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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话 猫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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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说书先生晓得前因后果,就在营中为张小辫讲出一件事来,说起金棺坟古冢的来历,原来坟中埋葬的贵妃娘娘,生前能歌善舞,容颜绝美,有倾国倾城之姿,皇宮內苑的三千粉黛,都及不上她,故此深受皇帝宠爱。

  这贵妃专喜欢畜养珍异之猫,凡是世间的名贵佳猫,她都要想方设法得到,单是常跟在⾝边的狮猫就不下十余只,群猫中有只两⾊妖瞳的波斯狮子猫最为名贵,更是与贵妃形影不离左右。

  谁知有一天正在御花园赏花,妖眼狮子猫瞧见有白蝶在花间飞舞徘徊,便扑跃追逐,一路离了大內,从此不知去向,遍寻无果,使得贵妃娘娘终曰垂泪,茶饭不思,害了好一场大病,把皇上急得团团乱转。

  有些朝中大臣为了讨好贵妃,特意从民间收罗来千百只波斯狮子猫,可这些狮猫都不对娘娘的心思,又有大臣不惜重金,教那能工巧匠,费尽心思,造了与真猫大小无异的一只纯金狮猫,神态憨然慵懒,两只猫儿眼各嵌异⾊宝石,像极了当初那猫,装在精美玉匣里盛了,献入宮中,才哄得贵妃转悲为喜,由此可见她当年确是荣宠无边。

  但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猫是通灵之物,群猫聚集的地方,难免有些怪事出来,终于惊着了当朝的太后,就有许多失宠的嫔妃趁机进言,所谓“欲加其罪,何患为词”谎说那贵妃整天与群猫私语,她肯定是古墓中的狸猫成了精,进宮来用妖法迷住皇上,致使朝政荒疏,如此下去必然断送了江山社稷。

  太后久在深宮,养了満腹的阴狠性子,随便找个由头,就吊取了贵妃性命,皇帝事后得知,虽然懊恼无及,却也发作不得了,他伤心爱妃惨死,就下旨送其还乡安葬,先在“金棺寺”里停棺三年,等到造好了“金棺坟”才正式下葬掩埋。

  贵妃以前养在宮中的群猫,连同饲猫的猫奴,也都被逐了出来,猫奴们感念旧主恩德,就带着大群猫子,远迁到灵州城里居住,为贵妃的金棺坟守墓,繁衍生息至今,所以灵州城里的野猫格外多,而且皆是品相俱佳之猫,使灵州得了个“猫儿城”的别称,倘若究其根柢,那金棺坟才是源头。

  当年的猫奴都是越人,懂得相猫之道,在灵州驭使群猫守墓的时候,曾择了些门人弟子,授以古术,历来都有猫主,后来名动天下的“猫仙”谭道人,正是此脉传人,只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谭道人熟知世间方物,广有奇异能为,但他因不控猫入宮盗取夜明珠一案事发,隐埋了姓名,改头换面,云游四海去了,终于不知其下落所踪。

  谭道人的一⾝本事,都录入了一部《云物通载》当中,传到后世,灵州城的猫主就是“林中老鬼”了,此人无名无姓,只得一个道号在⾝,不仅承接了“猫奴、猫盗”所留衣钵,自⾝更有离奇际遇,他擅能以猫打卦,看⼲象遍知天文,观地理明识‮水风‬,深晓五星,决吉凶祸福如神,秘谈三命,断成败兴衰似见。

  但这“林中老鬼”早年间心术不正,意图要猫儿药练就金丹,用之点石成金,服之长生不老,故此入了塔教,吃了不少童男童女,做下了许多伤天害理的勾当,一曰入山寻药,遇了暴雨,竟被天雷击中,周⾝半毁,烧没了面目示人,躲在金棺坟里一蔵就是十几年。

  他是道门中人,明白自已虽然避过了雷劫,但也丢了半条性命,又知他那“造畜”的所作所为,还要再受天谴,这一场大劫要是躲不过去,只能落得个化作荒烟衰草的结果,终归难成正道,便深蔵形迹,一直不敢在世上露面。

  如今想得大道,只用有当年“猫奴”传下的法子,找个造化大的人来同自已换命,于是他在古墓中苦等了多年,总算是等来了能数清《百猫迷魂图》的张小辫,这张小辫天生是个造化奇大的猫子命,格局随着时运起落,可贵可贱。

  林中老鬼便自称“鬼螩=”?D4要结善缘为名,传了张小辫几件“相猫”的本事,又唬他有荣华富贵⾼官厚禄可求,在暗中点拨指引,借了张小辫的手将塔教连根剿除。

  林中老鬼是灵州群猫之主,他见那“长面罗汉猫”屡有异状,自知劫数将至,只等此猫开口出声,就是他命丧之时了,这时候张小辫也把这段因果宿债差不多都填満了,林中老鬼就想借张小辫这三品武官,来替自已挡过天劫。

  林中老鬼这件事情要是做成了,此⾝出有入无,非止一城一地之祸,却不想人算不及天算,也合该着张小辫命不该绝,竟在瓦罐寺古剎当中,被三眼老狐引出来躲过一死,那林中老鬼虽然推测如神,但他欺心瞒天,最终也是棋差一着,事到临头回天乏术,被天坠陨石,击得粉⾝碎骨,又遭业火烧化了残骸。

  看来那长面罗汉猫开口出声,其主果然必遭横死,只不过“猫主”不是张小辫,而是林中老鬼,此事阴错阳差,却也正应了“天意难违”之语。

  张小辫先前也曾隐隐猜到了一些端倪,这时听了此事前因后果,知道多半都是真的,必定不是眼前这说书人胡乱捏造来的,事后想想也觉脊背发凉,要不是得那老狐相救,张三爷早就给别人充作替死鬼了,恐怕到死还都被蒙在鼓里,但不知为何,他对林中老鬼,也并无太多怨恨之意,听说此人已经在天坠时死在瓦罐寺了,心下反倒有些难过。而且张小辫总算知道了自已根本没有“富贵不可限量”之命,虽是如此,却也落得一个轻快,正是“一朝识破因果事,月自明兮鹤自翔”他问那说书先生道:“想来此事埋根极深,不知你这位只会说书讲古的先生,却是从何得知得如此周全?”

  那说书先生诚惶城恐地答道:“说来惭愧,在下与林中老鬼皆属金棺坟猫奴一脉,虽然彼此之间有许多年不相往来,但看到张三爷在灵州城的种种作为,就知道必定是此人在背后指点,只是那林中老鬼是在下的前辈,又是个料事如神的人物,手段厉害得紧,満城的野猫都是他的耳目,所以当初不敢明言道破,唯恐得罪了他,引火烧⾝。”

  张小辫心里恼火,暗骂这说书先生真是臭脚婆娘养的,便说:“现在连⻩瓜菜也都凉了,说来又有何益?”

  那说书人忽然给张小辫下拜道:“林中老鬼已经死在了瓦罐寺,如今三爷你就是灵州城群猫之主了,相猫憋宝之术亦正亦琊,唯看何人用之,善用则善,恶用则恶,在下不才,今后愿意追随张三爷左右,做个雁营中的师爷。”

  张小辫闻言大喜过望:“军旅之中,向来枯燥寂寞,咱们雁营里倘若有了先生这等人物,在一起谈讲讲讲,今后还有甚么难过的曰子?”可转念一想,又觉此人虽是胸蔵锦绣,博古通今,但三爷这“雁营”也不是他想来就来的所在,出谋划策的本事究竟如何,还得试试才行,于是又对他说:“上水泊梁山入伙还得先纳个“投命状”你这先生想做“师爷”得先替三爷去提督府当回“说客”要是能说得老图海把他的女儿下嫁给张三爷,才算是你的能耐。”

  那说书先生见张小辫命数离奇,才有心要跟随左右照看于他,当下笑道:“何难之有。”随即讲出一个计策来,原来在灵州城猫儿巷的野猫里,有只小巧的花猫,周⾝都是铜钱般的花纹,唤作“千文钱”古称“喜钱儿”按照相猫之说,这只猫最能向人讨好,牠跟在谁的⾝边,谁就会格外招人喜欢,带上此猫上门提亲,还不等开口说话,这门亲事就已经先成了三分,另外那老图海迷信命禄,只要这先生给张小辫伪造一张极贵的命格,再加上他以三寸不烂之舌游说,不愁此事不成。

  张小辫本来只是想难为难为这个说书先生,没想到娶亲之事竟然被他说得易如探囊,不觉喜动颜⾊,急忙就要起⾝到猫儿巷里去捉“千文钱”先教老图海那狗官晓得他些手段。

  谁知那说书先生又道:“如今这世上大乱未定,正值朝廷用兵之际,眼看各路官军都要南下征剿粤寇,值此天地失常的时节,还暂且不宜谈婚论嫁,此事应当徐图后计。”

  张小辫心想:“这可倒好,三爷我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也罢,反正是好饭不怕晚,既然有此良策,又何必急在一时。”于是召来营中兄弟,暗中开了香堂,让这“说书先生”揷香入伙,立下盟誓大咒,其中经过自不必说。

  那“说书人”入营不出三曰,果然如其所言,雁营要奉命南下进剿,看来官军与粤寇之间,即将展开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战,张小辫经那先生指点,在离开灵州城开拔之际,带了几只“得胜猫”在⾝边,率领着雁营兵勇,会合了大队官军,浩浩荡荡而行。

  此后数年,雁营跟着大军转战南北,扫平了粤寇,征尘未洗,便又北上围剿捻匪,直到随着左师的楚军挥师西进,一举收复‮疆新‬全境,才得以功成⾝退,其间辗转万里,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更有许多奇踪异迹,却不在本回话內,这正是:“海深能容蛟龙隐,天⾼可使凤凰游。”到此,暂且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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