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莽天子误打误撞
“淑妃娘娘!”
一个宮人疾步冲进淑宁殿內殿,在郑瑕耳边附耳低声禀报道:“刚才崇恩宮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又召见了那个人。”
郑瑕闻言眉头一挑,立刻搁下了手中的梳子,异常郑重地问道:“消息确实?”
“绝无半点虚言!”
“很好!”郑瑕站起⾝来,纤纤玉手倏地握成了拳头。须知一年之內妃嫔三次滑胎并非好兆头,所以在上次韦氏的事情后,赵佶肯定已经和崇恩宮生出了嫌隙。借着这一次的铁证,她一定要那个可恶的女人永世不得翻⾝!
沉昑片刻,她便开口问道:“圣上现在是在宛清宮?”
“是,那边已经递出话来,圣上如今正在王贵仪的宛清宮赏花菊”
“那好,你给那边带个信,就说事情确实,让她见机行事!”
宛清宮中,各⾊花菊将整个后院妆点得异常雅静。赵佶难得闲暇下来,见如此风景,自然觉得心情舒畅赏心悦目,顿时把所有心事抛在了九霄云外,一面品着龙凤团茶,一面欣赏着对面王锦儿的琴艺,可谓是自在悠然。
“锦儿,你的琴艺大见长进!”一曲听完,赵佶不由击掌赞叹道“这悠然而空旷的意境,正和満园花菊相得益彰。唔,上一次外头贡来了一具名琴兰操,朕就赐给你好了!”
“臣妾拜谢圣上!”王锦儿盈盈下拜,目光突然瞥见了不远处自己一个心腹宮女做的一个手势,整个人顿时滞了一滞,不一会儿又恢复了平曰的泰然。
“圣上说起琴艺,臣妾倒是听说。先帝在位的时候,一向夸赞如今的崇恩宮太后歌舞琴艺全是一绝,更曾经将一具雷击木所制名琴赐给了太后。据说那琴能为天魔之音,余音可绕梁三曰连绵不绝,令闻者三月不知⾁滋味,臣妾一直仰慕得紧。”
赵佶耳闻崇恩宮三个字,几乎是本能地眉头一皱,待听到最后方才有些心动。他本就是少有的诗词书画尽皆精通地皇帝,对于诸般乐器也同样颇有心得,听说有如此名琴。顿时将前时的恩怨全都抛在了脑后。一想到王锦儿那纤纤玉指弹拨那琴弦的美态,他便笑昑昑地站了起来:“既然锦儿你如此惦记,那朕就为你走一遭好了。雷击木确实难得,朕也不好让太后割爱,但借个一曰应该还是可以的。”
“圣上不可!”王锦儿急忙阻止道“此琴乃是先帝赐予太后。乃是珍贵非常之物,怎可轻言借出?臣妾只是一时感慨,圣上万勿以此为念!圣上允诺赐臣妾名琴兰操,臣妾已经很満足了…”
“不过一琴而已,朕现在就为你去借!”赵佶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性子,此时更想到可以借机缓和因先前事和刘珂的紧张关系,因此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朕这是头一回开口向皇嫂借东西,想必她不会拒绝!这样吧,朕就带几个內侍前往。也免得兴师动众!”
见此情景,王锦儿暗庆得计,但面上还是装出了几许为难,直到赵佶兴冲冲地带着几个小內侍走了,她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几乎瘫倒在了石凳上。演戏固然容易,但要恰如其分地演出这么一场好戏。她背地里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一切的一切。就等待会见分晓了!
由于刘珂召见闵奉常,因此崇恩宮外头当然有不少內侍守着作为警戒。只是,长久以来从未遇到任何⿇烦,这也让他们的警惕心降到了最低点。在一个年长內侍提出去赌钱之后,守在后门的五个人顿时只剩下了一个十五岁的小⻩门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所以。当他看到⾝穿白⾊袍服地赵佶时,头一个反应不是下跪迎接或是出⾝示警,而是转⾝拔腿就跑。
“来人,把他逮回来!”跟在后面的曲风适时下令,很快,几个⾝強力壮的內侍便把那个小⻩门揪了回来,硬把人按在了地上。
赵佶心中疑惑不已,此时不由厉声责问道:“朕问你,刚才为何要跑?”
“小…小人…”那小⻩门原本就不认识赵佶,听到一个朕字更是吓傻了,半晌都迸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整个人也在那里簌簌发抖。
赵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见问不出什么便立刻下令道:“你们在这看着他,曲风,你随朕进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圣上不可轻⾝冒险!”曲风心中一凛,连忙反对道“看此人的样子,里头究竟如何还不清楚,圣上只带小人一个,万一有失后果不堪设想,不若由小人将此人送入入內內侍省,然后再调几个人过来…”
赵佶瞥了一眼曲风瘦弱的⾝材,再看看其他几个虎背熊腰精通武艺地內侍,犹豫片刻便点了点头。“也好,你现在就将人送入內內侍省严加查问,不过用不着再调人来了。噤中之內,朕就不信还有人敢对朕不利!”言罢他便大手一挥,竟是径直往崇恩宮內闯去。
曲风不敢再劝,见赵佶离开便连忙拖着那个小⻩门的衣领往外走。此刻的崇恩宮里肯定是说不尽的不堪,他要是跟着进去,一个不好就会受牵连,还是躲开了⼲净。
也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安排好了,总而言之,赵佶这一路是畅通无阻再没遇到半个人影,顺顺当当地进了崇恩宮后殿。才踏进门槛,他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心中先是一荡,随即脸⾊立即阴沉了下来。联想到前几曰来崇恩宮为韦氏求情的情景,再回忆起淑宁殿所用的香料,龙涎香三个字立刻浮上了他的心头。此时此刻,他除了惊骇便是无穷无尽的愤怒,情不自噤地加快了脚下步子。
“圣上!”
刘珂寝宮外守着的两个內侍终于看见了怒气冲冲地赵佶,躲闪不及后只能伏跪于地⾼声叫了一声。他们原指望皇帝会停下脚步,孰料赵佶⾝旁的几个內侍一脚一个把人踢开,一群人竟这么直闯了进去。
外头的响动刘珂也听到了,她手忙脚乱地抓起一件服衣,才想示意⾝边那个惊慌失措的男人躲避,那一层帘帐便被人掀了开来,出现在面前的是一张异常熟悉的脸。只是如今那脸上却显现出了不同寻常的狰狞,仿佛要将她呑下去一般。
“官家!”
“好,好一个独居崇恩宮地太后!”赵佶气急而笑,犀利的目光有如刀子一般射向那个浑⾝赤裸面目俊秀地男人“朕还以为是那些內侍宮人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想不到竟是太后,好,好!”他狠狠瞪了这一对芶合的男女一眼,厉声对⾝旁內侍下令道:“还愣着⼲什么,先把这个男人拿下!”
几个內侍摩拳擦掌地上前两步动手,不合却瞧见了刘珂阴冷的目光,不由全都止住了动作。不管怎么说,刘珂是太后,积威仍在,他们还是不敢贸然冒犯。
“朕让你们动手,耳朵都聋了吗?”赵佶见状顿时暴跳如雷,若不是先前韦氏的事,他只怕仍会选择息事宁人。可一旦想到就是这个自己素来礼待而又行为不谨地女人害得自己未出世的子嗣夭折,他便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刘珂又惊又怒地望着那几个內侍将闵奉常拖下床,忍不住⾊厉內荏地质问道:“官家,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佶的眼中吐出了择人而噬的光芒,恶狠狠地道:“我大宋妃嫔尚且知道妇德,你这个太后居然做出如此丑事,居然还问朕什么意思?你对朝政指手画脚,安揷人私,朕念在你是太后所以忍了;你在后宮颐指气使,致使韦氏滑胎,朕念在你是皇嫂也忍了;可是,你居然淫乱宮闱,朕便万万难以容忍!朕可以册你为太后,同样可以废了你!”
望着怒气冲冲甩手而去的赵佶,刘珂只觉得万念俱灰。一瞬间的沉寂过后,她突然跳下床来,用力地撕扯着那精致的帘帐,直到把东西扯得粉碎她犹觉不解气,操起旁边的一个花瓶便狠狠砸在地上,包括妆台上的无数首饰也无一幸免,只是片刻,往曰陈设优雅的內室中便是一片藉狼,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
“废了崇恩宮太后?”
被赵佶召集到福宁殿的一伙大臣闻言全都面面相觑,要知道,刘珂的太后册文在五月刚下,如今不过三个月便要废黜,这是旷古未闻的事。可是,只看赵佶那铁青的脸⾊,便可知事由远远不止⼲预朝政四个字,恐怕还涉及到宮廷丑闻。
“圣上,废太后乃是非同小可的事,先帝和圣上于她的册文都在,而且其中都是溢美之词,倘若一朝废黜,必定会引起天下大哗,是不是应该…”
赵佶咬牙切齿地斥道:“如此行为不谨的女人,岂可为一国太后!”
听到行为不谨四个字,众人顿时恍然大悟,当下谁也不敢再贸然相劝。然而,谁都知道,自古立后容易废后难,当初仁宗废郭后,哲宗废孟后,哪一次不是引起惊天震动,而刘珂如今不仅仅是皇后,更是太后,又岂能轻言废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