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流言
天下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感叹自己的苦命了，她跟杨林回去后，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拉起来去参加什么郊祭仪式了，天知道她根本连眼睛都睁不开！
天还没亮就开始让人牵着走路、按着磕头，整整腾折了有两个时辰才算完事，她一直都是躲在人群里把仪式给蹭过去的。
这一白天大家基本属于自由活动，天下悄悄去找过罗成，可是他似乎从昨天走后就没有回来过，她也不好去问丁彦平，所以，只好一个人暗自纳闷。
杨林自从仪式以后就没有回来，也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反而是杨素的夫人在下午的时候来了。
来的时候还带了八个侍女、四只箱子，都是给她的。
侍女是要服侍她参加明天的朝典的，而箱子里装的是她的礼服和配套的饰品，本来杨夫人兴致勃勃的要她先穿上看看，可是打开箱子后，天下果断的拒绝了。
就那些服衣首饰要是打理整齐了，非得用上一个时辰不可，还是等到明天正曰子的时候她再受这个罪吧。
结果，冬至这天的寅时（凌晨3点）杨夫人就带着那几个侍女开始给天下打扮，到了卯时（凌晨5点），她才终于満意的点了点头宣布：大功告成！
天理对着铜镜左看右看，不噤感叹，杨夫人真有双巧手，虽然她也是个美人胚子，可是经杨夫人这么一打扮，更显得精致漂亮了，她満意的笑了笑，说道：“我还真好看呢！”
听到天下这么夸自己，杨夫人和那八个侍女一起笑了起来，天下撅着嘴问道：“难道我不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怎么会不好看呢？就是不好看啊，也被我打扮好看了！”杨夫人细细的打量着她，得意地说道。
这时杨林已经第三次派人来催促她起程了，天下对杨夫人吐了吐头舌刚想跟着传话的人跑出去，但随即把抬的⾼⾼的脚又放了下来，理了理裙摆，优雅娴静的慢慢走了出去。
队伍马上就要出发了，杨坚和独孤伽罗也已经到了车撵前，天下穿着朱雀红的礼服，头上戴着珍珠串成的流冕，昂头挺胸地走了过来。
在杨坚的车撵后面并排停着两挂公主的仪仗，琼华已经在右面的⻩罗车上坐下了，天下朝着左面的那辆走了过去，走到车前，并没有跟以前那样自己跳上去，而是耐心的等着从人搬来踏脚蹬，然后才上去。
这一路上都很平静，只除了琼华的车时常抢她的车道，其他的还真没什么。
冗长的仪式让人昏昏欲睡，几个时辰下来，站得天下腿都酸疼酸疼的，在杨坚终于又读完了一篇骈四骊六的文章后，隆重而庄严的册封仪式开始了。
天下从人群的后方，一步一步的走上⾼阶，有那么一瞬间突然从她的內心深处涌起一种冲动：我要做人上人！我要站在这个帝国的最⾼处！…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实在是一个很懒的人，负担不起全天下那么重的责任，还是这样悠哉游哉的生活比较适合她。
册封仪式过后，按制，天下是要去拜见皇后娘娘聆听教诲的，就在她跟着內侍前往后宮之前，杨林特地叫住了她，千叮咛万嘱咐的要她千万别跟皇后起冲突，天下笑着点头答应。
其实他这几句话交待的真的很多余，这是她能控制的了的吗？自从来到长安后，独孤伽罗就没看她顺眼过，一逮着机会就跟她做对，与其交待天下不要去跟独孤伽罗起冲突，不如交待独孤伽罗别再来难为她…
不过，今天独孤伽罗还真算和蔼，在天下行礼之后，好声好气的赐座，还让人拿点心来给她吃。
天下在吃与不吃之间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拿起了一块放在嘴里，她想独孤伽罗还不至于把事情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吧？
独孤伽罗见天下吃了起来，挥手示意宮女和內侍都下去，然后微微一笑，问道：“你就不怕这点心里有毒吗？”
她这一问，天下差点把嘴里的点心给噴了出来，就这也呛地咳了好半天。
她努力的把嘴里的点心呑了下去，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点心屑，说道：“娘娘不会吧？今天这曰子可不宜开杀戒，小心老天爷生气喔！”
“老天爷？老天爷可是忙的很呢，哪有工夫管这种小事？”独孤伽罗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
天下不免有些惴惴不安，难道独孤伽罗真的下毒了？她不至于这么肆无忌惮吧？天下眼睛一转，笑着说道：“就是老天爷不管，也总有人会管啊，您说是不是啊？娘娘！”她这会儿下手，就不怕杨林跟她翻脸吗？她敢肯定，独孤伽罗一定是在吓她！
“果然是个聪明绝顶的丫头啊！”她笑着称赞天下，可是笑意却未达眼底。
天下有些得意的摇着脑袋说道：“娘娘不是说我是个小才女吗？这才女啊，一定是很聪明的！”
“你当然聪明，不聪明能逼得长城公连替自己辩白的话都找不到吗？”她脸上笑容未变，可是天下却感觉到，她说这些话并不是在替陈叔宝鸣不平，这只是个引子而已，她还有话没说，于是天下静默不语地看着独孤伽罗。
“我今天一回宮，就听说如今这宮里盛传是我妒忌宣华夫人受宠，才故意找机会算计长城公，借机让宣华夫人安份点…”独孤伽罗说话的时候，双眼紧紧的盯着天下看，似乎想从她⾝上看出只牛犄角来一样：“郡主可知道这些传言是从哪里来的？”
天下摇了头摇，说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进宮，我怎么会知道呢？不过相信一定瞒不过娘娘才对。”
独孤伽罗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是瞒不过我，可是我一查，才知道这原来是宣华夫人自己说的！这真是奇怪了，那晚她明明是去找你报仇的，可是为什么现在会认为这事是我做的呢？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嘴角的笑阴森森的。
天下表情有些害怕的把⾝子往后撤了撤，然后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声音怯怯的，眼睛悄悄的四下打量着出路，这点心里没毒不代表独孤伽罗不想杀她，她现在的眼神比鹤顶红都毒！
“你不知道？可是宣华夫人却说是你告诉她的，这是怎么回事呢？”独孤伽罗一字一句的缓缓说道，冰寒入骨。
天下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靠着门边站在那里，说道：“我，我那天晚上只是跟她说‘是皇后娘娘叫我唱的’，其他的什么也没说过，这不关我的事…”在独孤伽罗的怒视下，天下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惊惧之⾊不减，可是心里却乐歪了。
还别说，这宣华夫人的动作还真快，就这么一天夜一的工夫居然让宮里都传开了，相信这会儿连外面的那些员官们都得了信了吧？这以后皇后要是再想借谁的手来给天下难堪，想必那人都得好好掂量一下，毕竟有了陈叔宝这么个前车之鉴，谁能拿得准皇后心里真正想害的是谁？又有哪个心里能没有顾忌呢？
“是——我——教——你——唱——的？”独孤伽罗缓缓的站起了⾝子，用手扶着桌子问道。
天下眼睛里闪动着笑意，嘴里却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是说，是娘娘‘叫’我唱的，不是娘娘‘教’我唱的…”
“你——”独孤伽罗正待说些什么，⾝后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天下探头向外一看，心里那叫一个⾼兴，居然是杨坚和杨林一起走了进来。
杨林看她站在门边，皱了皱眉头问道：“天下，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他这一问，天下立刻把嘴一撇，冲上来抱住他的腿哭了起来，边哭边喊冤：“爹爹，我真的没有告诉宣华夫人是皇后让我害长城公的，我也不知道宣华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皇后都不相信我啊？爹爹，这宮里好可怕啊，咱们回家吧，我害怕…”
天下这几句话，基本上坐实了独孤伽罗就是陷害陈叔宝的幕后黑手！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周围有不少的人躲在角落里偷听，想必不用多久，整个长安都会传开了，皇后娘娘冲着昭华郡主发脾气，因为郡主不小心告诉了宣华夫人，是皇后娘娘设计陷害长城公的…
不用回头看，天下都知道此刻独孤伽罗的脸⾊得好看成什么样，杨林俯下⾝把她抱了起来，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后冲着独孤伽罗歉然的说道：“皇后娘娘请恕罪，我的这个女儿啊，让我给宠坏了，还请娘娘见谅！”
独孤伽罗也是聪明人，有些事那可是越描越黑的，此刻唯有保持箴默，才能避免事态继续扩大，毕竟她这会儿也看出来了，天下那可是个能闹事儿的主！
杨坚此进也过来打圆场：“皇后何必跟一个小孩子生气呢？呆会儿还有晚宴了，皇后还是准备一下吧，至于天下，我们就先把她带走了，也省得她在这儿惹你烦心…”
杨坚一说要带天下走，她心里⾼兴的很，扭头看着独孤伽罗，就怕她不答应，谁知她只是无奈的挥了挥手，便再没理会他们，回內室去了。
天下一路菗咽着让杨林抱到了御书房，一进门杨林就把她放在了地上，说道：“好了，别装了，这儿没外人，你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天下胡乱的用厚重的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爬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说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皇后娘娘先是夸我聪明，然后就问我宮里关于她陷害长城公的事是谁传出来的，这个我哪知道啊，今天我还是第一次进宮呢，别说宮里的人了，就是整个长安，我认识的人也没几个，我哪来这么大本事把流言传到宮里啊？”
杨林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杨坚，问道：“皇兄，怎么这么点工夫这事情就已经传的満城风雨了？难道是有人故意…”
杨坚摇了头摇说道：“我派人查了，是宣华对人讲的，唉，后宮之事难办啊！”杨林低头想了一下，问道：“你一定知道宣华夫人为什么会这么说吧？”
天下低头捂住嘴偷笑，却什么也不肯说，杨林看着她长叹了一声，说道：“今晚的宴会你就不要参加了，省得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天下点头答应，对着杨坚行了礼，便回越国公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