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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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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兴,绿柳山庄

  “对不起,凌姑娘,爷…爷他说…不肯见你。”

  兴匆匆前去禀告的门房回来时,换了一张为难的脸,呑呑吐吐的说。

  “你有没有说,我有急事要禀告他?”“我说了,可是爷他…他…”

  “爷说什么,你老实说吧!”

  门房看了她一眼,才嗫嚅的道:“爷说,你已经被…被逐出山庄,再也不是庄子里的人了,他有什么事,也…也和你没有关系。”

  凌寒月一怔,脸⾊登时⽩了。爷真的就这么痛恨她,连见她一面,听她说句话都不肯?

  “凌姑娘,我想爷是在气头上,火气还没消,这才不肯见你;或许过一阵子等爷火气消了,就会原谅你也说不定。”

  那门房虽不知凌寒月是为什么被逐出山庄,但见她此时受到打击的神⾊,心里不由得泛起同情,便出口安慰。

  凌寒月知道他只是想安慰她,以爷的个,一旦他把人逐出了府,就断不会再给人任何机会。只是,他能够罔顾她的忠诚,她却不能忘记他的恩义啊!

  她苦笑了一下,道:“我不打扰爷,但劳你告诉他一件事,就说鬼罗门的人要对他不利,请爷务必小心。”

  “我会告诉爷的。”门房点了点头。他不知鬼罗门的人是什么来头,所以没有特别紧张,只是认真的把凌寒月的话放在心里,表明一定会转告韩渊。

  凌寒月道了声谢,转⾝离去,不过,她并没有离开嘉兴,反而守在绿柳山庄附近,等着鬼罗门的人出现。

  她在绿柳山庄外头埋伏了三天,她渴了便喝⽔,饿了就吃⼲粮,除了必要的时候,绝不离开山庄半步。

  总以为再次回到嘉兴,必会为过往之事心痛得难以自己,但是,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三天里,在她脑中盘桓最久的却是云奇。

  初七将至,他快出海了吧!这一去南洋,少说三、五个月,这段期间,⾜够他忘了她,等他回来,他们若再相逢,或许就已形同陌路…

  形同陌路…,一想到这个可能,一股陌生的窒息感就猛地涌上凌寒月的心头,闷得她难过。

  她不想选的,两边都是她还不起的恩义,她无法选择,可是,他却硬着她作决定,他与韩渊都是在她生命中占有重要地位的男人,可是…

  “我不想再见到你…”韩渊这么说。

  “你若去了,也就不用再回来了…”云奇这么说。

  韩渊不要她誓言付出的忠诚,云奇则不要她掺有其他因素的感情,两个人都不要她…

  她怎么也忘不了离去前,云奇那冷冽漠然的表情。

  六年前,在爷救了她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对爷以死相许的忠诚,爷对她而言就像天、就像神,她从来就没有质疑过他所说的任何一句话,对于他的命令,她一概全力以赴。

  可云奇却是一个和爷有着天差地别的人,他爱笑、爱逗人,有些玩世不恭,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从一认识开始,他就以怒她为乐,逗弄她、轻薄她,非惹得她失去自制,才肯罢休。

  在那个时候,她真是恨死了他,可是在她被爷打伤,逐出府后,却是这个男人救了她,他对她温柔,处处关心呵护,甚至逗她开心,这一切都是爷不曾给过她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所做的一切都她都看在眼里,可是,她的天、她的神是爷啊!那是六年前的救命之恩所注定下来的,就像判官手里的生死簿,,朱砂笔一落,就没有改变的余地。

  然而,云奇决绝的神情却在她脑海中时而浮现,那般无情,那般冷例,她…脑中的思绪复杂混,令她一颗心得厉害,教她理都理不清。

  时间就在一团中过去。

  第四晚,绿柳山庄里终于有了动静。

  当时她疲得靠着树⼲假寐,一股焦味却惊醒了,她一张开眼,便看见绿柳山庄里冒起了袅袅⽩烟,显是被人放了火。

  她抓起长剑一跃而起,飞⾝进⼊绿柳山庄。

  火苗从韩渊所居住的峰迥居冒起,橘红的火光直冲天际。

  凌寒月很快便找到韩渊的⾝影,奔向他,道:“爷,小心,是鬼罗门的人。”

  韩渊看到她,蹙了下眉,一脸不悦“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

  “我说过,我不想再看到你在庄子里,你马上给我滚,滚得愈远愈好。”

  在火光的掩映下,韩渊的表情益发显得诡谲冷酷。

  凌寒月強忍着心头的刺痛感,

  “寒月只是来帮爷的忙,只要鬼罗门的人退了,寒月马上离开。”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韩渊毫不留情的拒绝。

  “你已不是我山庄里的人,我的事和你无关。你要留下来,难道不怕我的怒气?”

  冰冷的表情闪动着无情的寒光。

  “寒月的命是爷所赐,只要鬼罗门的人一退,寒月任凭爷的处置…爷,小心。”

  她眼尖的看见一名男子手提大刀,领着一群黑⾐人由屋顶上跃了下来,急忙菗出长剑,抢到韩渊⾝前护住他。

  那男子在凌寒月面前的三尺处落地,这男子生得⾼大,虎背熊嗄,留着一脸落腮胡,看来是练外家功夫的硬底子好手,他的一双鹰眼盯着韩渊,道:“你就是铁掌韩渊?”

  “正是。”

  “有人向我买你的命。”

  “哦?”韩渊的反应淡淡的。“能够出动鬼罗门的门主,韩渊甚感荣幸。”

  “若非冲着你韩渊的名号,我司徒焰也不会走上这一趟。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至于是谁想杀你,不妨到曹地府去向阎罗王问个清楚吧!”

  他暴喝一声,抡起大刀,雷霆万钧的冲了过来。

  凌寒月就档在韩渊⾝前,这一刀砍下来,自是首当其冲。光看那刀法所挟带的风势,她也知道自己决计挡不了这一刀;虽明知不敌,她也不避,长剑横在眼前,决心硬挡。

  哪知,司徒焰还未欺到眼前,一个清脆的笑声便朗朗传来,

  “等等,司徒老大,你也太急了,你的对手在这里呢!”

  凌寒月只觉眼前一花,一名⽩⾐少年以迅捷如电的⾝法抢了过来,挡在她的前面。

  司徒焰的大刀硬生生的便停在半空中,凌寒月还以为是他收住刀势,可仔细一看,才发觉那刀下闪着一抹奇异的银光,再细瞧,发现那抹银光是一条长线,而长线两头就绕在少年的指间。那少年竟能以一条银线挡住司徒焰的大刀,这份功力⾜教凌寒月咋⾆。

  司徒焰眼睛一眯“夺命银丝?你是无极门⽩虎堂堂主殷无?”

  “正是不才在下我,没想到司徒老大也认识我,真是荣幸啊!”那少年笑嘻嘻的,一派天真无忧的模样。

  司徒焰收回在刀,打量着这少年,不敢置信的道:“没想到⽩虎堂堂主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若非认出他指间的夺命银丝,他还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看似男娃,又似女娃的少年,竟会是武林公推杀手界第一把椅,无极门⽩虎堂的堂主殷无

  “这⽩虎堂堂主是我养⽗硬要我当的,我也没办法。”殷无摊了一下手,笑得好无辜。

  司徒焰瞄瞄殷无,再看看韩渊,道:“你是他找来的帮手?”

  殷无眼珠一转,又露出粲笑“没法子嘛!人家花钱请你来对付韩爷,韩爷就请我来对付你。司徒老大,不好意思了,大家虽是同行,不过,今天看来得伤点和气了。”

  凌寒月一怔,忍不住看向韩渊。她没想到爷会请帮手来,他一向独来独往,最不爱有所牵扯,今⽇竟会请来殷无…这样的举动,是为了柳无言吧!看来,柳无言对爷的影响力可真不小。

  司徒焰扯出一抹狞笑“伤和气就伤和气,这样倒好,我可以藉机让武林同道知道,杀手界的第一把椅应该是我,而不是你这个啂臭未⼲的小鬼!”

  大刀一挥,再次砍落。

  “说打就打啊?”殷无扮了个鬼脸,手里也没闲着,指间银光一闪,银丝抛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划向司徒焰的手腕。

  在司徒焰动手的同时,鬼罗门的手下已由四方蜂拥过来,意包围住韩渊与凌寒月。凌寒月警戒的备势抵挡,不料,却有一群穿着⽩虎堂标志的⽩⾐人突然由角落处窜了出来,将凌寒月与韩渊挡在⾝后,两边人马动手厮杀。

  ⽩虎堂与鬼罗门虽然人数相当,但⽩虎堂不愧为杀手界的第一把椅,再加上有备而来,手下尽是精锐,包抄夹攻转瞬间,鬼罗门的人已倒下大半。

  凌寒月与韩渊被档在战圈外,完全无用武之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场內的厮杀恶斗;又过了一会儿,鬼罗门的人再次倒下大半,实力之悬殊已经显现出来。

  这厢,殷无尚在同司徒焰斗,银丝在他手中灵活的勾、拉、、卷,一条看似不起眼的兵器竟把司徒焰弄得冷汗淋漓,而他却大气也不曾一下,还不时笑咪咪的逗着眼前的司徒焰玩闹。

  “无,你还在玩哪!速战速决。”

  一个‮媚娇‬的声音响起,凌寒月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美女子扶着柳无言缓缓走了出来,与殷无说话的正是那名美女子。

  “师姊既然有令,无岂敢不从。”殷无朝那美女子顽⽪的眨了眨眼,指间银丝抛出,卷住司徒焰的大刀,用力一带,大刀立刻由司徒焰手中脫落,向天。

  司徒焰大惊失⾊,同时间,殷无欺⾝过去,右掌一挥,击中他的口。司徒焰“砰!”的一声摔倒在地,鲜⾎由口中狂噴出来,再也动弹不得。连门主都败了阵,鬼罗门的门徒哪还有心恋战,奔的奔,逃的逃,转瞬之间,绿柳山庄又恢复了平静。

  殷无情扶着柳无言走了过来,先⽩了殷无一眼,秋波流转之际,净是魅惑人心的‮媚妩‬风情“你啊!这司徒焰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解决他还花了那么多时间。”

  “我新练了些招式,找人试试招嘛!”殷无笑得无辜,犹如天真的少年。他瞄了司徒焰一眼,问:“司徒老大怎么办?要我补他一掌,送他上西天吗?”

  “别,不要杀人。”说话的是柳无言,她是一个大夫,见不得有人死在她的面前,挣开殷无情的手,便要上前去察探他的伤势。

  “不行,无言。”等韩渊意会过来柳无言想做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

  那司徒焰蓦地睁开双眼,暴喝一声,闪电般的拾起掉在他⾝旁的一把短刀,刺向柳无言。

  韩渊不假思索,冲向前去想要推开柳无言,而凌寒月也,在同时冲了过去。

  韩渊推开柳无言,凌寒月则推开韩渊,可是就在她推开韩渊的那一瞬间,一个人影又冲了出来,推开了她。

  凌寒月被这么一推,狼狈的扑到在地上,在她挣扎着转过⾝时,所看到的影象教她瞪大了眼睛,惊恐得几乎令她魂飞魄散。

  应该远在扬州的云奇竟然倒在她的面前,那把短刀刺穿了他的口,鲜⾎顺着刀柄,狂流出来。

  凌寒月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张大了嘴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全⾝不住颤抖着,然后跌进最黑暗的噩梦中。

  感君怜金雀钗,红粉面,花里暂时相见。

  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

  香作穗,蜡成泪,还似两人心意。

  珊枕腻,锦衾寒,觉来更漏残。

  ——李煜,更漏子

  同样是在绿柳山庄的大门口,同样是门房与凌寒月,不同的是凌寒月正跪在台阶前,一动也不动,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门房看在眼里,于心不忍,劝道:“凌姑娘,你就别再跪了,你已经跪了三天,就是铁打的人,也会撑不下去的。”

  凌寒月仍是一迳的沉默着。

  “你跟了庄主这么多年,应该很了解庄主的子,他说不见你就是不见你,你就算跪死在绿柳山庄门口…也没有用啊!”见凌寒月仍是无动于衷,门房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唉!你这又是何苦来哉?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喝过半点东西,合上眼睛休息了,眼见这天就要变了,恐怕下午还会下起雨呢!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其实,咱们嘉兴的名医也不少,你又何苦一定要求柳姑娘呢?柳姑娘她即使会医术,总归眼睛还是不…又是个妇道人家,医术就是再好,也強不过大男人,是不是?”

  凌寒月仍是不说话。

  门房哀声叹气了良久,见说不动凌寒月,那寒风又吹得他一把老骨头都快受不了了,遂连连‮头摇‬,走进山庄內。

  那门房并不知道,绿柳山庄未来的庄主夫人虽然是个瞎子,但却被奉为江湖两大神医之一。

  那⽇,司徒焰那把短刀刺中的是致命的地方,大量鲜⾎狂流而出,令云奇当场失去了意识。以他的伤势及失⾎的情况看来,若是普通人,老早一命呜呼哉了,好在云奇內力深厚,勉強多撑几天。

  这几天,云腾双翼忙着延请名医,几乎只要是江南稍有名气的大夫都给找了来,但每一个大夫赶来后也都连声叹气‮头摇‬,说是人伤得这么重,怕是医不好了,与其让病人受罪,不如让他好好的去吧!

  这番话只气得石敢当频频大吼,差点就拆了那不识相的大夫的骨头。

  凌寒月知道,若是真有人能救得了云奇,则非两大神医莫属。南圣手行踪成,不知到何处才能寻得到人,但北幻影就近在眼前,所以,凌寒月再次来到绿柳山庄,可这次是为了恳求柳无言出面医治云奇。

  对于她的恳求,韩渊的回答是冷淡的拒绝。

  门房带了韩渊的话出来告知凌寒月“云少之所以会受伤,全是因为你而起,你已和绿柳山庄没有关系,绿柳山庄没有必要为你救人。”

  凌寒月不死心,就跪在绿柳山庄前,她知道韩渊冷酷无情,他不想做的事,别人再怎么恳求也没用,可是,只要有一点点的希望,她就不放弃。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两天,漫长的时间对凌寒月而言并不难捱,⽩天的骄,夜晚的寒风,都不曾侵⼊她的知觉,她那一颗心始终空的没个着落处,脑袋则是一片空⽩,⾝体和灵魂好似分了家,心魂四处飘呀飘的,怎么都不肯回到自己的躯壳里,而⾝体却固执的跪在地上,等候最后一丝希望。

  午后,果然如门房所说的变了天,大雨如倾盆般浙沥哗啦的落了下来。

  凌寒月也不避雨,依旧跪在绿柳山庄前,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坚持,而且,爷恐怕真的是不会改变心意了。也罢!那她就跪在这里,看是云奇先撑不住,还是她先断魂吧!总归他们会在曹地府相见,这样也不算遗憾了。

  滂沱大雨中,黑暗朝她笼罩而来,终于,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她恍惚的睁开双眼,意识仍陷于浑沌,不知是在⻩泉,抑或是人间。

  “你终于醒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亲切温暖。

  她猛然坐起了⾝,却因动作太猛,眼前一阵晕眩,痛苦的轻了一声。

  “别忙。”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她,那亲切的声音又道:

  “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子状况严重失调,起得太快,必然会头晕,不用急,慢慢来。”

  凌寒月静待了好一会儿,头部的晕眩才平息。她抬起头来,怔愕的看着扶住她的人,好半天才找到声音说:“你…是你救了我,送我回来?”她认出这里是她先前所住的客栈厢房。

  柳无言轻轻点了点头“你这样待自己,可得调养好一阵子才能恢复过来,最近你的饮食尽可能清淡些,否则肠胃会受不了。我刚刚请店家给你煨了些小米粥,还热着呢!你趁热吃一些好不好?”她问,⾝子已经转过去,想要端粥。

  凌寒月拉住她,猛然跪了下来“柳姑娘,我求你救救云少,求你。”她不知道为什么柳无言会救了她,也弄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记得心头最惦挂的事,于是忙急切的恳求。

  “你别这样。”凌寒月的动作吓着柳无言,她连忙伸手要扶她“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凌寒月不动如山,跪在地上,硬是要求柳无言出手相救云奇。

  柳无言轻轻叹了口气“你别急,在你昏的时候,我已经去看过云少,他没事了,你先起来吧!”

  凌寒月一怔“你看过云奇了?”

  柳无言点点头“我看过他,也给他治疗过了。他受伤虽重,幸好內力精湛,已经熬过最危险的时候,再来只要好好休养,自然就会痊愈。”

  如释重负的感觉窜过凌寒月全⾝上下,她松了口气,虚脫的坐到在地上。柳无言扶着她站起来,坐上,问:“你想见见他吗?”

  “我…”释然的表情由她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迟疑。

  她想见他吗?她当然想,想亲眼目睹他安然无恙,想知道他不会因为她的行为而丧命,可是…

  “不用了。”她摇了‮头摇‬,声音细微。“知道他没事就够了。”

  在她那样伤害他以后,她拿什么面目见他?

  柳无言没说什么,迳自转⾝端起放在桌上的粥,送到凌寒月面前,

  “你先吃点东西呢!饿了这么久,很伤⾝的。”

  凌寒月没有拒绝,接过碗来,食不知味的吃着。

  吃了几口粥,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是爷让你来的吗?”

  柳无言摇了‮头摇‬“不是。”

  凌寒月黯然的低下眼睑。

  柳无言又跟着道:“不过,如果他不让我来,我是不可能来得这里。”

  “柳姑娘…”凌寒月一怔,不明⽩她话中之意。

  柳无言轻轻一笑,双手握安置在膝上“你叫我无言就可以了,我可以叫你寒月吗?”

  凌寒月点了点头,旋即又想起她双目失明,遂轻嗯了一声。

  “寒月,”柳无方轻唤她的名,那一双朦的秋瞳视而“不”见的朝着她,表情认真的说:“韩大哥这样对你,你恨他吗?”

  凌寒月摇了‮头摇‬“庄主对我有救命及栽培之恩,寒月不敢或忘。”

  柳无言轻轻咬着,又道:“我在十一岁那年认识韩大哥的,那时候他也还大我没几岁,我见着他时,他正躲在树林里哭,我问他为什么哭,是哪里痛,他就恶狠狠的瞪着我,说他才没哭,还叫我滚开,不要烦他。”

  她的眼眸因回忆而更加深邃朦,边那抹笑意美得如诗如画。

  “我想,你多少知道韩大哥的⾝世了吧!他是平宪王的嫡子,本该是王位的继承人,但老王爷妾不少,生了许多子嗣,个个都想要继承王位,手⾜之间不断互相残害,其中尤以二王妃最是心狠手辣,帮着两个儿子对付其他弟兄,一心夺取王位;再加上老王爷放话说他的王位只给有本事的儿子,以致更助长了二王妃的野心。韩大哥的⺟亲早逝,老王爷又不保护他,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才会养成韩大哥冷酷无情的个。”

  “我和韩大哥可以说是一起长大的,深知他极端的子,他对任何人都不假辞⾊,也不关心,旁人的死活对他而言更是无关紧要,他唯一在乎的就只有我和娘;虽然如此,在我们面前,他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毫不在意的样子。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常这里摔那里跌的,韩大哥总是会扶起我,骂我不长眼睛;但他虽骂得凶;可是我知道他是关心我的,只是他的子就是那样,娘说他是别扭,不喜别人知道他在关心人。”

  “你想说些什么?”凌寒月蹙起了眉问。

  柳无言微微一笑,仍是一派温婉“你是不是认为,因为你长了一张和我神似的脸,韩大哥当年才会救你?”

  凌寒月一震,猛儿抬起头。

  “我虽然眼睛瞎了,但耳朵没聋,下人的蜚短流长,多少总会听到一些。”

  凌寒月难堪的握住拳,没有作声。

  “那你一定也以为在韩大哥眼里,你只是我的替⾝,现在我回来了,韩大哥便再也不需要替⾝,所以你就被赶了出来?”

  柳无言的声音虽然轻柔,但一字一句全戳进凌寒月的心头。

  她深昅了一口气,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強自己从喉间出声音,

  “柳姑娘请放心,寒月在他心中只是一个下属,这一点寒月一直很清楚,从来就不敢有非份之想。”

  柳无言轻轻蹙了蹙眉“我想,你是弄错了吧!韩大哥没有把你当成下属,在他心中,他一直当你是妹妹一般。”

  凌寒月一震,本能的道:“不,那是不可能的。”

  “或许一开始,韩大哥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替⾝,但是人非草木,你为他做的,他不可能不放在心上。这些⽇子以来,我和韩大哥谈了很多,也知道你一些事情。当年韩大哥救了你,又收留你,教你一⾝的武艺,我知道在你心中,韩大哥就有如天神一般,你敬他、畏他,对他的命令丝毫没有任何疑虑,也不知询问,甚至在别的男人出现,表示对你有意时,你仍死守着对韩大哥的忠诚,漠视对方的存在。”

  凌寒月又是一震,哑然的看着那张与自己神似的容颜,半响说不出话来。

  “从韩大哥出现以后,你就以为自己是为韩大哥而活,你的心意,韩大哥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得明⽩,光是因为拥有一张和我神似的容颜,是不可能让韩大哥留你在他⾝边六年之久的,更遑论教你武艺、教你经商,甚至让你陪同他走遍大江南北。”

  “其实,我的离去且是导火线,韩大哥之所以打伤你,逐你出庄,都是为了打断你对他的心意,他要你找回自己,正视自己的存在,而不要把自己的世界局限在他⾝上。你有你的幸福,若是你永远被绊在绿柳山庄,是绝对找不到自己的幸福的。”

  柳无言的话听得凌寒心慌意,连连‮头摇‬,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可能

  “你应该也很明⽩,以韩大哥的功力,即使是中了西门鹰的腐尸掌,要杀你亦是易如反掌;可他只打了你一掌,逐你出庄,是为了什么?就是因为他要藉故让你离开他,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他之所以下手那么重,也就是要打断你心头的痴念,唯有这样,才能让你不再回头,让你拥有更宽广的世界。后来,你知道鬼罗门的人要杀韩大哥,特地赶来通报,他不见你,也是希望你能和他断得一⼲二净,这是他唯一能为你做的,方法虽然拙劣,但他待你的心,是绝对没有半点虚假。”

  柳无言的话一字一句,都落⼊凌寒月的耳里,她紧紧的握住双手,纤细的肩头不住颤抖,表情仍是一惯淡漠,良久盾,才道:“你这些话,都是爷告诉你的吗?”

  柳无言轻轻摇了‮头摇‬“你知道韩大哥是不可能会说这些话的,但是我了解他,在他心里,他的确是看重你的,只是他不表达罢了。”

  凌寒月仍是连连‮头摇‬,说什么也不肯相信。

  “你不相信,我也不怪你,照韩大哥那样的做法,的确很难令人相信。这些天你跪在绿柳山庄门口,求他让我为云少治病,他就是不理,我曾问他,‘你真的不理会凌姑娘的要求吗?她恐怕会跪在门口,一辈子都不起来。’当时他说:”她爱跪多久就跪多久,别理她,让她跪久一点,看看脑子会不会清醒些,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寒月,韩大哥早就看出来,你爱的是云少,不是他。“

  凌寒月愕然的抬起头,上的是柳无言和煦如朝般的笑意,

  “寒月,天神对凡人而言,是敬畏崇拜的对象,但是,凡人是绝对不会爱上天神的,因为天神是⾼不可攀、不能亵渎的。”

  “我…”凌寒月微启双,想要说话,声音却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我还记得当⽇在幻影⾕里,韩大哥误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幻影芙蓉,当时我的一颗心全都空了,好像世界就在我的面前毁灭;那⽇在山庄里,云少为你挡下短刀,你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受?寒月,问问你自己吧!韩大哥若在你面前死了,我想,你是会舍命追随他也在所不惜的,但是,你会有像看到云少将死的那种感受吗?那种被抛下,孤伶伶的一个人,天地之大,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感受?”

  “我…”凌寒月再度哑然。

  “在你昏倒前,我问韩大哥,是否真要罔顾云少的死活。韩大哥答我‘能够救云少的是寒月,不是你,云少的死活全在她的的一念之间。’寒月,若是你永远想不通,云少这就是给我医好了,下一次他还是可能会因你丧命,但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及时救他的。韩大哥能够看得出这一点,你还能说他不把你当妹妹一样关心吗?”

  凌寒月茫然的看着她,冷漠的表情第一次流露出脆弱。

  “救了你,为云少医治,的确是出自我的意思,但是,如果韩大哥不关心你的死活,他是绝对不肯让我走这一遭的,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寒月,真的够了,韩大哥并没有舍弃你,你不要再为这一点耿耿于怀,他只是希望你能够过得更好而已。”

  凌寒月一震“你…”她知道,她居然知道…

  柳无言握住她的手,柔声道:“现在是‮开解‬你心结的时候了,你不是没有人在乎的。去见云少吧!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见他,去向他坦⽩你的心意,这才是你该做的事。”

  “可是我…云奇他…”

  “他必然会怨你,毕竟你曾经伤过他;他可能会对你凶,对你吼,不过,他心里到底还是爱你的,只要你一直守在他⾝边,他终究会心软的。”她鼓励的说。

  “我…”凌寒月无助的看着她,表情有些惶恐无措。

  “去吧!”柳无言对她微笑“你总得踏出这一步,这是你欠他的,不是吗?”

  凌寒月紧咬着,迟疑良久,终于下了,开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柳无言聆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边流怈出一抹快慰的笑容,耳里却听到一个男低沉的声音冷哼了一声“你倒是自作主张替我说了不少话。”

  柳无言转过⾝,立刻落人一副宽大的怀抱中。

  “韩大哥,你来了。”她仰起脸,对着怀抱的主人霹出笑意。

  韩渊又是一声冷哼“⾝子不好的人,还这么爱跑。”

  自从中了天下第一奇毒幻影芙蓉后,虽然被圣手书生治愈,但柳无言的⾝子已经大损,必须一辈子与药罐结缘了。

  柳无言笑着任韩渊把一件斗篷披到她⾝上,仰着小脸问:

  “韩大哥,你说云少会不会马上原谅寒月?”

  “别人的事,你管人家那么多做什么?”韩渊冷淡的道,扶着她往外走“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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