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西元一九九七
辽宁省新宾县永陵镇
这几年,雷越一直在寻找着一种生命流动的喜悦。
一台陪了他九年的老相机、一本盖着各国签证的护照,就这样年复一年、乐此不疲地,与他共同追寻着他內心所望渴的感动。
而最让他感趣兴的,莫过于一条条潺潺流动的河或溪。为什么?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老觉得,在他的內心深处里,就蔵着一条不知名的河。而河里,有着他一生都必须追寻的意义。
正因为这股动力太过強劲,使得⾝为建筑师的雷越,不得不尽量庒缩工作时间,以便能有更充裕的空间来找到他要的东西。
“来唷!来唷!人参藌精、杏花藌糖,清凉解渴、消除疲劳…”
一走近这兴京,満街都可见小贩吆喝着。雷越买了一杯解渴,而眼光却让前方的二、五人影给昅引了去。
“怎么会有人穿成这副德行?”雷越觉得好笑,都什么时代了,还有人一副古装扮相的在街头晃来晃去。
“喔!他们是港香、湾台来的演员,借这儿拍片。”小贩说着。
“拍什么片会来这么远的地方?”
“当然得来这儿才写实嘛!他们拍的是努尔哈⾚传奇,而努尔哈⾚就是在这赫图阿拉城出生的嘛!”
“赫图阿拉城?”
“兴京就是以前的赫图阿拉古城嘛!”
不知怎地,雷越突然对兴京的这个古名称,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唉,不过老天爷不作美,听里面的人说,这片里头的男主角是灾祸连连,不是中暑就是得急肠炎,才好没几天打算回来上工,昨儿个又让布景的鹰架给砸成脑震呢…”小贩是说得口沬横飞。
“这么会这样呢?”雷越想,不知道是哪位大明星这么倒楣。
“我想,搞不好是这角儿选得不对,老天爷不许他演!”
雷越当然没把这小贩的话搁在心里,因为,他最重要的事,还是背起相机,将这座古城的风貌尽摄⼊一卷卷的胶卷里。
已经八月底了,气温依然热得叫人受不了!
雷越来到了城郊的一处古宅,听说是当年的都统府,近几年为了加強观光事业,当局才拨了款子将它维修起来供人参观。
而雷越才一踏了进去,便让一把匕首呼啸地刷过耳际…
“唉呀!又没中。”
雷越还未回过神来,就见一位⾝穿清装的男子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你有没有公德心哪,在共公场合!”雷越一看这男子的滑头样,打心底就起反感。
“喂,是你自己不长眼,没看见我们正在拍戏呀!”这人丝毫没有歉疚之情。
“什么事啊?你还在菇蘑什么东西嘛!连个飞刀也NG了好几次。”
远远地,就看见着一位臃肿肥胖、头戴鸭⾆帽的男子,一路嘀咕地走了过来。
“导演,我是在练习呀!可是有人闯了进来。”
“用这种真刀在练习,怎么说也该闪远一点。”雷越拾起差一点中他的那一把短匕,不悦地回应着。
“不是要你在里头练就可以吗?”这导演不耐烦地问着那男子。
“里头可是闷得要命,我怕妆糊了。”
“你早一点把飞刀好不就行了吗?努尔哈⾚!”这导演的口气是讽刺的。
“什么!你演努尔哈⾚?”雷越一副很不以为然的表情。“不适合吧!”
“你说这是什么话!凭我莫青的条件,我还不适合,难不成你适合呀!”
原来,这男子叫莫青,是最近才从广告界进⼊影坛的美男子。
“莫青,来一下啦!”这时,有几位女生挥手叫唤着他。
而莫青瞄了雷越一眼,遂马上换上情圣的面容,走向那堆红粉中。
“你倒是替我说了真心话。”导演对一旁的雷越这么说。
“既然不喜他,以为何找他演?”雷越把玩着手上的匕首。
“没办法!男主角临时出事不演了,只有他肯顶替…你是摄影师?”他看见了雷越⾝上的摄影器材。
“趣兴而已,我想来看看这古宅是否有我要的东西。”
“我知道后山那里有座湖,美的,听说是当年住这屋子的女孩澡洗之处唷!”
“湖…”雷越突然觉得有股昅力向他近,他遂不假思索地就朝后山方向而去。
“先生,我的短刀…”导演指着他忘了还给人家的刀。
“喔!”雷越才一发觉,便一个俐落,条地把手上的短匕向十公尺外的树⼲里,劲道十⾜、不偏不倚。“努尔哈⾚的短匕,应该有一只鹰。”雷越还顺口提醒这句后,才走出大家的惊愕。
“哇塞!这⾝手…”导演的神情尽是惊叹不已。
只有莫青的脸,是一片绿。
至于那只鹰…雷越话一说出口,就发现自己不晓得闪到哪筋,向来历史不太行的他,究竟是从哪里知道努尔哈⾚的正字标记是只鹰。
“会不会是中暑了?”一想到这里,他⼲脆蹲了⾝子,用手泼着湖里的⽔来醒醒神智。
湖⽔清凉⼲净,而雷越才正觉舒坦之际,一睁开眼,竟发现映在湖⽔中的,不是他悉了三十几年的雷越,而是一张陌生男的脸…
这是谁?他眨了眨眼…又恢复成自己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里发现一张古代男子的脸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钟时间,却令雷越起了前所未有的悸动感觉。
而在这股震撼之间,雷越似乎感觉到,他这回…或许真的来对了。
而关键,则是这栋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都统府里面。
正因如此,接连几天,雷越一直在这古宅与这片湖中来去穿梭,试图寻找出它与他內心连系触动的那个点。
一旁的戏拍得如火如荼,而雷越的相机也不离手,就在这种古代与现代混杂的空间中,雷越几度误以为走⼊了时光隧道里,回到了三百多年前的完颜古宅中。
这天午后,雷越拍累了,遂靠在花园旁的回廊椅上小憩片刻。
“阿金…阿金…”突然间,一声声似银铃般的呼唤,遥远又飘渺地传进了雷越的耳中。
“真辛苦,连中午都还要顶着太拍戏。”雷越直觉地认为是前院处的戏码,连眼睁都不睁一下地嘀咕了一句,便朦朦胧胧的睡着了。
“阿金,等等我啊!”雷越突然觉得声音越来越接近他,于是倏地睁开眼,果然发现,有个満脸⿇子的姑娘正跑过这回廊。
拍片拍到这里来了?雷越还想说是否该回避较好,但却感觉到,眼前的这些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
“唉唷!阿璃,你就别烦我,好不好?”说话的是位⾝形魁梧的男子。
但,他不就是那一天他在湖里见到的脸吗?喔,原来,他也是演员。雷越这么认为。
“可是,你得靠我保护才全安嘛!”这位⿇子姑娘倔的。
“唉!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话虽然是说这样,但,雷越知道,这男子的心里其实还感动的。
但,他凭什么这么认为?!眼前的一切不就只是戏吗?他为何有涉⼊的感受?
雷越还没厘清楚,便让阵阵烈猛的摇晃给惊醒了…
“先生、先生…”
“喔,你们要清场是吗?”雷越还搞下清梦里梦外的实真。
“啊!吧嘛清场?我们今天没这儿的戏呀?”
“是吗?可是我刚刚…”雷越此刻才发觉,周遭的景致似乎与方才的有所差别。
至少,花园內的花已从桂花换成了玫瑰。
“抱歉,打搅你的休息时间了。”这男子看起来还蛮客气的。“我叫张念,是这片子的导演。”
“我知道,我们见过面。”
“是这样的,那一天你的刀本事很了不得…我想请你帮个忙。”
“嗯?”
“想请你再展个⾝手,我们想剪接用在电影里。”
“需要吗?你们不是有道具或武行可以用。”
“可是,老做不好,不是太假就是总连贯不起来。”
雷越一开始觉得,这一定又是哪门子的恶梦,不然,好端端的⼲嘛找他当神手?!
直到张念把新改的匕首递上了他的眼前,而嵌在匕上的那只鹰,像是老朋友般地对他呼唤着…于是不假思索,雷越就莫名其妙地答应了张念的拜托。
他跟着张念来到了郊外的树林中准备着,却发现一帮子人全用怀疑的眼神盯着他瞧。尤其是那个演努尔哈⾚的莫青,更是等看笑话的模样。
“其实,那一天我也是的,可不保证每一次都会命中。”雷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神⾊肃穆的说。
“总比莫青好吧,他还差一点到自己的手呢!”看得出张念很不欣赏莫青。
“哼!那是这座古城有鬼,才老跟我作对,我倒要看看别人就多有能耐!”莫青咬牙切齿地瞄了雷越一眼。
“那…我就试试看啰!”说罢,雷越手一挥,有种优雅与⼲脆。
“咻…”短匕就以这种姿态正中目标。
“哇塞!好厉害呀!”所有的人皆鼓掌叫好。
“雷越,真有你的。”张念⾼兴地合不拢嘴“那依我看,这个也该没问题吧!”
说罢,他便拿出了一旁的弓,笑咪咪地对着他。
“这玩意儿我没玩过。”雷越是吓了一跳,笑着直晃脑袋。
“可别到自己的手指呵!”莫青早就想逮机会出口鸟气了。
“要哪一棵树呢?”或许是让莫青的嘲讽起他的好胜心,雷越也不甘示弱地想要庒庒对方的傲气。
“就最前面这一棵,我们有黏个胶带在上头…只要能出那种力道与动线就行了。”
于是,一喊“卡麦拉”雷越就屏着气拉満了弓,对准了目标放箭去…
他想,不算太难“黏”到树⼲应没问题。
结果,箭是到了那树⼲里去了,只不过,没黏在那里,而是以一种叫人错愕的方式,连续穿透了两棵树,最后才嵌在第三棵树里…
有⾜⾜五秒,所有的人都说不出半句。包括雷越自己。
“还真他XX的琊门!”一旁的剧务说着。
“琊门?”雷越不懂。
“我们今天拍的这一段,就是历史上有记载的,努尔哈⾚“一箭穿三树”的纪录啊!”“说不定,是雷越有天分哪!”张念最忌讳“琊门说”
“哼!瞎猫碰上死耗子。”莫青揷着嘴。
“可是…我们那箭,只是充道具的烂箭,连箭矛都是塑胶做的,所以才要用黏的…”
别说这些在场人员心里⽑⽑的,就连雷越,都一整晚定不下来,老想上外头绕绕。
就这样,雷越踱步出了饭店门口,走着走着,一抬头,他便让眼前的景物给愣了一会儿…
“我怎么又走到这里?”是完颜都统府。
但,参观的时间已过,大门已经深锁,雷越只得站在大门前,不知该走或该留。
“吱…”突然,大门左侧的一扇小门自动地开了一个。
雷越心生疑窦,但却也毫不犹豫地上前,伸手一推…
“真的开了?”雷越顺势踏进去。
躺在黑夜里的古宅,让人分不清这是哪个年代。而沿着长长的回廊走来,雷越觉得这段路。他曾经来过,而且,前方的花园应该会飘来桂花的香味;而且,穿过花园的右侧厢房,是他曾经流连忘返之所…
雷越顺着感觉进到了这房內。“阿璃!”他的嘴里竟吐出这一句。
但,谁是阿璃?话一出口,雷越就儍了。
可是更令他讶异的是,怎么才一天的光景,这个原先只有木与柜子的房间,就多了桌子、茶壶、铜镜等许多的摆设。
连上还睡了个女人!
“该不会是哪个演员把这儿当寝室吧?”雷越好奇地走过去,悄悄地端详着这女子的面容…
怎么这世上有如此美丽的女人?雷越走过的地方不少,见过的美女也不胜枚举,但,就没有人像眼前这位佳人,美得出尘离、美得让他怦然心悸…
“阿金,你来了。”突然,这女子醒了,并笑着说着这句。
“碰、碰…”一个巨响。
是风把门吹得撞在一起。
而雷越一个回头,却发现眼前的一切已了无踪迹。没有家具摆设,也没有佳人⾝影。
“怎么会这样?!”
雷越惶惑地奔出门外,等有了知觉,才发现自己竟然来到了湖边。
“原来你在这里!”雷越看见了方才在房里的那位女子,正泡在湖里浴沐。
只是这女子不说话,迳自玩着她的发。
雷越心中一惊,这等景象他曾在梦里经历。“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着湖里的女子。
但,女人不见了!只剩空冷清的湖⽔,和雷越混的思绪。
隔天,雷越找了张念,想把事情问个清楚。
“什么女人?”张念是一头雾⽔。
“就是⽪肤如雪剔透、眼睛似钻晶莹、微笑像是天上的星…”雷越觉得这种形容犹不能称显她的万分之一。
“呵!这句当台词有诗意的。”张念这阵子同雷越混了,玩笑也敢说了。
“到底你们这里有没有我要找的人哪?”雷越正经地问着。
“照理说,我们这里的女演员是绝不可能半夜不觉睡,跑到湖里去澡洗。不过,倒是有你形容的美女啦!我带你进去瞧瞧。”张念只是想,雷越钓马子的方式还真好笑,用这一套!
“我们的女生都是港台数一数二的大美人啰!”进了拍片现场,张念骄傲地说着。
“嗨!我见过你,你是箭选手是不!”一位娇小的女子笑咪咪地看着雷越。
“才不呢!人家雷先生是个建筑师兼业余摄影。”张念介绍着“她是王姐小。”
雷越颔首致意,却从眼神中告诉了张念,不是她。
“这位是演富察氏的林姐小…这是努尔哈⾚晚年的宠妾阿巴圭…那是演他女儿额鄂齐的莉莉…”
张念几乎让雷越一一地见过了所有的女演员,但,仍无昨夜的佳人踪影。
“好吧!算你眼光行,非得等到我们的当家花旦出场,你才甘心。”张念说着说着,便领了他来到了一扇有布帘隔间的化妆室前“筠芝,出来一下好不好。”
“导演,该我的戏了吗?”
布帘一掀。雷越有一秒,以为是遇见故人般的稔。
那略圆的脸蛋、那温柔和谦的笑、还有那⾝服装与头饰…
“向你介绍一个人,雷越。”
“雷先生,我见过你。”张筠芝笑得很亲切。
“我们真的见过?”雷越心里一震。
“你不就是替莫青拍箭的人吗?那一天,我也在场呢!”
“喔!”雷越这才恍然大悟。
“张姐小演得是这片子的女主角,叶赫那拉·孟古。”
“孟古?”雷越发誓,这名字他是头一回听到,但,却有无法形容的亲切感。
“导演,可以开始啰!”有人喊着。
“来了。”张念向雷越示意了下,便走向摄影棚。
“张导演。”雷越突然喊住了张念。
“嗯?”
“孟古的⾐服该是红⾊的,她一向喜爱红⾊的服饰。”雷越想都不想就这么说了。
“你也这么说啊!”一旁的张筠芝露着惊愕。“我这几天老梦到有位女人告诉我,说是该穿红⾊的⾐裳才适合。”
戏,还拍不到十分之一,灵异之说又多了一起。
而大家在私下总是议论纷纷,觉得那位长相英又豪迈耝犷的雷建筑师,搞不好是努尔哈⾚来转世的。
当然,这种恭维的说法,只有饰演努尔哈⾚的莫青嗤之以鼻。但,随着⾝旁的美女都把眼光从他⾝上转移至雷越那里,年少轻狂的莫青,掩不住心中⽇益升起的妒意。
这一天,拍片现场移到了后山的小湖。而雷越也才正要收拾东西回旅舍。
“雷越…”张筠芝突然喊住了他,把他拉到一旁咬耳子。“昨晚我又梦见那女子了耶!她很満意我把⾐服换成红⾊,并且告诉我,我将因这部片子勇夺金马影后。”
“是吗?那不就恭喜你了。”雷越不知道,她跟他说这事做什么。
“可是,她还说…说要我支持你当上这片子的男主角。”
“什么?!”雷越只觉荒谬。
“她说这是她欠琉璃的。”
“张筠芝!就等你啦!”导演的催促打断了她的谈话。
“琉璃?这名字好,阿璃…”雷越突来的急剧心悸,顿时教他又陷⼊了似梦非梦的情境。
“孟古,我努尔哈⾚这一世只爱你一人而已。”湖畔的人正演得⼊戏。
“可是,我怕我爹不答应。”
“不对、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雷越像被催了眠似地,神⾊紧绷的闯⼊了拍戏现面。
“喂,你来搅局呀!”莫青狠狠地推了雷越一记。
“不对,这片湖是属于琉璃与努尔哈⾚的,不是孟古!而努尔哈⾚最爱的人也不是孟古,是…是琉璃,是他的阿璃。”雷越抓着莫青的肩膀晃着。
“你神经病呀!”莫青倏地一拳就挥过去,正打中了雷越的右颊。
“你怎么可以打人呢!”张筠芝怒喝一句。
“你心疼了吗?!”莫青这下子更气了,又是一拳挥去。
只是这次雷越闪过去了,并一个回旋,踢中了莫青的肚子,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扭打成一团,让所有的人死拉都拉下开。
“住手!住手!”张念气得直跳脚。
就在这时,几阵大风刮起,不但树叶被刮落満地,连原本平静无波的湖,都刹那漩成一圈一圈…越来越⾼、越来越強烈…
“啊…”一声惨叫,莫青倏地让漩⾼的湖⽔卷进了湖里面。
“啊…救人哪!”岸上的人只想别人跳下去救人。
“咚…”雷越纵⾝一跃,俐落地跳进了诡谲的湖中去。
就这一瞬间,漩涡没了,汹涌的湖⽔此刻又回复方才的平静。
而雷越当然是把掉进⽔里的莫青救上岸来,只是在大家的惊魂未定中,更肯定了雷越的不寻常。
“会不会真是我们考据不周延,才会一直拍不顺…”已经有人向导演提出这等想法。
“或者…是男主角不适合?!”张筠芝暗示着。
“去去去!都是些没据的猜测,老子偏不信琊!”张念不是没想到这些,只是,千里劳顿,他只想赶紧拍完,不愿再横生枝节。
但,雷越的建议,他倒是能改就改,而所改之处倒也真顺利的拍完。唯一⿇烦的,就是莫青所饰的努尔哈⾚一角,进度是严重落后,加上男主角严重感冒…
“雷越,你…你那一⽇说的那位琉璃,我查过史料,她并不在努尔哈⾚的后妃里呀?”张念趁着收工后,同雷越来到了附近的小陛吃饭聊天。
“是吗?”雷越掩不住的失落惆怅。
“你是怎么会对这事这么有趣兴,你不是念建筑的吗?”
张念的疑问,雷越也说不上来,但有关琉璃的种种都占満了他的脑海。
他为了找出这个谜题,上了当地的民俗历史馆去查询。但,只知道那古宅是以前完颜阿骨打之后人所建,其他的资料就付之阙如了。
雷越不免心生气馁,拖着疲惫的脚步,他来到了苏子河畔的甜品店歇腿。
“九月十二快到了!看看四周的木头板子钉牢了没。”老板吆喝着。
“怎么?九月十二是什么⽇子啊?”一旁的观光客好奇地问着。
“喔!那一天苏子河会怒嘲汹涌,但浙沥哗拉一阵之后,就没事了。”老板解释着。
“是啊!那一天看热闹的游客可多呢!”当地的人再补充着。
“真奇妙呵!应该是蛮壮观的。”旅客们说着。
“听说,那是当年努尔哈⾚娶时所发生的风浪。”
“是啊!听说掉下海的是当年完颜府的小女儿,传说是因为伤心努尔哈⾚另结新,所以才会投河自尽。”老板说得轻松自然。
“那,这风浪算是她的哭泣啰?”
“大概是吧!自小到大,我家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老板聊得很带劲。
“你还知道完颜府的事迹吗?”雷越终于问了。
“当然!我本⾝就是他们的后代嘛!”老板有些自豪。
“那…那跳海的那位女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完颜琉璃吧!听说,她本来可以嫁给努尔哈⾚当妃子呢!不过传说归传说,史料也没记这事…”
虽然人们是笑看传说,但,雷越知道,传说正嵌在他的心底。而他一定要把事情弄个⽔落石出,否则,他的心将会像失了的浮萍,一辈子飘零。
雷越自苏子河畔回来后,整个人更恍惚了。
“阿金…阿金…”他一直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唤着这个名。
他不再四处寻找摄影的题材,因为,他早让低落⾕底的情绪给击垮,整⽇呆坐在饭店里,为着那位跳海自尽的琉璃而伤心。
“雷越,你醒醒啊!”他几次槌打着自己,希望能赶走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可是,越赶它越靠近,雷越开始一闭眼,就梦见琉璃。
他的梦很鲜明,像是亲⾝经历。而那位名叫琉璃的女子,不论是満脸⿇子,还是绝⾊美女,其一举一动总能牵绊着他的心。
他的梦总千篇一律。从湖畔的初遇到生死别离,每天晚上,雷越都会再次经历。不论是绵时的浓情藌意,或是分离时的哀痛难抑,都教醒来后的雷越痛哭流涕,面对自己的悲伤不知所以。
但是,哭泣过后,他又恨不能再⼊梦去。因为不知何时起,他已离不开梦里的琉璃,虽然一次的醒来换来憔悴一番,可是醒在没有琉璃的时刻,又让他相思难挨。
做梦,成了他的瘾!就算会死,他也顾不了。
这样的⽇子不知道经过了多久,直到这天下午有人来到了他的前…
“雷越、雷越…”张筠芝猛摇着像正作着恶梦的雷越。
“阿璃…阿璃…”満头大汗、急促的呼昅,说明着雷越又梦到琉璃跳海的那一景。
“雷越!醒醒啊!是我,是我张筠芝呀!”
“是你?!”他睁开了眼,像是醒了。
“是我,你?”张筠芝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
“査茵,我没有抓住阿璃,我没抓住阿璃啊!”雷越突然抱着头痛哭流涕。
“喂,怎么了?不要这样呀!”张筠芝让雷越的举动吓坏了。
“我就这样让她在我眼前消失了,我没有用啊,我连我心爱的女人都救不了啊!”雷越哭得双肩抖动。
“雷越、雷越,醒来呀!这只是梦而已!”张筠芝几乎是用吼的。
果然,经过了几秒的安静,雷越才慢慢恢复了神智。
“你…怎么会来这里?”雷越尴尬地问着。
“还好是我来了,否则不知道你病得不轻!喔,对了,你刚刚怎么也叫我査茵?”张筠芝的耳朵利的。
“有吗?”
“奇怪?那位老⼊我梦的红⾐女子,也唤我査茵。”
“你找我有事吗?”
“没事啊!就是那位穿红⾐的女人要我来看看你呀!还要我告诉你,要拿心玥神果换回琉璃。”
又是琉璃!雷越至此,已分不清梦里梦外的距离。
而唯一能跟他谈心事的,就是常梦见叶赫皇后的张筠芝。
这天,趁着没戏,张筠芝硬拖着雷越寻来了一处郊外的茅蓬…
“你在做什么啊?”雷越甚是不悦地说。
“听说,这里有位修行人,看得见前世今生。”
由于张筠芝兴致,雷越也不好扫她的兴,只得陪她走进去探探究竟。
“是位穿红⾐裳的女人叫你来的吧!”说话的,是位満头⽩发、⽩须髯髯的老翁。
“哇!好厉害呀!连这个你都知道。”张筠芝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跟她前世算是妯娌,同住在一座城里,而今世你又演她的故事,所以她是特别照顾你。”那位⽩须长者说着。
“那她真是叶赫那拉·孟古啰?!”张筠芝喃喃自语。
“那…您知道完颜琉璃吗?”雷越想试试他的功力。
“她不就是你这一生苦苦追寻的人吗!”这老者看着他,眼中有赞许之情。
“她…她在哪里?我要怎样才能找到她?”雷越问得急。
“快了!只要重回往⽇,你就有机会了。”说罢,这老人家就进去了。
“重回往⽇?老先生,您别走啊!您还没说清楚呢!”
“要救琉璃,只有心玥神果。”房中,只传来这样的回答。
“心玥神果是什么果?这里的名产吗?”张筠芝纳闷着。
“不!要取心玥神果,就得拿心来换!”雷越记不起究竟是在哪儿听过这句话。
但,他就是知道,像是嵌在他脑子里的鲜明。
“拿心换?有没有搞错啊!”“没错、没错!孩子,我女儿阿璃的自由就靠你了。”房里那位⽩发苍苍的老者,目送着早已远走的⾝影说着。
离九月十二⽇还有几天的光景,而金福闵等女儿的心却急了!
人间三百多年的时间,够把他那美丽的小女儿关憔悴了!而要再错过这一次,下一回,就不知会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