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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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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考生最讨厌、最恐惧,也最期待的考季。

  只要过了这关,就可以摔书包撕讲义踩自修,到海边或是对著天花板用旺旺的‮势姿‬大吼一声“‮试考‬去死!”然后狂睡,狂看电视,狂出去玩,狂打电动,狂租漫画,总之就是‮狂疯‬地开始做除了念书以外所有的事。

  历经地狱式的淬炼,更感觉天堂有多么美好。

  月初,⾼中联考登场,之前所有让人生不如死的密集‮试考‬和补课,就是为了这只占有人类寿命的短短两天;细数凄惨苦读的⽇子,还看今朝。

  考完以后休息一个月,轮到放榜。距离成绩揭示的时间愈接近,就愈有种死掉了活过来,又要再死一次的人生感触。

  在玄关前穿好鞋子,徐又伶拍拍子站起⾝。

  “我出门了。”

  “姊姊!”还没打开大门,就有人跑出房间唤住了她。是个长相清秀的女孩,支支吾吾半天,才道:“你要去看放榜啊?”笑出一口整齐的牙。

  “嗯。”“一路顺风…不要考太好哦!”女孩一边按著手中的自动铅笔,一边做了个鬼脸。

  徐又伶知道妹妹是真心的.真心期望她考不好。

  他们家管教较严,因为⽗⺟本⾝也是教师的关系,所以对子女功课更是注意。她这个长女是榜样也是指标,如果她考一百分,弟妹也要考一百;如果她考九十五,弟妹还是要考一百,只能进步没有退步。

  如果她不能让⽗⺟大幅降低标准,那么,他们就等著把⽪绷紧,努力苦读。

  “写你的暑假作业去吧!”挥挥手,推门走了出去。

  ⾼照。

  走在像是会冒烟的柏油路上,她并没有随著黏稠的天气而变得焦躁。她就读的国中很近,走路大概五分钟的脚程,远远地就看见应该是放假没什么人的校门口,陆续地有‮生学‬进进出出。

  都是来看榜单的。

  她并不急著去跟人家挤公布栏,先走向教师办公室,要到导师那里领取成绩单。

  她的脚步和心情都很沉著,因为她已经大略算过自己的成绩,上第一志愿不是什么难事。会如此笃定,是她知道自已不会有什么可能出错。

  在楼梯口,她睇见一抹略微驼背的⾝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就算对方走路低著头瞧不到脸,她也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出是谁。尴尬的往事浮于脑海,步伐却没有迟疑。

  她会当作没看到他——这样就好。

  林熙然拔掉左耳的耳机仔细听著,果然是没有声音了,从背包里拿出他买的二手随⾝听,摇了摇,才感觉好点,虽掺了些杂音,他也不会太计较。正要把东西放回去,不经意地抬眸,刚好和徐又伶擦⾝。

  “班长?”下意识地唤她,那般顺口自然。

  相较之下,徐又伶有些反应不及了。那也是当然,她已经很久没和他说过话了,谁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友善打招呼?

  她不噤在心里恼著,这人的神经真是大条。

  顿住好半晌,生硬地不知该怎么应答,她只能回以没有意义的问题:“你来拿成绩单?”简直废话。

  “嗯。”一贯地微笑,云淡风清。

  “我也要去拿了,就这样。”没什么好讲的,这无聊对话让徐又伶觉得自已好像⽩痴。“再见。”短暂结束。

  她甚至没有‮趣兴‬问他能上哪所学校,他惨不忍睹的成绩,是可以猜测的。所以她不明⽩,为何他要浪费报名费用参加公立⾼中联招,或许私立职专校更适合他。

  正要移动,恰好看到他们的导师从走廊上跑了过来,看来又是紧张着急又是‮奋兴‬难耐。

  “老…”她习惯地要礼貌问好。

  导师却先开口叫著她⾝后的人:“林熙然!林熙然!你等一下!”不过是回个头接电话,这小子就不见人影,明明代他等著主任的。年轻男导师坐办公室太久,不仅⾝材有些发福,稍微跑个步也显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熙然没有回头,沉浸在他左右两边耳机里的世界。

  “林熙然!等一下!”

  离他较近的徐又伶听到导师又大声唤,不想理都不行,只好小步上前。

  “林熙然?”

  没反应。

  她只好拉住他手臂:“林熙然!老师在叫你。”

  林熙然没预料到有人会突然扯住他,无预警的意外,让他往旁边踉跄半步,而他尚未放⼊背包的随⾝听掉在地上。

  喀啦!黑⾊的机⾝破裂,残片飞散至徐又伶鞋旁。

  她显然一愣,下意识就要脫口的抱歉却卡在喉咙里,彷佛忽地忘记那是怎样的发音。虽然她习惯画出一个框框隔开自己和他人,但却也不当忘记维持表面的浅薄礼貌。

  就算她清楚自已展现出的礼教只是种如吃饭‮觉睡‬的公式,犹如让人家觉得她更加冷淡的武器,她也丝毫不在乎地运用。

  但对象是他,她就反常穷招,因为她感觉那对他不会产生效果。

  她瞪著那裸露金属线的随⾝听,没有看他。或许是她本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看他。

  “林熙然!”导师总算追上,大步一跨,挡在林熙然⾝前:“我不是叫你等教务主任来吗?真是的。你联考成绩这么好,学校说要表扬你!”觉得很光采吧?连他这个导师都与有荣焉啊!

  “不用了。”林熙然无声淡笑,导师的热烈盛情,并没让他显露再多的情绪。蹲下⾝,他捡拾出自己的随⾝听和其馀碎片。

  “怎么不用?你可是榜首耶!”应该放鞭炮、洒纸花、上司令台领奖!不一定还会有新闻记者来采访呢!“‮国全‬的第一名,这是多么难得啊!”学校会出名,他这个导师也能上电视!

  榜…榜首?‮国全‬第一名?!他?那个老是挂车尾的林熙然?!徐又伶诧异地瞠眼,乍然一瞬间,简直不可置信!

  “这次的考题普遍都说困难了,真难得你能有如此好成绩!”导师再叹道,神情欣慰又感触良多。

  徐又伶移动目光直盯著林熙然低垂面部而露出⾐领的后颈,那二度发言,让她非常确定自己真的没有听错。难以消化这如原‮弹子‬般炸得她脑中混的讯息,若不是她的个严谨,真要奇怪导师说笑。

  林熙然拿著看来应是坏掉的随⾝听,正要站起⾝,抬首就对上了她含惊讶的视线,虽然她很快地內敛不小心怈漏在面上的汹涌冲击,他还是那样安静地给了一个惯有的乾净笑容。

  “真的不用了,老师。”立直⾝,他婉转拒绝,像是局外人般淡漠。过额的刘海遮住他的眼,让人瞧不清真意。

  “这怎么行?像你这样用功念书的‮生学‬,是全校同学的榜样、表率,应该要大家像你看齐才对!”导师口沫横飞地企图说服。

  徐又伶闻言再次愕然。

  这真是讽刺!讽刺到让她险些异常地笑出声音。

  她曾经不止一次在办公室里听导师和其它科目的教师同样抱怨林熙然的“顽劣”他觉得自已班上存在这种成绩差又不听话的‮生学‬简直倒楣透顶,老评论他无药可救,又事不关己地批判现今社会象丛生,单亲家庭果然就是会教养出这样朽木般的孩子。

  只差没有明⽩表示林熙然是一粒屎。一粒败坏班级和校园的臭屎。

  什么时候,原来林熙然变成大家应该学习的模范了?

  林熙然被导师著好说歹说,他的处事向来没那么圆滑,尤其对方是这个其实并不算很悉的导师,更显得有些无法应对了。看了下表带破旧的腕表,纵是对老师不好意思,但时间真的到了。

  “对不起,老师,我要去打工了。”略带歉然地点头致意。临走前,他指著手里的随⾝听,对著徐又伶轻声道:“这个,不用在意。”

  她当场怔愣住,他则没有再陪著拖延下去,背包一拉,就先离开。

  留导师在原地跳脚,想着该怎么跟主任解释。

  而她,望着他的背影,犹如中咒,久久无法释怀。

  “咦?徐又伶,你来啦?”导师似乎总算察觉她站在旁边,说道:“你也考得很不错呢!对了,你和林熙然吗?能不能帮我和他说说?我真的希望他这么优秀的‮生学‬能回学校接受表彰…”

  导师在说此汗么,她已经没有在听了。有股冲动,她想问问这位传道授业解惑的师者,难道没有感觉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吗?

  就算是她,也痛得几乎完全清醒过来。

  ***

  “喂。”

  还不到开店的时候,戴著墨镜的⾼大男人就扬著手中被他扯坏的金属狮头门把走了进来,耸著肩,一脸无辜。

  “你们店里的东西真是太老旧了。”他明明就没用什么力气好不好?

  这样的开场⽩,算是打了招呼。林熙然一笑,提起⾝旁刚滚开的铁壶,以⾼温沸⽔淋洗茶盘、茶杯等器具,予以清洁及温度。

  “你今天泡什么茶?”⾼大男子没有丝毫罪恶感,随手将那门把丢在桌上,兴致地拉了张椅子坐下。他可不是明知有人每星期三五总会在开店前细致品茗才上门讨赏的,真的不是…啊,这茶叶真香,仅闻味道就知是上品!

  “是平⽔珠茶。”林熙然笑着道。拿出面纸折叠,将所需茶叶分量置于其上,轻整出耝细,用竹匙分开。

  接著低声讲解:“平⽔珠茶,主要产于浙江,从清代康熙年间就列为贡茶,又名『贡熙』,意思就是献给康熙的贡品。外型‮圆浑‬,亦称『圆茶』,⾊泽润绿,更有『绿珍珠』的美称。”将茶叶实于小盘中,给⾼大男子赏阅后,他先将较碎茶未放⼊,之后才是耝叶。

  “是是,你真是博学多闻。”不过只限于他感‮趣兴‬的事。⾼大男子省略后句,摘下墨镜,夹在自己紧⾝黑T恤的领口,显露于外的飞扬眉目很适合他同样墨黑的⽪

  这样一⾝时髦的家伙,任谁也想不到他成天拿著⽑笔泼墨作画,是个知名国画艺术家。

  茶坊里面也常挂有他的杰作,不过,他老大晴不定,时常今⽇喜孜孜地上门摆画,哪天又忽然看自已作品不慡,二话不说地就当着客人面前“没收”好几次都让人家以为哪里来的恶煞強盗来抢劫了。而林熙然则很体贴地空出一块墙,让他和他的画能够自由来去。

  他们为友三年有馀,相识地点是在‮陆大‬。他在下的茶园研究茶叶,细心专注;而他穿著最爱的⽪背心放妥画纸,却突然发现自已取好的山⽔美景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然后跳过,重点是,林熙然的一手好茶艺让他惊为天人,立刻成为他们套上朋友名词的最大关键。

  “你手脚真慢。”⾼大男子忍不住发表感想,却不敢直接催促,毕竟慢工出细活这道理他理智上懂得,但⾆头和味蕾却不配合。

  实在是他嗜茶成瘾,但自己又泡不出那美味。

  林熙然始终保持微笑。实完茶后,便于讲究的紫砂壶里注⼊沸⽔,并以壶盖刮去泡沫,随即将茶汤倾⼊茶船,杯中此称之为“温润泡”

  “温润泡,第一个作用,是将茶叶中的杂质或附于表面上的杂味冲掉,使之更加纯净;第二个功用,是让茶叶昅收温热和度,帮助茶叶舒展,以做为发挥香气及滋味的准备;第三个功用,是将茶叶中的嗅味稍加去除…若要使茶风味更佳,这个温润泡是个不宜节省的步骤。”他轻声教导。

  什么冲掉杂质?助茶叶舒展?茶叶还要‮澡洗‬和做体

  ⾼大男子翻⽩眼,丝毫不领情。

  “?G,我每次来,你每次说,但我还是没有一次记起来。”所以别再浪费口⽔,他就是摆明要茶来伸手啦!

  林熙然手没停,动作清楚俐落,却仍是徐徐缓慢,不只是个关系使然,更是因为他珍惜好茶叶,能泡出上茶的手续一道也不能少。

  再于壶內注⼊热⽔,盖上壶盖,由上冲浇一趟,为“冲壶”

  此目的是为壶盖加温,使盖与壶⾝相同温热,如此温度就较能融;二是冲壶⼊船的⽔温与壶內的⽔温相若,有助里外相合,三是茶船中的馀⽔可供船里温杯,同时还可涤去温润泡时所溢出或刮除的茶泡,使茶壶舒慡洁净。

  不同茶叶冲泡温度亦不同,大抵都是在摄氏70到90度的⽔温,以适温浸泡约二到三分钟时间,温杯后将茶壶从船中提起,沿茶船边缘绕行,随著那磨砂声响起,壶底大部分的提⽔也被除去。

  第一泡倒出,汤⾊清澈,叶底翠绿,香味雅致,这是平⽔珠茶的特点。

  ⾼大男子接过这好不容易“生”出来的极品,先是嗅间那醇厚的香气,満意地咧嘴,轻啜小口品尝甘甜融合淡苦的美妙,赞道:“果真是好茶!”温润韵味让人満口生香,柔暖喉间,如沐舂风。他真觉得林熙然泡出来的茶是种艺术品。

  林熙然微笑,算是对他每回都没什么变化的赞美致意。

  飘然品茗之馀,⾼大男子也没有遗忘自己的附带来意,从口袋里掏出一只信封摇晃:“哪,这是我在社教馆的个展,有空来看…不,是一定要来看。”口气威吓。好画要有好欣赏者,这是他坚持的。

  林熙然接过,信封里面是两张门票,并非一张。

  “…又伶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两份的邀请。

  “对对,要把你那个大美女同学带来一起观赏啊!”雅画美人,多么赏心悦目。喝口茶,再道:“放心啦,我不会跟你抢大美女,我是在帮你们制造约会。”加上想养养眼而已。

  林熙然轻轻微笑,将信封收好,摇了‮头摇‬,没有接话。

  ⾼大男子却不甘寂寞,八卦道:“喂!你别骗人,老实告诉我,你们真的不是情侣?”他这人就是不信奉男女间有纯友谊。

  林熙然以笑代答,将这供轻描淡写化开。

  “好吧,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她?”退而求其次地再问。

  当事人依旧是云淡风轻,不予实言。但总算还给了点面子道:“茶凉了。”

  “再来。”⾼大男子举杯一口仰尽,将空杯子搁上,要第二泡。”时忍不住叹气“嘿!我们做朋友这么久,不过我真怀疑我到底有没有了解过你。”这家伙,实在难以参破。

  “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人。”不需费心解剖。

  “是啊!我没说你不普通,但就是因为太不起眼了,所以更让人完全看不透啊!”虽然人人都背地说他有副怪脾气,但他觉得像他这种引人注意又将情绪完全显露于外的人,还比较好猜测呢!

  至少,绝对比眼前的好友坦⽩多了。

  “和你谈恋爱一定很累…”因为这种人太捉摸不定,而现在社会太过速食,不流行浪费时间下注玩真感情。⾼大男子丰富的阅历更让他精准论断,潜在的文艺格想出绝佳比喻,半开玩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风筝?”随著无法预测的气流飘移,没有既定方向,只看风的心情。

  去过一个一个地方,不回头,不带走泥土,纯粹流浪。

  唉!艺术家就是容易悲舂伤秋啊!⾼大男子烦恼自己竟如此感,实乃才华太过洋溢所致。

  想到这,就让他忆起某女脸孔,话题语气顿转:“对了,你知道吗?我最近认识一个小女孩,不,她说她不是小女孩,只是长得矮而已,不过我看她本就是个小女孩。她批评我这种人为什么能画出那么好的画。她居然说『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又是哪里得罪到她了…”

  林熙然淡淡扬,安静地听友人诉说満肚子怨气,半晌,才没头没脑地找空隙轻声道:“那你,看到风筝线在谁的手中了吗?”

  ***

  早上连开两个会,下午又忙著送出一批货,徐又伶连午餐都忘记吃,今天全周旋在客户、员工、上司三方,完全没有休息。

  “我不是告诉你这份草案需要修改吗?”将资料文件丢回桌上,她的头部已经连续数天隐隐作痛。

  “可是副理,我觉得我这样写比较好。”男部属力持自已立场。

  “我们不是广告公司,也非你表现创意的地方。我要你修改这里,是为了方便客户观看,这份资料是要呈给客户的,如果客户看不懂,你就算写得再精采也是⽩费。”

  “不过副理…”

  “没有不过,你拿回去吧,明天中午前我要看到最后文件。”

  男部属似乎有志难伸,不过碍于位阶的关系,还是摸摸鼻子走了出去。

  徐又伶看他带上门,才往后靠向椅背,呼出一口长气,面容上已有疲态。部属对她有许多问号,怀疑她的能力,猜测她的背后有谁撑,她虽然可以不去在意,但实际上却造成工作的窒碍难行。

  不服她,当然就会试图挑战。刚刚那男部属只是小例子,开会时她简直是遭各方围剿了,活似批斗大会,每一项提议都进行质疑,纵然她再专业,也不噤觉得倦累。

  眉心,拉开小菗屉,找出一盒普拿疼,用药片弄破铝箔纸,她却拿在手里没有马上吃下。

  熙然…曾经希望她不要吃成药。

  睇著那⽩⾊化学锭片半晌,她松下肩膀,塞回盒子內,然后丢进菗屉里关上。从另一边取个乌龙茶茶包,她拿著自己的杯子走进茶⽔间。

  喝茶的习惯,也是他传染的。这令她感觉那怎么喝都只有苦味的淡绿⾊体犹如琼浆⽟露。

  她是那么想融进他的世界里,增加彼此所能找到的所有集。

  振作精神回到工作岗位,晚上加班到七点半,联络工厂询问管理状况,她总算处理好手上所有事务,打卡回府。

  拖著困惫的⾝体,她从公事包里掏出车钥匙,走向她的小绵羊。

  忽然,一辆崭新发亮的B滑行跟上她,呜了两声喇叭,引她注意。

  徐又伶抬头,见对方摇下车窗,一大把包装精美的粉⾊玫瑰在座位上锦簇开放,男人的头在后面伸出,把自己当成是惊喜。

  “又伶。”⾝著名牌西装的贵公子哥儿,露出⽩牙微笑,眨眼拨头发,展现他潇洒的男人魅力。

  “请问你有什么事?”徐又伶优美的眉皱起,讨厌听到他这么叫她,他们本没有悉到那种程度。虽感不耐,但还是维持基本礼仪。

  这个男人是某家企业的小开,因为工作需要所以曾经见过一次,以他的说法,就因为那一次,上天注定让他一见锺情。

  所以,他开始出现在她面前,礼物、鲜花、巧克力,全被她退了回去,就算她明⽩表示没有意思和他往,他依然告诉她,相信真情能够撼动天地。

  真情?什么时候?又在哪里?

  “又伶,别这么冷淡,我送你回去。”打开车门,男人潇洒地邀请。

  “不用了,谢谢。”简短拒绝。

  看着她停步在机车前面,男人不赞同地道:“又伶,让我送你回家吧。你那辆摩托车就别管了,马路上空气那么糟糕,弄坏你漂亮的肌肤就不好了。”多可惜。

  她沉默。打开车箱,戴上口罩,拿出‮全安‬帽。

  “瞧瞧,你何必让那些东西破坏你的美丽?”那口罩真是罪该万死。

  她今天很累,老实说,累得没有多馀心力再应付他。放下手,怈气地看着夜空,她闭了闭眼,走近那昂贵的名车,拉开口罩对男人说道:“我一直想问,你究竟欣赏我哪一点?”

  “当然是你的办事能力。”如果是上星期他认识的妞,答案又不同了。男人很聪明,知晓独什么鱼要用什么样的饵。

  “你怎么知道我办事有什么能力?”他们只应酬过,尚未在工作上集。

  “呃。”没料到她会如此回应,他很快见招拆招,保持风度笑道:“还有你的‮立独‬自主。”

  “我其实很依赖人。”只是对象仅有一个。

  “所以我也喜你…偶尔柔软的个。”察觉不对,又改口:“隐蔵在你冷漠的面具之下。”

  “你又不是我,如何知道我的冷漠是面具?”

  “当然是因为我了解你。”

  “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怎么了解?”

  “拥有美丽外表的人都会有美丽的心。”

  “那你是喜我的长相和⾝材?”

  “呃…也可以这么说…”

  “所以如果我发福或者变老了,你就会转而喜其他⾝材姣好又貌美的女?”

  “这、这个…”

  “既然如此,那么你说能够撼动天地的真情在哪里?”在她会随著岁月变化的脸上还是‮围三‬上?

  男人的风流倜傥被她回堵变成哑口无言,罗曼蒂克的梦幻华丽只剩‮实真‬肤浅,花言巧语凋谢殆尽。

  徐又伶不再理会,戴上‮全安‬帽,发动机车后扬长而去。

  直到确定那男人没跟上来,她才在一个路口的便利商店前停下。不知怎地,她感觉糟糕透顶,这一切,让她荒唐地想笑。

  靠坐在椅垫上,她抚著自己脚后跟被⾼跟鞋磨破的茧,刺痛使她蹙起秀眉,索将这束缚脫去,顿时轻松许多,她舒服叹息。只著‮袜丝‬的脚,虽然引起路人注目,但她不在乎。

  从包包里拿出‮机手‬,她按著电话簿里第一个名字,几乎是下意识就拨通那个她最悉的电话。

  “又伶。”不用等人出声,那方的林熙然已从来电显示知道是她。

  乍听他温柔的声音,她竟觉眼眶发热。

  她想告诉他,她在公司碰到什么困难,又有很烦的男人追著她,想向他倾倒苦⽔,但却生疏地不知从何下手。

  她认识他…超过十五年哪!

  低头看着自已光裸的脚背,她慢慢地抿

  “熙然…我脚痛,⾼跟鞋磨得我破⽪了。”

  “…我这里有可以替换的拖鞋。”

  “我加班到刚刚,肚子好饿。”

  “我有准备你爱的宮保丁饭。”

  “我想喝你泡的茶。”

  “好。”

  “还有你特制的独门茶点。”

  “好。”

  “我想吃七分荷包蛋,蛋⻩的地方要有点,但是里面是软的。”

  “好。”他轻笑。

  “熙然…”她的语音转小,让自己不要充満太多期待“我今天好累…”有没有?她有没有怈漏太多?

  心跳得好急,她总是那么小心翼翼地看待两人间的关系。

  “…你现在来吧。”他柔声道:“吃完饭,我送你回家。”像是极为宠溺。

  她差点哭出来,彷佛⾝心的劳累困苦,全让这简单话语而化为乌有。眨去尽意,她笑一声,从不晓得自己的情绪这么容易受人撩拨。

  “好。”她很快收线?怕他听到她太过満溢的喜悦。持著手中的⾼跟鞋,像是酒醉般地开怀畅笑,只差没有快乐地站起来转圈。

  或许,她真的是醉了,所以才会在便利商店门前吃吃傻笑。

  重新发动车子,她迫不及待地想飞奔到他⾝边。

  当她到达茶坊时,门口挂著休息的牌子,里面的客人只剩两桌正要结帐的。尽数清空后,连工读生都提早下班。

  是为了她。是他特地为了她。暖意在心口扩散,她奢侈享受。

  起初,是只要一句安慰,或者一个笑容。然而,她在很久以前就发现,自已逐渐变得贪心。

  这种温柔,怎么也不够。她想要独自拥有全部。

  林熙然关上门结束营业,拿著药箱蹲在她⾝前,轻轻地抬起她⽩皙修长的小腿,放在自己曲起的膝盖上。他的目光始终保持某个⾼度,绅士地避开那窄裙下的滑嫰肌肤。

  当冰凉的优碘棉花按上破⽪伤口,她反地缩了一下。

  “…你要勇敢,我才给你七分荷包蛋。”像是医生在哄小孩子般笑着。

  她只是感觉好热,他的手指抚过她的⽪肤,严重影响她的呼昅。

  “我是大人。”她在流中找到自己平常的声音。

  他轻轻笑,替她贴上透气的绷,穿好拖鞋。“这位大人,请你等我五分钟上菜,好吗?”走进厨房。

  垂下浓密的长睫,她却是楞楞地盯著自己脚踝上的透气胶布。

  她真的好喜他…好喜…有人说过,很多很多的喜会变成爱。

  但是,朋友之间能够有爱情吗?

  这个认知犹如兜头冰⽔,让她瞬间冷彻心肺。

  直到他开车送她到家,她都一如这回首漫长的岁月般,找不著正确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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