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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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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有着凛然的寒意,即使才过中秋,山区的气候已然寒冷,左烈感受到睡袋上早已被露⽔成一片,却贪恋睡眠,不肯多动一下,昨夜的一阵厮杀扰得他没好眠,于是决定要睡到⾼兴才动⾝,反正信物也跑不掉。

  “起⾝,吃完早餐就走。”商恋冷不防踢着左烈的睡袋,害他一声闷哼。

  “喂,你踢小狈啊,这么狠!”

  “六点了还睡,你以为出来郊游。”商恋不理他,走向前面的山涧,掬着⽔洗脸。左烈懊恼地起⾝,心里十遍八遍地骂眼前的疯女人,嘴上更是不住嘟囔:“搞到三、四点才‮觉睡‬,这么早就吵醒我的好梦,难道你是神力女超人?”

  睡眠对商恋来说不甚重要,自小的训练就是断,断口是师⽗代的第一项修行,所以她可以吃得很少,却充分运用食物的每一点能量。此外“嗜睡”对她来说简直是不可理解,每天四个小时的睡眠⾜以恢复她所有的体力,并得到完整的休息,师⽗说过,清心寡是修行之人最⾼乘的境界,这辈子他有太多的爱恨嗔痴,所以要商恋自小断,人就是有望才会有求不満的事,如果不了解望,终⾝将没有负累。

  听到⾝后的脚步声,商恋厉声道:“站住,别过来。”

  “又怎么了,我也要洗脸!”左烈实在生气,这个晴不定的女人快把他搞疯了。

  “站在原地,等我洗完了自然让你。”商恋小心翼翼地戴上人⽪面具,虽然每次洗脸很⿇烦,但师⽗叫她戴着,她就不会有第二句话。

  当她转过⾝时,已是一张无表情的痘斑脸。

  左烈不明⽩商恋在做什么,也许磨蹭半天是搽什么保养品之类的,说得也是,爱美是人的天,对女人尤其严重,她一定是希望自己的痘痘赶紧消掉才偷偷擦葯吧,又怕被他看到会取笑她,所以才不准他过去。

  左烈边洗边想着自以为是的解释,也就不把商恋奇怪的行为放在心上。

  “伤口还痛吗?”商恋开口问起。

  左烈露出一个人的笑容,原来这个女人还是关心他的。“嗯,还好,走路是没问题了,谢谢你。”

  商恋微扬角。“如果不能走就回去吧,省得碍我的事。”

  “你…”左烈的笑容僵在嘴角,这个女人!

  商恋观不再理会他,径自收拾行李,动作俐落到仿佛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

  左烈真是被她打败了,气闷地拿出地图和面包,好男不与女斗,他不可以恼羞成怒。

  “我们已经在支脉下了,走到这儿会见到我们家第一个驻站。”左烈优雅地撕着面包,一边指着地图,这是一张写在特殊处理过的⽪⾰,避免⽔害与火害,不同于一般的地图,它有详细的山岳标记与棱线位置,上面几个红⾊三角形记号显然是后来加上的,与⾼⾼低低的线条相映,朱墨斓然。

  商恋疑惑地看着地图,比一般的市街图都复杂,她是个看简图都会路的人,别说眼前这张像天书的⽪⾰了。

  “这里是我们的所在位置,到这里约莫半天路程,不过到这个点要六个小时,所以即使我们赶路也到不了,会在夜⾊中途。”

  左烈仍自顾自的在地图上指来指去,爬山是他的乐趣,从⾼中起就开始寻访世界名山,以‮服征‬百岳为目标;两年前,他顺利加⼊英国皇家百岳会,不是他自夸,这个协会可是所有登山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它代表一种肯定,全世界的会员人数不超过百人,而成员中的⻩⾊面孔更是寥寥可数。

  这次为了寻回早在百年前就失落的两家信物,他才会远从珠穆玛朗峰被召回,⽟山他早就攀登顶峰了,原不是什么问题,也引不起他的‮趣兴‬,直到管家左伯把这张地图寄给他,图上居然有着一脉不为人知的支峰,这个发现令他精神一振,以‮湾台‬现代这么⾼的科技,居然在空中照相时遗落了这个部分,更加深这支峰的神秘,如果能改项,信物自然可寻回,怪的是一百年来经历了第六代,居然没有人成功过,实在诡异。

  “我看不懂,你解释清楚!”

  左烈一时不能会意。“什么?”

  “我说我看不懂地图,你话说清楚。”商恋诚实地说道,那密密⿇⿇的线条只会令她眼花缭

  左烈明显地在角扬起一抹讥诮,终于有她不会的东西了,这几天她表现得像个金钢女战土,他还真以为她无所不能呢!想不到败在薄薄的一张地图。

  讽刺不是他的本,但是商恋这丫头欺庒他好几次,找到机会当然要狠狠刮她一顿。

  “看不懂啊?那不知道是谁说她一个人就可以完成任务,还嫌我碍事。”

  “是我错,左少爷你不碍事,你还会看地图。”

  “你…”“是啊,终于发现你的功用了,这样让我不致觉得你碍眼。”

  “商恋!”左烈长这么大,从没被这么贬低过。

  倒是商恋好整以暇,生气也是念之一。凡七情六都是师⽗要她断去的,面对左烈她已经失常了好几次,让她以为自己修为很差。

  “我怎样?快解释完出发了。”

  左烈不知为什么,碰到商恋就没辙,为什么在别的女人面前他总能如鱼得⽔,应付起来轻松自如,独独商恋总让他吃瘪?

  一咬牙,认了,别跟一介女子计较,他详细地说明。“这些红⾊三角形是左家几年来修建的驻站,方便每代寻找信物的传人有休息的地方。”

  “师兄说这座山应该没有人迹”

  “没错,这里还没有被发现,甚至所有的地图都不曾标示过,几十年来,只有动物和我们两家人出现过吧!”

  “你说中午才到第一个驻站,如果我们不继续往上爬,就浪费半天了。”商恋沈昑道。

  “‮姐小‬,距下一个驻站要六个小时,还没走到天就黑了。”左烈不厌其烦地重述。

  “没关系,在野地过夜就行,不一定要到你家的驻站。”商恋说得轻松。

  山林中动物出没无常,这女人居然不放在眼底。

  “我坚持。要是像昨儿夜里又遇到歹徒怎么办,又或者被动物撕吃⼊腹怎么办?你商大女侠有功夫不怕,我只是一介凡人,怕得要死。”左烈语气淡然,却有股不容改变的力量。想到小腿还隐然作痛,他就决定要坚持。

  “胆小表,少了你我可以更快达成任务的。”商恋有点遗憾。

  左烈牵动嘴角:“没错,少了我你的动作也许快些,可是不会看地图的人,十天半个月也出不了群山。”

  “总会走到的。”商恋不信有多难。

  “是,地球是圆的,你总会走到,如果到时候我还活着,⿇烦通知我一声。”左烈不忘挪揄。

  商恋挥手就是一掌,还好左烈已习惯她的动手动脚,急忙跃开,不忘在俊美的脸上扮扮鬼脸。

  “好男不与女斗,上路吧!”左烈卷好地图,自顾自的往前走去。

  沿着地图往上爬,信道愈来愈窄,到最后居然连路都没有了,两人必须在树木茂密的情况下冲锋陷阵。

  “我看估计错误,原以为好走的路能持续到驻站,看样子得花点时间了。”

  商恋向左烈拿回匕首,俐落地挥动,斩绝眼前的障碍,左烈此时又感到自己窝囊,刚刚他自告奋勇地开路,才没几下手就被割伤,这片丛林中,连树叶都很強悍。他看着商恋好像没出什么力气,眼前挡路的杂草树木应声而落,匕首跟她的手腕仿佛已成一体,他打心底佩服这个女孩。

  “这路倒像没人走过,你确定往这儿?”商恋有些怀疑。

  “绝对正确,这是西北方,与地图上无异。”左烈‮头摇‬。“据左伯说,第一驻站点有两个人,每个月下山补给一次,至于再上去的另两个驻站都是空城,只待传人上山之前才派人整理。”

  “这么说以后的路会更难走?”

  “你怕了?”

  商恋轻笑。“是谁怕呢?”

  “我们都不怕,行吧!”左烈耸肩道。“反正五代以来也没人拿回信物,失败了也没人敢笑话。”嘴里虽如此说,其实想要追回信物的决心是相当強烈的,这些年来凭着显赫的家世、优渥的生活,使他致力于研究世上稀奇古怪的新鲜事,他正式的职业是隶属‮国美‬地质探勘协会的研究员,陆地是极其美妙的领域,举凡沙漠、丛林、山脉、火山等等,没有一样不是大自然的杰作,左烈觉得穷自己毕生精力也无法完全了解造物者的奥秘。

  “这次任务只准成功,不许失败。”商恋有最強韧的决心。

  “我的⽗⺟联手已经是天下少见的坚強阵容了,他们也无法完成任务。”左烈有些忧虑。

  左棣仁──左烈的⽗亲拥有财界智多星的封号,头脑灵活而冷静。“悲恋之仇”的几个驻站是他的主意,使得左烈这一代直接受惠。

  而他温柔甜美的⺟亲右承则是⾝手不凡的奇女子,在嫁⼊左家前是⽇本警视厅特任⾼级督察。可惜⽗⺟在他五岁时相继辞世,只能由左伯的口中听听⽗⺟的光荣事迹。

  “他们是他们,我绝对要成功。”商恋的语气没有一丝疑惑。

  “为什么?”左烈想了解她的动机。

  “师⽗说我可以完成的。”仿佛在覆述一次命令般,话就从口中流怈而出。

  “所以你要做给他看?”

  “可以这么说。”

  就为着师⽗的一句话,她竟然赴汤蹈火!

  往前走向一个平坦的草地,他们稍作休息,太已⾼⾼升起,两人没有例外的都是汗流浃背。

  左烈看着商恋,问出了他困惑已久的问题。

  “寻找信物是左、右两家人的传统,你是旁姓之人,怎么由你来执行任务?”

  从左烈的祖先以降,虽不成文地以一男一女为任务执行者,但他这一代石家只有弘驹表哥,照理说由他出马才对,商恋是第一个外姓女子。

  “我打败了师兄,所以出任务。”商愿简单地说。

  “啧啧啧,不简单,表哥这么不凡的人物也败在你手上,不愧为女中豪杰。”

  商恋撇撇嘴。“我使诈才侥幸赢他,师兄岂是泛泛之辈,他怕我受伤才输的。”

  “你也愿意为我们两家破除毒咒?”

  商恋观点点头。

  左烈黯然,自从被下诅咒后,百年前的祖先果然横死,后来几代由于没有通婚,所以平安无事,一直到自己的⽗亲娶了右家的⺟亲,本以为时间这么久,当事人早已作古,不会再有不幸,想不到⺟亲无病暴毙于二十七岁,⽗亲因丧的椎心之痛也相继倒下,绵病榻一年后而死。玄的是舅舅右承歆与其梅芝芝十年前在‮国美‬坠机而亡,左、右两家凋零殆尽,才不得不正视这个百年前的狠诅咒。

  “左、右两家现下也不能再联姻了,你们这一代只剩师兄与你,诅咒无效。”

  左烈点头,神情严肃。“但是信物若能拿回,也免除后代的心头恐惧。”

  商恋观不在乎信物的本⾝,但在乎的是师⽗的命令,只要能讨师⽗心,一切万死莫辞。

  “你的名字真特别,与我⺟亲一样,有个字。”左烈轻声自语,也许是这层缘故,他对恋有种特别的感觉。

  商恋平板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温暖。“原来你不晓得,我的名字是因你⺟亲右承而来,恋,是強烈爱恋右承的意思。”

  左烈感到惊讶,他从没听过这样的渊源。“你是说,商师伯他…”

  “是,我师⽗爱恋着你的⺟亲,明显到在我的名字中寄托情爱,要不是你⽗亲夺走右承,师⽗不至于格大变。”商恋的语气像是毫无怀疑的在叙述一件事实。

  “你少妄自臆测,我⽗⺟感情深厚,别把罪过推到死去的人⾝上。”左烈正⾊道。

  商恋瞧了他一眼。“师⽗与他师妹两小无猜,就是因为这个任务才结识你⽗亲,凡事都该有次序,先来后到,你⽗亲的确夺人所爱。”

  左烈从鼻孔哼气。“你对爱情的观念真是肤浅,男女爱恋中没有先来后到的规定,一切都凭两情相悦。”

  商恋不懂,她的世界简单而规条化,虽然与师兄命定是夫,也不曾领受爱情的洗礼,那是一桩任务,师⽗说那是她一生的职志。

  “我不需要懂爱情,看师⽗那么‮磨折‬,这东西还是不碰的好。”

  她永远记得师⽗得知右承死讯时凄厉的笑声,大骂“死得好”的语句中有強烈的悲痛,继而又悲啸大哭,怨恨右承宁愿冒两家的诅咒与左棣仁结合,果真造成早夭的悲剧。

  左烈听着商恋天真的语气,忍不住轻她的发,温柔地笑道:“你总是要嫁人的,一旦碰到心目中的⽩马王子,爱情就会自然的发生。”

  商恋观不讨厌左烈的触摸,她的头发是师兄常做的举动,从小时候起,这个动作就代表友善。

  “我不需要遇到什么⽩马王子,任务完成后,就要与师兄成婚。”

  左烈的手突然停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在心底慢慢扩散,商恋将是他未来的表嫂?

  “那我要叫你声表嫂了?”

  “好说。”

  “表哥也同意吗?”就这么简单?

  “是啊,没听他反悔。”像是这种问题不值得思考似的,商恋从没想过。

  左烈忍不住又问:“你爱他!”

  商恋很自然的点头。“我爱师⽗和师兄,很习惯爱他们。”

  “真要命!”左烈觉得一点都不浪漫,爱情跟习惯怎么可以混为一谈,他绝对相信当爱神的箭将两男女穿心而过时,双方都可感到悸动。左烈是个不可救葯的浪漫主义者,所以即使恋爱无数,仍不肯放下一颗求真爱的心。

  “还有多远?”商恋不想再谈这个无用的话题,她的心里,只关心这么一件师⽗代的事。

  “应该快到了。”左烈看着眼前的小径。“这里明显有人走动,前方该是驻站了。”

  商恋将“锐犀”揷回左烈的靴中,等一下最好能找到镰刀,免得双手受⽪⾁之苦,她持匕首的右手已⾎迹斑斑,搔庠不已。

  左烈检视商恋的手,皱眉道:“待会儿得先消毒一下,刚刚一路上的草样树木也不知有没有毒。”

  商恋并不在意,受伤是家常便饭,反而觉得左烈大惊小敝。不过左烈的手真大,细致的‮感触‬摸起来很舒服,她反握左烈的手不想放开。

  左烈感到商恋观的手掌內有着厚茧,不像大部分女孩子那么细致柔若无骨,这该是双?投氖帧?br>

  “你的手历尽沧桑啊!”左烈心疼地说。

  商恋笑道:“不算什么!”她历数每个厚茧。“这是扣扳机造成的,这个是因为夹流星镖,镖重所以使力要大,这个又是…”

  左烈一一抚过厚茧,恋的师⽗是出了名的残酷,可是她⺟亲怎么没有阻止呢?女孩子不该这么辛苦的。

  “你的⺟亲呢?”

  商恋倏地菗出手,背转过头去。“在我三岁那年死了。”

  “我很抱歉,这件事我不知道。”原来商恋跟他一样,小时候就失去⺟亲的照顾。

  “我不介意。”

  左烈突发奇想,难道与两家的诅咒也有关,他开口问道:“令堂为何去世?”

  商恋回头瞪他,细长的眼中燃烧火焰。“我不想说,你也别多管闲事!”

  好不容易融洽了半天的气氛又开始凝结成冰,商恋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去,速度愈来愈快,⾝影飘动中让左烈有孤独的错觉,他小跑步追去,可怜的恋那么小就失去⺟亲,又碰上严厉的师⽗,她一定很寂寞。

  左烈自己虽然也早年失怙,可是记忆中仍有温馨的画面,⽗⺟给了他最多的爱,够他一辈子回味了。但是恋,她缺乏爱啊,行事孤僻绝不是天,是后天造成的,有了这样的结论,左烈疼惜之心大大地‮滥泛‬,他决定在这段旅程中好好替弘驹表哥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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