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同往常一般,连银钗坐在软轿上被轿夫抬进济连堂的后院,在轿子落地后,她也习惯地伸出纤细的⽟⾜踏出轿外。
可今⽇,在她踏出轿外后,情况和以往不同了。
她一抬眼就看见史昱束坐在回廊的栏杆上,一双勾人的魅眼正紧瞅着她。
乍见他的那一刻,她的口猛然一窒,差点不过气来。
他在这里做什么?她不明⽩史昱束怎么会一大早就出现在后院。
怀着満腔的疑惑及忐忑不安的心情,连银钗紧咬下,一步一步地往他的方向走去。
不是她自愿要朝他走去,而是他坐的栏杆正好位于回廊出⼊口。她若要去前头为人看诊,非走这
此时,君儿也发现了史昱束,她不动声⾊地走到连银钗的右边,为的就是将连银钗和这个“大⾊魔”隔开,让他无法再毁损自家姐小的名节。
莲步轻移,就在她们经过他⾝边之际,他开口了。
“你来了啊?”不知要说什么,史昱束就随便找话题说。
知道他是在和自己说话,连银钗原本碍于礼教以及顾及自己的名节不敢搭理他,但一想到先前误以为他已离去时的懊悔,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清⽩名节,全被她抛诸脑后。
她后悔过一次,现在她不想再后悔第二次了。
“是啊!”她开口回应了他。
见她肯搭理自己,史昱束心中大喜。
原本以为她会为了他上次的失礼而生气,原本以为她仍是不肯理他,现下得到了她的响应,证明他先前的担心全是多余的。
她肯心平气和地同他说话,就表示她不再拒他于千里之外。
虽然还不知她面纱下的容貌如何.但那次无心拘碰触已让他对她产生了莫大的趣兴,他喜她玲咙有致的⾝材。
以前,他老是跟那些花娘、寡妇、浪女纠不清,对那些谨守礼教的名门千金退避三舍,可这一次,他却对眼前这个千金姐小动了心。
既然想要她,那他就得赌一赌,蒙着面纱的她究竟是美若天仙,抑或是平凡无奇,其至是丑陋的无盐女。
“我看你每天都忙着替人看病,我想帮你的忙,说不定我还能学会点⽪⽑,将来不但能自救还能救人。”
为了接近她,他不得不以学医当借口;不过,能学一些岐⻩之术也不错。
他辜负过太多女人,若是多几个像唐奕这样的人,他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赔;所以,他若能学得一些医术,也许将来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对于他的请求,连银钗暗暗地思索着。
她很想答应他,但是她怕招来外人的指指点点,左右为难之际,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若你真有心学医,那么我可以请秦师傅教你。”这就是连银钗认为的好办法。
得到这样的答案,史昱束一点也⾼兴不起来。
他是想接近她、让她接受他,他可不想和什么秦师傅在一起。
“要⿇烦到秦师傅,这恐怕不太好意思。”史昱束连忙推辞。
“也对!秦师傅也有点年纪了,实在不宜太过劳,而你学医也不是想要行医济世,恐怕也是想自救的成分比较大。”
他不知得罪了谁,竟让人对他下毒,她还是教他一点医术以防万一才好。
“你…”史昱束感到非常奇怪,却不敢问出口。
她怎么会知道他想自救呢?难不成她知道了什么?
连银钗没有察觉史昱束的言又止,净顾着说出她的决定:“以后我用完午膳就教你,你若肯好好学,对你将会助益良多。”
听完连银钗的决定,史昱束和君儿是两样心情。
“真的!?”史昱束又惊又喜,他没想到这件事竟会这么简单就谈成了。
“姐小,你不能上他的当啊!”她实在没想到,姐小竟会傻得答应他无聊的请求,谁知这会不会是他使出的把戏;姐小若是傻傻地羊人虎口,那铁定会被吃⼲抹净的!
“君儿,不得无礼。”连银钗不喜君儿老是怀疑史昱束的用心。
“可他…”
听见连银钗一味地袒护史昱束,君儿为之气结。
“史公子是客人,这就是你对待客人的态度吗?”
连银钗当然知道君儿在担心什么,可君儿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她有太多的秘密是君儿不知道的。
君儿气恼地噘着嘴、别过头,不再看糊涂的连银钗一眼。
“那…我等你!”他说得很暧昧。
他逗挑的语气、逗挑的眼神,令连银钗的心猛然一震。
她突然有种想再与他绵的冲动,但她还是忍了下来。
她的⾝子已经不再清⽩,不能再胡思想,让她的心也失了贞节。
失了⾝子,至少,她还有颗坚贞的心…
眼前那些堆得比人还⾼的医书、药书,让史昱束傻眼了。
他实在不明⽩,连银钗送这些书给他,是故意整他,还是真心想要教他。
“怎么了?”一进门,就看见史昱束瞪着书发怔,连银钗关心地问。
学医的过程是辛苦的,因为有一大堆的书要看、有一大堆的草药要认识,她怕这些书已吓到他了。
“没事!”史昱束回过神,不愿承认自己被这些书给吓傻了。
“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开始吧!”连银钗取了一本书,坐了下来。
虽然是他主动要求学医的,可发现有这么多书要看,他就有些不情愿,可看在能和她独处的分上,他还是乖乖地顺从她的安排。
“这么多书,要先学哪一本?”他现下只希望能有时间慢慢地学。
“嗯…我看,我们从药经开始学起吧!我先教你怎么分辨药草,如此一来你若是生病或中毒时,就能准确地找到药草自救。”
连银钗所做的每一件事、所下的每一个决定,都以保住他的命为优先考量。
她的话令史昱束感到狐疑。
“你怎么知道我曾中过毒?”他中过毒的这件事,他从未对别人提过。
连银钗知道自己说溜了嘴,引起他的怀疑了。
“你忘了啊?我是个大夫,所以我可以由你的脉象知道你曾中过毒。”连银钗随口编了个理由想蒙混过去。
“是这样子吗?”史昱束还是不太相信。
若他现在中了毒,他相信她有办法诊断出他确实中毒了,可他不相信她有办法诊断出他曾经中过毒。
“那…你可诊断得出我之前是中了什么毒?”他有意试探,想让她露出破绽。
闻言,连银钗轻笑了声。
“史公子真爱说笑,我只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大夫而已,能诊出你曾中过毒是因为你的脉象时而平稳、时而混,那是中毒引起气⾎失调所造成的。而你体內的毒素已清,剩下的只是需要好好调养的⾝子;我不是神仙,无法以这样小小的线索就诊断出你曾⾝中何毒。”她会这么说,是想让他信服。
“原来如此…”史昱束接受了她的解释,不再对她有所怀疑。“就因为我气⾎失调,所以你才会照一天三餐给我进补啊!”为了调养他的⾝子,她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股不寻常的绯红浮上连银钗的脸蛋,她觉得双颊热热烫烫的。
“其实…”她犹豫着该不该把真相告诉他。
事实上,她命人煎给他喝的药并不寻常,那些药是专门补男人的。
“其实什么?”见她说话呑呑吐吐,史昱束不免对她想说的话感到好奇。
唉!既然已经开了口,她就全说了吧!
反正他已经开始学习认识草药了,总有一天,他也会知道他喝下的是什么样的药。
与其让他知道后误会她,倒不如尽早对他坦⽩。
“其实,那些药也是补⾝体的没错,但是,最主要的功效是能补你的內肾。”
“补肾?我为什么要补肾?”他还是一头雾⽔。
“肾主精气神,我替你把脉后察觉你因纵过度而肾虚,怕你将来会…”说到重点处,她羞得顿了一下才续道:“你知道的,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那一回事,所以我才会自作主张地开了这样的药方。”
男女间的事?她一个⻩花大闺女怎么知道男人和女人之间会发生什么事?
不过,她清不清楚不是最重要的事,眼前最重要的是,他竟然在糊里糊涂之下吃了好些天的壮药。
“你的意思是…你开壮药给我吃?”
想他夜夜流连美人窝,每晚都和不同的女子绵,只要和他在一起过的女子,没有一个不爱上他的。
他能让那些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他可都是凭真本事,从来没吃过什么壮药,而她却胡地让他喝下那种药!
虽然他很久没有和女人了,但那也是为了自⾝安危而不得已的,他可不是真的致缺缺。
不过,喝了这么多天的壮药,他早该生龙活虎地找个女人恩爱绵一番,可他却一点也没有求不満的感觉。
人说物极必反,难道她开那种药给他吃,害他补过头了?
要是她害他在女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他铁定会恨她一辈子。
“不是!那不是壮药。”怕史昱束会误会她,所以连银钗顾不得害羞,连忙解释:“那只是补你精、气、神的药,和壮药不同。”
她开的药方能滋补肾⽔,和一般只会让男人冲动的壮药可有着天壤之别,前者是治的良方,而后者只是治标的偏方。
“不都一样吗?”对他而言,那两种药都是一样的。
他竟然要靠那种药补⾝子,要是让他那群好友知道了,他铁定会被他们嘲笑,至死方休。
“真的不一样!”他对岐⻩之术完全不懂,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才会明⽩。
“是吗?”他不信。
“是真的!”连银钗万分肯定地点点头。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那你…”史昱束想说的话,被捧着药碗进来的君儿给打断了。
连银钗知道君儿一向对史昱束没有好感,她怕君儿在场会打扰他学习,所以她就命令君儿不得进⼊房间半步。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姐小命令她不得进⼊,那她就拦下送药的工作,正大光明地进去;此外她没有敲门就推门而人,为的是想看这个大⾊狼有没有对她家姐小不规矩。
“姐小,史公子该喝药了。”怕被连银钗责骂,君儿一进门就说明来意。
他们方才正在讨论这件事,现下君儿就端着药进来,令连银钗尴尬万分。
“史公子,喝药了。”君儿把药碗端到他的面前。
这一次,他没有像先前那样推三阻四,立即接过了药碗。
“是不是不一样,等会儿就由你来证明!”他意有所指地说着。
没有任何的犹豫及迟疑,史昱束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证明!他要她怎么证明呢?连银钗的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史公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君儿虽然不解他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她相信其中一定另有涵义。
“没你的事,下去!”不理会君儿的询问,史昱束将空碗扔到她的手里后,立即开口赶人。
“你凭什么赶我走啊?”君儿不服地质问。
虽然他是客人,可她好歹也算是济连堂的一份子,这简真就是乞丐赶庙公嘛!看来他真的搞不清楚谁才是主人了。
“要不要这只⿇雀下去,你好歹也说句话。”他将君儿这个大⿇烦给了连银钗。
他是不能赶她走没错,但是,连银钗有。
若是连银钗不想让君儿看见即将发生的事,她最好立刻将这个恼人的大⿇烦给支开。
连银钗是个聪明人,她当然知道他的意思。
“君儿,你先出去。”
不管他究竟要她怎么证明,这都是她一个人的事,她不想将君儿牵扯进来。
“姐小!”君儿本就不想离开。
“你在这儿会吵到我们。”
“可是…”君儿就是觉得不妥。
“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已经不肯听我的话了?”怕君儿不死心,连银钗只好板起脸来说话。
只要连银钗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君儿便知道自己必须服从她的命令。
“是!我这就出去。”君儿百般不愿意地退下。
此刻,屋里只剩下他和她,彼此各怀心思。
史昱束在心底暗忖,他已经喝下了她开的壮药,可他却没有一点想找女人爱的冲动;会不会他喝下的并非什么壮药,而是会让他无法一展男人雄风的倒药?
连银钗则担忧着他方才所说的话;他要她证明,他究竟要她如何证明呢?
他的话有着一丝丝的暧昧,令她不由得往令人脸红心跳的方向去想。
史昱束一向只对美人有趣兴,像连银钗这样蒙着脸、不知美丑的女人,他是不敢去碰的,因为他怕自己会误惹无盐女。
蛇蝎美人和丑八怪一样,都令他避之惟恐不及。
“你为何要蒙着面纱呢?不能取下吗?”他想先看看她的脸,再决定要用什么方法让她证明。
闻言,连银钗不由得一愣。
难不成只要她取下面纱,就能证明她给他喝的并不是壮药吗?
不!绝对不可能!他会问她这个问题,必定另有所图。
“我是可以取下面纱,但是怕取下之后会吓坏了你,为了你好,我还是不要取下面纱比较好。”连银钗胡诌了个理由。
她不想让他知道面纱下是一张如花似⽟的面容,她故意要让他误会。
年华易逝,若感情是因外貌而深种,她不知道这样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她在寻找一个不因她的美貌而爱她的男子,尤其是她所中意的男子,在通过美丑的考验之后,她才会露出面纱下的脸孔。
“你在说笑吧?”史昱束不相信她说的话,因为没有人会承认自己面貌丑陋。
“你不相信吗?那要不要我取下面纱给你看?”连银钗作势要揭下面纱,不过,在行动之前她停顿了一下。“我曾立誓,只要是第一个看见我面貌的男人,我就非君不嫁,他一定要娶我为。”
听她这么说,史昱束哪敢冒这个险。
“等一等!我不想看。”他立即闭上眼,就怕一个不小心看见了她的脸。
虽然他不相信她说的话,但是他不敢冒这个险,如果她有着天仙之貌那还好,若她是一个丑八怪的话,那他可就苦了。
想到自己将一辈子守着一个⿇花脸,他就不噤打了个寒颤。
见他这样子,连银钗知道他的想法了。
原本还奢望他并非是那种肤浅的男子,可现在,她彻底地失望了。
像他这样的男人,若没有天仙般的外表,本就不可能掳获他的心。
虽然她对自己的美貌有信心,她相信,他若是见着了她的面容,一定会被她所惑;但是。这样的感情究竟能持续多久?一个月?半年?还是一年?
热情消退后,是不是有另一名女子将会取代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在认清了他这个人之后,她是该放弃了;但是她仍有些不舍,不由得想再多给他一次机会。
她在期待、她在盼望,他会看到她美好的內在.而不是只在意她的外表。
“对了,你刚刚说要我证明什么呢?”她装傻地问。
“我…我忘记了。”其实他不是真的忘记了,他只是“选择遗忘”罢了。
他原本是想以占有她的⾝子来报复她胡拿药给他服用,但是他现在不敢这么做了;他怕自己在看到她的丑脸后,再多的望、热情也会被那张不堪人目的容颜给浇熄了。
“是吗?”这一刻,连银钗似乎能和他心意相通,她知道他心中所想的事。
“不要再聊天了,赶快教我吧!”他连忙打开厚厚的药经。
她不相信他会那么好学,她知道这只是他逃避的借口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与其得痛苦地学这么多东西.倒不如娶我为;这样一来,你不但不用心花思、花时间去学这些东西,还拥有了一个每天跟在你⾝边的专属大夫,只要你娶了我,你就不怕生病、中毒了。”她故意如此提议。
听完她的提议,史昱束怔住了。
娶她为!他想也没想过。
也许,应该说他从未想过要娶会比较贴切。
“你觉得不好吗?”
虽然她的提议不错,但是,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他有的是钱,他大可花钱请一个专属大夫,但是,若要以自己的自由去换,那就不必了。
“呵呵呵…”他仅能傻笑,无法回答如此困准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