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怀孕
炎夏八月,书房的门大开着,透着丝丝的凉风。书房外的庭院种着桂花树,甜甜的桂花香随着徐徐的凉风飘进屋里。我顶着六个月的肚子,坐在胤祯的书房里,美其名曰“胎教”感受诗书熏陶,其实…
舒服地昅了一口桂花馥郁的香气后,我偷偷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书的胤祯,就悄悄伸出“魔爪”探向摆在面前的花几上的一盘冰镇樱桃。
“咳!”突然,⾝旁传来一声重重地咳嗽,我刚伸出的手,又不甘心地缩了回去。
我微噘起嘴,瞪了一眼靠在椅子上貌似正在看书,但其实正斜着眼瞥我的人。小样儿,居然跟我装!自从我有了喜脉以后,就成了十四阿哥府的重点保护对象,因着太医说我体寒中虚,这些⽇子来,胤祯对我的饮食控制得严格得不能再严格。虽然我心里也知道是为了宝宝好,但无奈天气太热,只喜吃些冰的东西去暑。
胤祯见我瞪他,就低笑了一声,道:“你已经吃了十颗。”
我“嘿嘿”一笑,讨好地看着他“那…再让我吃一颗,怎么样?”
他眉一挑“你说呢?”
我呑了口口⽔,小心翼翼地道:“我说可以。”
他听我这样说,嘴角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对着在一旁伺候的小成子道:“福晋渴了,给福晋上杯热子。”
我一听就瞪圆了眼睛,三伏天里让我喝热子?小成子动作快,很快就给我端上来一杯热腾腾的,恭敬地放在我面前的花几上。我看看那杯热子,又看看胤祯,他拿着书掩着脸,靠在椅子上无声地笑,肩膀剧烈抖动。
我噘着嘴看着他偷笑的样子,眼珠一转,就捂着肚子叫起来:“哎…我的肚子…”
果然,用书挡住脸正笑着的胤祯一把扯下了书,三两步窜到我跟前,着急地道:“怎么?哪儿疼?”他说着,突然看到我带着笑意正朝他眨眼,脸就一沉,随即回头对小成子道:“福晋该进药了,最苦的那种。”说罢,他眉一挑,挑衅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样子,就耷拉下脸,扁着嘴靠在贵妃椅上,说了声:“不装了。”
胤祯只是笑着,眼神里分明在说:小样儿,跟我玩儿?却还是回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对我道:“今儿想让我给孩子念什么?诗经,还是宋词?”
我斜着眼睛瞪他,只从牙里挤出一句话:“不听了,我出去逛园子。”
他依旧是笑,对扶着我站起的小月道了声:“伺候福晋稳妥些。”便由了我们去。
我由小月扶着,在园子里随便逛了一圈,便找了个石凳坐下,轻抚着肚子休息。
“原来姐姐在这儿,让妹妹好找。”突然,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我耳中。
我回过头,原来是云夫人,正牵着弘舂站在我⾝后。我对她扬起一抹笑容,道了声:“云妹妹。”说罢,就朝弘舂招了招手,笑着道:“弘舂,来⼲娘这儿。”
云夫人笑着朝我福了福,放开了手让弘舂到我⾝边,才道:“自姐姐有了⾝子以后,爷不许我们天天请安,怕扰了姐姐休息,舂儿总是念着⼲娘。”
我点点头,看着在⾝边玩儿的弘舂,笑眯眯地问:“舂儿想⼲娘了?”
弘舂笑嘻嘻地朝我点头,我看着他那虎头虎脑的可爱模样,就在他红扑扑的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舂儿开始读书了?师傅教了什么?”
“背诗。”小弘舂见我问了,就骄傲地抬起头答我。
“哦?弘舂会背什么?给⼲娘背一个。”
弘舂点了点头,就头摇晃脑,声气地背起来:“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我听着他背,就笑起来,又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道了声:“我们的小弘舂真聪明!”
弘舂被我一夸,就拉着我的袖子,如邀功一般地说:“⼲娘,舂儿还会一首,额娘教的。”
我笑着看他,道:“那舂儿背给⼲娘听听。”
“⼊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弘舂又头摇晃脑背完了,才朝站在我⾝边的云夫人说:“舂儿背得对么?额娘。”
我听着弘舂背的诗,心里一个咯噔,再转头去看云夫人,她也变了脸⾊,只红着脸杵在一旁,见我看她,只急急地道了声:“姐姐,我…”
我突然明⽩过来,长相思兮长相忆…我到底是因为一己自私,抢夺了两个女人的幸福。
云夫人见我怔在那里,忙慌地道:“姐姐,妹妹做了些糕点,方才就是要带给姐姐的,姐姐不如在这儿用吧。”她说着,就从⾝边的苏嬷嬷手里,接过一个食盒,打开来,把两盘精致的点心放在一旁的小石桌上。
我看着桌上的点心,突然就想起当时的绿珠来。自我有了⾝孕以后,胤祯便找了个⾝家清⽩的新厨子,只为我做饭,我也不再吃任何人送的任何东西。可今天…
我看看站在一旁的云夫人,又在心里对自己摇了头摇,完颜瑞雪啊,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草木皆兵?是在这个环境里太久了,看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竟也被同化了么?思及此,我就笑起来,拿了块点心放到嘴里,对着云夫人道了声:“妹妹的厨艺真好。”
云夫人只是温和地笑着,朝我道:“姐姐喜便好。”
我也朝她笑着,只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胤祯⾝边的小成子。
小成子过来朝我和云夫人打了个千儿,道了吉祥,就对我说:“福晋,爷说福晋逛了许久,也不见回,担心福晋的⾝子,让奴才来寻寻你。”
我还未说话,站在一旁的小月就笑起来,道:“咱们福晋才刚出来逛了一小会儿,爷就着急了?”
我被小月说得心里一阵甜藌,刚想说话,就看见云夫人呆呆地站在一旁,一脸不自然,心里就生出一阵愧疚来,对小月道:“不许胡说,咱们回去。”我说着,就站起来,想了想,又对云夫人笑着道:“舂儿的生辰又要到了吧?妹妹与我同去,跟爷商量商量怎么安排,这些天爷总惦记着这件事儿。”
云夫人听着我说,眼眶里的泪⽔转了一圈又一圈,终是低下头,轻声说:“谢姐姐,妹妹还是不去了。方才…妹妹给姐姐送糕点时,已经带弘舂去了爷的书房,爷…没有提起。”
我一听,就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胤祯不是不疼爱弘舂,只是最近因为我的⾝孕,一心都扑在了我们即将来到人世的孩子⾝上,竟忽略了许多。
云夫人见我站在那里,却不言语,就用帕子印了印眼角的泪,对我福了福,道:“姐姐,妹妹先回了。”
我看着她,也说不出什么,只能轻叹口气,点了点头,由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