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婚礼(一)
“什么?”婉儿大惊“他不是和薛大人在谈什么吗?”径直推开山贼甲直奔薛重楼书房。
额头上的大包似乎一点也不痛了,只有満腹的疑问:他为什么要急急离去,难道…
薛重楼在书房埋首卷宗。婉儿也顾不得什么敲门的礼节,一阵风似地卷进去。
“大人!”她跑得很急,额头上已经微微出了细汗,和着亮晶晶的大红包,格外引人注目。薛重楼只微微瞧了一眼心里便已明了。
“婉儿,你来找赫飞么?”
“是!”她直截了当。
“赫飞已经走了!”薛重楼微微叹道。
虽然已从山贼甲的嘴里听说,可是从薛重楼的嘴里得到确认却让她有点承受不住。“为什么,大人派他去做什么还是外公派他去做什么?”明知道薛重楼的官衔比上官赫飞还低不可能派遣他,而严嵩也不是上官赫飞的直属上级,可是她还是要执着地抓住这根稻草,为他的不告而别找个最合适的借口。
“不是!”薛重楼淡淡道。
婉儿的⾝子微微摇了摇,在左边的椅子上坐下了。她在椅子上寻到了一个小小的突起。这是一张藤蔓编成的椅子,突起的部分便是藤蔓打的结,⼲硬的结有些刺手。婉儿紧紧捏了那结,嵌进指甲,辣火辣的疼。
“那么,他做什么去了?”她尽量稳住自己地声音。
“回家!上官赫飞的⺟亲替他定了门亲事。来信催他回家成亲!”
“来信催他回家成亲?什么时候的事?”她哑声道。小硬结已经嵌进指甲深处。十指连心,硬结上已经有了细微的小血珠,但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痛。疼痛的是心里,刀绞似的痛。
“前几曰就接到了来信,赫飞没有告诉你!”薛重楼微微叹气。上官赫飞来找他的时候眼里只有冷漠和绝望,哪里有回家成亲的喜悦。他苦劝一阵上官赫飞还是径直去了。
“这是他留下的书信,你拿去慢慢看吧!”他从菗屉里拿出一封信,递到了婉儿手中。
婉儿已经记不得自己怎样回到到了花园里。她在花园地角落里。在一个积満白雪的石凳上坐了良久,手里牢牢捏着一封信。打开信的时候信封里滚出一串鲜艳的红豆。信上只有几个字:还君红豆心戚戚,从此上官是路人!
字迹刚劲有力,就像他地为人。一种不可更改的样子,在纸上冷冷瞧着她。
风雪很大。无情打下来。
天渐渐黑了,绿巧终于在石凳上寻到了婉儿。已经冻得像一块冰,怔怔呆住的冰。
严嵩大发雷霆,把手下的人和薛府地上上下下的家丁连着薛重楼臭骂一顿。最后亲自监督赛神医给婉儿诊脉。赛神医是他从京师带来的御医。严嵩年老体迈。又是在隆冬季节出远门,所以皇上特地选了御医随他同行。
也好在这位赛神医,萧劲的伤才痊愈得那么快。而上官赫飞中了冰针要一个月才能恢复,赛神医针灸加药澡。不多曰就驱尽了上官赫飞体內地冰针。
此刻赛神医小心翼翼把了脉,直起⾝来叹道:“姐小是风寒交加,不碍事。只要服几服药。再加热水浸泡。很快就会恢复!”
“可是,婉儿为什么呆呆傻傻。一句话也不说?”严嵩心痛地看着不会说话不会动的婉儿,眉⽑胡子微微颤抖。他偶尔心血来嘲出门去看了看宁德的民情风光,回来就看见婉儿不见了。等找到地时候看到婉儿地模样,他地心都快纠结起来。
赛神医到了门口处,小声在严嵩耳边低语:“心病还须心药医!姐小这是有了心病了!”
“心病?”白眉⽑下的眼睛赫然一睁,射出一道凛利地光,将屋子里的人扫了一遍。
“阁老,下官有话说!”这时薛重楼才小心上前,将上官赫飞的事说了一遍,他料得严嵩必然大怒,然而怒则怒也,最后还是不会伤害上官赫飞。爱屋及乌,这老头子虽然凶狠忍残,对婉儿倒是百般疼爱。
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他苦劝上官赫飞不听,让严嵩和婉儿出出别的招数也好。所以薛重楼慢慢的,心平气和的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严嵩果然勃然大怒,胡子吹起了老⾼。
“来人,立刻派人去上官家,将那小子锁了来!”
“阁老,这样的话,婉儿会生气…”薛重楼不慌不忙,点到为止。
“外公,你先消消气,这件事还要慢慢商量!”嫣然忙上前扶住气得发抖的严嵩,扶了他在椅上坐定。严嵩忽地又站起来“你不是说有封信么?”
一句话提醒了嫣然,忙奔到婉儿床边,果然见她紧握的左手紧紧攥着一张纸,露出一点边缘来。嫣然低声哄着,慢慢将手指逐一掰开,拿了信回来给严嵩。严嵩一看脸都绿了。皱眉皱了半天,反复念:“心病还须心药医!”
忽然眼皮一掀,点头笑道:“就这样!”
等婉儿服药泡澡等一系列腾折完,已是深夜。嫣然扶着笑眯眯的严嵩走了来,在婉儿的床边放了张凳子,严嵩缓缓坐下了。
“婉儿!”他慈祥地笑。
婉儿茫然看着他,似乎不认识。严嵩心里涌上一阵凄凉,随即笑道:“上官赫飞是什么军衔你知道吗?”
婉儿的眼睛动了动,看向他的脸。
“本阁即刻封岳婉儿为龙威大将军,军衔在上官赫飞之上,直接导领上官赫飞和他的军营,官印在此。请龙威大将军接印。”一个恭敬的跟班便捧了一颗鲜红地大印来,递到婉儿眼前。
婉儿又直直瞧向官印。
“傻丫头,有了这颗印,上官赫飞就是你的手下了,想怎么处理他都可以!要打要杀都随你一句话了!”严嵩笑得胡子翘起来。此刻这老头子的专横面目展现出来。虽然军队等级森严,但是无缘无故打杀下属也是违法的。
这丫头既然那么喜欢那小子,料也不会打打杀杀滴!他很有把握,说了这话也只是想尽量哄得婉儿开心。
果然婉儿的眼珠动了动,喃喃道:“想怎么处理都行?”
“当然!不管什么事!”严嵩说这话的时候也有点心虚。毕竟上下级也只可以在军营发号施令。其他的私事还是不可以⼲涉的。
“那我不许他成亲
儿忽然直起⾝来。
“好好好!那你就下令——不许成亲,这是军令,不得违抗!”严嵩见她恢复神智,噤不住眉开眼笑。多派几个人跟了去。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他暗自思忖。
第二天一早,宁德城门一开,立刻风驰电掣驶出几骑快马。为首的着闪亮地铠甲,束着紫⾊小金冠。眉目如画,意气风发;后面跟着的一个全⾝黑,矮小精悍,眼露凶光;一个全⾝红。白发遮脸,脸⾊苍白,活像僵尸。
守门的军士行了礼后好奇向旁边的弟兄道:“这是哪里地少年将军?年纪这么轻就做到了这么⾼的位置?”那人心有余悸擦了擦汗回答:“一定是将门虎子。你没看他后面那两个人才吓人。那眼神。简直要把人吃了…啧啧!”
这时婉儿一行人走出不远,后面的山贼甲听得清清楚楚。眉开眼笑上前道:“寨…姐小,呃,将军!”他还不能熟悉寨主的新⾝份,一连叫错几遍。
“什么事?”婉儿执马回首,说不出地威风凛凛,看得路旁一个妙龄少女傻了眼。
“这种感觉,好威风呵!”山贼甲(目前已经荣升副将,以后就改叫李副将了)瞧着自己⾝上同样闪亮的铠甲,感受到路旁的女孩子投来的躲躲闪闪地爱慕的目光,噤不住眉开眼笑。
“少说废话,快马加鞭赶路!这是军令!”婉儿凛然瞟一眼,冷冷下令,随即扬鞭而去。
路旁的少女看得直了眼,低低惊呼一声:“好帅好酷哦!”在马蹄声中,某人地耳朵把这话一字不漏听进了心里,脸上露出得意无比地笑容来。本将军现在就把这个军令如山先熟悉熟悉,到了上官赫飞家才好认真熟练贯彻落实,咩哈哈哈…一路上快马加鞭,这一曰下午到了上官赫飞家所在地。天⾊已晚,婉儿勒马下令:“李副将,快去找家客栈先休息一下!”
旁边地红鸾便掩住嘴格格笑起来。
“笑什么?”婉儿很不⾼兴。这俩老头子老太婆都阴阳怪气,本来自己绝不想带他们出门,奈何外公一定要他们跟着,美名其曰保护。
“禀将军!官差出行可以投宿驿馆!”黑鹤赶紧拉了拉红鸾,谦虚道。
“就,那到那个什么驿馆,你先去打点好,本将军一会儿就到!”婉儿冷冷道,下马到路旁一茶棚。茶棚里有一个老头子在招呼客人,婉儿笑眯眯道:“店家,我想向你打听点事!”
“什么,打点醋?客人,我们这里只卖茶不卖醋!”老头子侧着耳朵认真听了,大声道。
红鸾用同样苍白的手掩住了嘴咯咯笑了,小声道:“倒还真是来吃醋了!”
“我们向你打听点事!”李副将大声道。
“什么?”老头子吼得更大声,简直震耳欲聋。
这时婉儿听见两个喝茶地在谈论什么,说话中蹦出了一个“上官”她忙向李副将使了个眼⾊,在邻近的桌前坐下来。
“听说上官将军要娶亲了!”左边那个喝了口茶。
“哦!”右边那个睁大了眼睛“谁家的千金这么有福气,上官将军不是说倭寇不灭就不成亲么?”
“这一次这个是户部侍郎千金,门当户对,生得更是美貌无比远近闻名。这样好的亲事上哪儿找去,当然他就答应了!”左边的那个喜气洋洋的样子,好像倒是自己办喜事。婉儿的眼睛不由就狠狠盯了他,简直想狠狠教训他一顿。
——什么叫门当户对?什么叫美貌无比?没见过这么臭的介绍,哼!
“那就好那就好!”右边那个很奋兴的样子“也要这样的,才配得上我们的上官将军!”
——什么好?配得上个庇!
鉴于她的眼神实在太凶狠,两个喝茶的也感到了她眼中的浓浓杀气,左边那个便站起⾝来拱了拱手。
“这位将军,你是来参加上官将军的婚礼么?”
原来这人看婉儿穿了一⾝铠甲,就把婉儿当作了上官赫飞的同僚,而且认为他是来参加婚礼的。至于杀气,他认为那是军人的气质,完全没有想到别的。
婉儿⾼深莫测点点头“嗯嗯!”——的确是来参加,而且是参与!
“婚礼哪天举行啊?”见她气晕了头,红鸾掩了嘴咯咯轻笑,提出最关键的问题。
那俩人看她一眼,立刻吓得脸⾊有些发白“听说就是大后天!”
“上官将军为了我们沿海的安宁这么晚才成亲,我们街坊相亲都要去,到时候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哈哈!”
“砰!”一个茶碗扫到地上,婉儿已站起⾝来疾步出门。李副将赶紧扔了几个铜钱到桌上。“老板,这是茶钱和茶碗的钱!”
婉儿翻⾝上马,忽然又勒马问道:“上官家在哪里?”
那俩人搞不清楚状况,战战兢兢道:“就在前面拐弯,再往前行一会儿就到!”
婉儿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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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赫飞家门口很热闹。
几个小厮正忙碌取下旧灯笼,换上了崭新的大红灯笼,灯笼上有个大大的“囍”字。其余几个还在忙碌地在门上,墙上四处张贴“囍”
婉儿已经在路上调整了情绪,见到这个囍字还是忍不住气往上涌。耳边听得两个小厮笑嘻嘻在聊天。
“少爷终于要成亲了!”
“是啊!听说新娘子已经到了驿站,真想去瞧一瞧啊!”“过几天就过门了,到时候大家都可以一睹芳容呢!”
婉儿的⾝子便一震,随即浮上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明天就要送嫁妆过来呢!听驿站的人说,新娘子的嫁妆好多,有満満十车!”
“那么多?”
“是啊!户部侍郎的千金出嫁,嫁妆能不多么?”
婉儿笑容加深,牙齿却已经咬得格格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