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吐蕃冈比斯山脚下
“可可冷吗?”上官翔怕可可着凉了。
“不冷!”可可⾝上披着的是婆婆杨君颖给她的千金⽩狐裘,暖和地很。
这件⽩抓裘不是寻常之物,是上古流传下来的宝物,由战国时代的名公子孟尝君集⽩狐之腋⽑制而成,价值连城,曾在孟尝君出使秦国时,救了他一命。
近世以来,⽩抓裘落人了隋朝贵族手中,改朝换代之后,就没有再听过⽩狐裘的下落。
杨君颖知道上官翔带可可前往地⾼苦寒的冈比斯山后,挂念可可的纤纤弱质,故以⽩狐裘相赠。
“难道娘是隋代杨家的贵族?”
上官翔和可可讨论了一晚,并无结论。杨君颖绝口不提自己的出⾝,就连亲生子上官翔也无从窥知一二。
“我还以为我能温暖你呢?”
“我好象有点冷…”可可知悉丈夫的诡计,顺遂了他。
上官翔闻言且刻回⾝搂她人怀,毫无间隙,袭上了她的,用情来提升彼此的体温。直到两人浑然忘我,浑⾝火热。
两人耳鬓厮磨了好一会,才回归正事,驾着马车上山。一到一千公尺的⾼度,他们便改乘当地特有的座骑,有“⾼原之舟”美称的犁牛继续上路。
随着⾼度的攀升,气温却愈来愈低,寒风刺骨,被冻掉鼻子耳朵,也不是怪事。
上官翔踱可可喝了些许烈酒暖⾝,酒热醺得可可双颊酡红,更添丽⾊。
冈比斯山的山顶已达雪线之上,终年积雪不消,皑皑雪影,在灰青霾天空的笼罩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凄清冷绝。
“可可,别喝太多酒,酒精会破坏药力,要是待会你的头痛宿疾发作,药会失效的!”
可可一个半月发作一次的头痛在即,上官翔已备好药及金针,准备病发之时将她的意识菗离。
三哥,怎幺停下不走?”可可感觉到车厢静止不动了。
“师⽗的碉堡在一座小崖之上,华牛无法上达!”
“那如何是好?”
“我负你上行!”
上官翔不由得她争辩,径自将她背起,深深地做了个呼昅,一股作气地将可可负起上奔,竟像如履平地似的,轻松地很。
想当年,上官翔被师⽗带来山上调养,师⽗要他每天奔上奔下小崖十趟以上,以健全他的心肺功能,上官翔咬牙熬了过来,此时此刻的他已非年少之时的孱弱所能比拟想象。
是故,他背负可可,还能上崖上得易如反掌。
“一切还是没变,”上官翔微地⾼呼着,重游营地,他喜悦难噤。
这里可是他的再生之地。没有这里,就没有今⽇的上官翔。
可可的微微咳嗽,将他从缅怀遥想中醒唤过来,跨出脚步,将娇背进碉堡之中,以挡严寒。
“谁?”
上官翔一人碉堡,一道剑影倏然闪出,等到他响应过来,剑失已抵上他的喉头,剑⾝锋芒毕露,是把难求的好剑。
“三哥!”可可不能视物,但听风辨形,知道上官翔已居劣势,命在⽇一夕,十分惊疑不安。
上官翔却是不惧反喜,背着可可霍然下跪,用久别重逢,十分怀念的声音道:“弟子上官翔拜见师⽗!师⽗健康如昔,弟子最是⾼兴不过!”
“哼!”上官翔口中的师⽗蓦地收了剑,嘴上冷哼,但脸上的冰霜倒是溶了不少。
她的行径虽然我行我素,孤僻异常,容貌却丽质天生,眉目如画,脸上没有岁月的痕迹,猜不透她有多大年纪,即使长久居于化外之境,穿著简陋的当地服饰,还是掩不住她与生俱来,难以掩没的优雅⾼贵。教人一望,便知她出⾝不俗,不会是凡庸之人。
上官翔虽是有求而来,流露的喜悦之情,却是再再真挚不过,他当师⽗若再生⽗⺟,四年来时常挂念她的⽇常起居,只碍于师⽗噤他人山的命令,所以不敢轻易⼊山。
他眉宇嘴角油然而露的真心真意,只怕铁打的人也要动容。
“不是说好老死不再往来?”师⽗冷漠地望了他一眼。“你竟敢违命?还带个丫头上山?”
上官翔见难以捉摸的师⽗脸⾊稍绶,禀道:“师⽗,可可是孩儿的子!”
“你何必娶个盲,自寻烦恼?”师⽗一眼看出可可的眼瞎,出言极为无情。
“师⽗,可可的眼瞎是由头痛瘤疾而起,并非天生!”上官翔只盼引起师⽗的好奇之心。如此,可可才有可能获得治疗的可能。
师⽗却只是冷冷一笑。“与我何⼲?你们下山吧!”
上官翔仍不愿放弃,动地道:“翔儿由师⽗亲授医术之后,从未遇过如此难解顽強的怪症,师⽗可有能力治愈?”
“治得好,治不好,何妨?”师⽗的脸⾊冷硬起来,大有逐客之意。“不要我动手赶人!”
上官翔岂会退缩?他道:“师⽗不诊治可可之前,翔儿决不离开!”
师⽗纵声⾼笑,凛然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要给我的回报?”
“师⽗…”上官翔顿时哑⽇无言。
“你心里若真尊我为师,速走莫言!”师⽗狠辣地将上官翔得进退失据。
“翔儿只想问师⽗最后一件事!”
师⽗言又止,静了声,还是冷然地令人无法接近。
上官翔赶忙趁师⽗尚未反悔之前,急问道:“师⽗既要断尽人情,当年为何出手救我?”
师⽗默了半晌才道:“那是你用生命换来的!”
“徒见不懂!”
“孙东义诊你必死无疑,你却奇迹地存活过来,你已死过一次,所以,我救你,”
“师⽗不但救我,还授我医术,对我提携爱护,师⽗并非无情之人!”上官翔将深蔵心中四年的话语一吐为快。“师⽗何必执意绝情断义?”
师⽗的冷漠在?x那间崩裂,心里涌上无尽酸楚。岂她无情?是人先负她,伤得她体无完肤。所以她再也无情。
“师⽗?”上官翔见师⽗神⾊有异,关切地向她靠近。
师⽗好象察觉了自己的软弱,当下恢复武装,右手一弹,长剑又抵向上官翔,在他的颈项之上画出一道⾎痕,她脸上怒气腾腾,额上泛出晕红,型似牡丹。
“别以为我不会杀你?”师⽗的声音有了怒意,显得有生气多了。“我能救你,就能杀你!”
“翔儿的一条命是师⽗的,但凭师⽗作主!”上官翔毫不畏惧地回望,在望见师⽗额上的晕红后,他蓦然噤声。
“你!”师⽗额上的晕红益形朱。
“三哥,别求她了!”一直默然的可可突然出声道:“我的眼睛看不见便看不见吧!反正有人比我更悲哀。”
可可将矛头指向了师⽗。
师⽗不怒反笑,笑出了极深沉的悲哀。她悲哀?反正在她的女儿遭窃的那一刻起,她便经历过了所有悲哀的总和。再怎样也轮不到眼前的丫头来教训她。
师⽗的眼光突然被可可的⽩狐裘所昅引,不噤喃喃出声:“她竟给了你…”上官翔原来不解师⽗没头没尾的一番话,后才了悟地脫口道:“师⽗,你可是在说⽩狐裘?师⽗可认得家⺟?!”
师⽗没有接腔,因为这⽩狐裘原是她的。是她那个万民口中好大喜功,骄奢荒的⽗皇隋炀帝赏赐给她的。
她的⽗皇或许不是一个好皇帝,对她而言,却是最好的⽗亲。他对她的疼宠,只差没摘下天星与月亮给她。甚至在她的苦劝鼓励下,极振作,励精图治。
但炀帝还是败了,朝代被大唐李家所篡。
她作梦也想不到,她竟会爱上篡夺她家天下的李世民。武功文治盖世的当今天子李世民。
她多次行刺于他不成,反成了他的俘虏,政治及爱情的俘虏。她为了爱情可以你却国仇家恨,李世民却无法为她你却江山。江山和她之间,李世民选择了江山。她恨!她恨自己意志不坚,她恨自己用情太深,唯一拥有的女儿又遭窃,她由一个公主沦落到一无所有,连情也无。
她顿生了隐世而居的念头,将那象征⾼贵⾝分的⽩狐裘赠与了她的堂妹杨君颖。
她自小聪颖过人,又贵为公主之尊,极难亲近,在众多皇族姊妹里,她只和郡主君颖相好。国亡之后,君颖幸免于难,下嫁洛上官宏毅,生下一子上官翔。
冷然绝情的她,会出手搭救上官翔,除了先前告知上官翔的原因之外,多少是念在和杨君颖的姊妹情分上。
今儿再见⽩狐裘,实在是她始料未及,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大的冲击,被过往的不幸回忆扰得心神皆碎。
“师⽗,你不要紧吧?”上官翔将可可轻置于炕上,去扶摇摇坠的师⽗。
“你对你⺟亲说过我的事…”师⽗杏眼圆睁地瞪着上官翔。
“没有,师⽗,你认得家⺟?”
原来只是巧合,看来君颖并未料到救她儿子命的人,是自己,师⽗略略地平静下来。君颖一直劝她放弃骄傲,回到李世民的⾝边,若君颖知道她的下落,定会告知李世民!
李世民,可还念着她?
上官翔正想等待师⽗的回答之时,可可突然病发。
“三哥…我…痛…”她的眼瞳失去了焦点,涣散地出声求救,挣扎之中,摔下了炕。
上官翔急忙奔援,将针袋从怀中揣了出来。
师⽗却以更快的速度将可可扶人怀中,既怜惜又狂疯地嚷道:“屏儿,屏儿,怎幺会是你?”
突逢奇变的上官翔不由得呆立原地。他的眼光落在了可可额上出现的罕见牡丹花型晕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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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师⽗施针的俐落精准,连号为天下第一名医的上官翔也自叹弗如,叹为观止。
可可很快地昏睡过去,停止了动,扭曲的脸孔也缓和下来,显得宁静安详。
上官翔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満腔的疑问便由心湖缓缓冒出,能给他解答的人只有师⽗了。
师⽗在上他的询问眼神后,怔怔许久才道:“翔儿,你知道你为何医不好她的宿疾吗?”
“请师⽗指点!”
“因为那本是不治之疾,连生她的我也治不好!”师⽗叹了很深的一口气。
“师⽗,可可是你的女儿?”上官翔不敢置信。
“连我也不敢相信她还在人世!”师⽗脸上的冰冷融化了,有着罕见的笑容二自从她三岁那一年失踪,我查不到她的下落后,我的心就死了,没想到我们⺟女还有相见之⽇。”
“师⽗!”上官翔可说是惊喜加。
“打从她一出娘胎上病便跟着她,虽不会直接危及命,但使她经脉耗弱,若不是我喂养她天下最珍贵的药材,细心调养,她早就夭折了!翔儿,你必定早已发现屏儿她百毒不侵吧?那可是用尽天地孕育的精华物药换回的!”
“屏儿?”上官翔一时还真不能适应可可的原名。
“真可笑,她没发病前,作⺟亲的我竟认不出她!”师⽗有着深深的自责。“这罕见的牡丹花型晕红是我娘亲那边的遗传,在情绪強烈起伏和生气或疼痛之时,便会浮现!”
她也记得,李世民曾多次故意惹恼她,为了就是看她额上的牡丹晕红,他说,她没有比生气更美丽的时候了。
离开了教她爱恨织的李世民后,她只剩冷漠。是以上官翔就教于她医术的三年中,未曾见过她因情绪起伏而浮现的晕红。
“师⽗,可…屏儿她的眼睛可有治愈的希望?”上官翔急迫地问。
“非短时之內可以治愈!”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得每⽇不辍,施行独门针疗三年。”
上官翔爱心切地道:“就是针疗三十年,徒儿也定要让可可重见光明!”
师⽗深深地望了上官翔一眼,竟是満脸温柔的笑意。“屏儿遇见了你,总算苦尽甘来,毕竟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郞!”
至少,她自己就没有女儿那幺幸运。
上官翔红了一张脸,难为情地道:“若不是师⽗当年救我,世上便无上官翔!”
师⽗在一?x那间明⽩了人间的恩怨情仇,岂是人力所能左右?十多年来的郁在?x那间掏空,得到了千金难换的释然。至少,她重获爱女,知道屏儿在上官翔的照料之下,后半生必定幸福无虞。她现在是个満⾜的⺟亲。
“求师⽗传我独门针疗之法,”
“近四年来我潜心苦研针疗之术,没想到第一个救的是自己的女儿!”师⽗和蔼地点头应许。
“师⽗!”上官翔的喜悦之清可说是无以复加。
“只是,还缺一味药引!”师⽗忽道:“在每次针疗之前,得先让屏儿先行服用“火龙金睛丸””
“火龙金睛丸?”上官翔惊呼出声。
中原医术出神人化,为人称道,但当代的眼科权威并非中原的传统医学,而是西方的天竺(印度)和拂秣(东罗马帝国)的疗法,天竺于两年前将苦心精研的“火龙金睛丸”进贡给大唐皇帝时,可谓是中原杏林的一大盛事。
传说火龙金睛丸是明眼圣语,李世民十分珍重,在龙心大悦下,大大犒赏了天竺国王。
“没有火龙金睛丸,针疗的效果恐怕不彰!”
“师⽗!”上官翔说出了自己的疑虑“天竺远在天边,小国林立,要找到火龙金晴丸恐非易事!”
不过,他没有放弃的打算,只是略略失望于可可重见光明之⽇又得延后。
“何必舍近求远?找李世民索讨即可。”
依照师⽗的语气,好象李世民是个小喽**梢杂枞∮谇笏频摹?br />
不过,这也是李世民对她的承诺,除了放弃江山,废掉长孙皇后,他可答应她的任何要求。
“师⽗?”不知內情的上官翔自是一脸怎幺可能的神⾊。
“他是屏儿的⽗亲,我不相信,他能忍心见屏儿受失明之苦!”师⽗说出她笃定的原由。
“可可是当今皇上的女儿…”
可怜的上官翔,一天之中,不知要受多少惊吓。他能相信眼前的事实吗?!可可是个公主?
“她不只是李世民的女儿,还是前代炀帝的外孙女!”师⽗对家世自负地很。
不想被李世民庒住,不想让可可只因⽗而⾼贵。
“师⽗,你是前代的公主?”被吓归被吓,上官翔的头脑还清楚的。
“傻孩子,你恐怕还不知道你娘是前代郡主,我的堂妹吧?”
娘是前代郡主?难怪她绝口不提往事,也无娘家可回。
有一次还开玩笑说自己是丧家去国之人,上官翔想问详情,却被支吾过去。
“所以见着李世民时,你千万别下跪!”师⽗冷哼道:“对我们杨家来说,他不过是个臣贼子。”
上官翔听着听着,不由得想到,可可和他⾝上流有的“⾼贵”⾎,究竟是福是祸?
上官翔不愿他和可可的世界变得复杂。只是,若不爆出可可是公主的內幕,如何取得“火龙金睛丸”难道,要让可可失明一生。不!他把头摇了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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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苏醒后,知道师⽗是自己的亲生⺟亲后,第一个反应是愤怒及动,她不止目认⺟,不想治疗眼睛,以为自己当年是被恶意遗弃的。
“屏儿!”师⽗泪流満面地对可可伸出双手!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的屏儿,你的屏儿早死了,我是无⽗无⺟的天涯孤女!”可可也是红了一双眼,由炕上一跃而起,撞开了満抱期望之情的师⽗。眼瞎的她,凭着堡外的风雪声,飞奔出了碉堡!
上官翔自是扶着摇摇坠的师⽗大步追上,一出碉堡便看见可可瑟缩在雪地之上,悲恸地大嚎,像是要把有生以来所受的委屈心酸,发怈个够!
上官翔悄悄然地走向了可可,蹲下⾝子,拥她人怀,心疼地道:“傻可可,你不是盼这一刻盼了好久了吗?师⽗当年并没有遗弃你,而是你被人窃走了。她找了你好久,音讯毫无,她才死心的。这二十年来,受磨折的人不只是你,师⽗她心头也苦…”
上官翔温暖的嗓音及⾝子让恸哭的可可渐渐地平复下来,菗菗噎噎地昅着鼻子!
师⽗缓绶地走向了可可,见她脸上不再溢出严拒的神⾊,才伸手落上她的肩膀道:
“屏儿,都是娘对不起你,才害你平⽩吃了这幺多苦楚!娘不敢求你的原讯,只求你让娘好好的再望一眼就好,能知道你还活在人间,娘已经心満意⾜了!”
“可可,”上官翔也唤她的名,鼓励着她!
“娘!”可可在沉默半晌后,突然转⾝投人师⽗的怀抱!娘的⾝上有她怀念的味道,叫她无法抗拒,,
“屏儿,屏儿,”师⽗喜悦的泪⽔扑簌簌地落下“老天毕竟待我们⺟女不薄…”
就在她们⺟女相认,又哭又笑之际,上官翔偷偷地揩去了泪⽔,他这一刻的心情,只能说是十分奇妙,不是一枝秃笔所能尽述!
在雪花飞舞中,他护送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回到碉堡之中!
师⽗爱怜地拉着可可的小手,将可可的⾝世娓娓道来!
“我是个公主?”可可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师⽗是隋代公主杨君敏,她行刺李世民不成,反被李世民诰封为妃,生下一女取名翠屏,由于李世民专宠杨君敏,连带宠爱杨君敏的女儿,翠屏一出生就被封为升公主,翠屏能以万金物药为食,也是因为她贵为圣上之女,才有这等福气。
杨君敏要李世民在江山与她之间择一,李世民虽恋于她,却是更爱江山。
师⽗爱怜地拉着可可的小手,将可可的⾝世娓娓道来!
杨君敏在一怒之下,携着幼女出宮,浪迹天涯。
李世民对她念念难忘,出派⾼手窃回女儿,心想杨君敏爱女心切,定会回到他的⾝旁。
岂知奉命窃回公主的⾼手在四川和唐门起了冲突,被害而亡,公主也跟着流落民间。
到此为止,可可的⾝世之谜才得以⽔落石出,⾝负前后两代皇裔的⾎统,也就是她何以能有超俗的气势及优雅的源由。
“娘,您真的不想再见他了?”可可,或许该称呼她为李翠屏,依依不舍地拜别才初相认的⺟亲。
她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她的⽗皇,也就是当今天子李世民。
“没有必要!”杨君敏的骄傲一辈子不会退让,幸或不幸,只能她自己思量。
“娘,你真的不同我们前去洛?”
“屏儿,不用挂念我,我既与李世民决裂,绝不食大唐之粟,木过,你是他的女儿,不能不认他!”
这是杨君敏隐居蛮荒的原因。
“⽗皇真的会认我吗?”
“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杨君敏说了公道的话。“当年,他十分疼爱你呢!只是,他爱他的江山胜过一切,爱情、亲情怎幺也比不上罢了!”
“翔儿,我就将屏儿给你了!”杨君敏笑容暖暖,心中圆満。
“师⽗,你要保重,我们会再来探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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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可爱哭极了,竟从吐蕃哭回洛城,上官翔不噤逗她说,贵州天无三⽇晴的雨势也比不上可可的泪⽔。
可可菗菗噎噎地破涕为笑道:“还不是你害的!”
因为,赖在上官翔的怀中哭是一种“享受”呢!
回到洛,最最惊讶的人莫过于杨君颖了。
她作梦也没想到,救上官翔的师⽗会是她的公主堂姊,她一直以为儿子不愿多提的师⽗是个神秘怪侠,是个男子。
而她的儿媳妇可可竟是公主之尊,跟她还有⾎缘关系,教她想不疼人心坎也难。
上官宏毅则出面商请洛王爷带着可可认祖归宗,上禀当今皇上。
李世民在半信半疑的情况下,召见了她,在看过她病发时的牡丹花型晕红之后,竟也目眶含泪,当下和她相认,回复她的公主⾝分,怜她自小苦难受尽,加倍思宠于她,真真羡煞其它公主皇子。
也不知是福是祸,李世民显然对杨君敏旧情难忘,移情作用在可可⾝上,一心想让这个苦命的皇女有着最好的归宿,竟下令要可可与上官翔解除婚约,改嫁位⾼显赫的亲王世子。
可可自然不肯,和⽗皇李世民起了极大的冲突。
“大唐未有下嫁平民的公主!”这是李世民的看法。
虽然上官家是洛世家,究竟还是平民。
可可脾气倔得很,这一点倒和她的⺟亲杨君敏十分相像,教李世民又爱又恨。
可可见⽗皇她改嫁,全无商议余地,竟要李世民收回公主封号,将她贬为庶人。
“傻孩子,你是朕的爱女,还怕找不到比上官翔更好的男人吗?乖乖听朕的安排才是!”李世民以为可可只是一时胡涂,在闹小孩心。
可可见李世民没有收回成命的打算,一意孤行,便以死明志,要不是宮女发现的早,她可就魂归离恨天。
李世民十分不舍地安慰可可半天,两人虽相认不久,或许是⽗女天,加上可可的脾气对了李世民的味,李世民极珍爱她。
可可不管李世民好说歹说,就是摆明“生是上官家人,死是上官家鬼”的姿态。
李世民恼羞成怒地撂下狠话。“那我就先处死上官翔那个小子,再将你改嫁世子!”
他在可可⾝上看见了杨君敏的影子,他驯服不了杨君敏,也要驯服可可。这就是他自认的⽗爱。
好在洛王爷出面说情,李世民也知要是处死上官翔,便真的断了和可可的⽗女情分,但又扯不下脸⽪,释放上官翔,便下令将上官翔送人天牢,以威胁可可。
可可还是一心寻死,闹得宮中太医三天两头疲于奔命,郁卒地想自己先行杀自算了,以免公主有个万一,也是赐死。
正当李世民心意动摇,渐渐软化之际,洛王爷及时献上洛、孟津两地的万民请愿书,请求圣上特赦上官翔。
“这上官翔为何如此受人爱戴?连可可也对他倾心至此?他不过过一介平民…”李世民不噤喃喃地自问道。
借着上官翔医好长孙皇后咳⾎之疾的名义,李世民特赦了上官翔,一方面顺应民意,一方面自己也有台阶可下。
不过,他还是无意打消让可可改嫁的念头。所以,他召见了上官翔!
果然不错,李世民在心中暗赞,果然生得一表人材,⽟树临风。
“你可知罪!”李世民想先来个下马威,追他就范。“我能赦免你,也同样能再度拿你问斩,你有句话说?”
上官翔只是以头抵地。“罪民斗胆,恩请圣上还归罪民之!”
“大胆!凭你一介平民,也想跻⾝朕的东快婿?以你这一大胆言语,朕便能以冒渍之罪将你处死!”
“罪民无话可说!”
好气度!李世民暗赞,却仍是在意上官翔的出⾝。
就在同时,內侍禀道,洛王爷求见。
“洛王见过圣上!”
洛王李源除了自己,还带来了两位女客。
李世民一见之下,竟失态地从偏殿之上走了下来。
怪不得他失魂落魄。女客之一是他念念难忘的杨君敏。
他对长孙皇后是敬,对杨君敏却是十⾜十的男女情爱。
杨君敏见了他,也不行礼,只是蛾眉一扬道:“你非要杀尽我杨氏之人是吗?”
“君敏,朕向来善待杨氏后裔!”李世民只觉气⾎上涌,喜难自噤,忘了追究杨君敏的无礼言行。
洛王却是一副快昏倒的样子,毕竟人是他带来的,真有差错,他难逃池鱼之殃,他只好向另一名女客杨君颖频使眼⾊,要她出面圆场。
“亡国之女杨君颖参见大唐天子!”杨君颖救子心切,愁眉不展。
“是你?颖郡主!”李世民不知不觉地脫口呼出杨君颖的当年称号。“多年未见,朕还以为你已遭不测!”
杨君颖的⽗亲是隋代的亲王,和太原守将李渊︵李世民之⽗︶素有情,两家子女还是幼年玩伴。
只是令⽇尊卑已然颠倒,李世民已贵为天子之尊。
“安⾝在国亡之后委⾝洛上官宏毅!”
“上官宏毅?”李世民恍然大悟道:“上官翔是你的儿子!”
“请圣上开恩,饶翔儿一命!”杨君颖下跪恳求。
“我不会杀他的,你先起来!”李世民念着旧情。
“谢圣上隆恩!”杨君颖和上官翔相视而笑。
杨君敏闻言也缓了脸。“大唐天子,请您不要再为难这一对有情人,我们之间已是这个时代的不幸,不要再祸延下一代!”
“君敏,现在已经是大唐的天下了,万民拥戴的也是大唐,你回宮吧!”
杨君敏不答反问地道:“屏儿的婚事呢?”
“上官翔既是你的侄儿,前代遗族,屏儿下嫁,也算不辱皇室威仪,我答应成全他们!”
杨君颖和上官翔不由得大喜过望,叩头谢恩。
三个月后,可可以升公主李翠屏之尊下嫁洛世族上官翔,婚礼进行一切比照公主出嫁的隆重仪式,光是亲队伍便绵延数百尺,更别说恩赐公主夫家的嫁奁之丰。
在这一场婚礼之中,损失最大的人当然是李世民!
不但爱女远嫁洛,可可出阁之后,杨君敏也告失踪,只留下素笺一只,供他怀思。
杨君敏在素笺上说,如果哪一天李世民把她看得比江山还重,她就会回到他的⾝边。
但只怕没有那一天。杨君敏在素笺的最后,如此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