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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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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下了好几天,溪流暴涨,状况原本就很不好的路面更是变成泥沼,使得马车动弹不得。

  当杰明指挥着马车从泥地拉出来时,他不噤为自己感到难过。他一直是个杰出的军人,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要为商人的马车和排解纷争负起责任?明明是个伯爵,没有家产可以继承。雨势大得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除了湍急的溪流打在地面的声音之外,他什么都听不忧。

  他下了马,设法走到又被卡住的马车旁边。当然,即使当他踩在泥泞里时(那感觉就像他的全⾝被冷的烂泥巴淹没),他也知道自己真正的问题不是大雨,而是艾雅。有时他会觉得在认识艾雅之前,他仿佛没有遇上任何问题。和认识艾雅后所经历的挫折比较起来,生死的挣扎又算什么?

  就在他以为他们会成为好朋友时,每件事都在一瞬间改变了。他还来不及阻止芙岚,她就已经跑回营地,大声宣布他们即将结婚。杰明心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艾雅当时脸上的表情:背叛、受伤、不敢置信。

  从那时候起,艾雅就拒绝与他谈。杰明曾两度试图跟艾雅解释他并不自由,他想告诉艾雅婚姻对他而言是一笔买卖,他无法顺应自己的心意去做,因为如果他顺着自己的心意,他的家人…

  但是艾雅不想听他解释,每次她都甩开他的手,拒绝谈。事后,当他想到肩上所扛的责任时,他心想也许艾雅不跟他说话也好。但是两天后当她告诉其他人那块⽩起司不小心滚下马车时,他觉得很想哭。

  但是今天早上,杰明的心情又有了大改变,因为艾雅把一个塞満鹅⽑(那是她为杰明保留)的小枕头给莱斯。

  现在,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会抵达他军中好友戴克伦的家,那里会有⼲慡的铺和热食,也许所有的人都会觉得舒服一些。

  大雨中杰明看到“龙车”--因为每个人都坚持如此称呼--在他们的前方往前走。因为那辆车比较轻,比较容易走过泥地,所以他命艾雅和芙岚坐那辆马车。这一辆由于载満了帐篷和所需的家具,所以经常陷在泥泞里。

  杰明很快就看出他必须帮忙推车,因为莱斯和汤姆(那两个该死的家伙!)骑马走在龙车的两侧,只留下车夫、他和陶德设法使马车移动。

  刚开始,杰明只顾着研究车轮,因此没听见陶德在他的旁边喊着:“石头!把石头放在轮子底下,或是用树枝,什么都行!”

  杰明点个头。他‮人私‬的问题把他弄得心烦意,使他连最简单的方法都没有想到。乔治坐在前头,设法控制被闪电吓得不安的马儿,杰明和陶德到处寻找可以放在右后轮底下的东西。

  “你能够推吗?”杰明对陶德大喊,并看到他点头,雨⽔像瀑布般从他的脸上流下来,在扭曲的疤痕上形成小⽔沟。

  杰明用肩膀抵着马车,陶德也跟着做,他耝短的腿深陷在泥泞里。

  “准备好了吗?”杰明对乔治喊道,当听到乔治菗了一声马鞭后,他们就用力地推。在泥泞中想要找到附着点并不容易,而且他们一直滑倒,但杰明看得出马车快要推上来了。“再一次!”他大喊。“再用力一点!”

  正当马车快被推上来时,杰明被一阵拳头打倒在泥地上。

  “他不行!他不行!”艾雅对杰明尖叫着,猛打他的脸和膛。

  杰明举起手臂以挡住艾雅的拳头,但是他⾝体底下的烂泥像‮大巨‬的海怪想要把他呑噬掉。莱斯一把抓住艾雅的,将她抱开。

  杰明深陷在泥泞里,得抓住车轮才能够把自己拉出来。“她又是哪筋不对了?”杰明大喊,用手抹掉脸上的烂泥。

  莱斯耸耸肩,尽可能地抓住艾雅挣扎的⾝体。

  “放开我!”放开我!”艾雅‮劲使‬地尖叫着,拚命想挣开莱斯的掌握。

  杰明对莱斯点个头,示意放开艾雅,准备接受她的攻击。

  但艾雅并没有跑向杰田,而是尽快地跑到陶德的⾝边。他跌靠在马车的后面,紧闭着双眼,似乎没有了生命迹象。

  “看看你做的好事!”艾雅对杰明尖叫着。“你去下地狱吧!”她转向莱斯。“帮我把他扶到马车里面。”

  莱斯和杰明都走上前,但艾雅阻挡杰明,她愤恨的眼神使得他退后了一步。

  他们是恋人,杰明突然想到,所以她才会如此保护陶德,不让别的男人靠近她,因为他们是恋人!”

  这时,愤怒给了他力量。当莱斯回到马车旁时,杰明对车夫大喊,然后两个人就用力地推。突然间,杰明仿佛获得海克利的神力(译注:希腊神话中的大力士),当马车已经被推上来时,杰明还在推。

  莱斯把手放在杰明的肩上,但杰明不予理会并且继续推,于是莱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杰明拉开。但是当杰明转向莱斯时,他的眼神使莱斯后退了一步。两人并没有谈,莱斯跃上马,骑向另一辆马车。

  杰明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也无法思考自己为何愤怒。他跃上马,骑在马车的旁边,直到他们抵达戴家门口。

  “杰明!”戴克伦热情地拥抱比他年轻的杰明。克伦是个⾼大的男人,浓眉大眼,外加一头凌的红发,单凭外形就能在战揷上吓退许多人。

  虽然如此,他却从不曾使女人感到害怕。正如有个女人对杰明说过:“谁会害怕嘴形那样好看的男人?”

  “这是你吗?”克伦问道,用他的大手擦去杰明脸上的泥。

  但是杰明没有心情开玩笑,他气冲冲地甩掉克伦的手,回到马车旁。“把马车锁好!”他对车夫大喊。“还有你,男孩,照顾那些马,如果让我发现它们被苛待,我会叫你后悔一辈子!”

  克伦站在雨中,看起来像北欧的古神,不解地看着杰明。他从小就认识杰明,从未见过比杰明更有魅力的人,也从未见过杰明如此耝鲁。

  汤姆下了马,拭去脸上的雨⽔,然后朝正在下车的芙岚点点头。虽然芙岚用一大块上过烛的布遮雨,但克伦仍看到她美丽的脸。他看着汤姆,扬起眉⽑,仿佛在问:“杰明是因为她而生气吗?”

  汤姆俯⾝向前,说:“两个女人。”

  那句话使克伦狂笑起来,因为他晓得除了女人,没有什么能使杰明心神大。克伦从来没有想到像杰明这么英俊的人也会有女人的⿇烦。

  “该死!”杰明喊道,因为他一望进马车,居然发现艾雅和她的…她的情郞不见了!”

  “他们在哪里?”他对一名正要把马匹带进马厩的男童吼道,那男孩当然不知道杰明讲的是谁,他赶紧躲避这満⾝泥巴怒气冲冲的怪兽。

  杰明转向克伦。“有没有看见他们?一个女孩和一个很矮又--”他要如何描述陶德?

  杰明看得出克伦本不晓得他在说什么。

  陶德不希望被人看见,杰明突然想到。他知道陶德会在哪里,因为他对克伦的家太悉了,

  “看好马车!”他对莱斯大喊,然后抢走马僮手中的灯笼朝马厩跑去。如果一个人想躲起来,那是他会去的地方。

  杰明提着灯笼,在马厩里四处寻找。他不确定自己一旦找到他们时会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艾雅是他的责任,而且他有权利--

  在马厩的尽头有一间老旧的仓房,杰明正要离开时,看到门底下透出微弱的光。

  在盛怒之下,他猛然打开门。令他不敢置信的是,他看到艾雅正在替陶德脫⾐服!”

  他第一个反应是把她拉开,然后(可能会)持剑抵着陶德。但是当艾雅把脸转过来时,杰明看到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帮我,帮我…”她的声音在颤抖。

  杰明的愤怒顿时消失。他放下灯笼,走上前“我能够做什么?任你吩咐。”

  “他的腿…”

  陶德躺在稻草堆和肮赃的马用⽑毯上,脸⾊苍⽩得几近死亡。“我去找人来帮忙--”

  “不!”艾雅抓住杰明的手臂。“求求你,”她说道,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全⾝答答的,杰明知道她很冷、很累而且很饿,可是她似乎浑然不觉。“他的自尊心很強,不喜被别人看到,你能理解吗?”

  杰明相信没有人比他更能了解自尊心是什么。“你要我做什么?”

  “他很痛苦,非常痛苦,帮我把他的⾐服脫掉,让他保持⼲慡温暖。”

  “好的。”杰明说道,然后开始帮陶德脫掉马,但他透的子粘在⽪肤上,杰明只得用匕首把长割开。在‮场战‬上目睹过许多伤兵的惨状,杰明以为自己早就⿇木了,但现在看到陶德的腿仍令他心惊⾁跳。他的腿好像⽪⾁绽开,疤痕有大有小,腿骨似乎曾被打断,故意扭曲。他这个样子如何走路?如果他真的走路,他如何忍受每走一步路的痛苦?

  杰明抬起头看向艾雅时,他看到她拿着一瓶暗⾊的体。

  “倒一些在手上,‮摩按‬他的腿,快!”

  艾雅把体倒在他手上时,杰明觉得它热热的。当他碰到陶德的腿时,他发现陶德的腿像死人一样冰冷。“再给我一些。”杰明说道,从艾雅的手中接过瓶子。他知道冷的滋味,他在苏格兰⾼地待过,那里的夏天比英格兰的冬天更冷。

  “去马厩找我的马,鞍囊里有⼲的⾐服,去把它们拿过来。快去!”如果有人看见你,就说是拿给我穿的。还有,把袋子里的小酒瓶也拿过来!”

  艾雅微点个头,赶紧跑到马厩里。她很快找到杰明的马,从袋子里拿出⾐服和银酒瓶。她捧着它们(以免碰到她的⾐服弄),准备跑回仓房,但是墙外马夫的说话声使她停了下来。

  “听说她就是梅家继承人,”一个男人悄声地说道。“虽然说是个秘密,但是每个人都晓得。”

  “很想把那女的抓过来,想想那些⻩金!”

  “你要跟她求婚吗?”

  “哈!我只想跟她⽗亲勒索赎金!”

  听到那句话,艾雅拔腿就跑。回到仓房时,她看到杰明已经把陶德的⾐服脫下来,用她的药陶德的膛和手臂。

  “有没有人看到你?”杰明问道,当艾雅‮头摇‬时,他说:“很好,我不想使他们好奇,我们之前就应该想到这点。”杰明想到以前和裴玲一起骑马时,总是有孩童围着他们⾼喊:“盲女!盲女!”他无法想像如果陶德走在街上会发生什么事。

  “我替他穿⾐服时,”杰明说道。“我要你把酒倒⼊他的口中。”艾雅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上等的麦芽威士忌,世上最好的酒。照我的话做!”

  艾雅微点个头,卷起⽑毯来放在陶德的头下当枕头,慢慢将威士忌倒人他的嘴里。据经验,她知道陶德神智清醒,但是腿部的疼痛使他恨不得自己失去知觉。

  替陶德穿⾐服比杰明原先想的更为困难,虽然他的腿很脆弱,但是他的上半⾝⾼大结实。过了好一会儿,陶德才开始因为艾雅強迫他喝下的威士忌而咳嗽起来。

  “不,”陶德把脸转过去。“让我睡。”

  “会的,”艾雅‮摸抚‬着他的头发说道,他的脸颊似乎恢复了点⾎⾊。“睡吧,我会在这里陪你,我不会离开你,”她把陶德的大手放在掌心,然后握在⾝则。她不晓得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当杰明想把她拉走时,她开始反抗。杰明抓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他。“我已经受够了被你视为敌人,你又又冷,而且--

  “我不会离开他。”艾雅甩开杰明的手。“都是因为你,他才会变成这样!”杰明退后一步着眼睛,他的每个动作都使得半⼲的泥块纷纷掉落。他不是早就学会别跟她争辩?他可以強迫她进人屋內,换件⼲净的⾐服,但是他很清楚除非把她绑起来,否则她一定会想办法溜走。

  他一言不发地拿下挂在墙上的马用⽑毯,用它裹住她的⾝体,把她抱了起来。艾雅开始挣扎。“安静,不然你会吵醒他。”

  “放开我!”

  杰明在稻草堆上坐下来,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把艾雅放在腿上,让她的背贴在他的前。当她仍继续挣扎时,杰明在她耳边低声地说:请别再伤害我了,认识你之后,我全⾝都是瘀青和伤痕。现在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开始流⾎了。”

  如果他说了别的话,艾雅很可能继续愤怒地挣扎,但是简单的幽默驱走了她的怒气。艾雅很尴尬地靠在他的前哭了起来。

  杰明抱着她,仿佛她是个婴儿,她的头靠在他的脖子上,她的⾝体里在厚厚的⽑毯里,她的眼泪使他的⾐服更了。

  她并没有哭很久。“对不起,”她低声说道。“我从不哭的,没有人能够使我哭。”

  “除了我以外。是呀,我总是有那种能力。”

  “大骗子,”艾雅昅昅鼻子。“说不定你从来没有使女人哭。”

  他不想回答那个问题,但是他很确定自己非常喜抱着艾雅“说说陶德的事,”他轻声说道。“他怎会变成这样?”

  下了好几天的雨以来,艾雅首次觉得温暖,因为大雨令他们一直无法生火。芙岚曾要求投宿客栈,但是杰明说那样做太“危险’了。不过,别人又不知道他们是谁,怎么会有危险呢?

  艾雅窝在他的怀里,觉得既温暖又‮全安‬。突然她觉得有东西搔她庠,她挥手一拨,结果把他脸上一大块半⼲的泥块扯下来,外带他的头发。

  “哎唷!”他喊道,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又弄痛我了”艾雅微笑地把头靠回他的⾝上。

  “你知道泥巴对⽪肤很有益吗?”艾雅说道。“我曾经拿池塘里的烂泥巴做实验--”

  “烂泥巴?”

  “嗯,用烂泥巴敷在⽪肤上可以美容。”

  “难怪芙岚的⽪肤几近完美。”

  “哈!芙岚是个胆小鬼,从不敢让我在她⾝上做实验,但是陶德--”她忧虑地看了睡着的陶德一眼。

  “说说陶德的事。”但是杰明感觉得到艾雅并不想说。

  她开始想离开杰明。“你一定很冷,我去马厩替你拿条⽑毯,或者你可以回去屋里。你一定饿了,而且你的朋友会找你。”因为她的手臂被里在⽑毯里,所以她很难移动⾝体。当她稍微移开时,杰明把她拉回来,紧紧抱住她。

  “这次你休想为所为!我知道你打算留在这里陪他,但是我要留在这里陪你,懂吗?这次我要赢!”

  “你不是一向都赢吗?每件事都称心如意。”

  “喔?我原本不希望你和我们同行,我要你重画那可怕的马车,我--”

  “你想要娶梅家继承人。”

  “想要不是一个正确的字眼。我的家人靠我生活,我无法顺着自己的心意结婚,也许你不了解像我这种阶级的男人并没有自由。如果可以自由选择,我也许会娶清洁妇--”

  “或是长了満脸⿇子的女孩?”

  “是的。”杰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现在,把陶德的事告诉我,我们有一整晚的时间,你非得告诉我不可!”

  艾雅深昅口气。“那是他⽗亲⼲的好事!”

  杰明早就怀疑陶德的畸形不是意外造成的。“把他变成乞丐吗?”他曾听说有人用这种刀法行乞。

  “把他变成展示品,”艾雅轻声说道。“放在马车里到处展示,然后跟想看他的人索费。”

  “但是他被送给继承人。”

  是送给我,艾雅想说出来,但是她并没有。如果孟杰明知道她--梅艾雅--才是继承人,他会不会向她求婚?“是的,梅柏肯看到他,把他买下来送给--送给继承人。”

  “连你一起送给继承人?”

  “噢,是呀,”艾雅说道,仿佛开了个玩笑。“梅柏肯好像喜怪人。”

  “你不是怪人,你是--”

  “我是什么?”艾雅觉得自己屏着气,等他回答。

  “你很独特,与众不同。”

  “啊,是呀,我很独特,而芙岚很普通。”

  “芙岚,”他沉重地说:“很美丽。”

  艾雅突然移开⾝体,以便能直视杰明。“芙岚并不美丽。”

  “喔?”杰明扬起眉⽑。“那么她是什么?”

  “你尽管嘲笑我吧!但是我告诉你,你不知道什么是美。”

  “美就是你画的东西,既然你经常画芙岚,一定是觉得她很美。”

  “不,美能够使人发爱意,它是…”她靠回杰明的⾝上。“当一个女人又老又肥时,她的丈夫仍然觉得她明亮动人,那才是美。若想要真正的美丽,你必须多替别人想,而不是只想到自己。”

  “那么,你很美吗?”

  “你又在嘲笑我了!哦,我并不美,因为我只会想到我自己,但是陶德就很美。你可能不知道,陶德管理梅家的庄园。他认识庄园里的每个人,知道他们所有的问题。如果有人生病,陶德会照顾他--或是她,陶德没有区分。他特别关心小孩,因为他们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艾雅微微一笑。“他们看出陶德內心的仁慈,陶德是个大好人。”

  “但是他不喜芙岚。”

  “没有人会喜芙岚,”艾雅厌恶地说道。“除了你,因为你只看到她的钱。”

  “芙岚不照顾庄园里的人吗?”杰明想起裴玲说过他要为那些村民负责。“数百年来,那块土地一直为孟家所拥有,因此你的责任怎能在短短的两年內就停止呢?”是他妹妹的人生观。

  “芙岚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她只想要--”

  “她想要什么?”

  “你又在问我要如何追求吗?我是不是该告诉你多送她一些雏菊?也许你应该把她关在満是雏菊的房间里。”

  “不,我不是在问你要如何追求,我是…”是呀,他想问什么?“你最想要什么?”

  “自由,”艾雅迅速说道。“不必被关起来秘密生活,想去哪里就能够去哪里。”她抬头看着杰明。“你去过法国吗?”

  “去过好几次,”他微笑地看着艾雅。他的⾝体又又冷,脸上有许多⼲掉的泥块,还抱着一个用臭⽑毯裹住的女孩。没有一件事是浪漫的,但是他觉得想要--

  艾雅厌恶地挣脫开他的怀抱。“你想要引我吗?”她害怕地问道。“首先是可怜的黛安娜,接着是没有头脑的芙岚,现在轮到我了?”

  “不,当然不是,”杰明疲倦地说。“我还能够想什么?当我和你在一起时,我应该穿上盔甲!”他把艾雅拉回腿上。

  “我可以独自留在这里,”艾雅倔強地说道。“你没有必要陪我,我相信陶德没事了。他的腿伤发作过几次,每次都是我陪他度过。陶德和我不需要别人帮忙。”

  杰明突然紧紧箍住艾雅。“你们是恋人吗?”

  艾雅挣扎了好一会儿,但是他抓得如此用力,她只好重重地叹口气作罢。“不,我们只是朋友。为什么你要每件事都扯上爱情呢?难道是因为你太爱芙岚,无法想到别的事吗?”

  “我不爱芙岚,你明明知道我不爱芙岚。”

  “但是你打算娶她。”

  “就像你之前说的,我打算娶她的财富,我们会是很相配的一对。”

  “对她而言,也许吧!但是你会很不快乐,芙岚很愚昧的,你知道。”

  “我的马也是,但我仍然爱它。”

  艾雅叹口气。“你要娶谁不⼲我的事。”

  杰明心想梅柏肯绝对不会答应--或者是他希望梅柏肯会拒绝?他深昅口气。“我听说包奎格的⽗亲花很多钱买到她的继承权。”

  “你从哪里听来的?”艾雅马上问道。

  “梅家继承人的一举一动是全英国人的‮趣兴‬所在。不过,话说回来,她⽗亲也许不会接受我当他的女婿。”

  “我相信他会很喜看到女儿进⼊宮廷。”艾雅说道。

  “如果梅柏肯要别人付钱才能娶他女儿,他怎么会让他的独生女嫁给我这种⾝无分文的伯爵?”

  “也许他很爱女儿,愿意给她任何东西。”艾雅轻声说道。

  “他从未特地去看他女儿,不可能很爱她。”

  “那不是真的!也许他很爱她,是你不知道!”

  “也许吧!”杰明说道,对艾雅的动感到一头雾⽔。

  “也许他把她关起来是为了保护她。”艾雅坚称。

  “女王在童年时期都没有受到如此的保护,连囚犯都比她有更多的自由--你怎么了?”杰明问道,因为艾雅想站起来。

  “我没有怎么了,只是觉得批评⽗⺟不爱子女的话题并不有趣。”

  “哦,”杰明谅解地说道。“因为陶德的⽗亲对他所做的事?”

  “是的。”艾雅低声说道,拒绝去思考杰明刚才的话。当她和陶德或芙岚在一起时,她经常提到⽗亲。虽然他们有固定的书信往来,但是艾雅从未见过他,也没有握过他的手…不,她不喜想那些事。

  艾雅靠回杰明⾝上,深昅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我和芙岚秘密结婚,你想梅柏肯会怎么说?”

  艾雅喜这类的问题,因为那说明她很了解她⽗亲,陶德就经常问她这类的问题。“如果梅柏肯不必花钱就能够把女儿嫁给贵族,我想他会乐观其成。”

  杰明立刻想到漏⽔的屋顶和那些希望孟家买回土地的村民。“一⽑钱都不用花?”

  艾雅笑笑。“我是指不必有重大的花费。继承人的丈夫当然可以得到她⺟亲给她的财产,但其余大笔的财产在梅柏肯去世之前,都不会落到她丈夫的手中。”

  “只要桌上有⾜够的食物可吃,并且可以买几块地,我就心満意⾜了。”

  “如果你只想要那些,又何必觊觎梅家继承人的财产?凭你的外表,你可以骗倒任何有钱的年轻女人。”

  杰明耸耸肩。“芙岚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情势有点--有点急迫。”

  “我懂了,你把自己卖给谁都无所谓。”

  “住口!”杰明命令道。“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无法自自地结婚,我有责任,你一点也不懂!你呢?你要嫁给谁?要如何养活你自己?”杰明说这些话时,觉得自己的⾝体僵硬起来。她要嫁给谁⼲他什么事?

  “我很了解什么是责任和缺乏自由,”艾雅轻声说道。“我跟其他人一样了解。”好长的一会儿,艾雅沉默地靠在杰明的⾝上,因为她很清楚⽗亲不让他女儿嫁给一个穷骑士。如果她敢违逆他的意思嫁给对方,他也不会承认这个婚姻。

  但是他不会在乎芙岚嫁给这个穷骑士。也许她继续玩这个游戏很‮忍残‬,但如果杰明为了钱而和芙岚秘密结婚,然后发现她是个穷光蛋,那算他活该!不过艾雅也知道自己会在他们结婚之前终止游戏。总之,现在发生了什么事都不重要,只要她⽗亲不知道就行了。

  艾雅得意地笑着,想像在结婚典礼上突然宣布芙岚不比她⾝上的⾐服值钱。喔,到时候她会有多么⾼兴看到孟杰明的表情。

  至于她的婚姻,艾雅不愿意多想。一抵达目的地,游戏就会结束,她就得嫁给⽗亲指定的人。

  杰明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我觉得你有困扰和秘密。”他轻声说道。“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不!”艾雅在內心尖叫着,因为她开始想起与他‮爱做‬的那‮夜一‬,有时那好像很遥远,有时却好像是昨天才刚发生。杰明抱着她、吻她,说他爱她…

  “你!”艾雅说道。“你使我想吐!你想引我,就像你引芙岚。你打算把芙岚留到新婚之夜,而在那之前先利用黛安娜和我这种穷女孩来満⾜你的⾊吗?万一你已经使黛安娜‮孕怀‬了怎么办?谁来照顾她?”

  杰明突然放开艾雅。“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说道,帮她拿掉裹住⾝体的⽑毯。

  艾雅觉得很生气,可是又不知道为何生气。她走到陶德的旁边,摸摸他的手是否温暖。当杰明站到她的旁边时,她紧闭着双。“你可以走了,最好去陪陪你的继承人。我敢保证现在大厅里所有的男人都包围着芙岚,既然每个人都已知道她是梅家继承人--”

  “什么?”

  他的反应令艾雅笑起来,显然他以为他的秘密很‮全安‬。“我去马厩拿⽑毯时听到的。”

  “而你却没有告诉我?”杰明质问道。

  “抱歉,对我而言,朋友的命比保护⻩金更为重要。”

  “你指的⻩金是你堂姊!”

  那点醒了艾雅。“对呀!快去呀,”她扬起头。“走呀,这里不需要你。”

  “艾雅,你…”他似乎老是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了?”

  好一会儿,杰明只能看着她。“很美丽”是他想要说的话。如果美丽是指替别人着想,那么艾雅--穿着⾐服待在这寒冷的房间里照顾受伤的朋友--不只是美丽,但是自我保护使得他说不出口,她不是你的,孟杰明。他必须为钱结婚。想想裴玲,他提醒自己,想想那些提供⾐服让你来追求继承人的村民,想想…噢,想什么都可以,就是别去想这个満⾝泥泞、坏脾气、宽大为怀、自从认识后就占据你每个思绪的女巫。

  “你是每个男人的梦魇。”杰明轻声说道。

  “那当然,”艾雅说道。“去找你的继承人吧!”语毕,艾雅把脸转过去。

  “好的。”杰明说道,然后离开仓房。

  几个小时后,在洗个澡和吃了一顿热食后,杰明拿起羽⽑笔开始写信给他的妹妹。

  我写信给梅柏肯,要求他把女儿嫁给我。我不知道他是否同意,艾雅认为他会希望有个伯爵做为女婿,可是我不确定。

  我还没有告诉克伦,因为每个人都已经睡了,由于这里下了好几天的大雨,路面就像池塘里的烂泥,使得马车一再卡住,已经造成一些问题,尤其是艾雅的朋友陶德受伤。

  我还没有跟你们提过陶德这个人。信上不便多谈,只能先告诉你们我可能会把他带回来,⽇后我们会需要有个人来管理庄园,而他获有很⾼的评价。裴玲,你会很喜他,你会看到他真正的一面,正如现在只有艾雅看到他真正的一面。

  很晚了,我也想睡了,但是我必须看着艾雅,因为她正在照顾她挚爱的陶德,所以我必须注意她的‮全安‬。

  致上我对你们的爱,我永远会为你祈祷。

  杰明

  “一、二、三、四,”裴玲说道。“没错,我数了一下,他提到艾雅四次,对不对?”

  “嗯,”小裘厌恶地说道。“你说得对,而他只提到继承人一次,真想去给他的脑袋装一些理智进去!今天有个卜家的‮八王‬蛋放火烧掉一块地。”

  “那是他们的地。”裴玲提醒小袭。

  “那正是我的重点:它不是孟家的地了。我很想写信给亲戚,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杰明会剥了你的⽪。”

  “总比饿死来得好!”“又不是你的土地被烧掉,你怎么会饿死?”裴玲问道,但是她们俩都知道答案:他们绝不能让那些有钱的亲戚认为他们是失败者。裴玲深昅口气。“我们应该写信给他,叫他多说说继承人的事,譬如,她的谈吐如何?最喜什么音乐?或是最喜什么花?我们要想许多问题,这样他才会去问她,与她多多接触。”

  “如果这个叫艾雅的女孩肯让他接近她。”小裘怨恨地调道。

  “别告诉我你已经很讨厌艾雅了。”裴玲迟疑地说道。

  小裘若有所思地看着姊姊。“我想你也是很讨厌她。我相信她打算把她自己嫁给伯爵,这是她认识贵族的唯一机会。你想她用什么方式‮引勾‬杰明?穿暴露的⾐服吗?”

  裴玲沉思了半晌。“不,杰明喜有智慧、能与他谈的女人。你想她是用讨论亚里斯多德学说的方式来‮引勾‬他吗?她是不是读希腊文的书籍来使他印象深刻?”

  “我们要怎样做才能使杰明爱上继承人?”

  “让他们独处,远离艾雅,你知道杰明无法抗拒需要帮助的弱女子。”

  “遇难的少女,”小裘说道。“对,咱们来看看能够安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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