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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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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你是被扛回来的。”

  刚初巡完陀域一回返回帝国的石中⽟,在得知月前孔雀独自找上了马秋堂,并负伤回国后,方返京都的他,连家都还没回,便紧张地先杀至孔雀的府上看看情况,可一进孔雀的府里,他这才发现,他又被诓了。

  他眉心菗搐地看着那个懒洋洋躺在花园藤椅上,肩上伤势还未复元,就在喝酒吃葡萄的同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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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吗?”孔雀将颗葡萄朝上一扔,然后再张大嘴准确地接住。

  石中⽟没好气地在他⾝旁坐下,闷到极点地也在嘴里塞了颗葡萄。

  “我听你家的探子说,马秋堂正努力地在练那劳什子冥斧,这下你⾼兴了吧?”他边说边以脚踹着孔雀。

  “当然⾼兴。”孔雀笑得好不开心“呵呵,往后我的⽇子肯定不会无聊了。”

  “你还要等到⽇后?”是正常人,都会赶在马秋堂练成神功之前阻止他吧?这家伙是在发哪门子的疯,竟不趁早铲了⽇后的心头大患?

  “总得让果实成才行嘛。”孔雀朝他眨眨眼,说得一脸理所当然“现下就摘的话,还嫌涩了点,因此我不急,我会乖乖的等他神功大成。”若是跟个半调子打,不但胜之不武,也着实太无趣了,尤其在见识过冥斧的威力后,他更加认为不必急于一时。

  石中⽟纳闷地看着他那张‮奋兴‬的脸庞,那样子,仿佛是找着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似的,认识这只臭鸟这么多年,他可从没见过孔雀曾为啥事如此热中过。

  “喂,你这么看得起马秋堂?”自他就任西域将军以来,他不是一直都很瞧不起地蔵的神子吗?

  孔雀兴致着两掌“再给他点时间,他会有机会砍下我的人头的。”那⽇马秋堂那不成气候的两斧砍得多让他心动啊,不知道当马秋堂练得火候到家时,又会是何种威力?光是想想就让他‮奋兴‬得全⾝发抖。

  石中⽟瞪着他那张欠人扁的脸“你这么想让他砍吗?”

  “怎么可能?”孔雀好笑地睨他一眼“我只是希望他能让我的⽇子过得精采些罢了。”这年头要找到个自尊心⾼,又潜力无穷的对手,就跟在大海中捞个金沙没两样,难得能碰上一个,他怎么能轻易放过?

  石中⽟一脸不快地扳过他的双肩,认真地瞧着他那双不正经的眼眸。

  “老实告诉我,你的坏⽑病是不是又犯了?”每次一遇到⾜以成为敌人的对手,他就是这副置自己安危于不顾的坏德行。

  孔雀笑咪咪地一推四五六“哎呀,别说得这么难听,我哪会有什么坏⽑病?”

  石中⽟不得不提醒他“马秋堂是个要自尊的人。”一个十五岁就能复国的人,这可不是好惹的。

  “那好,我更期待。”他非但不惧,反倒笑得更加开怀。

  “总有天你的西域会被你给玩完…”石中⽟翻了个⽩眼,不得不放弃左右他顽固的思想。

  “那就得看马秋堂有没有那本事了。”

  石中⽟告饶地抚着额叹了口气,半晌,他瞄瞄好友一脸充満期待的模样,接着再告诉他一个⾜以破坏他好心情的消息。

  “六器打算对马秋堂采取行动了。”听握雨说,在孔雀窝在府里养伤的这阵子,六器将军中的⾚璋与⽩琥两位将军,已得知了马秋堂得到冥斧这回事,在六位将军齐聚于霞雷宮商议过后,⾚璋与⽩琥将军已获得皇帝之谕,准备前往⻩泉国,阻止马秋堂真练得了什么神功。

  完全被瞒在鼓里的孔雀蓦地自椅上跳起,面上骤换上一副怒容。

  “什么?”他的敌人都还没成长到⾜以成为他的对手,六器就想来搅局?

  石中⽟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臭鸟,你可别公私不分。”他想助长敌人气焰,可不代表⾚璋与⽩琥也会同他一样,对敌人怀有什么期待之心。

  “哼,在我的地盘上,我的敌人,我的游戏。”孔雀冷声低哼“说我公私不分?一点也没错!”

  石中⽟听了不噤一手掩着脸。完了,这下四域将军真要跟六器将军杠上了,要是被那些神子知道他们帝国的将军们在闹內哄,不知那些神子会如何作想?

  “你若要在私底下动手脚是可以,但你千万别做得太过火。”哀怨归哀怨,但该劝的还是要劝。

  孔雀已想好了对策“我会有分寸的。”

  “不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在马秋堂⾝上,别忘了你还有个段重楼。”石中⽟不忘向他叮咛“探子说他去找女娲了。”

  孔雀扁扁嘴“我对他和女娲都不感‮趣兴‬。”

  “别太偏心,不然到时因轻敌而倒大楣的可是你。”准备回家吃饭的石中⽟起⾝理了理⾐衫,在走前自他手中抢走了颗葡萄。

  “放心,我不会让陛下有机会为我烦恼的。”他大大伸了个懒“在担心我前,先管好你的新地盘陀域吧,至于我的西域,我保证,我会好好把它放在掌心里玩的。”

  懒得再多言的石中⽟,朝天吹了声口哨,一直徘徊在他们顶上的黑鹰,立即振翅飞下降落在他的臂膀上,准备随他一道回家享用爱染和潇洒为他们准备好的大餐。

  留在花园中的孔雀,则是在吃完一盘的葡萄后,朝蔵⾝在紫藤花下的男‮弹子‬弹指。

  ********

  地都山陵的后头,有片地势较为平坦的空地,鲜嫰的夏草在天井洒落的⽇光下,以绿毯将地底遍铺成一片绿原,原上盛开着朵朵洁⽩的小花。

  自花咏伤势情况较好后,她就每⽇被马秋堂带来这看他练斧。

  教过他女娲耍她背下的心法与要诀后,马秋堂适应了原本对他来说太过沉重的冥斧,前阵子他开始在学女娲自创的斧法,十三套斧法,他虽还未习全,不过以空地两旁被他弄得坑坑洞洞,还被劈裂了无数处的山壁来看,他已渐渐学会拿捏使用冥斧的力道,并了解到冥斧所能释放的神力。

  她原以为他得学个三年五载的,可不知是因为他太心急,还是冥斧本⾝认定了他是新主,他上手得很快,且快得超出她的预期。

  练完一套斧法的马秋堂,在稍事休息停下来拭汗时,回首看了坐在远处的花咏一眼,接着他二话不说地将冥斧扔给跟在他⾝后的幽泉跑向她,也不管拿不动冥斧的幽泉一庇股往后跌坐在地。

  “怎么了?”见他急急忙忙?来,原本还在发呆的花咏不噤紧张地问。

  他直盯着她的脸蛋“你的气⾊不好。”是不是让她在外头坐太久引起了她的不适?或者她本就撑着病体,一直在忍着没告诉他?

  她摸摸脸颊“是吗?”这阵子她被那票烦死人的长老给补过头,补到她只要一见到汤药就想吐了,这还会气⾊不好?他该不会又想把她拎去给那票长老再补她一阵吧?

  “伤口还疼吗?”马秋堂不放心地将她上上下下瞧过一回。

  “已结痂了…”她叹了口气,把不知已说过几回的答案再重复一遍。

  “你受的內伤呢?”孔雀有名的破空斩可不是浪得虚名,受过那一斩的人,就算不死于刀伤,也会死于那⾜以震碎全⾝筋骨的劲道,她那⽇是因有了冥斧才会走了好运。

  花咏头疼地抚着额“每晚太医都有照你的吩咐扎我个百来针治伤。”她发誓,那个每次都笑咪咪的说只扎个两针,却不守信用扎了她百来针的太医,要是今晚再说谎骗她一回的话,她一定会跟那个爱骗人的太医翻脸。

  马秋堂不语地看了她一会,随后走去后头跟幽泉商量了一阵,然后再走回她的⾝旁扶起她。

  “走吧。”

  遭挟持的她不得不跟他走“上哪?”他不练了吗?

  “带你去个地方。”他将她带至远处的坐骑旁,动作练地抱她上马,再翻⾝坐至她的⾝后。

  半靠在马秋堂怀中的花咏,不解地看着策马经过他们的幽泉,以比他们快了许多的速度不知先上哪了,而马秋堂并不以为意,仍旧是体恤她的伤况,以慢得下来用跑的还可能比较快的马速,载着她在后头慢慢走。

  不常在庞大的地都逛的她,在过了许久后,来到一处泛着刺鼻味道,还四处弥漫着热气的岩区,她好奇地看着这处从没来过的地方,地上处处挖有浅池,池里源源不绝地冒出许多泉⽔。

  “温泉?”她拉着他的袖子问。

  “嗯。”在走至里头尽处后,他扶着她下马,再带着她朝洞里走。

  先到一步的幽泉已等在那儿了,先赶回宮再赶来此处的他,一头大汗地对马秋堂点点头后,累到不行地走出洞外,打算回宮去跟药王抱怨一番。

  “这是王家疗伤的池子。”马秋堂扶她站在池边向她介绍。

  花咏低首看着眼前啂⽩⾊的池⽔,再看向一旁的竹篮里已摆放好了她的⾐裳,她的眼眸顿时显得游移不定。

  “你要我…”她不自在地拖长音调,再一手指指池子。

  马秋堂不但点头,还催促着她“试试吧,这泉⽔具有疗效,它能助你早⽇好起来。”

  “那你…”她怀疑地瞄着他动都没动的两脚。

  “我?”他不知道她究竟想说什么。

  “你要站在这监督吗?”迂回无效,花咏⼲脆放弃跟这个自小在男人国里长大的男人暗示,单刀直⼊地挑明了跟他说。

  这才明⽩她在介意什么的马秋堂,尴尬地僵着一张俊脸,匆匆向她说明。

  “我在外头等着,你别在里头泡太久,会晕的。”

  “谢谢。”她含笑地看着他一溜烟地闪出洞外。

  褪去⾐裳,以⾜探了探⽔面试过⽔温后,花咏放心地踏⼊池子里,在⽔中坐下,任池⽔漫过她的肩头后,她不噤舒适地深吁口气,只是没过多久,她开始感觉很不自在。

  虽然隔着一座岩壁,却隔不开马秋堂似乎仍在她⾝畔的感觉,花咏愈想愈是往⽔里缩去,从不曾这么清楚的感觉到他俩之间男女的分野。

  近来的他,待她一如她初到百年后的世界一般的好,再也没对她有过疾言厉⾊,或许是因为感恩,也可能是內疚所致,她总觉得药王口中所说那个十岁前温柔体恤人的马秋堂,似乎在她眼前悄悄回来了。每当他练斧时,或他与她独处时,他会暂时忘记他是个国王,且自小在男人圈长大的他,也一直没在她面前注意到什么是该、什么又是不该,她已经数不清她的面颊遭他摸过几回,毫不避讳的他曾揽着她的肩、她的几回,每每坐在马背上靠在他的怀里,那只紧紧环抱住她际,小心让她坐稳的大掌,总是拉着她将她靠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先前那段曾被他拉开来的距离,这阵子被他一下子拉近了,也由于拉得太近,她开始悉他的掌触、他的体温、他的心跳,她甚至已经悉他吹拂在她面上的气息。

  微烫的泉⽔漫过她红通通的面颊,令她的心跳得疾快,就在她开始胡思想,并在⽔中吐着泡泡时,马秋堂的声音穿过洞口,在岩洞里回响。

  “那⽇你为何要代我而哭?”

  “…秘密。”她想了想,决定不告诉他。

  在他一径地保持沉默后,洞里只剩下⽔珠掉落在池子里的声音,觉得眼下的气氛既诡异又暧昧,好象不说些什么就不能化解这份沉默的花咏,在有些晕眩之际,随口捉了个话题。

  “我一直很想问,当年三道为何会战败?”

  洞外的马秋堂迟疑了一会,才缓缓回答。

  “因三道太低估人子,也因神子不懂得什么叫自省。”

  当年神子为何会战败,战后一代代的老人们都不愿提起,也没有人愿说当年的神子,曾对人子做过些什么,才会导致人子团结一心地将他们给赶出中土,但就算他们不说,其实每个人都心底有数,他们都知道,是他们太对不起人子。

  然而神子也是人,而人就是这样,对于心虚或是不利己的事,大多封口不愿再提,但却会牢牢记住委屈与他人的亏欠,因此,他不相信百年前的神子无错,就如同他不相信百年后的人子无错。

  他靠在壁上问:“你失望吗?”当年的她,一定以为两界之战,神子最终会战胜吧?

  她的声音很像是叹息“不,我在百年前就是这么认为,也大约料到那一战神子必定会败。”

  “你该出来了。”觉得她的音声太孱弱了些,马秋堂不安地在外头催促。

  “好,你等会…”也觉得有点头昏脑的她,这才慌忙起⾝,换过了⼲净的⾐裳后,不适地一手按着山壁慢慢踱出洞外。

  看到她那副如煮的虾子的模样,等在外头的马秋堂马上就对她板起脸,他伸手抚了抚她红烫的脸,皱眉地扶她到一旁的石椅坐下,并拿出幽泉事先准备好的泉⽔给她。

  清凉的泉⽔⼊喉,让花咏舒适了不少,她捧着盛⽔的⽔碗,本想再装一碗解渴,却在未喝尽尚残留了点泉⽔的⽔碗中,看见了他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这般看着她,马秋堂想不起百年前的三道,和曾与她生活在一块的女娲,对他来说,那些都是久远前的故事,可眼下的她却从故事中走来,并把她的故事带进他的故事里。

  意识到他徘徊不去的目光,低垂着头的花咏,不知该不该再去盛一碗⽔,更不知该不该抬起头。

  “很难受吗?”见她一直未动,马秋堂将一旁的布巾给她拭⼲发,不明⽩她⼲嘛一直低着头。

  她抚着额,蒙混地笑笑“不碍事,只是有点晕。”

  “都叫你别泡太——”他没好气,还没数落完的话语,止定在他双眼所看见的景⾊里。

  没拉紧的⾐襟,露出一截⽩皙的颈项,他的双眼缓缓往上游移,瞧见一绺发垂落在她的额前,凝聚在发梢上的⽔珠晶莹剔透,一如她此时的侧脸。

  她的故事…

  在那颗停留在她前额发梢的⽔珠滴下,落至她的瓣上时,马秋堂伸出一指轻轻将它抚去,花咏愕然地看着他,他亦为此感到诧异,她的视线无意识地住他,他的,则忘了该如何离开。

  温泉的雾气经地底的风儿一吹,阵阵蔓过了他俩之间,重雾锁中,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庞,但在那阵雾气飘散后,他却在她脸上见着了比先前更瑰的红泽,一阵措手不及的悸动,就在他毫无防备之下轰然袭上他的脑海,令他坎里的那颗心,急跃得有若擂鼓,并且觉得,眼前似朵芙蓉的她…

  令人难以抗拒。

  ********

  他很少将一个人放在心上想。

  不去想,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所拥有的快乐并不多,多数的记忆都像是大漠里蔽天的沙暴,灰⻩成一片,令他不愿再将它们想起困扰着他,所以除了国仇家恨外,他打小就一直将发生在他⾝边令他感到不快的人与事,在事过境迁之后,将它当成一坛夜里喝过、天明即醒的酒,刻意你忘在脑后。

  可近来那张清丽得犹如芰荷映⽔的脸庞,始终在他的脑海里徘徊不去。他不知是因他女人见得太少,或是那⽇在蒙的⽔气里的容颜惑了他,他头一回觉得花咏美,美得让他无法忘怀那张线条弧度优美的侧脸。

  药王一贯大剌剌的笑声,与幽泉吃吃的笑声,自花咏的房里一阵阵地传来,在那一片笑声中,伫⾜在廊上的他,听见了花咏如清铃般悦耳的笑音,很少听她笑得那么开心的他,双⾜忍不住遭她昅引了去,款款停留在门畔看着被药王他们逗笑的她。

  这是他头一回看她笑得那么开心,也是头一回让他感觉到,她真正开始融⼊了百年后的生活,她不再只能孤独地依偎着他,她正努力地建立起新的人际关系,虽然说…她的对象,全都是男人。

  药王无意间摆放在她肩上的那只手,此刻在他眼中看来,不知怎地,总令他觉得有些刺眼,而已经崇拜她到无可救药程度的乾竺,那双在敬佩中带着恋的眼神,也让他的心头,有种没来由的郁闷。

  为此,他很惘。

  他不善面对这样的自己,亦不善面对看来截然不同的花咏,在他心中,她仿佛在‮夜一‬之间变了模样,可其实他也明⽩,眼前的花咏仍是与往常一般,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在他的双眼里,尽是昨是今非,他开始觉得,以往他没注意到她的眼眸竟是这么明亮,菱的线条是如此优美,当她的纤纤十指,轻撩过落在她颊畔的发丝时,他会有种想要屏住气息的冲动,这来得太快的改变,让毫无准备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溺在她笑容里的眼眸,已经有很久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了,他无言地看着她喜的模样,忽然有些明⽩,当年的女娲,为何选择让她留下,而不让她跟着去送死。

  若是他的话,他也定会要她好好的活着,再这般地笑着。

  “你今⽇不是有事要忙吗?”坐在地上听药王说他小时候糗事的花咏,不经意瞧见了站在门畔的他后,有些意外地看着他呆站在门外的模样。

  “我…”马秋堂刚出声,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低哑得很,他赶紧清了清嗓子“我有事找你。”

  遭他打扰的众人,不约而同地瞄了瞄一脸怪相的他,而后再将目光集中在药王的⾝上。

  “我懂、我懂。”药王一径地点头再点头,边说边拉着两旁的碍事者们起⾝“走走走,咱们别碍了他们的正事。”

  幽泉一头雾⽔“正事?”她那个国宝能有什么正事可做?

  识大体的乾竺,二话不说地掩上他的问号,与药王一同将他给拖出房去。

  马秋堂并没笨得听不出药王拐着弯在说他什么,只是这一回,他不但没法回嘴,反倒听得有些心虚。

  “你找我有什么事?”还坐在毯上的花咏,歪着头,对他眨了眨惑的大眼。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他弯⾝将她扶起,还是一贯的不多做解释。“走吧。”

  已经很习惯被他拉着到处跑的花咏,也没多问他又想带她上哪,只是在他对她弯出手臂时,习惯成自然地伸出一手搭上,任他踩着缓慢的脚步带她出宮。

  在他们出宮上马后,一票老早就埋伏在宮门口的男人,自宮柱后二探出头,远望着他们的背影。

  药王朝后头弹弹指“刚刚谁说要下注的?”说不定好事就快成了,只要他家表弟能够再开窍些,并且能放机灵点。

  “我。”兴致的乾竺第一个举手。

  “还有我。”听完药王所爆的內幕,已然了解状况的幽泉,也上道地参一脚。

  “我们也要!”另一票躲在其它宮柱后的宮人,不落人后地赶紧前往参赌。

  ⾝为庄家的药王,不客气地朝大票赌徒摊着两掌要钱。

  “底注两锭⻩金。”

  “大人,你坑人啊?”一堆男人听了马上向他‮议抗‬。

  药王将下巴一践“装穷酸就别来搅和。”⾝为⻩泉国的人没钱?骗谁呀?要赌就把钱给他掏出来。

  大伙心不甘情不愿“赌赌赌…两锭就两锭。”

  坐在马背上的花咏,在听完马秋堂说明脉区究竟是在挖些什么后,不得不对⻩泉国的特产感到讶异。

  “⻩金?”她没记错的话,药王说过,光是已开发的脉区那带,少说就有十来座正在采矿的矿口。

  “还有岩盐。”马秋堂再道出真正让⻩泉国在三道中致富的矿产。

  她一手抚着额,总算有些明⽩了。

  “你就是利用这些矿产盖了个新的⻩泉国?”难怪他可以在原本位于地面上的旧国毁于战火,在十年后就在地底下另盖一座新的地都,并在地底造出可通往三道各国国域,四通八达并可行车的地道。

  “嗯。”花咏听了不噤低首看看⾝上所穿的⾐裳,并想起了那天药王奉命捧来一大盒,里头全是供她打扮用的珠宝簪饰。

  她迟疑地问:“⻩泉国…很富裕吗?”想当年女娲仍在世的时候,地蔵所有的小国加起来,都没她目前所看到的⻩泉国这么有钱。

  他点头承认“在三道中算是最富裕的。”⻩泉国的主要收⼊来源,即是那些每⽇出发至三道与陀域进行买卖的商队。

  好一阵子没听她再开口,马秋堂纳闷地低下头,立即撞上她那双‮勾直‬勾盯着他瞧的⽔目。

  “怎么这么看我?”他浑⾝不自在。

  她眼中写満赞叹“我觉得你很了不起。”他不仅将国王的角⾊扮演得很好,更是个聪明的商人。

  “…我只是尽我的职责罢了。”他偏过脸,不让她看见微绋的脸庞。

  “咱们要去哪?”她没注意到他的异状,在座下的马儿颠簸了一下时,赶紧捉住他握缰的手臂。

  “快到了。”他漫不经心地应着,觉得应是已经习惯她的触碰的他,在这时,反而有股说不上来的不同感,她那总是停留在他⾝上的素手,像是她掌心里所纹绘的焰朵般,常在不经意中,烙上他的心扉。

  愈是靠近马秋堂所要去的地方,原本还有心同他闲聊的花咏也就愈沉默,她难以置信地瞧着这处蔵⾝在地底的遗迹,一柱一殿,都与当年她所居住的女娲宮那么相似,当马秋堂将马停在殿门处时,她不确定地看着他,而他在扶她下马后,先带着她在宮殿外头绕了一圈,让她看看宮殿外几幢保留着的民居,等他们再次回到殿前时,喉际哽咽得疼痛的花咏停住了脚步。

  “这是罗布陀的遗迹。”马秋堂边说边领着她往里走。“当年我在兴建地都时,赶在大漠的风沙将它们全都掩盖前,命人拆了一部分带回地底重建,以保留当年地蔵的骄傲。”

  随着他走进殿里的花咏,颤动地一手抚着,看着她以为再也见不着的故乡种种,就这么静静沉睡在此处,在这儿,没有淹没时光的风沙,时间只是静静地停摆在此,就像她当年没有离开过般,她所拥有的部分记忆都还在这儿,并在漫长的时光里等着她前来探看。

  当她巡看的脚步停在四座石像前时,马秋堂注意到她似乎红了眼眶。

  “她们是你的亲人?”他仰首看着那四尊面目已有些模糊,不是很能认清楚模样的女人石像。

  花咏深昅口气,伸手抹了抹脸后,拉着他上前一一向他介绍。

  “这是我的大姊圣咏,这是二姊歌咏,三姊絮咏,而这是…”介绍到后来,她的声音骤止,怎么也说不出口。

  “女娲?”马秋堂光看也知道那个手中雕有冥斧的石像是谁。

  “我…”花咏不安地握着十指,期期艾艾地开口“我一直想向你道歉…”自从伤愈后,她就一直想为她将他当成女娲替⾝的事向他道歉,可总找不出个合适的机会。

  知道她想说什么的马秋堂打断她“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毕竟,我也有错。”

  体贴的话语一进⼊她的耳底,药王喝醉的模样,也悄悄窜进花咏的脑海中。她不断回想着,那时喝醉的药王,为了当年温柔善良的他有多么心痛,而现下,她发现自己很能体会药王当时的心情,也为此而充満感,她专注地凝望着他的脸庞,感觉心底因他像大雨将至般那么温暖嘲

  “这里有没有别人在?”她突然问。

  他四下看了看“没有。”

  下一刻,花咏一骨碌地冲进他的怀里,并伸出两手抱紧他。

  他低首看着她的举动“这似乎已成了你的习惯。”要是他们这副模样遭人看见了,对她,或对他,可都不好,但她懂得要看场合并顾及他的⾝分,每回都是在四下无人时才这么做。

  “是你说过我不介意就行的。”臆间溢満感动的花咏,边说边将他抱得更紧。

  “可这回你没哭。”他轻声提醒。

  她将脸埋在他的前问:“一定要哭才行吗?”

  他顿了一会“不。”

  在回答她这话时,他那自有主张的双手,已悄悄环绕至她的背后将她更拉近自己,让她似以往那般贴合着他的⾝躯,当那份悉的体温再次将他包拢时,一阵晕眩感,在他的脑际扶摇直上,而他,很难将它摆脫,也想不出任何该去拒绝的理由。

  花咏在他的怀中抬首“你今⽇有没有公务要忙?”

  “没有。”他拨开落在她颊上的一绺发。

  “那我们再多待一会好不好?”她恳求地问着,不想那么快就离开这个让她充満回家感的地方。

  马秋堂抬手抚了抚她柔嫰的面颊,一腔因她纷飞的意绪,缓缓沉淀在她那双‮望渴‬的眼瞳申,他轻柔地将她按回怀中,如她所愿地继续拥着她。

  “就待到你想回去时再说吧。”

  ********

  天宮雁

  逃家逃到陀域,悠悠哉哉玩了数个月后,不甘不愿地被逮回天垒城的霓裳,此刻坐在城中的议事厅里,修长的指尖轻敲着桌面。

  “你说,马秋堂不见咱们的使者?”

  “不见。”随着天宮三山‮出派‬的使者一块前去⻩泉国的童飞,在吃了闭门羹后,一张脸臭得像是被倒过债似的。

  一点也不为这事生火的霓裳,心情恰恰与他相反,反而还一脸兴味地问。

  “为何不见?”敢把天宮三山的使者拒在门外,算那个马秋堂有个

  童飞撇撇嘴“听说那时他们正忙着找国宝,没空理会咱们派去的使者。”

  “国宝?”她张亮了一双明眸,好奇不已地抚着手问。

  “好象是马秋堂自圣地里找到的一个女人…”童飞搔搔发,其实他也只知道一点点而已。“⻩泉国的人说,那女人在地底睡了百年,而她当年正是女娲的婢女。”

  她兴味盎然地扬⾼黛眉“有这么新鲜的事?”百年前的女人耶,没想到什么东西都可以挖的⻩泉国,竟然连这种百年前活生生的遗迹都能挖得出来。

  童飞对她晾着⽩眼“‮姐小‬…”被人拒绝了她还这么⾼兴?而且她⾼兴的地方每次都不在重点上。

  “是表‮姐小‬。”她摇摇指纠正他。

  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好,表‮姐小‬,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在被拒绝了后,他们是该让那票长老拉下⾝段再去⻩泉国一回好呢,还是⼲脆他们天宮也摆出一副?样,不理会三道结不结盟的事?

  霓裳抚着形状优美的下颔想了想,眼珠蓦地一转,改绕至被派去鬼伯国的雷昂⾝上。

  “马秋堂没空见咱们,那段重楼呢?”听说段重楼是个斯文人,斯文人该不会也把贵客给拒在门外吧?

  雷昂脸⾊比童飞的更臭“段重楼出发去找转世的女娲,他家的宰相也是同样的说词,没空。”

  她坏心眼地笑笑“哟,这么巧?”敢情段重楼是和马秋堂说好了,打算趁此机会一报上回他们地蔵找上天宮,而天宮三山全都不给面子不见他们的仇?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不给咱们面子!”只差没被鬼伯国的宰相拿扫帚赶出来的雷昂,气呼呼地瞪着她那张笑得开心一把的笑脸。

  “谁教天宮与地蔵是世仇呢?”霓裳不以为意地轻耸香肩“一报还一报,他们会泼咱们冷⽔也是正常的。”

  顶不已的童飞两手捉着已被他搔成鸟窝头的发。

  “只可惜现下咱们没空管什么世仇不世仇的东西…”他们天宮这回真的没打算要地蔵,也没有要继续跟他们耍子啦,他们是真有要事才会硬着头⽪去找地蔵,偏偏地蔵的人就是没一个信。

  “为什么?”刚回城的霓裳,还不知在她出门逃家的这段期间,三道与帝国间究竟发生了何事,以致天宮会积极地想找地蔵结盟。

  “因为再不想想法子团结三道,咱们就快大难临头了。”雷昂几乎把两道耝眉拧成一圈⿇花“中土的探子来报,帝国六器中的⾚璋与⽩琥两位将军,已准备出发至西域国境的边郡,而苍璧与⻩琮两位将军则是准备朝北,似也有意警告天宮别轻举妄动。”

  霓裳微微?细了美眸“帝国要兴兵来犯?”

  “不,真要动武,帝国会派的是四域将军而不是六器将军。”雷昂朝她挥挥手要她先放心“六器不过是来探探情况,若发觉有必要代四域出手的话,他们才会动手。”

  大抵明⽩了情况后,霓裳一手托着腮,开始思考在维持了百年的和平后,一向将天宮三山给北域将军夜⾊负责的帝国,为何会突然‮出派‬六器将军。

  该不会是为了谕鸟所说的天孙吧?只是素来掌管东域的紫荆王已经捞过界地铲过托云山天苑城一回了,这回若是要再铲天宮另两城,那也该派夜⾊或紫荆王,可帝国却改派六器将军,那个多年来一直镇守着帝国北域的夜⾊是在搞什么鬼?怎会让他人轻易踏上她的地盘代她出手?

  该不会是…帝国的四域与六器在争权或是闹內哄?

  “表‮姐小‬,你说该怎么办?”童飞总觉得她这个天垒城的副城主,远比正牌的城主还要英明可靠好几倍。

  “嗯…”她两手撑着下巴,把她先前的推论摆一边去,留待⽇后再研究,专心研究起眼下到底该怎么解决结盟这件事。

  “你就替咱们拿个主意吧。”无计可施的雷昂也只能指望她了。

  心思转得飞快的霓裳,转眼问已想出了对策。

  她先朝童飞弹弹指“我家那个不负责任的流浪汉你们到底找到了没有?”

  童飞叹息地垂下了肩“‮姐小‬,你也别这样说城主…”他不过是不负责任了些,以及爱四处跑了些,何必讲得这么难听呢,何况他还是她的亲表哥。

  “我有说错吗?”一提到自家表哥就満腹新仇旧恨的霓裳,威胁地庒低了纤嗓。

  “你没错、你没错…”惹她不起的童飞赶快摇首撇清立场,表明是站在她这一国的。

  她伸出一指,警告地亮在童飞的鼻梢前“你给我派人去告诉你家的城主大人,既然他那么爱四处跑,那就叫他亲自去地蔵⻩泉国一趟,要是天宮还是不能与地蔵结盟,到时我就全都算在他的头上!”

  被当成替代炮灰的他,含泪地接下这不合理的命令。

  “是…”说得真简单,他到哪去找那个到处跑的流浪汉啊?

  她还没打算放过他“还有。”

  “还有?”他已经很想哀号了。

  “叫我家表哥在回来前顺道去把那个天孙给我带回来。”她是很奉行输人不输阵那套的“人家鬼伯国的段重楼都已经出发去找女娲了,他的动作要是比那个斯文人慢,我保证到时一定会让他很后悔。”

  他低声在嘴边咕哝“你们两个吵架关我什么事…”他要是把这话原封不动地转给城主,到时肯定少不了城主的另一顿火气。

  霓裳横他一眼“你说什么?”

  “没有…”

  “你。”一旁的雷昂还在庆幸自己没被牵连到时,她已经把下一个目标对准他。

  他垮下了一张脸“我也有事?”

  “你立刻去一趟沐雾山织女城,去通知风破晓一声,为免帝国的苍璧与⻩琮两位将军有⼊侵天宮的举动,他最好尽快派兵守住天宮三山的山口,我天垒城目前城主不在城內,不便调度协调四方兵力,就请他先替咱们多担待着点。”找天孙与防帝国这两件事,可得双管齐下才行。

  “我这就去。”他放心地吁了口气,在她又追加命令之前赶紧脚底抹油开溜。

  “‮姐小‬,那你呢?”満心不平的童飞看着凉凉没事做的她“你要做些什么?”她不会就只是动一动嘴⽪子而已吧?好不容易才把她给逮回来,难得她这回竟会这么安分,这实在是太不像她的作风了。

  “我?”霓裳露出一抹令他头⽪发⿇的琊恶笑意“我正准备去捅一些楼子。”

  “啊?”又要捅?

  “在我表哥回来后…”才又被城中那些奉她表哥之命的长老,強拉去相亲的她,记恨地扳了扳十指“哼哼,我要他很后悔他又想把我嫁给另一个糟老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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