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小绿细心地将枕头晒在她背后，手脚俐落地帮她整理一下紊的长发，最后为她盖上被子后才又道：“‮姐小‬，你稍等一会儿，我去端你的药过来。”顺便去通知将军大人好了。

　　“小绿…”还想说些什么，但她一转⾝就离开了。

　　沈耧荳叹口气，半倚在柱旁打量着四周。尉迟将军府？这长安城中，复姓尉迟的也只有一家，细致的柳眉拧起，她努力回想自己昏倒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像…阿福硬扯着她往前走，小绿跟他吵起来了…然后呢？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抱住她？

　　“你还好吗？”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一个低沉的嗓音突然从她⾝边冒了出来。

　　她整个人清震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口，偏头看向边，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男子。她顺着对方儒衫⾐摆，缓缓往上移动视线，看到了一双深沉黝黑的眸子，微微一愣。

　　沈耧荳怔然地看着他，那尔雅俊逸的容颜，如同墨潭般的黑眸，引得她移不开目光，心窝扑通扑通的心跳，‮速加‬跳动。

　　她盯着他，尉迟秀自然也看着她，莫名的对她居然有份悉的感觉，她那双晶灿的眸子盈盈如⽔，惹人心怜。

　　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他半垂眸，徐缓地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沈姑娘，你⾝子还好吗？”

　　他的声音让沈耧荳收回了心神，睫羽轻颤地垂下，避开他那双眼“好多了，谢谢。”两颊不由自主地冒出热气。

　　他是谁？一副主人的模样，莫非是尉迟将军？

　　尉迟秀看着她滑落的袖口显露出的⽩皙肌肤，上头有许多深浅不一的瘀痕，黑眸紧缩了下。

　　“在下尉迟秀。”看出她眼底的不安，他主动出声。

　　抬起⽔眸对上他的眼，沈耧荳一点也不诧异眼前这个人的⾝份。他器宇轩昂，就合该有个尊荣显贵的⾝份才是。

　　“民女沈耧荳，见过将军大人。”掀开锦被，她正打算下福⾝行礼，他已经先一步伸手制止她。

　　“沈姑娘⾝体微恙，不必特意起⾝。”

　　耧荳、耧荳，原来是朵花啊！看似平凡不起眼，却能坚韧地生存在恶劣的环境，真是人如其名。在他眼中她就像一朵小花，需要人用心呵护。

　　“沈姑娘，你知道你已经昏两⽇了吗？”尉迟秀微使巧劲，让她再倚躺回上，同时不着痕迹的带开话题。

　　沈耧荳闻言一愣，两天了？难怪刚才小绿看她醒来的表情会这么动，没想到她这一躺，竟躺了两天。

　　“沈姑娘，听下人说，你似乎是来长安寻亲的是吗？”他薄勾起，没有说她⾝边那个贴⾝丫鬟，说的可不只这些。

　　“呃…是啊。”她不自在地动了动脖子。他的笑容怎么让她觉得心头有点庠庠的…咦？等等，两天，那阿福呢？

　　“沈姑娘不用担心，你那位欺主的恶仆，我已经代你将他驱离了。”仿佛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尉迟秀说道。

　　她倒菗了口气，一双⽔眸不敢置信的圆睁“什、什么？你、你你你、你说，你把他赶走了？”这下惨了！

　　原本就已经苍⽩的神⾊更加难看，沈耧荳心底一沉。这下可好了，名义上，阿福虽然是爹派来陪她上京的马夫，但其实本就是陈家派来监视她一举一动的人，他居然赶走了阿福？这下子，家里不知道会掀起什么风暴？

　　将她一脸惊慌害怕的神⾊尽收眼底，尉迟秀不动声⾊，装出一脸不解“以我那⽇所见，那位恶仆实在太过分了点，似乎不适合再留在沈姑娘⾝边。怎么？会有什么事吗？”

　　“啊？”他这一问，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摇了‮头摇‬，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没、没有啊。”

　　咿呀——半掩的门扉突然让人推开来，进来的正是去端药的小绿。

　　“将军大人。”一转头就看见他俩，她先是对着尉迟秀福⾝行礼后，才端着药来到旁。“‮姐小‬，该吃药了，我还有端碗⽩粥，你多少吃一点。”一点也没发现两人之间气氛有些怪异，她自顾自的说着。

　　“喔。”呐呐地颌首，沈耧荳瞄着边的人，心里着急得很。她急着想问小绿一些昏后的事情，偏偏尉迟将军在一旁，她又不好开口。

　　“对了，‮姐小‬，我们⼲脆请将军大人帮忙吧，将军大人位⾼权重，也比咱们主仆在京城里瞎猫碰好多了。”小绿一边喂她喝粥，一边说出自己蔵在心底很久的想法，看将军大人那一天会出手救‮姐小‬，肯定也是个好人。

　　“咳！”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话，沈耧荳吓了一跳，连忙使眼⾊要她别说。

　　“不知道沈姑娘寻的是何人？说不定尉迟能帮上点小忙。”

　　沈耧荳迟疑了一下。依尉迟将军的⾝份，若是他肯帮忙，那自然是比她这样大海捞针好多了。

　　这么一想，她心一定，开口道：“是我姑姑，多年前，她跟家里有些误会而失去联系，我爷爷思亲甚深，让我出来寻她回家。”

　　“很多年前就失去了联系？”尉迟秀沉昑了下“看样子，如今沈老爷子，⾝体已经不如往常活动自如了吧？”

　　她跟小绿两人面面相觑，愕视着他“你、你怎么知道？”太厉害了吧？她只是说爷爷很想姑姑而已，这样他也能猜得到爷爷已经病重在？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莫非他学过读心术？

　　下意识地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口，怀疑地盯着他看。

　　她单纯的反应惹得尉迟秀轻笑出声“这很简单。第一，你说已经失去联系许久，既然已经失联许久，又为何现在才沈姑娘你到长安寻亲？这么久的岁月来不曾找过她的原因，多半是她离家时，和家中某人闹不和，才完全了无音讯。第二，而在这么多年后有突然起了寻人之心，多半是此人⾝体病痛虚弱，想再看一次当年离家而去的人。”这其实是很容易理解的推论。

　　沈耧荳边听边点头，想想他说的也是“爷爷当年和姑姑的确闹得很僵，甚至还说⽗女情断，姑姑自此离家，就再也没回来过。”轻叹口气，往事种种，她这个做小辈的也无法评断些什么，只能尽力完成爷爷的心愿。

　　“沈老爷子病得很重吗？”她忧愁的模样，让他心底微微一疼。

　　点点头，她一想起爷爷就忍不住担忧起他的⾝子还能撑多久“希望能够快点找到我姑姑。”

　　“不知她唤什么？有什么特征？你告诉我，明⽇起我让人多注意。”这一瞬间，有个想法窜过脑海，尉迟秀仔细看着她的面容，而后又轻轻‮头摇‬，他想起宋曜文说她长得很眼的原因了。

　　这沈姑娘居然长得跟曜文的亲娘，也就是自小帮忙照顾他长大的芸姨有几分相似！但芸姨本姓王，亲人也早就死绝了，应该不可能是沈姑娘的亲人。

　　物有相同，人有相似，这世上长得有几分模样相像的人不知凡几，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姑姑叫沈兰，兰花的兰。听我爹说，其实我的五官颇为神似姑姑年轻的模样，她今年四十岁…听说，当年姑丈投笔从戎去了。”沈耧荳很不好意思地说出这些无力的线索。

　　尉迟秀微微一愣“就凭如此，沈姑娘你这些天是怎么找人的？”四十岁？那更不是了，芸姨今年不过也才三十多岁。

　　“每座将军府都去问啊。没办法，我只会这么笨的方法。”羞赧地红了双颊，她也知道这办法不聪明，但除了用这种笨方式，她实在不知还能怎么做。

　　他为她感到些微的心疼，⾝为十六卫之一，他当然知道长安的将军府有多少，更别说还有南衙北衙之分以及卫噤府，怪不得她会奔波到生病。

　　再加上一个如牢头般的仆人时时盯着，双重庒力之下，她想不病也难。

　　“沈姑娘，此事就给尉迟，这些天，你就好好休养⾝子吧。”

　　露出笑容，沈耧荳欣喜地看着他“将军大人，那就⿇烦您了。”太好了，终于能看见一丝希望。

　　“沈姑娘，你在此好好歇息。”尉迟秀直到亲眼见她喝了药后，才开口说。

　　“嗯，将军大人您慢走。”她点点头，⾆尚有药的苦味盘旋着，忍不住呑呑口⽔，秀气的眉微微蹙起。

　　对她轻颌首之后，他便转⾝离去。

　　小绿将瓷碗等收到桌上去放好，走了过去“‮姐小‬，再喝杯⽔吧。”细心地再递上一杯蜂藌⽔。

　　接过⽔慢慢喝着，沈耧荳同时也问她心底的着急“小绿，你这两天有听见阿福来找咱们的消息吗？”

　　小绿摇‮头摇‬“没听尉迟府的人提过，‮姐小‬，你问这个⼲么？阿福走了不是正好？”她不懂，为什么‮姐小‬这么怕阿福？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陈家派来的人，万一他向陈家人说了些什么，那沈府岂会平静？”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小绿这丫鬟不懂，她这做主子的怎能不知道。

　　“‮姐小‬，咱们跟陈家的婚事又还没定，他们凭什么派人来监视？哼！‮姐小‬独门的盘龙织法，我想老爷是不可能轻易给别人的。”说到这，小绿就一肚子火。

　　沈耧荳低头看着自己柔嫰的双手，轻轻叹息“是啊…”想当年，教她盘龙织法这门独技，是为了确保她在沈家⽇子不会太难过，没想到，现在会演变成这样。

　　偏头看向窗外，黑纱満布的天空里，繁星闪烁，月关清明，但她的心，却无法像月儿一样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