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在何方
几番波折,终获大胜,庆功宴上一片喜气洋洋,觥筹交错,尽是庆贺恭喜之言。
宴会上喝得最尽兴者乃是袁副帅,见人碰杯,杯来酒尽,喝了足可让常人久醉不起的分量,仍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散着千杯不倒的风采。
对于孙副帅的意兴⾼涨,旁人倒也清楚,有嫉妒也有羡慕。此番大战,若说出力最多的,乃是东方易等一⼲正道盟的修仙者,然而他们不属军队,纵然立下功劳无数,也不可能得到任何奖励,军功自然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袁大帅重伤未愈,几个排得上号的将军也亡于阿摩罗手中,结果这一来二去,最后这击败狄族的最大功劳竟是落在了管理后勤辎重的孙副帅⾝上。
此次大战,足以在史册上留名,而能够在这次大战中取得最大军功,无论怎样也要被人提及,如此名利双收,怎么不叫孙副帅乐而忘形?
大战的几名大功臣虽然也出席宴会,但并没有参与到其中气氛。
刑无sī板着一张判官脸,目光扫视到谁,谁的酒意就会散去大半,不自主的一抖索。众人也听闻他手刃至交好友的事,能参加庆功宴已是出人意料的给面子,自是不敢在这敏感时期触他眉头。
东方易也不必说,凶名在外,诛杀神可汗阿摩罗,以天人境的修为消灭虚空境,虽说不是前无古人,可也是凤⽑麟角,这一功绩将他的名望再度推⾼,在场的将士自忖⾝份相差太远,又没什么交情,也不好腆着脸皮来劝酒。
剩下的两人,齐无憾是不能饮酒,对酒精过敏。白庸则是有向刑无sī靠拢的迹象,明明⾝处火热欢庆的宴会中,他四周却明显有一股悲伤寒意,别人劝酒也只是无言的摇头摇,虽然没有开口推辞,却比任何辞令都有用。
齐无憾知他心思,但也知晓自己的劝说不起作用,还是等待⾼人出马。
宴会进行到结尾,人群开始散去,白庸等人本就对此不感趣兴,是第一批退场的人。
明月当空,映照烧焚后的雄关。一场大火,并没有让这座雄关化为废墟,反而炼沙成砖,使得它更添几分威慑感。火焰的痕迹,最终也会化为历史的沧桑,成为雄关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找了个机会,白庸来到东方易⾝边道:“师尊,我想要举办一场法事,安抚阵亡将士的亡魂。”
东方易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道:“就算你这么做,狄族人也不会感jī你。启颜族会恨你,捏古斯族会更恨你。”
“这我知道,我只是想令自己心安。”
“不必想太多,世上没有完美的存在,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纵然你做的十全十美,真正能媲美圣人,看不惯的人依旧看不惯,要骂你的人依旧会骂你,不会因为你做得更好而改态变度。”
“若是我没有被仇恨蒙蔽,或许会做出更理智的判断,不至于令那么多人死亡。是我想得太轻忽了,陷于兵书战史,将人命当做书本上的一个个数字了。”
“人的选择是没有对和错的,因为咱们需要做的,就是将作出的选择变为正确。你的计策在启颜和捏古斯人看来是罪大恶极,或许,一些自诩仁义之师的卫道士也会责骂你,但,那些被保护的百姓们会感谢你,咱们的将士也会为你的妙计欢呼,甚至草原上的许多部落族人都会感谢你除掉了两大恶霸。”
“…真正的罪过应该是幕后操纵者,底层的士兵不过是他们争权夺利的棋子,将一切罪责算在他们头上,难道也是理所当然吗?”
东方易反问:“杀手是无辜的吗?他们只是收人钱财,与人消灾,并不是真正想杀人,但你敢说他们是无罪的吗?既然选择了杀人这条路,就不存在无辜不无辜。路是自己走的,刀是自己拿的,怂恿者固然罪大恶极,执行者就能以非所愿而脫⾝事外吗?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负责,无论欺骗者还是被欺骗者。”
白庸看着⾼挂在夜空的月亮,眉头紧皱,似乎脑海中在进行jī烈的争斗。人向来是很难被他人用言语改变观点,似他这样有智慧的人更是有着坚定的价值观,若非劝说者是东方易,根本不会动摇。
在沉默片刻后,他的眉头终于松开,似乎是妥协接受了,不再拘泥这场战争的牺牲,而是从另一方向问:“难道一切纠纷都非要用暴力来解决吗?如果事先能通过言谈交流,双方各自退一步,也许不用战争就能达成和谈。战争,暴力,牺牲的究竟是谁?”
“你的想法很好,可过于天真,现实从来都是理想的壁垒,一味遵守这一理想只会不断的碰壁。你要和谈协商,拒绝战争,自然要做出退让。你若退让,那便是养虎为患,终有一天会恩大成仇;你若不退让,他们便能占据道德制⾼点,挥舞‘难以生存,不得不反抗,守护生命’的大旗来动略侵。”
东方易毫不留情的摧毁白庸美好的理念,冷酷道:“世人不知足,欲望无尽,強求而致祸乱。欲望引祸,却无法将欲望自人心之中铲除,权力人人皆想掌握,这家方落,那家又起,争权夺利,终无止休。有时候就算和谈对双方都有好处,那些想谋权的野心家也不会答应,举眼下的例子,大萨満会愿意妥协吗?阿摩罗会与咱们和谈吗?他们不是不知道,和谈或许比战争更能替部落带来利益,可他们不会这么做,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有这样的想法。”
白庸脸⾊苍白,喃喃道:“难道真的只有付诸暴力这一条路吗?就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方法吗?”
“吾之行事受许多人攻讦,可那又如何,dang魔道君依旧是dang魔道君,屠戮琊魔,以杀止杀。这并非吾所愿,现实终究有太多无奈,暴力是最简单的方法,但不是最佳的方法,这是吾对现实做出的妥协。或许…不,是肯定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但吾能力有限,难以达成,你若不惧会被理想溺死,就尽管去尝试吧,探索出一条更好更完美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