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招惹之祸
石头家的狗蛋失踪了。
第一次出猎，离开群队，在麦坡试猎便没有了消息。
顾家庄几乎是所有的猎人出动，在麦坡附近连续的找了两个晚上，也没见到人影。
顾石头和柳玉霞，更是两天没合眼。
顾石头这两天没有出山打猎，只在麦坡周围各个山头不停的行走；柳玉霞“我可怜的儿呀”“我的心呀”的，哭哑了喉咙。
全庄人也不住的叹息。
出猎第一天便失踪，这可是顾家庄打猎历史的先例！为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全庄所有人投票决定，取消试猎这个训练新手的阶段，并将新手打猎时间推迟一年。
顾晓宇，自从被公认是顾家庄打猎史上，影响全庄决策的最年轻的猎人。——代价，就是做木头人三天，不吃不喝。也算是一种别样的平衡。
原来，那黑衣人不仅在一指间将他定在原地，更是在四周设了一个小小的迷阵。
顾晓宇明明看到他爹顾石头，也看到了顾家庄的其他人，本以为他们会走过来救他，可他们走到跟前，竟是彷佛没有看到自己一般，只是向他这边不经意的看一眼，便离开。
顾晓宇心里那个难受。
这长这么大，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亏，遭过这样的罪！——柳玉霞惩罚，最多也只是饿他两顿，罚站最多也只是两个时辰；他何曾三天不吃不喝、不动不说话过！
这还不说，寻他的人发现不了，偏偏树上的鸟雀却瞅个一清二楚。
这不，又是一个⿇雀站在他的头上，然后一坨屎，便，落在他的鼻子上。更是有只马蜂飞在他耳边“嗡嗡”叫，似乎想钻进他的耳朵，做窝。肩膀上的鸟屎，就更是甭提了，上衣成为鸟雀追逐打闹之地，大一个裂缝、小一个裂缝的。
三天，简直就似三千年一般，难熬。
鸟屎，蜂鸣，鸟雀打闹，服衣撕破，全⾝酸⿇，气血不畅，呼昅困难，两眼发昏，等等等，都在时时刻刻、每分每秒地煎熬着他。三天，这三天，何时才是个尽头？这惩罚，何时才能快点结束？
又一个黑夜，到来。没有月亮，厚云，満天，伸手不见五指，鸟雀回巢。静；无边的黑暗，望不到尽头的恐怖，控制整个青龙山脉。
黑夜到来，白昼还会远吗？
无声的寂寞，无穷的酸楚，无奈的忍受。
等待，等待，等待。
东边，渐渐的，有了一丝白光；变红。
红曰，更红的天；太阳，又一个太阳出来了。第三天，终于到来。
“回家。”这是顾晓宇解除噤制后，产生的第一个念头。
可惜，他那里还有控制自己⾝体的能力。三天不吃不动，早已经耗完了他体內储存的能量，全⾝僵硬，只得下意识的瘫在长満荆棘的地面；然后，平躺，望这久违的天。
“饿，饥饿。嗯——，很渴。”
然而，他动不了。只能倒在地上，树刺扎在背上，却站不起⾝。
酸⿇，酸，酸。痛，疼痛，⿇痛。
万只蚂蚁在全⾝上下撕咬，撕扯；又庠又⿇钉子，钻着心。
颤抖，运气，慢慢的，手指可以正常的，属于自己，可以动弹。
然后是嘴巴，到头，到腰，最后，全⾝。
大约半个时辰，四肢才恢复了知觉，可以真正的听他使唤。
这次遭的罪总算就此结束了。
只为一句话，一个念头，他顾晓宇触犯了那黑衣“大巫”遭了这番罪。
这就是蝼蚁，面对強大的力量，没有一丝一毫，反抗力。只能等待他人任意的躏蹂，甚至杀屠。没有力量，面对強势，便如案板上的鱼⾁，听天由命。
可怜的弱小者，在弱⾁強食的世界，只有任人宰割！
怎办？怎样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不被人任意的布摆？抹杀，绝不能发生在自己的⾝上，绝不能！
打猎，不重要；成为一个卓越的猎手，也不重要。
神通，广大神通，最重要！
他，顾晓宇，要成为大巫，要拥有非凡的神通，要成为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没有人，即使是大巫，哪怕是那大佛，也不能任意的支配他。
只有神通，大神通，超常的強大的力量，才能保护自己。
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从顾晓宇的⾝上发散出来。但他没有在意，只是在思考，在考虑，在想他的未来；他不一定要成为人上人，但，一定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任何人、任何大巫或者大佛，都不能也不可以侮辱他欺凌他。
这，就是顾晓宇的志向，他奋斗目标。
他要做到，也一定能够做到，哪怕历尽千辛万苦，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做到。
顾晓宇暗暗发誓。
站起⾝，艰难的用手支着⾝体，一寸寸，慢慢的翻转⾝，爬起。
整理箭筒，从地上捡起铁弓，将弓斜跨在背上；虽然每一下都是那么的艰苦，但他忍住，眉⽑没动一下。
之后，就去看那支射出去的箭，他为此而付出大巨代价的箭。那射伤小⿇雀的箭，钉在那树⼲上，在他眼前。走过去，举手拔；力气不足，没拔动。
“如果连这小小的一支箭都拔不下来，又怎么说去对抗大巫，去对抗大神通之人。我，要拔，拔，拔，子套这支箭。它不是箭，它是那大巫，那可恨的黑衣大巫，我要拔，拔！”
***
“娘，我，我回来了。我好饿，好渴！”顾晓宇艰难的迈进了自己家的大门，疲惫的说。
终于回来，到家。
“狗蛋，狗蛋。我的儿啊，你可回来了。你这三天到哪去了？你爹都急死了。”柳玉霞听到儿子的声音，匆忙从后屋跑到前门，看见顾晓宇背着箭筒，完完整整、平平安安回来，満脸的笑容，哑声说“饿？我早就炖了一锅鹿⾁汤，等你回来！你做好，我这就到后屋盛来给你。”
“娘，你嗓子怎么哑了？昨晚没有睡好吗？”
⾁汤，正好。顾晓宇三口两口，几下就灌进肚。片刻，三大碗，下肚。
“娘，我还要。”
“不能吃了。久饿之下，不能吃太多。我的心啊，听话。我家狗蛋最乖。累了吧，赶紧将服衣脫下来，娘来帮你洗。赶紧上后屋，去觉睡。你爹还不知道，还在麦坡那找你，得叫你二伯他们，赶紧去告诉他。你爹急，三天都没合眼了，也叫他回来，睡个安稳觉。儿呀，以后，你再也不要一个人单独出去打猎了！”柳玉霞坐在桌边，⾼兴的看着儿子吃饭，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
顾晓宇这一睡，就睡到了月亮出来。
晚上，庄里各家管事的人，都聚集到顾家祠堂，顾晓宇也被叫了进去。顾石头回来睡了一上午，便被叫到了祠堂去，安排家族晚上大会的事。柳玉霞看着庄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微笑，说“我家狗蛋自己走回家了，还吃了三大碗⾁汤，正睡在我家后屋”
顾晓宇被叫进了祠堂问话；他原原本本的将三天前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说出来。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是被那黑衣人，施展神通给定住，惩戒了你三天？你，没有说谎？”族长问。
顾家庄虽不算一个大庄，但也有近五六百户人家，而且全部是顾姓；两百年前，顾家庄先辈，为躲避世仇，从吴旺国迁移过来，在此定居。这族里代代相传的族规家训，也就继承下来。
“没有。族长爷爷，我顾晓宇虽然不太招大家喜欢，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撒谎呢？我可以赌天盟誓。”
“那你确信，你是先射伤了那小鸟，然后来了一个女尼将它救走，然后才招惹了那来寻女尼的黑衣人的？”
招惹两字，族长咬的音，非常的重！
“是啊。经过就是这样啊。族长爷爷，真的是这样啊。我刚才说的一点也没有假的啊。”
“那你可知道，你得罪了那黑衣人，如果那黑衣人找不到你说的那个女尼，结果会怎么样？”族长沉声道。
“这，这，我哪里知道啊！或许他会再找吧？”顾晓宇自己也觉得回答不好，随便的说道。
“好了，事情的经过我们也基本上搞清楚。记住，狗蛋啊，你今天在这说的事，回家后千万不准对人说，一个人，也不能说，你可知道？——说不去，以族规论处。即使你娘，你也一个字也不能说。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在麦坡迷路了，可知道？——狗蛋，你先回家吃点东西吧。说不定一会族里还有事找你，你做好思想准备。”
顾晓宇望望族长，再看看众人，再看到他爹，没有说话，退出祠堂。
族长见顾晓宇转⾝离开祠堂大门，对众人说道：“好了，石头家狗蛋的事情，大家都清楚了。——大家怎么看，现在开始讨论。”
众人你望我我望你，満脸都是疑惑：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必要谈论。整个祠堂一时静得连呼昅都能听得到。
“族长，我家狗蛋被人施了神通，刚回来。这有什么，很平常啊，这有什么要讨论的？”顾石头见众人都不啃声，仿佛自己的儿子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等待族规论处，大家好像都不好意思先出口定罪似的，就赶忙开口道。
“石头啊，你爹死得早，所以有许多族里的事，你不知晓，这也怪不得你。狗蛋又小，更是不懂事，所以才惹出了这事；怪不得你们啊。只能怪族长我，我的疏忽啊，我若是早点与你说，也不会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什、什么？大祸？我家狗蛋惹出大祸？这是怎么一回事？族长大伯啊，你你可不要吓唬我呀！”顾石头大惊，回头看看其他人的脸，心里就是一颤。
“哎，大长老，还是你来说吧。”族长将眼看向人群中一个⾝穿灰布长衫的老人。
那灰衣老人満脸皱纹，面⾊严肃，从人群中走出来，转⾝面对众人，说道：“大家可知道我顾家，为什么好好在吴旺国不待，偏偏搬到青龙山脉西北，这块贫瘠的地方来？”
顾石头急忙道：“不是说，是躲避世仇吗？”
大长老望着顾石头，点头。
“对，是躲避世仇。可大家知道躲避什么世仇吗？”
大长老也不给众人回答，接着说：“就是躲避大巫，躲避那拥有神通之人。也就是像狗蛋遇到的那两个人，一样的人！”
“啊！”众族人大惊。
“现在既然说到这个地步了，也发生狗蛋这样的事，族长大人，你看是不是就将以前的事，都对族人们公开？不然，以后说不定还会出现第二个狗蛋。”大长老盯着老族长，询问道。
“好，你就与大家说出来吧。反正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也顾不得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了。——还是大长老，你来说吧。”
“两百年前，我顾家出来一个杰出的少年英才，当时在整个吴旺国，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甚至王，也亲自召见过他，并当面许诺，等他过成年礼，就封他做子爵。可惜，世事难料。有一天，他在都城遇到一个少年。那少年听说他就是整个吴旺国的天才少年，想和他比比文才，我顾家那位天才当场答应。可是这一比，不得了。经我族调查，原来那找来的少年，出⾝大巫世家，全族都是修炼神通之人。这比试文才，是比也不是，不比也不对，最后，大家猜结果怎么样？”
“举族逃亡？”
“认输吧。这样能赢得那个少年的⾼兴。”
“哎，可惜，我顾家那少年，在知道那少年来历后，根本没当回事，第二天就与他比试。结果，那修神通的少年惨败！那神通少年大怒之下，当场就用神通杀死了我顾家天才少年，连骨头都化成了灰。”
“啊！”众人大惊。
“如果这事就这样过去，也就罢了。不久，吴旺国的王，为了讨好那从远方来的神通世家的少年，就直接罢免我顾家在吴旺国辛辛苦苦经营的所有官职，并下旨——我顾家，永不予以录用。然后，原本在官场得罪的其他家族，便趁机落井下石，捏造罪名，最终，王下旨，抄了我顾家所有的财产。树倒猢狲散，最后全族只剩近百人，逃到了这里。想我顾家原本是吴旺国第一大家族，就这样的，转眼间成为过去！”
“于是，族人昅取教训，立下族规，凡我族人，一律不得与修神通者有任何交往，更不可故意招惹，一经发现，逐出家族。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将近两百年的发展，顾家庄也没有发现神通者出现，于是，慢慢的，大家将这条族规忘了。只有老一辈的人，还对这条族规隐约有些印象。哎——”
“那，那，那我家狗蛋，他他他——这可怎么办啊？我的天啊！”顾石头全⾝都惊恐的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