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比军户还惨的匠户
⻩来福和顾云娘，杨管家等人回到了五寨堡千户宅。正好⻩思豪，杨氏，顾千户在等着几人吃午膳。
还没开席，顾云娘将刚才田庄里的事说了，听得众人大为开眼，没想到⻩来福还有这么一套。
杨管家在旁叹服道：“少爷这管理田庄的方法，真让老奴佩服，如此一来，众庄丁还不勤力做事。想必开舂之后，田庄将会是另一番景⾊。”
⻩思豪听了，不由満意地微笑。顾千户也是抚须点头。
杨氏则是道：“我儿，三等庄丁每月五斗米倒也没什么，不过一等庄丁和二等庄丁的月粮和年赏是不是太⾼了？”
⻩来福微笑道：“娘，有奖有罚，才会让这些庄丁们勤力做事。有句话叫羊⽑出在羊⾝上，如果年终田庄增收，给他们⾼一点的赏额也没什么。我们吃⾁，也得给别人喝点汤不是？”
众人都是点头，顾云娘也若有所思，俏目瞟向了⻩来福。
杨氏笑道：“我儿成竹在胸，为娘就不说什么了。”
她说道：“来来，大家吃饭，吃饭。”
五寨堡只是个小地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时便是全堡得知。
⻩来福在田庄內的事，经过回堡那些庄丁们的口口相传后，很快便在五寨堡內传开了。
五寨堡众人惊讶地议论纷纷，一是觉得⻩老虎什么时候会种地了，还管起田庄的事来。二是觉得这⻩老虎怎么转起性子，对人这么仁善起来，还请每个佃人们喝粥？
说实在，当初⻩来福出事时，许多军户虽明里不敢说，暗地里都是各人庆幸欢喜，特别是那些被⻩来福欺庒过的人，更是祈求这⻩老虎最好出事后永远不要醒来。不过让人失望的是，没多久⻩来福又活蹦乱跳的了。
不过此时想起来，这⻩来福自出事醒来后倒是变得和善了一些，虽见了还是让人怕，不过倒是没有再欺负过堡內的军户们。众人都不明白，这⻩来福怎么会变，不是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对于⻩来福在田庄內采取的新的雇佣方法，不少⻩家其它田庄的佃户，堡內的军户们都是听了砰然心动，心想什么时候这种好事也轮到自己就好了。各人都准备打探⻩来福还要不要在其它田庄实行这种新的方法，或还要不要雇人。
不过堡內的军官们听了⻩来福这种新的雇佣方法后，倒是抱着观望，看好戏的态度。在⻩来福新方法没有出效果前，他们是不会冒冒然改变长久以来的租佃方式的。更有人心想这⻩来福这样搞，到时不要连月粮都不下去就好笑了。
此时⻩来福骑马走在街上，便隐隐听到众人的这些议论声。不过见了⻩来福后，这些人赶紧停嘴，然后飞快地闪了。显是⻩来福的威势在这些人心中是根深蒂固的。
⻩来福心想：“田庄的事倒传得快。”不过这也是他期望的，他做的事情，自然需要别人多多宣传，以加深影响。
午膳后，⻩来福并没有在千户宅休息多久，便出门去了。⾝边照旧跟着的是江大忠，杨小驴，还有杨管家和顾云娘等人。这顾云娘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些天，就打定主意每天跟着⻩来福了。他往哪儿去，她也跟到哪去。
⻩来福也不多理，他忙着正事呢，此时他的怀中，便蔵着这几天画好的大水车图纸，去的方向，便是那些五寨堡军匠们所住的地方。
大明朝有工匠几十万户，分为军匠、民匠、灶匠。卫所內的工匠，便基本上是军匠了，其来源明初“军士不堪征差者”经过学习穿甲、制造弓箭等技术后充任。此外还有因各种原因充为军匠的。按照明代的制度，军匠是世役的，和军户一样，子孙承业，不得脫籍改业。
五寨堡內也有几十户的军匠，平时负责堡內的一些兵器铠甲的修补和一些兵器的打造。说起来，这些军匠们比军户们还惨。平时被当作农奴使用不说，待遇方面，更是连军户都远远不如。
理论上，普通军户们每月有月粮一石，还有自己的田地，军匠除了卖一些技术苦活外，便什么都没有。他们月粮不过三斗，上工时才又曰支粳米八合。不过和军户一样，他们的月粮也是一样经过重重克扣，到手上时，已经微薄无几了。
待遇这么差，加上各种苦役层出不穷，明宣德以后，和军户一样，工匠逃亡也成为普遍的现象，正统三年各处逃匠四千二百五十五人，正统十年逃匠万人，景泰元年逃匠达三万四千八百多。
见识过军户们的穷苦，脑中以前也有五寨堡军匠们的记忆，不过此时见到这些军匠们时，⻩来福还是感到震惊。
这些军匠们住的地方非常破败，全部都是些茅草屋，到处是裂开的口子，有些茅屋的泥巴墙看起来就要倒的样子。所见到的军匠，全部都是面⻩肌瘦，脸有菜⾊。大冷天的天气，很多人还衣着单薄，冻得直打哆嗦。一些孩子，更是和以前电视上见过的洲非难民小孩差不多。
见到⻩来福等人来后，这些人连忙惊恐畏惧地闪开。有小孩的，也忙将小孩拉到一边。
⻩来福感叹了一声：“惨啊，真是惨。”
顾云娘本来脸有不忍之⾊，此时听了⻩来福的言语，不由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这么好心了。我倒听说，这里许多人，以前就被你鞭打过。”
⻩来福还没有说话，就见一个中年男子，连滚带爬地从一间茅草屋出来，他奔到⻩来福的马前，脸上満是惶恐之⾊，连声道：“不知是大少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人便是军匠中为的刘总旗了，和军户编制一样，军匠也是按百户，总旗，小旗的编制。不过虽然⾝为总旗，他并没有比旁的匠人过得好一点，一样脸有菜⾊，一样的衣着破烂，⾝处的茅草屋也没比别人少一道口子。
⻩来福下了马，将马鞭丢给江大忠，扬声道：“刘总旗，我今天到这来，是有个事情要请你帮忙。”
刘总旗连声道：“看大少说的，您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吩咐一下就是，还劳您的大驾，真是让小的不安。”
⻩来福微微一笑：“刘总旗就是会说话。”
刘总旗忙陪笑：“哪里，哪里。”他试探道：“您看是不是进屋內说话？”
⻩来福点了点头，举步正要走，这时他看到不远处有个衣着破旧的小孩正依在屋旁怯怯地看着他。心中一动，冲那个小孩招了招手。
刚才这茅屋周边已经聚了一群围观的人，此时见⻩来福如此，众人眼中都是闪过一片惊恐不忍之⾊。
刘总旗脸⾊也有些不自然，強笑道：“大少，小孩不懂事，如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大少，还望您大人有大量…”
一边的顾云娘也道：“⻩来福，你要⼲什么…这小孩又没惹你。”而江大忠和杨小驴却是在准备马鞭了。
⻩来福心想：“***，我形象就这么差？”
瞪了一眼帮倒忙的江大忠和杨小驴二人，微笑道：“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他的。”又冲那小孩招了招手，那小孩怯怯地过来，走到⻩来福⾝边，却畏惧地不敢说话。⻩来福这才现这是个小女孩，刚才远处看她头蓬乱，倒分不清是男是女。
此时看这小女孩，不到十岁，衣着单薄破烂，脚上穿着双破烂的⿇鞋，冻得全⾝哆哆嗦嗦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只管怯生生地看着⻩来福。
⻩来福温和地对她笑了笑，还没说话，这时，一个少女从一屋內出来，急跑到⻩来福⾝前，跪下道：“大少，如果二妞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您⾼抬贵手，放过她吧。玉梅给您磕头了。”
⻩来福略为尴尬，心想：“恶名在外，做善行也让人误会。”
他从怀中慢慢掏出一个纸包，纸包打开，里面却是几块糕点，却是中午⻩来福吃饭时，觉得这糕点味道不错，便打包几块，准备带到田庄去慢慢吃，当时杨氏见了要用食盒承装，让⻩来福多装一些，⻩来福说够了，便随便包了几块，此时倒用在这了。
⻩来福将糕点放到小女孩的手上，微笑道：“二妞是吧，这是给你的。”
小女孩二妞只管看着⻩来福，又是心动又是迟疑，却是不敢缩手接回。
⻩来福对她微笑鼓励，二妞猛地伸回了手，将糕点塞到口中，狼呑虎咽地吃起来。
跪在地上的那少女玉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慢慢站了起来，低声道：“多谢大少…”
⻩来福对她微笑地点了点头，举步而行。一瞥间，这少女玉梅约在十四、五岁年纪，⾝材瘦弱，一⾝布裙，上面満是补丁。脸上颇有菜⾊，不过眉目间倒有几分秀丽。
⻩来福转过⾝子，只听后面二妞稚嫰而欢快的声音：“好好吃哦，姐姐你也吃。”
只听玉梅道：“姐姐不吃，二妞吃…”
一旁的刘总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颇有异样之⾊，此时见⻩来福举步，忙跟上道：“大少里面请，里面请。”
⻩来福道：“刘总旗请。”一⼲人进了屋內。
后面众人低声的议论声传来：“大家看到了吗？这⻩老虎是不是转性了，不打人，还给二妞糕点吃。”
一人道：“不会是有什么诡计吧？”
一人道：“什么诡计，如果谁给我糕点吃，有什么诡计，我也认了。”
一人道：“我倒是听说，这⻩老虎近期了善心了，你们听说响午时⻩家田庄的事吗？这⻩老虎还给佃人们喝粥呢？”
众人道：“哦，什么⻩家田庄的事？我们倒是没有听说。”
那人得意道：“这事要慢慢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