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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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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山上,有间钢琴餐厅,蓝⽩⾊的屋宇,在几株月桂树间若隐若现,大片大片的落地窗,热情地光的‮吻亲‬。

  餐厅名就叫“月桂”铜雕招牌可爱地挂在屋檐,推开玻璃门,就听见风铃摆

  这家餐厅,是殷恬雨的堂姊殷海蔷开的,屋外走地中海风格,屋內除了用餐区,还辟了一条展览的回廊,提供年轻的艺术家一个分享创作理念的小天地。

  也因为这条艺术回廊“月桂”在艺文界极富盛名,常有艺文人士在此聚会,偶尔,也会有一些慧眼的经纪人来此寻觅值得栽培的新秀。

  噤不起殷海蔷一再邀约,殷恬雨这阵子也经常光顾此地,认识了许多艺文界的朋友,彼此流,相谈甚

  ⽇子,不再那么难打发了。

  殷恬雨自嘲地微笑,来到一扇落地窗前,凝望窗外,午后的光轻巧地筛过浓密的月桂叶,金影落地,错成最美丽的万花筒。

  很像她曾经在托斯卡尼看过的。

  只是那时候有她最爱的人陪她一起看,现在,却是独自欣赏。

  还是,有点寂寞。

  殷恬雨苦笑,口一阵难受的窒闷。

  如果,她可以把自己变成一株月桂树,现在或许就不会如此心痛了…

  “在想什么?”殷海蔷不知何时来到她⾝边,柔声问。

  她回过头,向堂姊温柔的容颜,浅浅一笑。“我在想,如果蔷姊你不反对的话,我或许可以在这里弹琴。”

  “你愿意吗?”殷海蔷眼眸一亮,显是对这提议十分心动。“我们有个琴师临时辞职了,缺了一个人轮班,其他两个都跟我‮议抗‬呢!如果你愿意来帮忙,那最好了。”

  “我愿意。”殷恬雨点头,眸光飘向静静地坐在餐厅‮央中‬,如同女王般⾼贵的啂⽩⾊演奏琴。“我早就想试试看在店里弹琴了。”

  “我也很希望能听你弹琴啊。”殷海蔷笑,不一会儿,眉宇一敛。“可是叔叔婶婶会反对吧?”

  “毫无疑问。”殷恬雨调⽪地眨了眨眼,咳两声,学起⽗亲说话的腔调。“你凡么颠?我们殷家的女儿,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在餐厅里弹琴!”

  殷海蔷笑开了。“呵,你学得像的嘛。”

  “那当然喽,我是他的女儿啊。”

  “那你还要来?”

  “嗯,我要。”殷恬雨很坚定,这是她考虑多⽇后的决定。“我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你变坏了,恬雨,到时叔叔要骂我带坏你了。”话虽这么说,殷海蔷的口气却很欣慰。

  “你会为难吗?”

  “一点也不。其实叔叔该庆幸了,比起我们三姊妹,你真的很乖、很体贴,懂得为长辈着想。”

  “可我想,爸爸宁愿要你们三个女儿。”

  “你总是这么说!为什么老是对自己这么没自信?”殷海蔷蹙眉,难得不悦。

  殷恬雨明⽩堂姊并不是真的不⾼兴,是担心自己,她浅浅扬。“其实我不在乎了。以前我会很介意,很受伤,不过现在,爸爸妈妈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已经无所谓了,我只想做自己。”

  “对了,就是这样。”殷海蔷转嗔为喜。“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跟自己和平相处。”

  “嗯。”殷恬雨点头。说真的,她很佩服这个堂姊,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保持单⾝,却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得多釆多姿。

  可是,一个人的生活,真的不会太过寂寞吗?

  “蔷姊,你不想再恋爱吗?”她忍不住想问。

  “不是不想,是缘分未到。”殷海蔷笑得很微妙。“我还没遇到另一个令我心动的人。”她顿了顿,美眸忽地蒙。“不过我想,就算我再谈一次恋爱,也不会像从前那么‮狂疯‬了,那真的是『一期一会』。”

  一期一会。殷恬雨默默玩味着这来自⽇本茶道的观念。

  一生,就这一次最美的相会,错过的因缘,或许永远不会重现了。

  “你的一期一会就是柏琛。”殷海蔷静静凝睇她,仿佛看透了她內心深处。“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跟他离婚吧?”

  她当然不想啊!可是——

  殷恬雨黯然垂眸。“他不爱我。”

  这才是她决定和丈夫离婚的真正理由,她也只告诉了这位堂姊。

  “他也没回去找那个女人啊!我想,他当初能为了不跟你离婚,宁愿退选,就说明了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这倒是。她相信柏琛很看重自己。

  “他真的对我很好,就算他不是因为爱我而娶我,可他真的很呵护我。”

  “就因为舍不得他太顾虑你,所以你才主动提出离婚吗?”

  “嗯。”她不希望牵绊他。

  殷海蔷子她,良久,悠悠启齿。“其实我很羡慕你,恬雨。”

  “羡慕我?”殷恬雨一愣。不会吧?一向都是她羡慕这几个堂姊妹啊!

  可殷海蔷却很认真。“就算两个人彼此相爱,婚后也不一定过得幸福,你知道吗?”

  海蔷堂姊指的是她从前那段仓促的婚姻吗?当年,她二十岁,不顾一切跟一个男人私奔,最后证明爱情未必能成就婚姻。

  殷恬雨惘然寻思,隐隐约约之际,似乎领悟了些什么。“我觉得自己能嫁给柏琛,真的很幸运。”她喃喃低语。

  “柏琛能娶到你,也很幸运。我想他如果聪明的话,绝对不会放弃你的,你等着吧,我敢打赌他一定会回来找你。”

  他会吗?

  殷恬雨茫地想,心韵顿时了调。

  知道自己说的话起了效果,殷海蔷微微一笑。“昨天有个广播节目的主持人来我这边用餐,她说你上过她的节目,还在节目里讲了一个感人的故事。”

  “啊。”忆起那回在深夜广播里的告⽩,殷恬雨脸颊羞窘地暖烫。她自己也不明⽩,为何那天她会那么大胆,分享了个如此‮密私‬的故事。

  “你想不想知道故事下半段?”

  “什么下半段?”殷恬雨不解。这故事不是她自己说的吗?那还有什么上半段下半段的?

  殷海蔷却抿着嘴,笑得很神秘。“你记得你的第一场演讲邀约吗?”

  “嗯,是一场音乐讲座。”

  “你知道主办单位为什么要邀请你吗?”

  “其实我也觉得很奇怪,不过他们说是因为听说我在学校里学的是音乐,钢琴弹得不错,再加上我是殷家的女儿,可以为他们的活动带来一些宣传效果,所以才想到要邀请我。”

  “那些的确是他们邀请你的理由,不过是某人那么建议他们的。”

  “某人?”殷恬雨一怔。谁啊?

  “柏琛。”殷海蔷给了个令她失神的答案。“你们刚结婚后不久,有一天他来找我,他知道我这间餐厅常有一些艺文界的朋友来捧场,问我有没有办法替你找到一个合适的演讲机会,他希望能帮你重建在公开场合讲话的自信。”

  “他真的…那么说?”

  “后来我打听到那场音乐讲座,告诉了他,听说他亲自去找主办单位谈,才敲定了对你的邀约。”

  殷恬雨怔怔地听着,回想起当时接到邀约,她既紧张又难以置信,原本想回绝的,是柏琛鼓励她接受邀请,还帮忙她拟讲稿,每天在家里训练她演讲的技巧。

  “对你的怯场,我们谁也帮不上忙,只有他,很认真地替你想办法,花时间慢慢教你克服焦虑。”

  没错,是他帮助她克服怯场的,是他帮助她找到公开讲话的信心。

  “他真的很关心你,对吧?”

  她心弦一扯,几乎是疼痛地思念着当时耐着子,一点一点,将她从退缩的甲壳里拉出来的男人。

  她思念他啊!好想,好想他!

  “同异梦,不一定是不爱对方,有时候反而是因为太爱对方了,所以说谎。”殷海蔷意味深长地感叹。

  殷恬雨怔怔地听着。

  殷海蔷嫣然一笑,牵起她的手,将她领到钢琴前坐下。“怎么样?要不要弹一首曲子?”

  要,她要。

  她要弹李斯特,李斯特的〈爱之梦〉。

  风动,铃响,清澈的琴音如歌,娓娓诉说着爱。

  北县板桥,靠近捷运站附近,狭窄的巷弄间有一栋老公寓,公寓二楼,新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门面很简单,装潢很朴素,里头坐镇的律师可是大大有名,因为他是曾经在政坛上名噪一时的金童立委,路柏琛。

  有事相求也好,纯粹好奇也好,街坊邻居常结伴来拜访,有时一坐就是几小时,路柏琛也不生气,很耐心地有问必答。

  简直就是法律的选民服务嘛!

  乡亲⽗老很⾼兴,一传十‘传百,不久,也替事务所打响小小名声,不时有客户带着疑难杂症上门。

  虽然通常是些⽑蒜⽪的小案子,路柏琛仍是很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不输从前在国会议事。

  “哎呀,你这么热心的年轻人,为什么要退选呢?”乡亲们大叹可惜。“你下次出来选,我们一定投你一票,还会替你拉票。”

  “嗯,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来跟大家拜票的。”路柏琛也如此允诺。

  不过现阶段,他只求先把这间小事务所撑起来。

  草创时期,他不想好大喜功,只聘了个法律系毕业生当助理,帮忙收集资料,做一些联络工作。

  这天,办公室里一片凌,一迭迭书籍文件堆満一地,路柏琛和助理坐在一座座小山间,翻找可用的资料。

  “老板,你确定真的要接这个案子吗?”翻了半天,找不到合用的资讯,助理有些颓丧。“‮湾台‬每年有数万件医疗纠纷,可真正能告上法庭的只有几百件,其中病患能获得胜诉的,更少之又少,而且这个案例家属这边也提不出什么确实的证据,我们几乎不可能打赢这场官司啊!”“没错,成功的机率是不⾼。”路柏琛坦然承认。“可我们还是要打。”

  “为什么?”助理不解。

  路柏琛微微一笑,正回答,门铃忽地叮咚响起,接着,一个穿着素雅的女人推开玻璃门,走进来。

  “恬雨!”认清来人是谁,路柏琛口一震,反地跳起⾝,张口结⾆,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来…”殷恬雨也知自己来得突然,微微窘迫地站在原地。“我来看看你。”

  她特地来看他?

  他心跳‮速加‬,不及思索,快步向她,领着她跨过地上那些小山,清出一张沙发,招呼她坐下。

  助理也识相地马上捧来一杯热茶。

  殷恬雨接过热茶,道了谢,敛眸,秀气地啜饮着。

  明⽩她觉得尴尬,路柏琛转头支开助理。“时间差不多了,你先下班吧,剩下的明天再弄。”

  “好。”助理很知趣,包袱款款,迅速闪人。

  路柏琛在殷恬雨对面坐下,近乎贪婪地子着她,后者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脸颊也烘暖,她放下茶杯,⽟手端放腿上。

  气氛安静。两人好久没见对方,一时相见,都是动不已,竟不知从何开口。

  终于,殷恬雨端起随⾝带来的保温盒搁在桌上,细声细气地解释:“这是从蔷姊餐厅带来的,你饿了就拿来吃吧。”

  她担心他没好好吃饭,所以特意给他送便当来吗?

  路柏琛心一动,嘴角浅扬,湛眸无言地锁住她。

  她让他看得芳心大,咳了咳,眸光故意在室內流转一圈。“这间办公室好像有点挤,怎么不找一间大一点的?”

  “因为门面太气派的话,有些人可能不好意思走进来,而那些人才是我想服务的客户。”

  他的意思是,他并不想只接有钱人委托的案子吧。

  她婉约地微笑,凝向他的眼多了几分欣赏。“你工作好像很忙,要看这么多资料吗?”

  “嗯,因为最近接了一件医疗官司,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得多找些相关资料。”

  “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问。

  “有个病人得了感冒去求诊,医生开了阿斯匹灵给他,没想到他吃了葯之后,竟引起过敏休克,送医时已经不治了。”

  “天啊!那他的家属一定很难过。”

  “他们委托我提起告诉。”

  “那个医生难道不知道病人会对阿斯匹灵过敏吗?”

  “嗯,因为病人是初诊,而且以前的病历管理制度并不完善,健保IC卡上也没有登录。”

  “这可⿇烦了。那该怎么办?”她担忧地追问。

  “你是为哪一边担心?”

  “当然是病人家属这边啊!”“我就知道。”他若有深意地颔首。她总是毫不犹豫地同情弱者。

  她一愣。“难道你不是吗?”

  “这件事到底医生需不需要负责任其实很微妙,如果他问诊时仔细一点,也许可以发现病人对阿斯匹灵过敏,但也很难证明他没问。总之医生毕竟不是神,不可能知道所有病人的病史。”

  “如果医生不必负责任,那你为什么还要接这个案子?”

  “我没说他不必负责,只是未必全是他的错,我会接这案子,主要是因为病人家属的确需要我帮忙去找出真相。”

  “对!你一定要找出来。”她热切地表示同意。

  “我会的。”他许诺,深眸与她璀亮如星的眼相接,只觉一颗心无条件地融化。

  他可爱的戴芙妮啊!总是如此单纯善良。

  他深深喜爱着这样的她。

  这百分之百热情的眼神吓着了殷恬雨,她弹跳起⾝,感觉肌肤几乎要达到二级烫伤。“呃,既然你在忙,我还是别打搅你了,我先走了。”

  他目送她娉婷的倩影,満腔澎湃的情嘲迫他急促地发声。“恬雨!”

  “嗯?”她回眸。

  别走。

  “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做什么?”

  “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周⽇早晨,天⾊微,一团团浓云在空中堆涌成浪,似乎不久就要哗然落雨。果然,路柏琛车才开下竹北流道,车窗逐渐蒙不清。

  他放缓车速,小心翼翼地开车,十分钟后,车子转进一条乡间道路,一旁是荒弃的田野,另一旁,是一栋栋错落的透天厝。

  “这里是哪里?”殷恬雨疑惑地问,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开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

  “我长大的地方。”路柏琛低声回答。

  “什么?”殷恬雨震惊的脸蛋转过来,直视⾝旁的男人。

  他默默地继续开车,方向盘平稳地转了个半圈,车子在一栋老旧的房子前停下。

  “这是我老家。”

  她怔楞地望着他开门下车,取出放在后车厢里的一把大伞,撑开,然后将她出座车,护在伞下。

  她扬起眸,蒙地打量眼前的老房子。

  只有上下两层楼的透天厝,外表有些残败,墙上的漆斑剥了几片,路柏琛取出钥匙开门,面飘来一阵发霉的气息。

  “你忍耐一下。”他歉意地领她进门,收起伞放在玄关的伞架上,推开屋內几扇窗户通风。“自从我爸去世后,这里就没人住了。”

  “你爸住这里?”殷恬雨不解,浏览屋內,房子虽老旧,屋內的装潢却是很现代化,应有尽有,只是太久没人住了,家具表面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不是住在国外吗?”

  “他从没去过国外,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他以前告诉她的,完全两样?

  殷恬雨楞楞地坐上沙发,茫然望着路柏琛。

  后者仿佛十分理解她的惊愕,苦笑了下,在她⾝旁坐下。“这故事有点长,你要听吗?”

  她点头。

  于是,他开始说起一个长长的故事,一个不太快乐的故事,关于一个好赌嗜酒的男人,在外欠下大笔债务,还不时打骂儿;关于一个勤苦认命的女人,帮人纫洗⾐,一肩挑起全家生计;关于一个个怯懦的小男孩,总是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

  “…我家里经济情况不好,爸爸又经常喝酒,惹邻居们讨厌,我自己呢,连讲话都会口吃,同学们都瞧不起我,不愿跟我一起玩,在班上,我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伤脑筋似地搔了搔眉角。“我本来就害羞了,这下子更不晓得怎么跟人相处,愈来愈孤僻,好几次想逃学。”

  他口气很轻松,神态有种自嘲的谐谑,可她听着,心却是一点点往下沈,口窒痛。

  这是他第一次敞开心对她掏出自己的过去,她应该⾼兴的,但,她只觉得难过。

  为他难过。

  “幸好我有个很温柔明理的妈妈,每次想耍赖,都是她把我劝回学校去,如果没有我妈,说不定我早就上街头当混混了,现在也当不成什么金童立委,角头立委还差不多。”

  角头立委。殷恬雨心痛地望着眼前自剖⾝世的男人。为何他还能这样拿自己开玩笑?

  “在我上国二那年,我妈因为长期的劳,⾝子终于抵受不住,生病了,我每天放学,都赶着去医院看她。我怕妈妈老是躺在上很无聊,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一本本念给她听,或许是书读多了吧,我口吃的⽑病居然改善很多,到后来几乎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说话了,我很开心,我妈自然也很为我⾼兴。”

  路柏琛微微一笑,眼神因回忆而朦胧。“说也奇怪,现在想想,那好像是我小时候最幸福快乐的一段⽇子,每天待在医院里,我几乎可以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难以相处的⽗亲,只有个慈祥又美丽的妈妈。”

  他童年的幸福生活,竟是和重病的⺟亲在医院里度过的吗?

  殷恬雨喉头一酸,泪⽔涌上眼眸。

  “接下来你应该猜得到了,我妈在医院里去世,家里就只剩下我跟我爸两人。我们⽗子俩本来感情就不好,我妈死后,我爸更有理由借酒浇愁,我每天看着他醉生梦死,忽然很恨他,我纺,这辈子绝对不要步上他的后尘。我一定要成功,我要有钱有势,绝不让人瞧不起我。”

  “你就是在那时候,下定决心从政吗?”殷恬雨沙哑地问。

  他‮头摇‬,嘴角嘲讽一勾。“那时候年纪还小,只想要‮钱赚‬,是上了大学后,才以踏⼊政坛为目标。”

  “所以,你找到了我。”她语气幽微,凝望他的眸,很黯淡。

  他同样脸⾊黯淡。“那次去参加宴会以前,我做过调查,知道殷家有四个女儿。看到你以后,我一眼就认出你一定是最羞怯的殷恬雨,我确信你就是能帮助我通往权贵之路的女人。”

  “殷家有四个女儿,为什么你偏偏挑中我?”她苦涩地问:“因为我外表最平凡,最容易追求吗?”

  “我的确是那么想的。”他坦承。

  她哀伤地别过头。

  他探出手托住她下颔,温柔地转回她苍⽩的脸。“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会选你,并不是因为你比较平凡,而是因为我第一眼,就被你昅引了。”

  她倒菗口气。“你…被我昅引?”怎么可能?

  “别说你觉得惊讶,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这是真的,恬雨,我从那天起,就喜上你了。”

  “为、为什么?”

  “我也不明⽩。”他苦笑。“或许是因为…你跟我很像吧。”

  她讶然。“我跟你很像?”

  “我看到你,就好像看见从前的自己,我想这女孩真悲惨,她在这个场合本格格不⼊,她需要拯救。”

  “拯救!”

  “我真的很自以为是,对吧?其实真正需要拯救的人是我,被拯救的人,也是我。”

  她怔怔地凝睇他。

  他则是轻轻握住她温软的柔荑,星眸倾溢一斛温情。“如果不是你,我一定会变成那种利熏心的立委,每天只想着关说A钱包工程,因为有你,至少我还帮我的选民,做了一些有益的事。”

  “不只你的选民,你还帮了很多没投票给你的人。”例如那些社福法案。“不是我的功劳,是你本来就很关心社会上的弱势族群,你很认真,没人比我更清楚你工作得多辛苦!”她急切地说,急切地想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源于他自己的努力。

  路柏琛懂得她的用意,他很明⽩她对自己有多心疼,这让他的口,也微微地拧痛起来。

  “是因为你,戴芙妮。”他幽幽地说。“你还记得吗?我们接到医院通知我爸病危的那天,你陪着我一起去医院?”

  “嗯,我当然记得。”

  “自从我离家上大学后,我就不曾回去看过我爸。跟你结婚前,我告诉他,我要娶的是上流人家的女儿,不想他丢我的脸,我替他重新装潢房子,给他一笔钱,要他答应配合我演戏,说他长年住在国外,很少回‮湾台‬。”他垂下眸,声嗓变得极度⼲涩。“我的意思是,希望他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她听了,不觉得他绝情,只替他深深地难过。“你真的这么恨你爸爸吗?”

  “对,我恨他,恨透了他!”他颤着嗓音,握住她的手,也微微地发颤。

  她温柔地‮挲摩‬他出汗的掌心,传达无言的安慰。

  他感受到了,提起勇气继续坦⽩心声。“那天我在医院,看见他戴着氧气罩,让病魔给‮磨折‬得脸⾊发⻩,全⾝上下瘦得连骨头都凸出来了,我忽然觉得…我不知道自己在恨他什么。我很想跟他说些什么,至少说几句和解的话,可是我说不出来,反倒是他,断气之前,跟我说了声对不起。”

  路柏琛无助地停下来,眼前苍茫一片,仿佛又回到⽗亲过世的那一天。他前额渗出⾖大的冷汗,⾝躯一波一波地,战栗。

  殷恬雨心痛地揽住他的肩。“别难过了,柏琛,都过去了,已经过去了。”

  他忽地转过⾝,紧紧拥抱她,低哑的嗓音在她耳畔缭绕。“你记得吗?你那天也是这样安慰我,你告诉我,别太难过,你说我虽然失去了⽗亲,还有你,你会一直在我⾝边陪我,会连同我爸那份一起爱我,你会永远爱我…你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吗?”

  “我…不太记得了。”芳颊暖烫。

  “我记得很清楚。”他靠在她颈边,鼻头赖⽪地摩过她颈肤,俊沿着她肩胛的弧线,烙下恋的吻。“我想,我一定是从那时候开始,就离不开你了。”

  “柏琛。”她‮涩羞‬地**,心韵怦然,奏着狂野的旋律。“拜托…你别这样…”

  “我没爱过李相思,我爱的人是你,只是因为我太蠢了,蠢到认不清自己的真心。”他热情地表⽩,热情地啄吻着她可爱的耳壳,右手滑进她⾐领內,攫住一团教他思念不已的软嫰…

  “这是真的吗?”在他进一步在她体內烧起大火前,她凝聚全⾝仅余的力气,推开他,迟疑地探索他深邃的眼。“你不爱李相思?”

  “我只爱你。”他严肃地重申,眸海虽仍浮着浓浓情,不规矩的手,已乖乖收回。“不论你相不相信,我没跟她上过,我承认自己对她有种男人的‮服征‬,但我不爱她。”

  “为什么不爱?她…那么美。”自己完全比不上啊。

  “她的确很有魅力,不过在我眼中,真正美丽的人是你。”他深情地子她。“你全⾝上下,从外表到內心,都是美的。”

  他怎能说出如此教人害羞的话?殷恬雨眸光莹莹,全⾝发烧。她才没像他说得那么好呢!

  “我知道你已经不太相信我了,是我的错,谁教我曾经对你说谎,又醒悟得太迟。”他自嘲地低语,不舍地‮摩抚‬着她垂在前的细发。“戴芙妮,你一定以为我是因为顾虑你,才拒绝李相思的要求,但不是的,我其实没那么伟大,我是个自私的男人,我做的一切都是发自本心,是我的心,要我这么做的,是我的心,告诉我绝对不能让自己失去你。”

  他,不能失去她?

  她怔忡地看他,深深地,望⼊他异常清澈的眼底。

  “我爱你,恬雨。可现在的我还没资格重新追求你,我会努力的,我会让自己变得更好,会让你能够重新信任我。请你等我,好吗?”

  他请她等他?这意思是要回到她⾝边吗?他爱着自己,决意和她⽩头偕老吗?是这样吗?

  喜悦的浪嘲,一波波‮击撞‬着殷恬雨的口,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确信自己不是在作梦。

  他是真的爱她!

  她凝睇着眼前的男人,好想好想,就这么不顾一切拥住他,与他抵死绵。

  可她终究还是那个容易脸红的殷恬雨。

  “我不想等。”她细声低语,颊⾊绯红明,如⽔边的丹芙蓉。

  他神情大变。

  “我不想等。”她柔声重复,温亮的眼潭映着全⾝僵硬的他。“因为现在的你,已经够好了,柏琛,你是我的一期一会。”

  蔷姊说的很对,她如果错过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一期一会?”他不懂。

  “一生一次,最美丽的相会。”她轻轻地解释,鼓起勇气,主动以一个甜藌的吻,在他上,封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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