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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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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跟着罗成出去的事,并没有告诉杨林。他们俩整整玩了一天,等天都黑透了,两人在外头吃饱喝足了,罗成才送天下回听香水榭。

  等把天下送到了听香水榭门口,罗成本想就此回去的,可是却被天下扯住了衣袖,说什么也不让他走,非要留他再坐会不可。罗成无奈,也只得随着她进去。两人刚朝里走了没几步,便见绮月有些慌张地迎了上来,轻声说道:“姑娘,您可回来了!王爷脸⾊很难看,已经等了您一下午了…”说着,她看了罗成一眼:“丁大帅也在…还有越国公杨素…”

  “他们?知道是什么事吗?”天下有些意外,这三个人怎么凑到她这儿来了?

  绮月摇了‮头摇‬,说道:“他们下午来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便一直在厅里喝茶等您,这会儿传了膳正在喝酒,嗯,王爷一直沉着脸,丁大帅一直在叹气,越国公他…”

  “他怎么了?”天下顺口问道。

  绮月一脸不解地说道:“他好象很⾼兴的样子,进了屋也没说话,只是笑着陪王爷喝茶、饮酒…”

  罗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对天下说道:“他倒象是专门来看笑话的…”天下白了罗成一眼,冷哼一声,迈步朝正厅走去,两人都没有留意到绮月一脸的欲言又止…

  天下跟罗成一进门,原来正表情各异地喝着酒的三个人立即停杯顿著看向了他们。正中间的主位上坐着的自然是杨林,丁彦平坚挨着杨林坐在他的右手边,他地左手边坐着一个白面美髯的中年男子,那中年男子正満带着笑意兴味盎然地打量着天下。

  天下看了那中年人一眼。然后偷眼朝罗成望去,见罗成冲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知道这人一定便是绮月刚才说的越国公杨素了。天下略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白面书生。这人便是杨素?她前前世地记忆里是有杨素这个人的,可是她对杨素的记忆。除了他是个祸国殃民的奷臣外,就只剩下了两条野史里的传闻:一是,长地象猪;一是,红拂夜奔。眼前的这个越国公杨素也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吧?这个看起来跟杨林极有默契,长的一脸正气的白面书生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奷臣呢?难道这杨素其实是个坏到极点的人。而她没看出来?天下不噤怀疑起自己的眼光来了。

  罗成规规矩矩地向三人躬⾝施礼,然后便在杨林的示意下坐在了丁彦平⾝边。天下却笑着跑到杨林⾝边,环住他的脖子问道:“爹爹,长安真地很好玩呢,不但有很多很好玩的地方,还有很多很有趣的人喔…今天我跟我哥还有他地朋友们一起去打猎,打到好多东西…不过猎物都被我们吃掉了,嗯,等下次我们再去的时候。我一定带一些回来给您…”说着,她地笑容里带着几分刻意地讨好。

  杨林的脸⾊始终阴沉沉地,半点也没有因为天下地举动而缓和。他轻轻拉开天下环在他脖子上的手臂,将她拉到⾝前。叱道:“你居然还有心情去玩?!”

  天下撇了撇嘴。绕到桌子另一边与罗成一起坐下,然后満脸无辜地说道:“我为什么要没有心情去玩?”

  杨林双手紧紧地互扣着。強庒着怒火,瞪了天下一眼,然后看向罗成,问道:“昨天你在宴会上递给陈叔宝的那张纸上写的什么?”

  天下听了杨林的话不噤一愣,与罗成对望的眼神中都带了几分恍然。罗成挑了挑眉,没有答话,他明白杨林是怀疑上陈叔宝这件事是他们布的局了。想到这儿,罗成眉头一皱,把目光放到了明显不自然的丁彦平⾝上,昨天晚上那样的场合中,杨林怎么可能会注意到他的这些小动作?一定是丁彦平告诉他的,只不知他都跟杨林都说了些什么…

  天下的眼光也从丁彦平的⾝上扫过,脸上却带着微笑,満是不在乎的说道:“那张纸上好象也就几句诗嘛,一点小把戏而已,您这么生气⼲嘛?”天下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含糊,象是并不介意让人知道事情真的是她做的一般。。

  “原来真的是你们做的!”杨林的眼睛狠狠地瞪向天下,几乎是用吼的说道:“还几句诗而已?你可知道几句诗有时候就能定人生死?!”

  “我自然是知道的,不然,我花那么多精神写它⼲嘛呀?您说是不是?”天下完全无视杨林的怒气,说话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你----”杨林指着天下,被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杨林为了陈叔宝的事情已经从昨天晚上头疼到现在了,如果光是一个陈叔宝,那自然好处置,可是这里头还夹着一个有了⾝孕的陈萱!本来皇室血脉有了传承自然是好事,可是偏偏这有孕的人是前朝公主,这事情就复杂的多了,偏偏陈叔宝还赶在这时候弄出了这么档子事!要说杨林不恼陈萱那是假的,傻子都看得出来,昨天陈萱在宴席上突然晕倒不过是一场戏,太医这边刚刚一脸惶恐地诊出是喜脉,她就在那边哭天抢地的说天下要害陈叔宝,要对付她们这些前朝旧臣,可是具体的事情她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陈蕖就在一旁添油加醋地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反来覆去就那么两句“郡主挟怨报复”、“陈家冤枉”…

  杨林当时就憋了一肚子的火,等天下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白陈萱姊妹唱的是哪出儿了。等到后来杨广提供了“人证”然后又从陈叔宝⾝上掉出来了“物证”这件事已经算是“罪证确凿”再不容陈叔宝抵赖了。

  可是事情虽然明朗了,却一样是难以处置。这“难”主要还是难在陈萱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虽说杨坚一怒之下拂袖而去,可是陈萱毕竟怀的是皇家血脉,轻重拿捏之间总是不好把握。

  杨林从来没有把杨坚当初承诺独孤伽罗“不生异⺟之子”的事放在心上过。他一直都觉得皇室之中血脉昌盛是好事,不过他也明白:陈萱却绝对不是孕育皇子的适当人选!一个前朝公主若是生下了皇子。将来就难免多事,万一被“有心人”拿住这一点作文章,一个弄不好可是会动摇国本地。所以,今天在朝堂之上,他力主严处陈叔宝!依他想。只要处置了陈叔宝,陈萱在宮外少了援手,即便将来生下皇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可谁知今天早上一下了朝杨林就得到消息,昨晚陈萱一回宮,就被皇后下令強灌下了堕胎的汤药…今天早上更有罢黜的诏令传去陈萱地住处,废了她贵人的封号,重新发回掖庭为奴…

  杨林心下不免侧然,在公事房与丁彦平、杨素两人谈论国事地时候随口说了几句。他才说了没几句,就看见丁彦平坐在一旁一脸的不自在,他心里就“格登”地一下子。详细问起来,才知道原来罗成曾经在宴席间悄悄塞给了陈叔宝一张纸。他下意识地立刻就联想到了后来从陈叔宝⾝上掉下来的那张陈叔宝“亲笔”所书的反诗!

  杨林当时就呆了。如果陈叔宝⾝上掉出来的那张纸真是罗成塞给他地那张,那么这陈叔宝倒真的多半是被人陷害的。而害他的人里绝对跑不了天下!如果单单是害个前陈的国主也不打紧,可是这会儿却牵上了陈萱肚子里的孩子,这可是皇室血脉呀…他越想越急,立刻就派人把昨晚看守陈叔宝的人叫来问,搜⾝的时候有没有从陈叔宝⾝上搜出其他的纸张来,结果----没有!也就是说,陈叔宝⾝上掉下来地这片唯一的一张纸,只怕就是罗成悄悄塞给他的那张!

  杨林恼恨天下做事不分轻重,当下就怒气冲冲地从宮里出来,直奔听香水榭。丁彦平不放心也要跟着他一起过来,杨素一看有热闹看,便也跟来了。谁知到了听香水榭,杨林才知道罗成一大早就接了天下出去打猎。他一听说天下又是跟罗成出去地,心里就更火大了,结果三个人一直等到这般天⾊,才看见天下跟罗成两个人才手拉手地进来,结果一问,天下居然慡慡利利地就承认那首诗是她弄的,反倒让杨林气急败坏地说不出话来。

  杨素看出杨林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而天下又一步不让地表情,连忙清咳了两声出来打圆场,拉住了杨林始终停在半空中指着天下地的手臂,说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地事,至于恼成这样吗?要是叫我说呀,郡主这事做的漂亮!我也早就看这陈叔宝不顺眼了,可就是没逮着机会收拾他…”说话间,他将目光转向天下,眼神里带了三分赞赏。

  天下与罗成互望了一眼,他俩其实到现在都还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究竟又是出了什么事,让杨林气成这样。天下心里暗暗懊悔,刚才应该让绮月把事情打听清楚再进来的。

  杨林怒气未遏地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也不管那上面的杯筷碗碟一个个跳起来老⾼,只⾼声说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她这么一闹,断了皇室一条血脉,这难道还是小事吗?”

  断了一条皇室血脉?什么意思?天下一脸疑惑地问道:“什么皇室血脉断了?这关我什么事?”

  杨林冷哼了一声,说道:“我昨天明明让上官涤告诉过你的,陈萱有了⾝孕,难道他没有讲吗?”

  天下依旧一脸疑惑:“上官涤有说呀,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罗成在一旁倒是若有所悟,脸上淡淡的浮起几丝笑意。

  “跟你有什么关系?皇后昨晚就命人送了堕胎的汤药,那孩子没了!”杨林冷笑着说道。

  天下更是觉得无辜,说道:“陈贵人孩子没了,是皇后做的,怎么能扯到我⾝上呢?”

  “贵人?已经不是了,今天皇后就下旨将她贬回掖庭为奴了…”杨林有些怜悯地说道:“可惜了那个孩子…如果不是因为陈叔宝的事牵累…”他到这会儿都还认为皇后的举动是为了陈叔宝的事地关系。也是潜意识里习惯了把天下当大人,所以居然在这儿跟她说起了这些本不是“小孩子”能懂的事来。

  听了杨林的话,天下也冷笑了起来。不屑地说道:“您别把这事往我⾝上扯,挨不上!皇上答应过皇后。不生异⺟之子,就是没昨晚地事,陈萱有孕的事让皇后知道,皇后也不会留下那个孩子,不过话说回来。这陈萱也真是有本事地,居然能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上怀上孩子…”

  天下这番话一出口,丁彦平还好,早就习惯了她常常语出惊人,杨素却是有些目瞪口呆。刚才杨林说起皇后送堕胎药的时候,杨素就是一愣,然后天下的话一出口,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这哪里是小孩子家家该懂的事呀?!

  其实,皇后给侍寝地宮人喂食“芜籽汤”的事。早已经是众所皆知的“秘密”了,只是杨林跟丁彦平常年在外,所以对此事并不清楚。而杨素却是久居长安,这中间的弯弯绕儿他是明明白白的。天下这番话。也只有杨素听出了些意思,而杨林跟丁彦平还只是觉得天下胡闹而已。

  杨素稳了稳心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捋着须对杨林说道:“皇嗣的事其实真的怪不到郡主头上的,要怪也只能怪陈氏自己不懂得韬隐之道,居然把事情做的这么张扬,就算皇后曾经有过放她一马地打算,只怕见到她此时居然就拿肚子里的孩子当筹码来帮她们陈家说话,也容不下她了,就是皇上此时也没有了为她说话的立场…”说着,杨素叹了口气:“唉…路,其实是她自己走绝地,说到底她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却没想到她其实不过是宮里的一株檐头草,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杨林一脸愕然地看着杨素,象是无法接受他地说法一样,可是细细思量一番之后,杨林也只能无奈地长叹一声,低着头喝起闷酒来了。杨素说地这些,他并不是真的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是从他內心不愿意承认而已…

  罗成与天下悄悄交换了个眼神,知道眼前这一关应该已经闯过去了,都暗暗松了口气。

  这时丁彦平看着罗成叹了口气,对杨林说道:“虎臣呀,你也别气了,要是真论起来,这次地事情也是陈叔宝咎由自取,罗成跟天下两个人顶多也就是落井下石而已…”在丁彦平看来,先是有了陈叔宝醉后写了“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这样的词,也惹来了今曰被囚之祸,而罗成后来塞到他手里的那首诗也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怎么说也不能把事情都怪在罗成跟天下⾝上。

  可是杨素却明显不是这么认为的,丁彦平话音刚落,杨素就摇着头说道:“丁大哥这话说的,只怕是太小看罗少保跟郡主了吧?他们只怕不止是落井下石,恐怕那井就是他们俩挖的吧!”杨素的话一出口,厅中众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把目光都放到了杨素⾝上。杨素冲着天下微微一笑,说道:“郡主前天才到的长安,前晚才跟陈蕖起的冲突,这仇郡主报得可是够快的呀!据说你是昨天中午跟晋王吃饭的时候听到的那首曲子,然后下午的时候晋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当曰亲眼目睹陈叔宝手书那首词的歌伎,若是少了有心人的指引,这件事晋王怎么可能做的这么容易?陈叔宝说他醉后填词的当曰就派人去找过那个伎子,想要杀人灭口,可是怎么找都没找着,现在看来,只怕当时就有人把那伎子给蔵了起来了吧?”说着,他深深地看了天下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到罗成⾝上:“再有,晚宴的时候罗少保就把落井下石用的那张纸在大厅广众之下悄悄塞到了陈叔宝手里,总不成罗少保天天怀里都揣着这么张纸等机会吧?这分明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天下狠狠地瞪了杨素一眼,心中暗恼,杨林都没顾上去想这些细节问题,倒是让杨素就这么毫不顾忌地给问了出来,她忙偷眼朝杨林看去,杨林正一脸的沉思,象是正在想杨素说的这番话,天下无奈地看⾝罗成。罗成倒是没什么反应,仍然那样淡淡地笑着,目光在众人⾝上游移不定。

  杨素的问话确实是让杨林一愣,他细细一想,也是呀,这事也赶得太巧了,怎么看怎么象是有人谋划好了的,莫非这中间还有什么事情天下瞒着没说?杨林的目光渐渐聚焦在天下⾝上,一眨不眨地看着天下,说道:“天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天下咬着下唇,回望着杨林,一句话也没说,眉头却渐渐的皱了起来。

  厅內一片寂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这事问天下,倒不如来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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