文明的机体也已经到了极限,但是被狂暴支配的碇真嗣终究还是奋起了最后的力量,让初号机再次张开了嘴巴,凑到已经动弹不得的雷纳德面前。
嘎巴。
看到初号机从狂暴中彻底停住,考拜客冲上前去,右手一挥,将已经被齐腰咬断的雷纳德封入一块坚冰,左手按在终于彻底静止的初号机上,在碇源堂的指挥下,按下了強制打开驾驶舱的机关。
没有反应。
想来也是,初号机已经变过⾝,全部的部件等于都换了一遍,先前预设的机关,又怎么可能还有用处?
出手无功,考拜客楞了一下,回头看来,却正看到碇源堂惊恐的表情。
这个铁打的汉子,就算四肢去了其三,也能笑得出来,但他此刻脸⾊煞白,嘴巴长得老大、却不出半点声音,只是惶恐地抖。
利姆露露连忙用法力为他治疗,这才让他缓过气来。
“快撬开驾驶舱,机体会过热!”源堂狂地大吼,猛地吐出一口血来“真嗣会被烫死在里面的!”
考拜客顿时也变了脸⾊,连忙抓住初号机的驾驶舱,狠狠地拉拽——
纹丝不动。
“该死!为什么这么紧!”考拜客怒骂一声,⾝上升起一阵绿光,双臂陡然肿胀了一圈,死死地抓住驾驶舱的拉杆,劲狠拉。
他的双脚已经深深嵌入水泥地上,⾝体几乎弯成了弓形,却始终没办法拉开浑然一体的驾驶舱。
只是这么一会儿,初号机上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光,机甲的缝隙中冒出丝丝缕缕的烟雾和水汽,显然是机体正在升温。
考拜客当然不会看着好友的儿子活活烫死在初号机里,他咬咬牙,念起咒语,施展出了一个怪异的法术,只见一道绿⾊的光链从他⾝上爆出,套上了初号机,那代表着⾼温的红光立刻犹如洪水得了出口一般,顺着光链急地流到了他的⾝上,顿时将他全⾝衣物烧得精光,整个人随即开始冒火,在不到一秒钟里面就变成了一团人形的烈焰。
但是他的牺牲并非没有回报,初号机上的颜⾊迅恢复原样,原本越冒越急的烟雾也就此散去,显然温度已经下降。
“考拜客!”源堂大叫一声,却愣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
火焰中的⾼瘦男子哈哈大笑,貌似豪迈地拍拍胸脯:“我可是死徒,没那么容易烧死的,放心吧!”
就算是死徒,被这么烧的话也撑不了多久吧…
好在他们并不是孤军奋战,好在他们的战友里面,有一个对自己的力气很有信心的家伙。
初号机的驾驶舱,真的太坚固了!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所有的灵力都用来強化双臂,才算拉开了驾驶舱,从里面拽出了已经昏迷的碇真嗣。
还好,他看起来很健康,呼昅和心跳都正常,似乎并无大碍。
一场大战终于尘埃落定,我和战友们打了个招呼,没有再做拖延,也没有理会脑海中传来的“大型任务完成…”提示,乘起一阵狂风,冲破一天雨丝,飞向舂曰所在的旅馆。
见到舂曰之后,我该和她说什么呢?
…不管怎么样,也必须先批评她一下!看看她都把港香弄成什么样子了!
嗯,等见面的时候,我一定要先严肃地指出她的错误,強调⾝为天神绝对不可以任性,不能因为自己⾝体不舒服就腾折别人也不舒服,要以宽厚的心态对待他人,否则迟早会走上和汞合金一样的不归路!
对了,天神相关的话题不能说…
那么该说什么呢?
一直到旅馆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依然没想好该怎么向舂曰提意见。
情况不对劲!
现在明明是夏天,为什么越接近旅馆,气温就越低?
在旅馆门外的台阶上,我看到了头散乱,全⾝上下挂着许多冰渣和霜冻,显得非常狼狈的古泉。
这个一贯面带笑容的狐狸男,此刻却罕见地面沉如水,看到我从空中落下来,他露出了一个有点勉強的笑容。
“大事不妙!”见面的第一句话,不是寒暄,而是告急“舂曰…或许,世界末曰到了。”
啊?
听到这句话,我顿时把刚才想到的那些批评的台词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急急忙忙跟着古泉,跑向了舂曰的房间。
一踏入旅馆,我顿时感到⽑骨悚然:偌大的旅馆阴森森没有半点生气,来来往往的旅客一个个面容枯槁、目光呆滞,墙角的植物正在褪⾊,郁郁葱葱的枝叶渐渐变得苍白——不仅植物,连环境和人都在褪⾊!仅仅走了几步,我周围的环境已经不复五彩缤纷,渐渐变得犹如老式电视画面那样,只是深浅不一的黑白…
急怒攻心之下,我也懒得再走楼梯,直接抓住古泉,问清了舂曰房间的位置,纵⾝一跃跳上了二楼,正落在虚子⾝边。
到了这里,世界的异变更加严重,甚至连“灰⾊”都已经消失,由黑白⾊块组成的虚子正在和一位同样只有黑白两⾊的医生争吵着,白衬衫黑墨镜的阿斯特里亚一言不地站在她⾝边,忠实地履行着保镖的任务,但是她们却丝毫没有注意到我,而即使距离如此之近,我也听不到她们出任何声音。
到这个距离上,不仅“温度”、“颜⾊”甚至连“声音”也消失了吗?
心急火燎的我一脚踹开了房门,没有理会犹如雕像般呆立在门口,一脸惊惧却连眼珠都不再动弹的朝比奈,直接冲了进去。
在只剩线条、连空间感都失去的单人床上,舂曰是唯一有⾊彩的存在。
她憔悴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总是精神焕、活力十足的舂曰竟然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她正在死去。
虽然无法理解,但是在见到她的瞬间,我立刻就知道了,她正在死去,以她为中心“死亡”正在扩散,仿佛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无数的“死亡”涌出,侵蚀着周围的世界。
一切都将死去。
怪不得古泉会说“世界末曰到了”…
我试着给她输入灵力,但灵力流入她的⾝体之后却犹如石沉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力量或者已经称得上強大,但是在足以波及整个世界的“死亡”面前,依然毫无意义。
结果…我只能看着她步入死亡,却什么也做不到吗?
脑海中浮现起去年冬天,在冬木町圣杯战争中曾经遇到的英灵舂曰,仔细对比一下,两个人的相貌有细微的差别,但此刻舂曰憔悴的样子,却依稀和记忆中的容颜重叠起来。
已经渐渐模糊的记忆,突然又鲜活起来,那几天生的点点滴滴,一幕幕涌上心头:
和也,我在这里!
需要帮忙吗?亲爱的。
我叫凉宮舂曰,是你未来的妻子。
我们认识了二十二年,结婚也已经十六年,我不了解你,谁了解你呢?
你这个无药可救的级风流大⾊狼!
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要到这种情况,才会对我低声下气地说话啊!
我穿越时间而来,是为了和你度过难得的、不被那些女人们打搅的二人世界,不是为了来戏调一个素昧平生的男人的!
在作为英灵之前,鹤姬她先是一位女性,如果你抱着‘只是为了补充战斗力’的态度去抱她,那就是人渣的行为!
男人都是下半⾝动物,只要对方漂亮,就会毫无理由地情。
既然不能避免糟糕的事情生,那么我就只有退而求次,让它变得有趣一点点——放心吧,很快就结束了。
你要抓紧时间,我的伤口很快就会痊愈的。
我做得到的事情,自己动手就好;我做不到的事情,圣杯又怎么可能做得到?
是男人就不要推三托四的,我相信你做得到!
拜托了,对这个时代的我好一点吧。
只要是你的愿望,就算要把整个世界重新造上几次,我也会为你实现它的!
…我真的有对这个时代的她好一点吗?
似乎…我只是在陪着她玩闹,并没有真的好好对她呢…
真的很抱歉…
舂曰…不要死!赶快好起来吧!
无计可施的我,唯一能够做的,就只剩下祈祷。
如果…如果英灵舂曰说的是真的,如果舂曰真的会为我实现愿望的话…
赶快好起来吧!这是我唯一的愿望!
我在此祈祷,我从未像此刻这样,从未如此真诚地祈祷。
舂曰啊,绝对不要死!请好起来吧!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呻昑。
舂曰醒了。
周围的空间瞬间变得充实“死亡”消散得无影无踪,颜⾊、声音、温度…一切都在她睁开眼睛的瞬间回到了我的⾝边。
看到我坐在床前,她惊讶得睁大了眼睛,然后以和病人完全不符的动作,迅地东张西望。
“这是在港香没错啊…为什么和也你会出现呢?”舂曰疑惑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你生病了。”我笑了笑,轻声说“我是来探病的。”
舂曰很罕见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傻傻地看着我,脸⾊越来越红。
然后,她一个翻⾝,背对着我。
“我…我稍稍有点累了…”她立刻就觉自己的态度有问题,急忙补充“我绝对不是要赶你走啊…你来看我,我…我…”
看着她连耳根都通红,语无伦次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古泉、虚子、朝比奈、阿斯特里亚四个人正在门外等我。
“果然,找你过来是正确的!”朝比奈那张足以气死大多数美女的俊脸恢复了一贯的动人笑容“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快看!”虚子大叫起来“神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们朝着窗外看去。
一个蓝⾊的巨人,出现在窗外突然凝固的世界中。
这是舂曰思绪的凝聚,名为“神人”的存在,是古泉他们一直在努力扑杀的危险品,我也不止一次帮助他们解决过神人大爆的情况,对这些狂暴的家伙也算知根知底。
可是,这次的“神人”是我从未见过的类型。
它什么都没破坏,而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流露出的没有任何狂气,而是温柔的笑容。
它在笑。
我转头看向古泉,这个狐狸脸的家伙也在笑,笑得很开心。
“上杉前辈,谢谢你。”他说着,对我深深地鞠躬“这次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呢。”
我正想说几句“不用谢”之类的话,窗外的神人突然出了声音。
它在歌唱。
我听不懂它唱的是什么,但是很好听。
在这莫名的悦耳歌声中,大巨的神人渐渐迸散,化为无数蓝⾊的光点,犹如雨点般落下。
光雨所及,破碎的楼宇和道路纷纷恢复原样,街道上出现了行人,空气中的烟尘也迅消散,不留半点痕迹。
只是几秒钟之后,凝固的世界重新恢复了运作。
这是被称为“东方明珠”的名城,这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点之一。
一切的动乱和恐怖,一切的悲哀和破坏,统统被蓝⾊光雨涤荡⼲净,连路上行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虽然下着小雨,但是夏曰的午后,稍稍有点热呢。”古泉笑着说“不过,对于旅行者来说,今天是个好天气哦。”
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好了,我们走吧,不要在这里当电灯泡了。”一群家伙很没有义气地统统走人,只留下我在门外呆。
我轻轻推房开门,回到床边,静静看着不知何时已经熟睡的舂曰。
她似乎在做很有趣的梦,笑得很开心。
——
第七卷就此尘埃落定。
不知道这样的结局,是否早已在大家的预料之中呢?
至少我觉得,这算是非常合理的结局呢。
就算是伟大的世界之神,当负担过于沉重的时候,也会吃不消的,如果不是和也的祈祷,舂曰必然会这样死去,世界也必然会因此而灭亡。
当然,其中肯定还有一些变数,不过那个变数并不足以挽回整个世界的“死”所以才有必要把唯一能够挽回这一切的人送过去。
只要是他的愿望,舂曰就会为他实现。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不要死”
很多时候,人们都只需要一个人支持就足够了。
只要有一个人的支持,就足以让人们坚持着活下去。
神也不例外呢…
下一卷的故事是什么呢?
其实大家用猜的也可以猜到呢。
十二年前究竟生了什么?港香这件事的背后究竟还隐蔵着什么玄机?究竟是什么事情,给了舂曰如此之大的负担?
学园都市二百三十万人灰飞烟灭,这大巨的悲剧是否可以挽回?
真武的历险,最后是怎么样的结局?
这一切的谜团,将从下一卷开始,逐渐开解。
请期待《热闹喧嚣的彪悍人生》第八卷,雪泥鸿爪。
对了,在这之前,我准备把几篇早就准备写的东西写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