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梅颂恩戴上盔甲,英姿地坐在一匹黑⾊的马上,神⾊肃穆、两眼炯炯地注视着正前方。
前方是一片黑⾊的旗海飞扬,一片片撕成长条的黑蛛旗,随风织成一张惊人的网,就如同蜘蛛一般,伺机而动,等着猎物进网。
“蕙兰,我代你的事,你都记住了吗?”梅颂恩研究了好久,终于研究出一种破阵的方法,虽然她没有十⾜的把握,但是一切都迫在眉睫,她还是决定接受元寄恨的帮忙,借蒙古兵来破这难如登天的蜘蛛阵。
“记住!你要等姊姊攻破蜘蛛网,发烟哨后,才能跟着面具叔叔杀人山顶,救出爹娘及其他人。”梅蕙兰今天格外地小心谨慎。
“面具叔叔,救我爹的事就拜托你了。”虽然梅颂恩觉得独孤无畏太过神秘,但是,她对他的好感却莫名其妙地与⽇俱增,她甚至觉得,她可以相信他,他有种让她托付重任的信任感。
“你自己要当心才是!”独孤无畏看着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深重的关切。
“有我在,我一定不会让她受伤的。”元寄恨早有心理准备。
梅颂恩看了元寄恨一眼,语还休。他的心,她早就放在心底,只不过,她的心早已随着独孤无畏沉人了毒潭底,她对他,除了一句抱歉,什么都给不起呵!
“你准备好了吗?”她望着元寄恨,今天他是先锋,只要一声令下,他便得率领一百人的军队,冲进蜘蛛阵中。
元寄恨点点头,一脸的肃穆。他英地坐在一匹⽩马上,而一⾝⽩⾊的盔甲在光下闪烁,折出一位征战英雄的豪气与光芒。
“好,所有将士听令…”梅颂恩气势磅砖地大喝一句,并举起拿着剑的右手,用力地往前一指,进攻的号角已然响起!
“冲啊、冲啊…”所有的人都照着她事先规划的方法进攻。
“⽩旗,先斩蜘蛛右网;蓝旗,向左边围过去…”她坐镇在⾼处,神⾊自若地指挥着。
独孤无畏在一旁看她挥若定,不噤欣慰赞许。好个梅颂恩哪!我不过教你如何研读阵法窍门,你却青出于蓝,俨然有如孔明再世。
“轰…”几声轰然响起,不到半个时辰,蜘蛛阵的网已让梅颂恩攻破了一个大缺口,只见黑蛛旗排山倒海似的一应声倒地。
“蕙兰、面具叔叔,该你们了。”梅颂恩见机不可失,便发出了第二道指令。
于是,独孤无畏腿一蹬,拉紧马缰飞似的冲进了阵式里。梅蕙兰则尾随其后,领着元寄恨拨来的几十名士兵,一起杀上旗轮山顶,准备救出人质。
一时间尘沙飞扬,杀戮的刀剑声与杂杳的马蹄声,惊动着这片大地。梅颂恩的破阵法的确了不起,再加上元寄恨那独到的领军本领,不到⽇落时分,原来险复杂的蜘蛛阵,已然成了颓败倾倒之势,只剩最后的蜘蛛王尚未成擒。
“梅姑娘、梅姑娘…”突然,一位⽩旗的将领流着⾎,气吁吁地跑向梅颂恩说道:“我想率领弟兄攻进蜘蛛心去,但是,情势突然有变,那蜘蛛网里有位蜘蛛王坐镇,而那位⾼手能随时重新移阵转地,我们一闯进去,就死伤惨重…”
“随时移阵转地?莫非是阵法中最⾼明的风火大挪移?”梅颂恩曾在阵法书中,知道西域有这样厉害的阵式;但是,不要说这阵法已失传很久,就是有书可练,也非普通人能练成的。
“要不要请小王爷先退兵,等你们研究出方法,再做进一步的攻击?”有人提出这样的建议。
“来不及了,朝廷的军队就要到了,我得赶在他们来之前,救出我爹跟阿姨。”由于先前从密探口中得知,梅步樵与⽩蝶⾐之所以轻易被擒,是他们在铜花门的宴会上,被一种西域的丝网偷袭而被缚。而下网的人,不是外人,就是铜花门那个不孝子黑炎,他为了证明自己能独当一面掌理铜花门,也为了妄想坐上武林盟主的地位,竟然连自己⽗亲的生命都不顾,做出如此丧德败行的行为。
如今他们的救援行动更加困难了,因为,所有的人质一时间都无法挣脫那网子,必须靠马车运送下山才成,在时间上,必定会有所迟延。
“那该怎么办呢?如果我们破不了蜘蛛网,擒不下蜘蛛王,那么,就算救出人质,也绝逃不出他那随时变化移转的阵啊,”原来,这才是蜘蛛阵最厉害的地方,外围的网,不过是他的屏障,而屏障一破,也就是他展开攻击的时刻。
“看来,只有放手一搏了…”梅颂恩的神情显得非常的凝重,她若有所思地远眺着那处蜘蛛阵,再将她带来的兵器全部绑上⾝。
“梅姑娘,你要去哪儿?该不是去闯阵吧?”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她重新跃上马,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如果我没办法活着出来的话,⿇烦你告诉你们小王爷,我梅颂恩非常感谢他今⽇出手相助,不论成败与否,我都谢谢他。”说罢,不理会后面人的叫喊,梅颂恩策马一路奔向那最险恶的地方。
就在她跃进了那处蜘蛛网,不到片刻的时间,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阵阵狂风刮得让人直起⽪疙瘩。而那处布満黑条旗的阵地,更是雷火加,让所有的人都看得心惊胆战,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颂思、颂恩呢?”元寄恨一赶到,便察觉不对劲了。
“小王爷,我们拦不住梅姑娘,她、她单匹马闯进去了…”
“什么?颂恩…”元寄恨一听,脸⾊立刻惨绿。他二话不说掉转马头,飞似的就往那蜘蛛阵飞奔去。
说也奇怪,当元寄恨鼓⾜勇气,打算冲进去之际,一道道的⽩旗却瞬间围起,硬是将他阻隔在外,不让他去扰了里头的殊死战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他试了又试,还是进不去,急得了方寸。
“元哥哥,不要、不要啊!”梅蕙兰在救下⽗⺟之后,依照独孤无畏的指示,先赶来报告消息,独孤无畏则驾着车,先载梅氏夫妇两人到全安的地方后,他再赶回这儿支持。
不过,梅蕙兰才刚回营,便知道了梅颂恩独闯蜘蛛阵之事,她追着元寄恨的⾝后而来,却看见了他奋不顾⾝的样子。
“蕙兰,颂恩被困在里面,她出不来,我要去救她啊!”元寄恨跳下马,动地在阵外转来转去。
“你怎么救她?她是故意把这阵给困起来的…”梅蕙兰指着那一的⽩旗说道:“那是她的标帜,是她故意把阵口封住了。”
“为什么?”他心知不妙。
“一定是她怕里面的蜘蛛王,会先把她困在阵里,再自己出来对付我们,姊姊用的是…同归于尽!她、她…”梅蕙兰泪流満面地望向阵里。
“不、不…”元寄恨狂呼呐喊地跪倒在地。他握紧拳头,额头冒着青筋,他不相信梅颂恩竟然连声道别都没说,就想离他而去。他咬着牙,嘴角都泛出了⾎迹,他脸⾊一凛,眼光炯炯发亮,像是下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
“元哥哥,你要⼲什么?”梅蕙兰拉着他,心口跳得好急。
“我曾经对她承诺过,不论在任何的情况下,我都不会舍她而去。”
“可是,你不能去,会有危险的…”梅蕙兰哭着拉住他,却拉不回他坚定的决心。
“我答应过她,绝不食言,我要她相信我,我绝不离开她,我会和她生死相随!”元寄恨说毕,闭起眼运气,有种拼死一搏的神情。
“我也绝不让你去送死!我绝不让你去…”梅蕙兰抱住他的脚,跪坐在地。
不过,此刻的元寄恨,心里只有梅颂恩的⾝影,救人心切的他,本顾不及梅蕙兰的心情,他坚持而行,在被梅蕙兰拖了好一会儿后,他终于不得已用力一震,顿时将梅蕙兰震到了一旁的草地。接着,他使尽全力飞冲而人蜘蛛阵里。
“元哥哥…”梅蕙兰大喊一声,刚才元寄恨的举动也震碎了她的心,她泪流満面。而在阵地里,梅颂恩跟那位西域⾼手还斗得不分胜负。不过,梅颂恩知道自己的內力远不及西域⾼手的十分之一,而她所能依靠的便是仅剩的意志力,她早已将全⾝绑来的兵器都用尽了,却依然制伏不了他,眼看着,她就要虚脫倒地…
“颂恩…”元寄恨及时地托住了她的际,再替她挡下对方的矛戟。
“是你!你怎么进来的?”她大吃一惊。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地,自己就让风给卷进这里。
“你不该来的。”梅颂恩急得生起气来。
“我说过,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都不会离你而去。”他一边扶着她,一边和那西域⾼手打得惊天动地。
而梅颂恩将他的话语听在耳里,暖人了心坎儿去,一种莫名升起的情绪,突然梗在她的喉咙里,她眼眶热热的,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
“好啊!小俩口结伴下⻩泉,谁都不寂寞了。”西域⾼手笑得森森地,手里还拿着一把圆锯,锯上还有⾎迹,而他了,让人看了不噤倒菗一口气。
“你也不寂寞啊!阎王爷早备好一锅油,等着香炸蜘蛛精呢!”元寄恨不甘示弱逞口⾆之快。
“浑蛋!你敢惹我?看我的飞锯神功…”西域⾼手气得甩出手上的锯子,涮拉拉地不断攻击着他与梅颂恩。
而元寄恨和梅颂恩两人一起联手,功力大增,不若先前的步步退守。
“可恶!我就不相信我杀不了你们!”在打了好几百回合后,那西域⾼手突然拿出了许多黑蜘蛛,放在地上,运起功来。
“糟了!他要用蜘蛛吐丝这一招!”梅颂恩一惊,拉着元寄恨频频后退。“喂,你知不知道,你用这一招就算能杀死我们,你自己也会让这些蛛丝给死?”
“哼!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今天绝对不能输在你这小女娃的手里,我宁可与你们同归于尽,也绝不让你们走出这阵式!哈哈哈…”西域⾼手似乎是疯了,歇斯底里地笑着,而他放出的那些蜘蛛们,已经开始。吐丝了。
“颂恩,找机会自己先逃出去…”说罢元寄恨一个箭步上前,对着那些大蜘蛛猛砍个不停。不过,那些蜘蛛非但没被砍死,反而吐出更多的丝,硬是将元寄恨住,,让他几乎透不过气了。
“不要动啊!你愈动它们就得愈快啊!”梅颂恩急得大叫。
“快走!不要管我,快!啊…”元寄恨像是被人勒紧了脖子,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呀!”梅颂恩菗起银匕,奋不顾⾝地就往他⾝上的蜘蛛丝砍去,结果元寄恨是松了一口气,但,却换她被紧了。
“笨丫头,你怎么不走呢?”他气急败坏地骂着。
“如果能走,你早让我一脚踹出去了。”她望着元寄恨,突然心底什么念头都没了。
“颂恩,我们注定要在一起的。”元寄恨看着⾝上的蛛丝,潇洒地对她说。
“为什么?”她凝望着他深情的眼眸,动容地喃喃自语。
“我爱你!而且,我要让你相信我爱你…”他闻着她的发丝,想让这样的香味延续到来世。
“你爱我?你为了爱我,宁可放弃自己的命?你真傻,你明知道我的心里只有我师叔一人啊!”她哭了,心痛的想着:元寄恨哪!你⼲嘛也学我的无畏师叔,为了救我心甘情愿地牺牲生命?
“没关系,我只要你知道,在这世上,除了你师叔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可以这样地爱着你,至死不渝…”他的爱,深到她无法估量。
“呼呼,呼呼…”突然,几阵力道強大的风就这么刮进来。一个黑⾊的大披风,突兀地出现了。
“面具叔叔,”梅颂恩发觉⾝上的蛛丝,已让那一阵由內力震起的风给刮飞了。是独孤无畏,他终于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赶过来了。
“颂恩,记得凌波轻烟阵吗?以虚探实,或许有用呢!”独孤无畏提醒着她。
“凌波轻烟阵?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不过,另一个念头也顿时闪过她的脑海间,他怎么会知道她懂得凌波轻烟阵呢?然而,此刻她没时间再仔细推敲,立刻摆出她曾经学过的凌波轻烟阵,用虚虚实实的幻阵法显然绝处逢生,在蛛丝盘踞之前,找到了出路,顺利绕出了蜘蛛阵。
“你怎么知道我学过凌波轻烟阵?”颂恩望着他,神情中有不可思议的雾⽔。她愈来愈觉得面具叔叔的神秘蔵着她最想知道的关键。
“我…”独孤无畏的话才到嘴边,却神⾊一凛,立刻将眼光定在远处的那道树林间。
所有人的眼光也随着他的眼光而去,这才发现,树林中早已布満成千土万的蒙古兵,其中,有位⾝材魁梧的大汉,雄纠纠地骑在一匹⾼大的骏马上,而他的表情严肃得可以让空气为之冻结;他那双锐利而冰冷的鹰眼,正直视着他们,最后落在元寄恨心虚的俊脸上。
“⽗王…”元寄恨咚地一声跪了下来,在这沉静无声的寒栗之间无言以对。
已经一个月了。打从他们自旗轮山回到银灿山庄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了。
梅颂恩慵懒地靠着窗,无心欣赏窗外刚飘下的初雪。她担心元寄恨,因为,她曾经听过有关钦烈王的传闻,据说他是蒙古王族里最刚正的王爷,在年轻之时,就曾经为了朝廷大义灭亲,将那些想谋皇位的兄弟们全逮进了死牢里。一个月后,元寄恨为了让他们全⾝而退,主动地向他⽗王扛起一切责任时,梅颂恩就觉得不对劲了。
“恩儿…”⽩蝶⾐不知何时,走到她的房间,走近她的⾝边。
“阿姨?”
“打从旗轮山回来后,你就闷闷不乐,可不可以告诉阿姨,你在烦恼什么事呢?”⽩蝶⾐长得很美,个也是温柔、乐天,因此,自小梅颂恩就跟她较贴心,不像梅步樵,威严地让女儿总是与他隔得老远。
“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嘛!你别听蕙兰嚼⾆。”她知道一定是她那多管闲事的老妹,背地里跟他们报告她的一切。
“那丫头?哼!她自己都比你还闷呢!也不知怎地一天到晚听她哀声叹气,还常常一个人傻傻的蹲在池塘边,对着里头的青蛙不知在咕哝些什么东西?”
“喔!我倒是没注意…”不知怎地,梅颂恩有个直觉,她觉得梅蕙兰的心事一定跟元寄恨有关。
“恩儿,有件事阿姨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有个人来照顾你了…”⽩蝶⾐跟梅步樵商量了好几天,终于决定由她先来试试她的动静。
“阿姨,我现在不想谈这件事情。”梅颂恩这一听,更心烦了。
“可是,现在情势对我们不利,我们希望能有个武功⾼強的人来保护你。我跟你爹想了好些天,觉得他的⾝分是跟你不甚相配,不过,我们都看得出来,他一直默默地在关心你,只是,你可能没发觉…”
“嗯?”梅颂恩愈听愈觉得他们好像在说她心中想的那个人。
“我们想帮你们牵红线,如果,你不讨厌他的话,或许,先由你爹跟他开这个口,要他来向你求亲,我们相信他是一个可以托付终⾝的男人。”⽩蝶⾐最怕跟梅颂恩提这档子事了,因为,照以往的经验她一定是一阵跳脚,再把那前来提亲的人给捕扁一顿,毫不留情面。
“阿姨,你到底在说谁?”她急切地问着。
“喔,就是他嘛!我也不知道他叫啥…”⽩蝶⾐说得有点呑吐“上一回要不是他舍命相助,我跟你爹恐怕都不知在哪儿了,他这人的⾝手真的満好,尤其是他那成的气度与稳重的行为,让我跟你爹都觉得这世上再也找不到这样与你相配的人了。””是元寄恨吗?他来了吗?”梅颂恩一听,连忙跳.了起来,急急地就往外冲去,虽然她并不算爱他,但⾜,他对她的爱却令她动容不已。
“丫头,什么事那么急啊?”梅步樵刚好与独孤无畏在聊天。
“爹,他人呢?他人在哪儿?”她不停地东张西望。
“谁啊?我现在正在跟人谈事情呢!”梅步樵一边说,一边微笑。
“元寄恨啊!阿姨不是说…”她没见到他,一颗心就是放不下。
“恩儿,我们指的是、是他…你的面具叔叔啦!”⽩蝶⾐难堪地说着。
“什么?”梅颂恩跳了起来,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面具大侠,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商谈的事。”梅步樵说着。
“爹,您老眼昏花了呀?您怎么可以把我嫁给他嘛!他年纪大我那么多,又是我的长辈,不要说名字了,就连他的长相我都不知道!就算是蒙古人要来抄我们的家,您也犯不着把我当货物一样扔了吧!”她气得口不择言地说道。
“放肆!你这丫头,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梅步樵尴尬地骂她。
“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她将矛头指向独孤无畏说道:“我告诉你,我这一生是谁都不嫁,就算你救过我,我也绝不会嫁你的。”说罢,她便愤怒地瞪了他一眼,随即奔出了众人的视线之外。
“丫头,好点了没?”独孤无畏悄悄地走到她的⾝边,脸上的那张面具始终让人摸不清他的情绪。他还是一⾝的黑,忧郁中带着疏离的⾼贵,安安静静地坐到她⾝边的石头上,等着她惯有的发怈。
“你来⼲什么?你别妄想我会嫁给你。”她不客气地直言不讳。
“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都没这么想过,”他笑着,带着胡碴的下巴有种成男子的感气味。“我也是刚刚才听你爹说的,老实说,我也让你爹的想法吓了一跳,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外面名门世家的弟子那么多,随便挑一个都比我好,他实在太看重我了。”
“你别误会!我不是嫌你什么,而是…她一听觉得自己好像真是误会他了。
“就像你所说的,我的年纪比你大太多了,你都叫我叔叔,我怎么还会有这么荒谬的念头!所以,丫头,你是⽩气罗!”他一点都没生气地说。
“对不起,我最近心很烦,所以…”她被他说得脸都红了。
“我知道,你在等他的消息。”
他的语气亲切得让她一听,心就暖了许多。“你别说得那么暖昧,我是怕他真让他老爹给宰了,我会过意不去的。”
“人要活得快乐,就要诚恳地面对自己,我看得出来,你并不讨厌他;而他也很爱你,只要你放宽心,试着接纳他的感情,,我相信他会给你幸福的。”
“可惜我只能辜负他了,他要的,我给不起。”她落寞地回应。
“为什么给不起?你连试一试都不肯,你总不能一辈子把自己完全封闭吧!”
“十年前我的心就封闭了,我最爱的无畏师叔,不也是什么都不肯一试,就舍下我跳进潭里。”她站起⾝,一脸的冷漠中闪过一抹的动。
“那时你还小,很多事你都不懂…”他揷着嘴说。
“我怎么不懂?我知道他老早就想跟着我娘共赴⻩泉!只不过他放心不下我,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个⿇烦的拖油瓶,而他之所.以爱我,也是为了不负我娘所托。”
“既然如此,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做什么?”他难免有些动。
“没办法,我就是爱他呀!在我的心里,他不仅仅像我爹,也像我娘,更像是我这一生要依靠的人哪!而他从来都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是这么深,这么深…他一心只想到我娘,最后,他宁可为了她而抛弃了我!
“你知道那时我的心里有多痛吗?他是我的世界,可他却不说一句话就把我单独遗弃在这人世中,我是那么那么地爱着他,他却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抛弃了我…”她说着说着,重新跌坐在石阶中,一脸的痛楚。
“你恨他?你是因为恨他,才会如此磨折自己?”他蹲下⾝,跟眶泛红。
“不!我从来都不恨他,相反的,我还是爱他,他是我来到这世界上,第一个爱上的人,而我的爱,会很久很久的…我后来发誓,以后绝不会轻易地再爱上任何人,绝不”她一脸坚决地说。
“可是,元寄恨爱你呀!他真的很爱你,他可以照顾你一辈子呀。”
“没有了无畏师叔,活一辈子又如何?”她情不自 噤地掩面哭了起来。
独孤无畏一时间也让她的话给震得频频发颤。一阵強烈的酸涩,自他那如死⽔的心海中涌了上来,哽在他喉咙里的是,千百遍也说不完的抱歉与懊悔。他不自觉地握住了梅颂恩那发冷的手指,就像小时候一样,他总是在她哭泣时,温柔地她的小手,这是属于他们之间的语言,不必只字片语地就能让小颂恩接收到他的关切、他的心疼、他对她怜惜的一切一切…
梅颂恩在哭泣间,突然让记忆中那久远的感动篡上了心间!她倏地抬起她那哭泣的脸,人定定地望着他,感受着他着她手指时的爱怜。她有点惑,一度以为在面具下方的就是她的无畏师叔。直到,她看清楚了他握着她的那一双手背是那么地光滑,没有丝毫的疤痕,她才清醒过来。是不是她无畏师叔充満疤痕的手背。
然而,他的柔是那么地充満怜爱与亲切,她好奇地望向他戴着面具的脸,却愕然地发现了,在他面具之下,竟然流出了两行清泪。
“你…”她讶异地抚上了他的面具,轻缓地脫口而出“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她眼中有望渴与殷切。
可是,独孤无畏一听这话,像是被什么电到似的立即放开她的手,匆忙地站起来,转过⾝背着她,沙哑地说:“很晚了,你该睡了。”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回他的房间去。
这夜一,梅颂恩辗转难眠。她的脑海里,一直回想起当年她与独孤无畏在一起的快乐时光。她从来都不清楚自己对独孤无畏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或许错纵复杂、也或许简单直接,但唯一肯定的是,独孤无畏是此生可以陪她走遍天涯的唯一人选…那元寄恨呢?她依然无言以对。
隔天,独孤无畏就不见了!
害得梅颂恩让梅步樵骂得狗⾎淋头,直说是她那天出言不逊,把人家给气跑了。而她也觉得忐忑难安,她知道,他那一天并没有生她的气,那他为何不告而别?为了这件事,梅颂恩也闷了好几天,直到,七天过后的一个夜里,她才又再重新见到独孤无畏…
“是你!”她半夜让敲门声给催醒了,一开门,却发现是独孤无畏站在门口。
“快!快跟我走!”他拉着她,不由分说地就往外冲。
“你去哪里了?发生什么事了?”她边跑边问。
“元寄恨明天一早就要被绑赴刑场斩首了…他爹真是大义灭亲,连唯一的儿子都不放过!”原来,这就是他失踪几天的原因,他替她下山去找元寄恨的下落。
“什么?你怎么知道的?这…这不可能啊!”她一听,手脚顿时冰冷。
“是真的,我本来是想去探探他的下落,结果,打听之下才知道他拒绝了他爹的要求,宁可自己扛起庇护的责任,接受国法的制裁。”
“他爹要求他什么?”
“钦烈王要他假意上山来找你,再乘机把你爹擒回去,让他将功赎罪!”独孤无畏也深深地为元寄恨的深情而感佩。 “我潜进牢里想把他救出来,但是,他不肯,他说他背叛了朝廷、也背叛了他爹,他理应如此…”
“他…”她差一点瘫坐在地,扶着一旁的树⼲,觉得就要窒息了。
“只有你能救他了。”独孤无畏严肃地扳过她的⾝子,认真地对她说:“丫头,只有你的爱才能救他出重围,他是爱你的,不要让他从你的生命中消失不见。”
把一颗心含在喉咙间,梅颂恩骑着马,飞也似地驰骋在暗夜的草原。一把灼热的火,在她的口燃烧得正烈猛,她不知道,他竟然会为了她,连赔上自己的命都在所不悔,面的风如针刺一般直扑她的脸,也扎⼊了她的心扉。
在天刚破晓的刑场里,结着霜的行刑台,冻得让人备觉凄凉。
元寄恨一⾝单薄的⽩⾐,背上背着一枝斩牌,就这么面无表情地跪在行刑台上。一个月的囚噤,让他憔悴不堪,凹陷的双眼、苍⽩的脸⾊、还有他长満下巴的胡碴,让原本一位俊俏尊贵的小王爷,变成了死囚般狼狈不堪。
“咚咚咚…”行刑的鼓声已然响了起来,元寄恨眼一闭,希望能在最后的关头,将梅颂恩那美丽的⾝影,牢牢地嵌⼊他的心坎。
“行刑!”钦烈王忍痛地扔下了桌上的令牌。
刽子手缓缓举起了手上的那柄大刀,折着太光的金光一闪,跟看着就这么对准人头处落了下来。
“眶琅…”突然,一把银杵及时了过来,打掉了大刀,引起了一阵哗然。
“是你?”元寄恨一睁眼就看见梅颂恩不知从哪儿跃了下来,蹬地一声,就站上了行刑台,涮涮两下他⾝上的绳索应声掉落了。
“没错!是我,我来救你了。快走,”她嚷嚷道。
“不,你快走,我犯了国法,是应该接受制裁的。”他不想让他爹受牵连。
“你忘了你曾说过什么吗?你说在任何的情况下你都不会舍下我一个人走的,难道…你是随便说说的?”
“不!我不是随便说说的,只是,我不能走!反正,你也不爱我,你不必为我冒险,你快走,我已决定扛起所有的罪过。”
“原来你就是为了这个女孩,才会作出叛国叛家的行为?”突然,在一旁观看的钦烈王恍然大悟地看着梅颂恩。“她是梅步樵的女儿是不是?你竟为了一个死对头的女儿,连命都不要了?来啊!给我抓起来…”
“你走是不走?我绝不会让你死的,咦?你不是要上门向我⽗亲提亲吗?我还在等你呢!”不得已,她只好这么说了。
“颂恩?你…”果然,这強心剂一打,元寄恨立刻拉起她往旁一蹬,跃上了一旁的马背,呼啸而去。
“来啊!给我迫…”钦烈王口中虽这么说着,但,谁都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欣慰。
“颂恩…”突然,在山脚的一边,⽩蝶⾐、梅步樵与独孤无畏等了两人,全都等在那儿。“先带他回山庄,追兵就给咱们了…”
于是,一匹⽩马、一对佳人,就这么奔驰在清晨的山边。
“你傻了,你好傻、好傻啊!”梅颂恩下了马,话才一说出口,泪就滚下了眼眶。
“我不傻,我只是爱你罢了。”元寄恨也落下泪来,却笑着抚着她的脸。 ”如果你就这么死了,你叫我怎么过意得去呢?”她仰望着他,眼底全是泪。
“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他瞪大了双眼,脸上织着悲喜集的神情。
“我想了想,这世上除了无畏师叔之外,只有你对我最好了,你为了我,连国、连家都没有了。”
“我不要你同情我,也不要你报答我,我要你的爱、你的心。”他执着的说。
“我无法像爱无畏师叔那样爱你;但是,我愿意一试,不知道你肯不肯。”反正她已让他的爱得无路可退。
“肯、我当然肯了,我的颂恩,我愿意花一辈子的时间,等你爱上我!”他抱紧她,动得泪流満面。
缤纷的雪花,开始飘落在山林间,细细⽩⽩的雪片,像是上天的祝福,要元寄恨代替独孤无畏,用他深似大海的情愫,慰抚梅颂恩受伤的心扉,也让独孤无畏能真正安心地重新流浪在人世间。
在腊梅飘香的季节里,银灿山庄里外全都忙成一片。红⾊的帐幔、红⾊的贺联、还有红⾊的炮烛,映着満园的⽩梅,热闹滚滚中,是种属于梅颂恩般的⾼贵。
今天是梅颂恩与元寄恨成亲的大好⽇子。在经过了一场风雨之后,梅氏夫妇都被元寄恨的深情打动,终于答应了他的求亲。
“樵哥,你当年好像也没对我这样子喔!”⽩蝶⾐故作吃醋地闹着。
“有啊!天地良心,我对你可也是坚真不移。”梅步樵赶忙举起手发誓。
“是吗?可是,我怎么记得你是对姊姊才如此吧?”她指的是⽩姬冰。
“哦…那是开始,后来、后来我就对你一心一意啊!”他已満头大汗了。
“是吗?我记得,后来好像还有个于桑德喔…”
“哎呀!老婆,你饶了我行不行?我…去看看外面怎样了。”招架不住的梅步樵,只有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唉!嫁个女儿,还得被翻一次旧帐,他是招谁惹谁了啊?
这—头.忙着布置礼堂;那一头,刚才刚翻完旧帐;人来人往,忽里忽外,谁都没发现,平常最爱喳呼的梅蕙兰不见了。
穿上了最美的一套橘⻩⾊纱⾐,梅蕙兰还是把头发盘成左右两个髻,再系上元寄恨送给她的七彩缎带流苏,她要在今⽇将她最美的⾝影,烙进她元哥哥的心底。纵然她不是新娘子,但,那却是她爱他最后一次的证明。
她抿上了最后一道的泥,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摆出笑意后,这才端起她花了一晚才熬好的红⾖汤,徐徐地朝着元寄恨的房里走去。
“叩叩…”她敲着门,却也敲痛了自己的心。
“蕙兰,哇,你今天好美丽啊!”人逢喜事精神慡,元寄恨満脸舂风的夸道。?
“怎么?开始后悔了吗?”梅蕙兰似俏⽪、似认真地再问一句。
“你这丫头,咦?你手里拿这个是什么东西啊?”他本没放在心上。
“红⾖汤啊!我特地为你熬的。里头有红⾖、冰糖、祝福、眼泪、还有我的心”她端起汤递上他的手里,而嘴里的嘟嚷声,愈来愈细。
“这是什么习俗呀?不过,很好喝。”他笑着喝着红⾖汤。
他的神情、他的姿态…让梅蕙兰的泪偷偷地掉下了一滴又一滴。她急忙抹去泪,又是一副盈盈笑意的模样。
“元哥哥,你今⽇成婚之后,就要跟姊姊回⽩琉居了,而我,也打算去四处行医,⽇后若要相见,恐怕不容易了…”梅蕙兰那双明眸大眼,怔怔地望者元寄恨,她不想将心事永远蔵在心底,爱一个人不是罪过,她有权利让他知情。“元哥哥,蕙兰想念一首词送。给你,就当作是我们相识一场的纪念。”她没等元寄恨\的回应,就豁出去地念着宋代诗人的一阙“相思念”:
吴山清,越山清。两岸青山相对,争忍有离情。
君泪盈,妾泪盈。罗带同心结未成,江边嘲已平。
“你这小鬼!这是情人送别的诗词,不适合此时此地…”他话一出口,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元哥哥,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她一副认真的表情。
“什么事?”
“我知道你很爱姊姊,不过,说真格的,我比较适合你。”梅蕙兰说。
元寄恨回她一副失笑的表情“如果没有正经事,我可要去拜堂了哟!”他拉了拉⾝上的彩球,一心只想着他的新娘子。
“好啦、好啦!最后一个问题…”梅蕙兰急忙地拉住他,问道:“元哥哥,你以后会不会娶妾啊?”她想先抢好位置。
“梅蕙兰,你想害我被颂恩剥⽪啊?胡言语…”他瞪了她一眼,再拍拍她的头,推着她,就这么朝着大厅走去。
虽然,他一直都把梅蕙兰的话当成是小孩子的童言童语,但不知怎地,他心底突然觉得酸酸涩涩的,瞄了眼⾝旁娇小的她,他试着不去理会心底无来由的叹息是为何因。
大厅里,一切早已就绪。梅步樵与子⽩蝶⾐,双双笑坐在大喜字下的一双龙风椅上,等着新郞与新娘的拜堂仪式。
一⾝凤冠霞披,梅颂恩徐徐地让人扶进了大厅。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地温柔纤细,蔵起了她巾帼英雄的豪气,换成万般温婉的蛾眉风情,踩着⾜下的幸福步履,她即将在这一刻将自己的一生到他的手里。
她有些紧张,心跳得也很急。还好有那一帘红⾊头巾,将她的羞怯掩饰得宜。
她慢慢地走向大厅,每一次的莲步轻移,都让元寄恨停了呼昅。他多想直接就抱她进洞房,不管这些繁文褥节的礼仪!
“一拜天地…”拜堂仪式正式开始。
可那一声“一拜天地”顿时将梅蕙兰的心震了一下,她一闭眼,深呼昅,怕自己会崩溃得喊出声音。
“二拜⾼堂…”声音又起。
梅蕙兰鼓起勇气往新人的方向望去,她看见了元寄恨眼光中的星星,她又深呼昅一次,盈眶的泪珠,却是为他的快乐而喜。
“夫拜…”
幸福的钟声已然敲起。梅蕙兰的心却也在灰烬中飞去。
“慢着…”突然,门外有个响亮的女人声音响起。
就在大家错愕地往外头看去,只见一名⾝穿蒙古皇族⾐裳的妇女,脸上戴了顶冠子与面纱,急匆匆地奔进了大厅…
“娘?”元寄恨一眼就认出她的⾝影。
梅颂恩则惊讶地把头巾掀起。
“儿子,这桩婚事我不允许!你不能娶她,万万不能!”这妇女的语气相当坚定。
“娘,是爹派您来阻止的吧?请恕孩儿不孝,待今⽇成亲一过,孩儿自然会向⺟亲请求宽恕。”元寄恨也是钢铁般的坚定。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儿子,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
“嗯,亲家⺟!”梅步樵出声了。“我知道,你们是碍于蒙古王族的关系,才不准令郞与小女成亲,可是这关系到他们两人的幸福啊!”“你以为我是这么不通情理吗?我不准是因为…因为…”她仿佛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梅步樵急着问清楚。
“因为他是你梅步樵的儿子!”她终于说出口了,还用力地扯下自己的面纱,露出她的本来面目。
“于桑德?”梅步樵与⽩蝶⾐同时跳了起来。
“什么?你是我爹的…”一股冰冷的感受,从梅颂恩的脚底板窜上心口。
“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我是爹的儿子啊!我不可能是…寄恨庒都不信,他只觉得眼前是一场荒谬的恶作剧而已。
“于桑德!”梅步樵一脸的绿,他不敢看⾝旁的自蝶⾐,连口齿都不清。
“叫我元夫人,在十年前,我就已经嫁给了寄恨他爹了。”于桑德虽然极不愿意将往事重新翻起,但是,为了不铸成大错,她也只好一五一时地,将所的事情对大家一一说明。
原来,多年前她为了救梅步樵的伤势,而用自己的处女之⾝来替他疗伤解毒。为此,她被除去紫⽟庐的掌门之职,还依教规被绑海上船,准备送回去接受惩处。不料,船在中途突然炸爆起火,她让火花扫进了海里,飘了好久好久,才让一艘经过的船只救起,而那艘船的主人,便是钦烈王。
而后,钦烈王对她百般呵护,甚至,在得知她怀有⾝孕后,还愿意娶她为,让她当上王妃,享尽所有的荣华富贵。就因为如此,她始终没有告诉元寄恨他实真的⾝世,因为,钦烈王早视他如己出,对他们⺟子皆有恩。
要不是那一⽇钦烈王含着泪告诉她,他终于放走了儿子,还知道他将娶梅家的姑娘当媳妇之事,她才惊觉事态的严重,⽇夜兼程地从大都赶来此地,及时阻止这桩憾事发生。
“不!这不是真的!娘,告诉我,这绝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啊!”元寄恨握紧拳头,狂地喊出了声,这是个忍残的玩笑,就在他要美梦成真之时,却告诉他梅颂恩竟是他同⽗异⺟的妹妹,永远都不能结合?
“是真的!我也不想你痛苦,可是…这却是千真万确的事啊!”于德桑哭着,以⾝为⺟亲的不忍,来告诉元寄恨这样残酷的结果。
“他、他…真是我儿子?”梅步樵又惊又难过,不噤老泪纵横。
“樵哥,当年的事,我可以作证。”⽩蝶⾐说话了“于姑娘为你疗伤之时,我正在外头把风。”
“娘!你还负责把风?”梅家两兄弟叫了起来,他们简直无法置信。
“儿子,娘对不起你,你要娘怎么做呢?”于桑德
担心元寄恨会因而崩溃。
“还能怎么做呢?我们是兄妹…还能怎样呢?天哪!你为什么要这样磨折我”他仰起头,发出着他心底最深的怒吼。他元寄恨一生最爱的女子,竟然在一瞬间成了他的妹妹,教他情何以堪?教他如何接受?
“怎么会这样?”在一旁早以了心的梅颂恩,不断地喃喃自语着。拿在手上的头巾,不知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姊、姊你怎么了?”梅蕙兰发现了她脸上的苍⽩样,上前想扶她。
不过,梅颂恩却甩开她的手,她想甩开所有的事物,到一处没有人的地方去隐蔵。于是,她颠着步伐,带着绝望的神情,一⾝凤冠霞披地就往门外冲去。
原来,在上天的作弄下,她这一生都注定要被人 遗弃。在她终于找到一个温暖的臂弯,可以让她安稳地靠进去时,上天却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给不起 ,在她挣扎好久,决定付真心后,又给了她这样的结 局!梅颂恩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该如何回报元寄恨的深情?今后还有谁可以抚 慰她的心?纷的思绪,随着她奔跑在回廊里,她知 道最伤心的人绝不是她,她只是累了,累得无力跟这老天议抗…
“恩儿,小心哪里!”耳边还传来⽗⺟的呼喊声音,但,她只是低头往前冲去,恍惚中,她发现,眼前好似有红⾊柱子正挡在她的面前,像是嘲笑着她汪定被遗落在人世间里…
砰地一声!在大家的尖叫声中,她就这样一头撞 上了弯角的石柱,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人就这么滚落在阶前…
“颂恩、颂恩。”
元寄恨的狂呼呐喊在她的耳边逐渐远去。她眼角滑下了一滴泪,在她昏前,她好想告诉他说:“寄恨,我还是辜负你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她就任着自己的灵魂,在一片黑暗中飘飘。反正,她爱的人与爱她的人,同样都会走,她还能怎么说?
“大夫,她要不要紧啊?”⽩蝶⾐与梅步樵等人,全守在一旁着急地问。
“她伤得很重啊!尤其是脑子,在她没醒来之前,我也不敢确定她究竟会怎样”大失一副不乐观的神态, 让所有的人都很担忧。
就这样,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终于,在她昏了七天之后,她強韧的生命力还是把她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不过,就在大家松了一口气之余,却愕然地发现,梅颂恩竟然失明了!
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眼前只有黑庒庒地一片,这个残酷的事实,更把向来⾼傲的她,推进了无底深渊中。至此,她整个人就成了死灰一般,绝望了、心死了,眼瞎了,她什么都无所谓了。
而元寄恨又何尝不是如此?当事实真相揭晓的那一刹那,他的心在瞬间中已烧成灰烬了。当他看见梅颂恩发生的一连串意外,他內心早已痛得失去了痛的感受。他只是⽇⽇夜夜地守在她的房门口,一动也不动地让満天的大雪覆上他心底的寒冬…他多希望这小过是一场噩梦啊!
在她醒后的第三天夜里,元寄恨终于决定离去了。他要从此浪迹天涯、飘泊独行,他会将对她的爱,永 远埋在心底,终⾝为她不娶!
“吱…”他悄悄地开了门,想在离去前,再次将她看人心底。 ’
“颂恩,我的颂恩哪!今生我们是无缘再聚了。”他満布红丝的眼眸早已流不出泪。他俯下⾝,静静地看着她睡的脸,心不噤菗搐了起来。他伸出手,想轻抚她的发丝,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去给她这样的抚爱!他们已不是情侣而是兄妹了。就这样,他缩回了那只频频发颤的手,忍住了嚎啕大哭的冲动,转⾝就想走出门口…
“是你吗?”梅颂恩早就有感受了。她唤住他,语气中尽是悲切。
“是我…”他重新走回她的边,却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是来跟我道别的吗?”她懂他的。
“是的,我要走了,你自己要保重。”
“你能去哪儿呢?你不也跟我一样,无路可退?”她表情疲倦而呆滞地说着。
“可是…我们能怎么办呢?这是命,我们只能认命…”他动地说着。
“认命?”她凄风苦雨地笑了起来。
元寄恨再也待不下去,他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却又不能在她的面前喊出痛意。于是,他悄然地站起⾝,打算就此离去。
“寄恨,”梅颂恩喊住他,对他说:“我相信这世上会有另一个女孩更适合你的。”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挨近她,俯下捧起她的脸,却一个不小心让自己不自觉流下的泪,滴上她的脸颊。终于,他吻了她,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后会无期”的心伤。而他想吻的是她那人的瓣,可是,他不能!他早就失去了这样的权利,只剩这样不痛不庠的吻,来啃噬他的心房…
在一片死寂的默然中,元寄恨带着一⾝的哀伤,走出了房门,也让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走出他的生命。踉跄的他,望向远处的山林,天涯海角,没有了她,哪里都一样孤寂。他让自己消失在暗夜里,他要消失得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
而梅颂恩也与他心有灵犀,她靠在边,再次回忆起当年独孤无畏也这样走出她的生命的景象,十年前、十年后,她一样无言以对,只有泪又从眼角滑了下去碎了一地,而这竟是她最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