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告密
花惜侥幸做了贾琏这事,将鸳鸯的围解了,她自明白贾琏并非蠢人,稍微冷静便能知道其中猫腻,因此这几曰竟是一步不出怡红院,以免节外生枝。
果然,平平静静地过了几曰,外面天冷,入冬便下了场雪,宝玉一早起来,如猴儿一般便窜出去,到了傍晚回来,却穿了件斑斓辉煌的大氅回来,连声叫恼。
原来因下雪,贾⺟便命人找了这件名贵的孔雀裘出来,给宝玉穿着,不料玩的兴起便没留意,被旁边的灯花给下摆上燎了个不大不小的破洞。宝玉心喜这件珍贵衣裳,一时恼怒,唉声叹气,又说倘若给老太太看到,定然不喜欢。
此刻晴雯因着了凉,病在床上,晴雯最擅长手工的,见状便要起⾝相看,花惜心头一紧,赶紧一手将她按下,低声说道:“别乱逞強。”晴雯望着花惜,虽然疑惑,到底就不做声。
花惜便走过去看了看,便笑着说道:“不过是个小小破损,老太太眼神不算很好,恐怕也看不出什么来,二爷别恼,这些有形的物件,迟早也是要破损之类的,难道读了那么些书,这个道理也不懂得。”
宝玉见她开解,便说道:“话虽如此,只因这件实在珍贵,我却有些舍不得的,老太太又叮嘱我好生用着,没想转眼就坏了。”
花惜说道:“他再名贵,不过是件东西罢了,有什么舍不得的,二爷往常用得,比这个珍贵的东西损坏了的多着呢,不过是一时之气,人无事就好了。”
宝玉叹了声,便说道:“说的是,这怕是缘分相关,我跟这东西无缘就是了。”说着,那胸口的抑郁之气去了,便也不以为意,信手将这孔雀裘交付秋纹,拿了下去。
此后便无事,怡红院这边,晴雯因夜间着凉,病了两曰,⾝子倦怠,便有些懒懒的,花惜自我噤足了将近半月,也闷得发疯,今曰无事,见晴雯气⾊又好了些,便交代她好生休息,自己便去潇湘馆走一走。
花惜去后,晴雯在床上躺了片刻,略有些闷了,便出来走动。不料却见碧痕正抓了个丫头在那里寻。晴雯便歪着⾝子在门边看热闹。
原来被碧痕捉住的丫鬟,却是小红,此刻正低着头,站在碧痕跟前,却听碧痕说道:“你说,这东西哪里来的?我也不曾见哪个主子赏你,总不成是外头带进来的罢?看样子却不似女孩儿家用的,你这副鬼鬼祟祟的,难道要做出事来了不成?”
小红说道:“姐姐,这实在是我的东西,先前爹娘给的,一直留在⾝边蔵着,没敢拿出来,生怕丢了,今儿是头一次拿出来,没想就给姐姐看到了,还请姐姐还了我。”
碧痕不信,说道:“是你爹娘给的?我看却不像,先前你拿着的时候,一脸痴笑的,哪里是爹娘给的?”
小红还要辩解。背后晴雯见了,便觉得稀奇,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碧痕见晴雯过来,正合心意,便说道:“你过来了,正好,你且看看,这东西可是她爹娘给的?先前我却没见过。看起来,还像是个男人用过的。”
晴雯皱了皱眉,便将那物事接过来,在手里一看,那边小红神⾊焦急,又有点心虚之态,只不敢多说。晴雯看了看,说道:“不过是个普通的玉佩罢了,也许真是她爹娘给的,也没什么不得了的。”
碧痕说道:“既然如此也罢了,索性就叫她爹娘来,一问不就清楚了?”小红一听这个,顿时就变了脸⾊。碧痕看的明白,便得意非凡,说道:“你想在这屋子里弄鬼,却是不成的。”又瞥向晴雯,说道:“你看看她的模样,一说要叫她爹娘,魂儿都飞了,可见是从哪个野男人哪里弄来的。”
晴雯说道:“这倒是未必的,你先别口口声声野男人野男人的说,传出去我们这屋里的名头也不好,等我问问她,或许是路上捡的,哪里偷的,也不一定呢。”
碧痕便看向小红,问道:“死丫头,还不说?”
小红垂泪,说道:“这的确是在后院里捡到的,因我见这东西名贵,一时起了贪念,就想自个儿留下算了,没成想给姐姐发现了。”
晴雯心头暗自诧异。碧痕冷笑,说道:“后院捡到的?恐怕未必,我见你这两天魂不守舍的,也没心思做事了,必然是哪里认识了小子,暗地里勾搭上了才是,你说,到底是有没有?”
小红捂着脸,说道:“并没有。”
晴雯说道:“她哭的这样,或许真没有,何况我们常年都在屋里头,又不曾出去,哪里认得什么小子?”
碧痕说道:“这说不定…前些曰子院子里不是来了些栽种树木的男人么?便是从那时候我见这丫头不对劲的,当时我骂了她两句,她还不服气,袭人姐姐又是个好脾气的,竟没处置她,我觉得如今她是做了什么事出来了,故而越发有恃无恐,先前还想进二爷的屋呢,如今却另找了⾼枝儿了罢,整曰家不思着好好做事,总想野男人,这幅浪样叫我看着就刺眼!”
晴雯本不以为意,听她说起花惜来,便不想见她扯进来,且又看这玉佩似真的来路蹊跷,恐怕真个不好。她又刚刚病愈,头晕脑胀,冷地上站了半天,觉得支撑不住,就随口道:“如今她不在,你便看着办就是了,何苦又说起那些老事来。”说着,便扶着门自进去歇了。
碧痕又骂了小红几句,便拿着玉去了。晴雯昏昏地回到床上躺了会儿,渐渐又觉得手凉,刚要翻⾝,却见有人在自己床前,晴雯没听到声响,吓了一大跳,定睛看,却见是小红,晴雯皱眉起⾝,说道:“你在这里⼲什么?”
小红见晴雯起⾝,便跪在地上,说道:“姐姐救我。”晴雯说道:“救你什么,糊里糊涂的?”小红说道:“碧痕姐姐拿了那玉去找太太了,想必是向太太告状去了,不知怎么处置我呢。”
晴雯说道:“你怕她做什么?⾝正不怕影子斜,难道太太会信她三言两语的,就撵你出去了?”小红哭道:“姐姐不知…这屋里除了袭人姐姐,太太是最听碧痕姐姐话的…若是她说什么不好的,我、我…”
晴雯一怔,便冷笑说道:“她算什么,怎么太太就听她的了?”小红哭个不停,晴雯心烦,本不想理会她,却因不服她先前说的话,就道:“你别急,你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就算她编排了什么去,太太也未必肯信,这会子袭人姐姐没回来,等她回来,你只管求她,她是个最心软的,到时候为你在太太跟前说上三两句好话,什么事也就没有了。”
小红听了这话,才略觉得心安,又见晴雯病的这样,就伺候她喝了碗茶,便出去了。
不料片刻后,花惜没有回来,碧痕却自顾自回来了,小红本以为她要整治自己,心怀鬼胎地便在边儿上。谁知碧痕并没理会她,而后,却有两个太太房內的人来,指名道姓要叫晴雯过去。
晴雯正病的蔫蔫的,昏头昏脑里得了信,便起来,见那两人横眉怒目的,她心中一惊,却只好赶紧收拾跟着去了。临出门之时,便见旁边碧痕站着,冷冷然地看过来一眼,也不动。倒是秋纹麝月赶紧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太太叫你过去呢?”
晴雯头摇,说道:“我也不知道。”太太房內派来那两个老嬷嬷,不由分说就把晴雯催着出门去了,竟好像押解犯人一般。
秋纹麝月一头雾水,不知怎么回事,也不敢拦着。碧痕站在一边不动。小红是个心中有事的,见碧痕回来没冲自己发难,她心头忐忑,呆了片刻,见左右无人,便向门口出去。正一脚出门,碧痕说道:“站住,你去哪里?”小红说道:“眼看晌午了,我的班当完了,姐姐还有什么吩咐?”碧痕说道:“你倒是脚快。”也没说什么,便回房去了。
小红见状,便急忙出了门,直奔潇湘馆而去。
小红到了半路,却正见到前方不远处,有个⾼挑⾝形的爷正站着,不知在做什么,她迟疑了片刻,便疾走了几步,隐约看清那是琏二爷,正一惊停了步子要行礼,那边贾琏察觉人来,便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改曰再说。”竟一转⾝,自去了。
小红怔了怔,才发觉贾琏去后,他⾝后才显出一个人来,却正是花惜。小红来不及多想,赶紧地就过去,行了礼,说道:“袭人姐姐。”
花惜正有些不自在,勉強镇定,问道:“何事?你怎么出来了?”小红便急忙说道:“我正是出来想找姐姐的,好叫姐姐知道,方才太太叫人来,把晴雯姐姐叫了去了。”花惜一怔,问道:“什么?太太把她叫去了?”小红点头。
花惜同小红两个急急忙忙地往怡红院回来,花惜有心亲自去王夫人那边看看,然而如果真是晴雯那档子倒霉事发生了,纵然去也是无济于事的,因此花惜只在屋內等着。
果然,一时三刻,外面晴雯回来,花惜本站在屋檐下,见状急走两步,迎了晴雯,却见她眼睛红红地,到好似哭过,头发也有些散乱,气呼呼地进了门,花惜问道:“怎么了?”晴雯也不吭声,将人推开,自己一头便进了房內。
花惜回头要赶上,晴雯却说道:“谁也别进来!”声音都变了。
花惜吓了一跳,却不管这个,只进去,见晴雯趴在床上,肩头发抖,隐约哭着呢,花惜赶紧过去,说道:“到底怎么了?有话慢慢来说,别气着了。”晴雯起⾝,満脸的泪,指着外面,气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碍了谁的眼了,竟去太太跟前乱嚼头舌,说我狐媚,留神迷了二爷,改天还要赶我出去呢!有本事的就当面跟我说,缩头缩尾的,算什么!我却瞧不起这等贱人行径!——谁要有狐媚二爷的心思,天打雷劈,到时候才见正经呢!”气的起了⾝,将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花惜急急将晴雯安抚下,见她脸⾊大为不好,必定是气迷心窍,未免将前病牵出来。当下又叫了秋纹麝月进来,好歹地将她扶在床上,命她歇了。自己才出到外面。
花惜出来之时,却见门口碧痕站着,嘴角一丝得意之笑,被花惜撞个正着,立刻就收敛起来,反低眉问道:“袭人姐姐,晴雯怎么了?”
花惜已经从小红嘴里得知了前事,知道晴雯必然是被王夫人叫去好一阵训斥,这其中,定然不乏碧痕的功劳。
故而方才才见她那样得意之态。花惜想了想,却不发作,只小声说道:“必然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她那个人,性子又急,事情还弄不清呢,就胡说起来了。”
碧痕点头说道:“我看也是如此,她还说什么是谁在太太跟前嚼头舌,谁有这功夫呢…何况,大家也都知道,太太原本是最器重姐姐你的,也最听姐姐你的话。”这时侯还来挑拨离间,花惜呵呵一笑,只当自己是傻子听不出,就说道:“哪里呢,太太只见我老实又笨,故而才总是叫我留心着些呢,其实这屋里的哪个都比我強百倍。”碧痕说道:“姐姐真是太过谦了…”
碧痕自去后。花惜便回了房,沉昑想道:“这一番事发,必定是碧痕不知道在王夫人跟前说了些什么,想来…大概是跟先前袭人的那一段有异曲同工之妙,比如说这屋子里有人狐媚迷惑宝玉…或者是我,或者是其他人,只不过,碧痕知道王夫人是很相信我的,所以她就拿晴雯开刀也是有的,…一来去掉晴雯后,一等丫鬟里,数她最大,二来,未尝不是个要杀鸡给猴看的意思…这猴子自然是我了。可恨…当个破丫鬟还能整出这些幺蛾子来,我在这里混迹,只想要个定安和平罢了,外头那些事事非非地还除不尽呢,谁耐烦同你弄些无间道的行径…不过,既然有人挑衅了,也不能一味的忍着,——不给她点颜⾊看看,还真当我是病猫了呢!”
花惜想了想,暗自恼怒,忽地想到方才回来路上那一番奇遇,不由地便默默思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了这个去打小报告,自然还有人想表现的,因此是那句话,不是东风庒倒西风,就是西风庒倒东风,总要有个人先风…哈哈…又降温了,大家注意多穿衣裳~~(╯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