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心旌摇动蕊珠宫
十里光腾星宿海,千层焰映蕊珠宮
—— 《青溪风雨录》
待这二人没⼊⽔中之后,却见那灵漪挽着醒言之臂,躯娇柔摆,便似那游鱼一般,在这秋湖之中瞬⽔而逝。
片刻之后,两人⾝旁那⾊带深黝的秋夜湖⽔,却渐渐转为明亮。不一会儿,灵漪二人便来到一处奇异所在——
在这烟波万顷的鄱湖⽔下,在那幽远的湖底深处,有一处却似笼罩着一团大硕无朋的明⾊⽔膜,隐隐散发着明亮的光华。
来到这层映照着明月之⾊的⽔膜之前,灵漪儿却没有丝毫的停顿,曳着醒言,竟直接没⼊这个奇异的光幕之中。
…
在这巨硕的光团之中,却似乎有着另外一个洞天。只见其中那贝阙珠宮,连绵不绝,隐隐发出各⾊的毫光;充斥在这琼楼⽟宇之间的,却是一种似⽔非⽔似气非气的清霭。数不清的琪花瑶藻,便在这似⽔似风的空明中,摇曳飘。
想不到,这个以前曾和醒言蛮不清的灵漪少女,竟是住在这样一处神仙洞府!
半醉半醒之间的醒言,浑不知自己已置⾝于这个奇异的所在,被⾝旁的少女半扶半曳、半走半飘,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素壁粉垣的幽雅庭园之中。
过了月亮洞门,步上那晶莹鹅卵石铺就的道甬,却见那小道两旁,间隔错落着一株株流光溢彩的珊瑚宝树。这些瑞彩缤纷的珊瑚树端顶,俱都顶着一只圆硕光洁的湖蚌;每个青⾊蚌壳里,皆噙着一只人间罕见的夜明珍珠,正柔柔的发出淡⻩的毫光,将这个雅致的庭园映照得如梦如幻。
一路飘过,灵漪儿长袖轻拂,那些个噙着明珠的湖蚌,便如通人语,在二人走过之后,次第自动阖上。待灵漪与醒言走到舍內,这整个的庭园之中,便在也没有夜明珠的照耀,那些株珊瑚宝树,也俱皆黯然。这个素洁的院落,便也似那夜⾊降临了一般。
而那两扇雕着⽔藻图纹的门扉,待二人走到跟前之时,便是无风自启。
待二人行到屋內,那原本似乎空无一人的房舍內,帘便有四五个雏婢妖鬟,从旁奔出。
这些个灵漪儿的侍女,正待像往常一般,向她请安,服侍灵漪儿歇下——却突然不约而同的张口结⾆,说不出半句话来:原来,她们俱都看到,自己这位素来冷傲无俦、对那些个同龄男子一向不假辞⾊的尊贵公主,此刻却用她那只娇贵的手儿,竟然正小心翼翼搀扶着一位显是喝醉了酒的陌生少年!
——这事对她们而言,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竟无人说得出话来!
怔仲了半晌,终于有位平素甚得灵漪心的婢女,鼓起勇气问道:“公主,这人是…”
満腹心思全用在支撑住⾝畔少年的灵漪,这时才突然想起自己这些婢女的存在。听得侍女问起,这位年方少艾的公主,努力用一副淡然的口吻答道:“本宮今⽇傍晚在那湖畔游玩,偶尔发现这少年正醉酒伏于道旁——嗯~本公主见他实在可怜,便把他顺便带回来。”
轻描淡写的说完这番话,灵漪儿便又小心翼翼的专注于扶住⾝旁的少年,往那內室中行去。
扶得醒言又走了数步,正要转过那海⽟莲花屏风,那威严的公主又似乎想到什么,忽的停了下来,回首朝⾝后这些个仍在怔怔呆呆的侍女,认真吩咐道:“今⽇之事,你们便只当没见过——本公主只是一心救人,可不想惹来什么闲话。你们可都要给我记住。”
“是。”
这群侍女应声而答。
“嗯,那就退下去各自安歇吧。这事本宮自己安顿,毋须你们服侍。”
闻得公主命令,这些个婢雏鬟,也都一一散去。
见侍女全都消失不见,这位刚才还威严无比的“公主”现在却是轻抚口,似是长松了一口气。
打发走那些个侍女,再看看⾝旁这位依然浑浑噩噩的少年,灵漪儿脸上倒现出几分怜⾊,赶紧将他扶曳到自己那珊瑚⽟旁,撩起那幅浑似轻烟一般的鲛绡霞帐,小心翼翼的将醒言扶躺到上。
看着仰面躺在自己那香罗上的醒言,灵漪倒是没来由的好一阵耳热心跳。怔怔的发了一会儿呆,才想起这少年⾐履都未脫掉。想到此节,这从来未与男子如此亲近的少女,那嫰脸是红了又红;在內心里挣扎了好久,才似终于下定决心,伸出手去,帮这位兀自酣醉的少年,脫下他那⾜上的布履。
说起来,这位自幼便是锦⾐⽟食,事事都有人替她办好的⽔族公主,又何曾做过这样的事体——何况,他还是位少年男子!
现在这手腿俱都有些轻颤的灵漪,花了好半天功夫,才将醒言的双履褪下。待她再想替少年除去外⾐,正解他襟扣之时,却是那醒言突地略转了转⾝,口齿不清的嘟喃了一句。少年这一动不要紧,却吓得这位向来骄宠的灵漪公主,霎时间便似只受了惊吓的⽩兔一般,猛的便跳到一旁,那芳心之中恰如鼓擂,便好似刚刚做了什么坏事一般!
又过得许久,见这少年只是沉沉睡去,不见有何动静,灵漪儿这才敢走到近前,曳过那那香罗软衾,轻轻覆在少年的⾝上。
那惯于受人服侍的公主,现在替少年做着这样的事情,心里却充溢着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柔情。
现在,在灵漪儿的眼前,这位困惫多过酒醉、⾝上耝布⾐裳犹打着补丁的少年,就这样沉沉睡倒在这软似云霓的绮罗堆中。正是:气噴兰馥醺疑醉,⾝被琼霓睡仙。
且不说醒言在那一旁安然睡去,这位将他扶回的灵漪公主,却是没了睡处——她这闺室之中,只有这一张珊瑚⽟。好在,灵漪现在却没有多少睡意,便坐在这绮罗边,静静的听着⾝畔这少年均匀的呼昅。
正是无事的少女,现下不住的回味少年今晚那些个词曲歌赋。细细品味这些个发自少年內心的词句,少女颇觉得是齿颊留香,脸上也不觉现出几分笑意,想道:“这少年,却也不似想象那般惫懒。他这一烟花之所的小小乐工,竟能有这样的才思,实在是颇为难得!他唱的那曲杂言诗儿,可比往常听到的那些个规规矩矩的四言五言诗儿,要有趣多了。”
这灵漪便在醒言的⾝旁,以手支颐,神思缥缈。两人头顶那袭鲛绡帐上,正缀着一只圆润通透的夜明珠,静静的散发出柔和的清光…
…
…
“咦?俺这是在哪儿?花月楼?”
过了好几个时辰,酒酣睡去的醒言,才终于醒来。
朦胧睡眼初睁之时,没看清周围的景况,尚不以为意。待歇得一会儿,那睡意完全消褪,醒言才发现,自己已是在一个陌生的所在。
“我这是在做梦吗?”
睁眼盯着头顶那袭薄若晨雾的红粉霞帐,还有那颗世所罕见的大硕珍珠,醒言直以为自己还是在那梦中。
待略略支起头,看到眼前的情景,醒言才有些明⽩过来——
昨晚那位凌波而舞的灵漪少女,现在却似一只乖巧的猫儿一般,蜷靠在自己的⾝上;少女那俏婉的螓首,正侧伏在自己的前,那満头的乌丝,如云般的散开,覆在自己⾝上那绮罗被上。
见灵漪睡得正是香甜,醒言不敢稍动,生怕一不小心惊醒了她。
正好,可以利用这当儿,静下来琢磨一下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醒言那心思向来玲珑,心中几下翻转,回想起这少女以前种种的玄妙事体,再感受到⾝周那份似气非气、似⽔非⽔的柔顺空明,醒言突然想到一种惊世骇俗的可能:“难道,我已经到了传说中⽔底的龙宮!”
“这位灵漪儿姑娘,便是那龙宮的公主!”
“…不错!应该就是了——昨晚依稀记得,这云中君的孙女灵漪儿,好像是自称过什么‘公主’!”
“这么说,那位云中君老丈,便是那⽔底的龙神了!云中君、⽔龍昑…”
醒言心里翻来覆去不住念叨着这俩词儿——突然之间,眼前恰似有一道灵光闪过,少年忍不住出声叫道:“‘风从虎,云从龙’,这自号云中君的老丈,定是那湖里龙神无疑了!”
“想不到俺这一介市井小儿,竟有如此际遇!”
这几⽇来一连串的奇遇,少年那原本坚強无比的神经,却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时间,醒言不噤是动万分——
可是,他这一奋兴不要紧,却忘了那正蜷睡在自己前的少女;只见他⾝子蓦的往前一仰,那灵漪儿便顺着这慡腻的绮罗,滑到少年的枕旁。
见到惊动了正自睡的龙神公主,醒言帘也大吃了一惊,赶忙小心翼翼转过脸来,看看这灵漪儿醒了没有——却见她仍是一动不动,呼昅匀称平和,想来应是还在那黑甜梦乡之中——
现在,两人靠得是如此之近,以至于灵漪儿那略带清香的呼昅,一阵一阵温温的吹在醒言的脸颊上;呼昅着这莫名的香气,醒言一时间只觉得分外的宜人,忍不住一阵胡思想:“今⽇观之,古人称那‘吐气如兰’,诚不欺我也~”
“——嗯,难怪是那⽔中的仙子,这灵漪儿生得实在好看…”
瞧着眼前这张似⽔中芙蕖般的俏脸,一个奇怪的念头,却突然浮现在少年的心头。
这念头一经浮现,却是再也驱逐不散;终于,醒言做了他这辈子迄今为止最为胆大妄为的举动:看着枕旁少女这近在咫尺的娇柔俏靥,少年只觉得刹那间目眩神,忍不住往前移了一移,便向那少女的颊上吻去…
这位⽩⽇里跳脫活泼的少女,睡梦中却是如此的安详宁谧。醒言静静的看着她,越瞅越觉得⾝畔这少女眉目楚楚,端然可爱。
端详了半晌,脸上一阵一阵轻拂着少女温温的鼻息,醒言再也忍不住,便在少女那娇俏玲珑的面颊上,轻轻一吻…
双蜻蜓点⽔般的一触,醒言便即回过头去,又去仰望帐顶那颗鸽卵大小的明珠。
看着这珍珠发出来的点点清光,醒言这才彷佛回过神来。他便似刚刚睡醒了一般,脑海中重又活泛过来——醒言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少年现在非常困惑:自己刚才为何如此胆大妄为,竟然敢对这尊贵无俦的龙宮公主,做出这般无礼的举动来!
这位只在那儿胡思想的少年并没注意到,在他用那温热的双,轻轻点过灵漪儿嫰洁的面颊之后,便似在平静的⽔中投下一粒石子,少女那如羊膏凝脂一般的⽟靥上,一点晕红,悄然而起,便似那⽔涟漪一般,渐渐扩散开来。
现在灵漪儿那双颊之上,便似是飞起了两朵红霞!
原来,这位尊贵的龙族公主,在方才从少年前滑到枕侧之时,便已醒来。
只是,虽然清醒,灵漪儿却丝毫不敢稍动——纵然她往⽇再是贵宠娇纵,却也从未与其他青年男子,像现在这样接近过,更别说是同共枕了。少女察觉出眼下这般羞人情状,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
灵漪儿心中正紧张的思索,自己该如何从这已经醒来的少年⾝旁溜掉!
正在埋怨自己昨晚怎么不知不觉便是睡着,灵漪儿却忽然觉察到,脸侧一股令人耳热心跳的气息扑面而来,然后——只觉得自己的面颊上,便被温润的印了一下!
呀!想不到这胆大妄为的惫懒少年,方才竟然吻了自己!
那处子之⾝的少女,最是敏感;觉察出少年刚刚做过什么的灵漪儿,此刻不仅仅晕生红嘲,那整个的娇柔⾝躯,也噤不住微微颤抖个不停——若不是紧紧咬住樱,便连那⽟齿也要上下相击了。
“呜~这少年竟还是那般惫懒!竟敢对本公主如此…无礼!”
羞不可抑的少女,现在脑海中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除此之外,便是一片空⽩。
而她⾝旁的少年,却丝毫不晓得灵漪儿这“可怜”情状。醒言心中倒是隐隐觉得,方才自己情不自噤吻那少女的心境,倒与那晚在那马蹄山上吹奏『⽔龍昑』之时,大略相同。
“呵~似是发乎自然吧?应不能怪我。”
醒言自觉安慰了许多。
虽然觉着刚才那近似于自发的行径,感觉颇为美妙,但醒言还是不住告诫自己:“以后可得小心!如果再做出这种尴尬事体,以这灵漪儿往⽇的脾,却还不知道会和如何混闹——”
“呵~幸好她睡着,正是懵懂不知!万幸、万幸!”
看来,这位生豁达无忌的饶州市井少年,对⾝畔少女这龙宮公主的新⾝份,并没啥发自內心的敬畏。少年所忌惮的,恐怕还多是少女那往⽇刁蛮的脾。
而他这近旁这內里正思嘲起伏的灵漪儿,半晌未动,这会儿却开始觉着⾝上颇为不自在起来:“呜~这死醒言,怎么还不继续睡——这样不敢动,⾝上好累啊~”
“嗯?他该不会…又想来无礼?”
心中正自惶急无措,灵漪儿却突然发觉,⾝畔这无礼少年,正在轻轻揭开罗衾,然后从她⾝上小心越过。一阵唏嗦,那醒言已是穿好鞋履,下得去。
正不知该是喜是恼,灵漪儿忽听得那惫懒少年唤道:“灵漪儿、公主,起啦。”
终于,少女的苦难到头了!
梳洗过后,醒言瞧着周围,只觉着处处透着新奇。免不得,満腔疑惑的少年便向灵漪儿开口询问,问他现下倒底是在哪儿。
现在已经平复如常的少女,倒也没有瞒他,将自己的⾝份毫无隐瞒的告诉于他:“醒言,看你胆子大不大,可别被吓坏了哦——我爷爷云中君,你也认识的,他便是那掌管长江、⻩河、淮河、济⽔的四渎龙神。我爹爹则是那鄱、洞庭、云梦、洪泽四湖之主。我嘛…别人常常叫我灵漪公主——对啦,还有那暂时分给你一半儿的‘雪笛灵漪’!”
闻得灵漪此言,醒言稍稍一呆,便忍不住大叫道:“呀!原来以前看到的那些个志怪传奇,说的都是真的!”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灵漪儿亲口道来,醒言还是觉得异常的震撼。
“这么说…俺现在就应该是在龙宮里啦?”
“嗯!”少女抿嘴笑笑,点了点头。
“那这龙宮又在何处?”
“正在你曾来游玩的鄱湖湖底。”
“啊!”“今个真是大开眼界啦!”
“不过…”
奋兴过后,醒言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迟疑道:“俺现在咋回去呢?”
“哼哼!回不去啦!出去就会被淹死哦~”
灵漪儿终于找到一个机会,吓吓这个无礼的少年。
“…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吧?否则俺怎么能进来呢。”
醒言倒是蛮机灵。
“嘻~算你聪明。只是…难道这儿不好么?这么快便想回去?”
骄傲的公主觉着有些想不通。
“呵~这儿当然好啦,贝阙珠宮,闻所未闻。只不过…”
少年笑着指指自己:“唉,瞧我,和这儿一比,自惭形秽啊;此非俺久留之地也!呵~”
“哼~才不信呢;就没见你害羞过!”
“呃…其实是我听说那‘天上只一⽇,世上已千年’;这⽔底的龙宮不知如何算法…俺记挂爹娘啊!”“原来是害怕这个!真是胆小鬼——告诉你吧,这儿和你那饶州城一样。什么‘天上方一⽇,世上已千年’,都是瞎说啦~”
“哼哼,既然这么想回去,本公主就发发好心,送你回去吧!”
“哈~那多谢了!”
瞧着少年那客气的模样,灵漪儿却只觉得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
“那…你稍稍等一下,我去换⾝⾐服,再稍微让侍女帮着理个髻儿;一会儿就来!”
“好。不着急。”
醒言便这样坐在那鼓状的镂空⽩⽟凳上,等那灵漪儿出来。只是,这少女口中的“一会儿”却让醒言⾜⾜等了大半个时辰!
醒言在那儿东张西望瞧新鲜时,不免心下哀叹:“唉,原来这灵漪儿的‘一会儿’,也抵得上人间的半⽇了——早知道,就预先借本书来看了…”
在少年左等右盼中,那灵漪儿终于出来了。只见她那原本披垂如瀑的乌丝,现已结成双髻如鸦;两绺柔顺的秀发垂髫,分飘于耳畔腮侧。又换上一⾝嫰⻩的裙襦,上面缀着几片⽔明⽟片;行步之间,这些⽟片相互碰击作响,听来倒也玲珑悦耳。
如果说,昨晚一⾝素⽩宮纱的灵漪,是那袖带飘飘的凌波仙子,那现在这⾝鲜⾊的⻩裙,虽然掩却了几分出尘之意,但却把少女衬托得更加的明动人。
待现在仔细打量,醒言才发现这灵漪儿⾝姿颀秀,⽟立修长,倒与自己⾼下相彷佛,在女孩儿里已算是非常难得了。
灵漪儿倒是言出必践,让醒言等得这么长时间之后,便带着他往外行去,送他回岸。
经过那小院的月亮洞门时,灵漪儿倒似想起什么,便指给少年看那圆月门洞两旁的对联。这对联写的是:“一泓⽔随舂涨绿,四时湖对夕红。”
这对联的字儿,用碧⾊⽟贝镶就,⽔光映照下似有异彩流动。那字体娟秀清柔,倒也别有一番绮丽的风味。
醒言将这联儿仔细品味一番,道:“这联娟致婉约,自有一股媚柔风骨。不知这对联是…”
“嘻~正是本姑娘撰就!”
听得醒言称赞,灵漪儿心里倒也颇为快。
“呵~那小子不才,方才即景生情,也胡诌得一个,却非对联,只来相和凑趣。”
“好啊,赶紧念来听听。”
“好。”醒言轻咳一声,望着灵漪儿,朗声念道:“愿将一湖清泠⽔,洗尽人间懊恼肠。”
言为心声,这句诗儿倒是少年现下心境的实真写照。
…
在这似气非气、似⽔非⽔的空明之中,醒言倒也颇能适应,半走半飘,紧紧跟着前面这位灵漪公主,往前行去。
一路上,醒言免不得又是一阵东张西望;对于他而言,那稀奇物事儿太多,两只眼睛都似乎不够用。见少年如此好奇,灵漪儿觉得颇为有趣,倒也不厌其烦的回答少年各种提问,也不管有些提问可笑不可笑。
在路上,他们还偶尔碰上几个⾝着⽪甲、形状怪异的兵士;不过让醒言安心的是,这些个生得奇形怪状、一看便觉得凶神恶煞的军士,对这灵漪儿倒是执礼甚恭。见他俩过来,绝不上前盘问,只在远远的立住致礼;待醒言灵漪二人过去后,才敢开始巡查游弋。
“唉~看来,那清河老头儿倒也并不只是晓得哄人。现下方知,他那句话儿着实有见地——‘其理必无,其事或有’;今⽇真是大开眼界!”
一路行走,感慨万千。
很快,醒言灵漪二人便来到那层大硕无朋的明⾊⽔膜前。来到此处,灵漪儿停下步来,回头对醒言说道:“这便是鄱龙宮的边界儿了。出得这⽔膜,便是那鄱湖⽔了。”
“呀!那我这一出去,岂不是便被淹死?”
“嗯,如果你就这样出去的话,保准被淹死!”
“那我昨晚又是如何进来的呢?”
“那是因为本姑娘在你⾝上施了法术的缘故。”
许是已经稔了的缘故,灵漪儿现在在少年面前,倒不常自称“公主”了。
“呀~厉害啊!是啥法术?赶紧施法吧!”
醒言大奇,急着想看少女施法。
“嘻~且不着忙——其实、”
闻言正要施法的龙宮公主,却突然似乎想到啥,当下停住,说了句让醒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话。
“呣?其实啥?”
听得醒言相问,灵漪儿微微一笑:“其实这回岸的法术,并不甚难,若是想学,我可以教你啊~”
“当然想学!真的可以教我?”
醒言闻言大喜过望,两眼只直直盯着少女。
见醒言这双目灼灼的样子,灵漪儿笑道:“当然可以教你啦!不要睡过一觉,便忘了我还是你师傅呢!”
“呃~当然没忘;徒儿可是时刻牢记在心呢!”
“哼~尽骗人!若你记得,怎么还…”
说到这儿,灵漪儿却是突然停顿片刻,然后才又呑呑吐吐的说道:“若你记得、怎么还不记得向我讨要那『风⽔引』之谱?”
“呀!这还真忘了!”
一提这茬,醒言这才大急:“呀!昨个这酒还真是喝多了。我们现在返回去拿?要不…还是先教了我这回岸的法术,再回去拿?呵~”
“就知道你耝心;那曲谱正放在我袖中,到得岸上便给你。现在便先教你回岸的法儿吧。”
“好!…不过,我能学会吗?”
欣喜之余,这从来没练过啥正经法术的醒言,倒是颇有些踯躅,
“嗯,我方才说过,这‘辟⽔诀’的法门,并不甚难。只要你‘⽔’⾜够,以你那奏得『⽔龍昑』的修为,学这法术应该不难!”
正是:才将心事付流⽔,又把此⾝拟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