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凰主儿 完结
一道明⻩的⾝影在万紫千红中相当于⻩金,鹤立群,尽显富贵。\|顶\|点\|小\|说\|2|3|u|s|。|c|c|言*情*首*发言*情*首*发这应该是本国宗元国的太子了。
林瑾容站的地方较远,望过去,只见⾐服颜⾊,看不清各人样貌,转头收回视线。可是,那些贵公子爷,却发现了她们一行人。
有人认出了戚老夫人⾝边的人,手摇折扇凑近戚蓉耳边:“你家府上的?”
戚蓉望到了林瑾容,点头。
其余人一听,除了太子殿下,都围了上来问他。
轿子里坐着戚老夫人,这样说的话,在轿子旁走的姑娘家,理应是戚老夫人带进宮给皇太后过目的。但是,偏偏,这些在京城里混了长久的公子爷,都没有见过林瑾容,纷纷问起这是戚家府上的哪位姑娘,怎么没有见过。
说起来,这群公子爷,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陪着太子殿下,一清早晨起锻炼去了,回来还要陪太子殿下念书做功课。所以,一个个贪图在到课堂的路上小赖一下,在半路上抓到戚府的话题嚼起⾆头。太子见着也不拦阻众人议论,只是微微眯着眼睛。
戚蓉言行举止在戚府里已是非常谨慎,到了宮里更是慎行谨言。谁让他是二老爷一排弟子中年纪最小的,亲娘是个⾝份低的。说句不好听的,他自小是被人欺负惯的,他的哥哥姐姐甚至侄子都在虎视眈眈,随时想找到个机会将他撵出戚府。
只可惜,他本人很争气,或许其它方面出⾝之类比不上兄弟,但是,他很会念书,不到八岁,已是被任命为太子伴读,伴随太子念书到至今。要不是他出⾝不好,被提拔为太子⾝边的重臣是绰绰有余。纵使如此,太子没有嫌弃过他,偶尔还让他帮着写作业。
戚蓉望向不远处的主子太子爷,见太子爷眯起的眼貌似与其他人一样好奇,随之答:“是我四姐的女儿,刚从外地回娘家。”
众人或许之前都有听说些戚府的传闻了,刚好趁着这个机会问清楚:“是林府里哪个姑娘?大姑娘吗?”
林瑾晴据说貌美如花,大伙儿远远望过去,虽然看不清林瑾容的面貌,可是远观林瑾容娉婷的⾝姿理应是个美女。
大家就此猜测是林瑾晴而不是林瑾容,是由于,戚老夫人不可能带个傻子进宮吧。
戚蓉当着主子的面是不敢说谎的,说:“是二姑娘。”
一瞬间,这个答案不仅没有让众人沮丧,是让众人都争相伸长脖子,垫着脚尖,非要望清楚传说中的傻子是什么模样。
连太子李靖安都难逃心中这份好奇。
直到小太监跑过来说课堂上太子的老师催促了。李靖安心思一转,想着不过是个傻子,想看还不容易,到时候找个借口上皇太后那儿一探究竟就是,挥手招呼底下的人:“该去上课了。”
众人才把头转了回来,惶诚惶恐地跟随太子⾝后离开。
林瑾容跟从戚老夫人的轿子来到了永宁宮,为皇太后居住的宮殿。
戚府所有下人在外面等候。宮里一位姑姑走出来,带老夫人和林瑾容迈过了门槛,路上与戚老夫人说:“前天发生的事让太后娘娘受惊到今⽇,太后娘娘命人在抄经书。”
听说过宮里发生不好的事,具体,是林瑾晴向戚氏打听之后告诉林瑾容的。林瑾容记得是说宮里有宮女跳井杀自了,刚好是太后娘娘的宮女。
自己宮里死了人,而且是个悉的,太后娘娘恐怕不是担惊受怕,是要疑神疑鬼了。林瑾容心里自己想。
进到了里头花厅,皇太后坐在正中的⻩花梨木椅里,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等到姑姑进来禀道:“戚家的人来了。”皇太后睁开一条眼。
林瑾容只见这被称为皇太后的老太太华贵雍容,⾝上穿的,头上戴的,那肯定是要比戚家老太太要奢华上十倍不止。头上的金钗⽟钗金光灿烂,几乎照瞎了林瑾容的眼。林瑾容低低垂眉,跟随戚家老太太跪下行大礼。
“都起来吧。”皇太后说,面容稍显严肃。
林瑾容起⾝,站到一边。皇太后看到她头上戴的宮花,随之抿笑:“这孩子,长得还标致的。”
是说林瑾容第一眼给皇太后感觉是不错的。
戚家老太太躬⾝答:“啂臭味⼲,字认不得几个,与她家里的姐妹没法比。”
“是听说她有个姐姐,何时你也带进宮给我瞧瞧。”
可能对林瑾容的初次印象蛮好,皇太后爱屋及乌想看林瑾晴。
戚家老太太当然⾼兴地答了遵旨。有了皇太后的喜,林瑾晴想找个好婆家应该是不难的了。
接下来,皇太后招呼林瑾容过来,问了两句,无非问的是今年几岁了,你太姥姥说你不认得几个字是真是假,写个字给哀家瞧瞧。
真有人递了笔墨上来,林瑾容只好当场献丑,规规矩矩地写了自己的闺名。
皇太后见后大笑:“我看这孩子的字写的好的嘛,怎么会说不好?”
老实说,林瑾容在现代都没有学过⽑笔字,到了古代学写字不到几⽇,能写出龙飞凤舞的字才怪了。皇太后说的好,正是她写的扭扭歪歪像蝌蚪的字体。大家在旁边观看,都知道皇太后其实话里有指,皇太后是在赞美林瑾容的这股傻劲,看来林瑾容真是个傻妞,让皇太后很放心。
就此,林瑾容在宮里留下成定局了。
皇太后赐了她们祖孙俩上好的蔵茶,赐座。有人将抄好的经书递上来给皇太后查看,皇太后手执纸卷边瞧边眉头不解。
抄书的人立马跪了下来请罪:“待奴婢重新抄过。”
“算了。你们都累了夜一,去找点东西吃吧。”皇太后放下手里的纸卷。
没有一个人敢动敢说话。
林瑾容才知道,这些人是从昨晚,可能不止,是从那个跳井的宮女死了开始,都在抄经书,可能几天几夜都没睡了,熬得两只眼全是红丝。
想到这些人现在的场景可能是自己的未来,林瑾容心头还真的不得不打鼓。
“瑾容来给哀家说个笑话吧。”皇太后啜着茶说。
林瑾容没动。
戚家老太太连忙揷嘴:“太后娘娘,瑾容不懂事,不知道怎么说笑话。”
“是。我都忘了。”皇太后方才记起的样子。
可见刚才皇太后是一直魂不守舍。回想起来,皇太后对林瑾容说:“平常喜做什么?”
古代的女人家,喜的,林瑾容想起林瑾晴,林瑾晴一天到晚拿着绣册。但是,她这个傻子偏偏不能拿这个借口。说起她在现代,平常的爱好是养狗。家里一共养过三条狗了。所以,那天在城门看到那只长得极漂亮的狮子狗才会丢了个杏子核过去逗逗狗儿,结果惹得狮子狗狂然大怒。
“喜狗。”林瑾容说。
既然古代都有养狗的,一个傻子喜狗,比喜绣册肯定正常多。
果然,皇太后和戚家老太太闻而大笑。
屋外一个宮女走了进来,行了宮礼,说:“娘娘,太子殿下过来了。”
“他不是念书吗?”皇太后略显吃惊。
再想太子可能是有急事,趁着课堂中间休息过来找她的。皇太后就此嘱咐⾝旁的姑姑,带林瑾容在她院子里去找间喜的房子住下。姑姑接了命令,带林瑾容离开了花厅。
林瑾容迈出门槛时,只听呱呱呱,一串乌鸦声飞过自己头顶,愣了愣:宮里居然有乌鸦?
抬头,眼中宛若闪过一抹幻觉,一道红⾊的影子在皇宮的屋檐上停歇。她眨眨眼时,见了那抹幻影消失不见,好像是错觉。
应该是错觉吧。宮里怎么可能有乌鸦这种不吉祥的鸟儿。林瑾容看向带路的姑姑,见姑姑没有一点反应,俨然自己是看花了眼。
对面屋顶上,坐在瓦砾上的令狐京旭,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珠,摸下来一把汗。小鸽子不知他为何紧张。
令狐京旭嘘,拿指头封住小鸽子要问的嘴巴:“会被她发现的。这人和花家大姐小一样机灵。”
说的是林瑾容和花夕颜一样,像是有超然的洞察力,可以洞穿他这个使了障眼法的魑魅阁主。
如此推断的话,岂不是这个人,是和花夕颜一样的来路?小鸽子两目精光,看来,他们在宗元守株待兔整整十年功夫,没有⽩费。
十年前,仙剑大会那场轰轰烈烈的变故之后,天下格局似乎又风起云涌。
西真蛊族几乎一败涂地,残存的子民,不敢随意再拿妖王的借口生事。西真女皇毙命之后,西真族內部甚至发生了內战,拥有继承皇位资格的皇子皇女们各立门派,被背后各种利益集团怂恿抢夺皇位。这场內战的纷争打了十年,直到至今,西真內部是形成了三国鼎立的格局,分成了三派。
一派为自由派,不与世上任何家国结盟,打算从此带西真族归隐于深山老林。而真有一些年老体衰老弱病残的,跟从了这一派别的人,步⼊深山丛林从此不问世事。
一派主张与西秦修复关系。这一派说来话长,以前西真与西秦关系好,西真內部有人一直惦记与西秦的这份友谊。只可惜被西真女皇⾼庒政策庒迫,不能出头。现在西秦国內完成了皇位更迭,秦王李莫庭登上了皇位,暗中派人支持这一派别的人,让其壮大,得以在女皇死后的西真不断扩大势力,成为了如今西真族內最大的一个派别,几乎掌控了所有西真族人。
西真与西秦恢复了友谊,最受益的按理来说不止西秦,还有东陵和云族。
因为西边无战事了,东陵不用为西秦这个盟友担心,可以把精力更多地放在国內的生产和发展。
第三个派别,肯定是当初拥护女皇的那些老臣了。女皇已死,他们的势力被大大削弱,这些人又大都是野心家,不甘心被西秦掌控。在西真女皇死了以后,被西秦和东陵围剿,只得逃命天涯。据闻现在是逃到了南隅国。
南隅国第一剑士与琼月公主在仙剑大会上离奇失踪,外人猜测两人可能已死。公主与剑士在国外不明原因死亡,对于南隅国皇族而言是奇聇大辱。由于当时他们怀疑的重点已是锁定在东陵皇族⾝上。导致到今⽇,原先井⽔不犯河⽔的东陵与南隅南北两国,起了罅隙。
最近,南隅国才向东陵派了使臣意图兴师问罪十年前的命案。不用多说,以东陵天子那副习,怎会纵容他国向自己问罪。据说那个使臣连黎子墨的宮里都进不了,在京城里坐了大半年无所事事之后,灰溜溜夹着尾巴回国了。
南隅国是敢怒不敢言。
东陵是天下第一大国,想出声,要掂量下自己的实力再说。更可怕的是,以前和东陵作对的好几个家国,比如大宛,比如⽩昌,都无一对东陵改变了态度俯首称臣。
大宛的老国王在五年前去世了,二皇子耶律奇结合于⽔家在大宛国都夺权,听说场面⾎腥的程度可以将耶律奇推崇为史上最忍残的弑杀者。因为耶律奇将自己所有兄弟姐妹全杀了。男女不分,老少不分。
可大家在议论耶律奇这头大野牛的忍残之余,更多的却是在背后声称对东陵皇帝的敬畏。因为早有听说,在幕后支持耶律奇这样做的人,正是黎子墨。
东陵得到了最大的回报,耶律奇带人开山,寻找流传于千古以前的上古神器,要孝敬东陵皇帝。
⽩昌是个软柿子,自从贤王被东陵皇帝法办了以后,再看到大宛这个硬汉都被黎子墨制服了,⽩昌国皇帝可不想出个儿子杀了自己篡位。仔细小心在心头琢磨了几番之后,决定还是算了。乖乖每年给东陵纳贡是了。
十年来,陆大风风雨雨,腥风⾎雨,让他这个妖王尝了不少口福。说来他是应该感谢黎子墨的借刀杀人。于是,接了黎子墨的那个差事办到至今,终于有了一线曙光。
黎子墨要他办的是什么差事呢?
那得说到当年仙剑大会之后,花夕颜回宮被诊断出怀上龙胎,次年生下了皇女。只是,这女儿从此成了东陵皇室一家的心病。
小公主打出生起,不哭不笑,不会说话,眼神空洞,好像个木头人。东陵第一名医也是国舅的宮相如带领一批御医,对小公主进行综合诊断之后,只能得出一个结果:小公主⾝体健康。
要不是花夕颜本人有过奇特的经历,是需要为这个女儿哭瞎了眼睛。自己轮回两世,再有闵文静说过的话,说她的女儿可能是凰主儿,花夕颜悟出,她这女儿的元神没在体內。
找出小公主的元神落在哪处,变成了东陵皇室的重中之重。不止黎子墨和花夕颜出派各路人马去找,花了重金委托他这个魑魅阁主出力,连两个小皇子都不遗余力地在这世间寻找自己的妹妹是⾝在何处。
找了将近十年,谈何容易。
令狐京旭兴叹:凰主儿是凰主儿,代代让人跑累了腿消耗光了脑子。
说来他能把赌注押在了宗元,都是由于这个小国虽然地小人稀,却是陆大上三十六国中最奇葩的一个。奇葩于宗元国自建国伊始,从未发生战争。自己內部没有,与外国的战争更没有。而且宗元建国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最古老的陆大溯源,与东陵齐名。你说能不能让人惊奇?
如此一个小国,是如何在众多大国的包围圈中保存了自己,值得深究。
如果他是凰主儿的话,够聪明的话,当然要选个比较可靠的,没有纷争的家国,安心先养着元神,不再重复上次的教训。
没想到被他一猜,十年后终于被他猜对了。但是,世上聪明的人怎会只有他一个,和他一样猜对的人理应不少。
小鸽子在他⾝边翻开一本小册子,上面用⽑笔仔细记录了十年来进出宗元的各界⾼手,翻到最后一页时小书童⼲燥的嘴说:“这个月来,进宗元的人更多了。东陵的太子爷,如今在城里某家客栈里歇着。”
黎东钰?
令狐京旭眯起桃花妖孽眼,在他记忆里,对这个小太子爷的印象,似乎还残留在十年前的那副吃的样子。
十年光一晃而过,据闻黎东钰并没有继续被养在皇宮里了。可能是十年前仙剑大会那场意外让这个小太子爷差点命丧之外,同时警醒了黎子墨。黎子墨痛定思痛,忍痛割爱,深知再把小太子爷富养不是办法。于是,开始屡屡把太子放出宮去外面锻炼。在大宛耶律奇搞大杀屠时,黎东钰参与了那场战争。
令狐京旭不意外如今的东陵太子爷,与十年前那个仁善的小庇孩相比,怕是要一百八十度大逆转。
对此,小鸽子⾆头起了⽑笔末端说:“他进城时老样子,带了条狗和那匹骄傲的⽩马,⽩鹭在他头顶上飞。”
对人或许懂得忍残了,对自己那些爱宠,黎东钰貌似没变,宠过头。
令狐京旭捧着肚子大笑,忍住笑之后,是特别怀念起了小吃货木木。花木容随花家老太太在外修行十年,但是,后面几年,在江湖里极少能见到小吃货的⾝影。
小鸽子一样怀念木木,叹着气说:“要是我擅长⽔就好了,可以弄只木筏出海,他应该在海族吧。不知海族人待他如何,他在那儿能不能吃得?”
一只手摸着额角,令狐京旭一点都不担心木木是否会被欺负。那孩子,向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谁敢欺负他?那绝对会是自取倒霉。
“他兄弟都到宗元来了。只等他骑着黑麒麟出现。”令狐京旭道。
小鸽子想着也是这个道理。
林瑾容随宮女一路走,穿过院中的假山时,前面来一行人。那行人堵在路口,而且,⾝份⾼贵,林瑾容在宮女⾝后眺望过去,见着李靖安那⾝明晃晃的太子服饰,⻩金一般。
而⾝前领路的姑姑明显一丝紧张,林瑾容可以看到她的双肩像是僵硬地抖了下,接着面对太子深深地一福:“太子殿下。”
林瑾容随之行礼。
太子的目光先是越过姑姑的肩头,看着林瑾容一会儿,笑问:“这位可是林府的姑娘?”
“是的,太子。”姑姑说。
“这是要带林府的姑娘去哪儿?”
“回太子,太后命令奴婢带林姑娘到东厢房看看。”
皇太后的意思是让林瑾容在东厢房一排暖阁中挑一间。
林瑾容自始至终对皇太子不怎么感冒,反倒眼前这位本是行事冷静的姑姑忽然变得张惶的状态让她不免起了一丝好奇。
这位太子爷让姑姑很恐惧吗?
只见林瑾容的目光一直没有和自己的对上,太子李靖安眯了下眼,道:“你们过去吧。我去拜见皇祖⺟。”
“是,太子。”姑姑起⾝,带了林瑾容继续往前走。
林瑾容与这行人擦⾝而过时,才发现了戚蓉跟在太子爷后面。
戚蓉看到她,不知道摆什么表情。
李靖安回头,见着戚蓉与林瑾容倒是对上了眼神,问:“她不是刚⼊京没多久吗?”
戚蓉不知如何解释。可能是由于林瑾容是个傻子,想到自⾝一样悲凉的处境,反而让他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情。
林瑾容因为傻让人摆弄,他戚蓉被人看不起,还不是一样受人指摆。
“瑾容是刚⼊京不久,但是,家里有说过,大家要多照顾她。”戚蓉答。
太子李靖安闻之一笑:“戚家倒是个和睦的大家族,让本宮实为羡慕。”说罢,一甩皇袖,穿过庭院,去见皇太后。
戚蓉跟在他后面,看着他背影,目光烁烁,惊疑不定。
那晚上,林瑾容在宮里住下了。由于第一天⼊宮,对宮中不悉。好心的宮中刘姑姑叮嘱她千万别随意走,而且给她指了个小宮女服侍她。
林瑾容因为⽩天进宮弄来弄去觉得累,想躺下睡个觉。小宮女服侍她躺下之后,在外面守着。林瑾容一时半会儿闭着眼睛没睡着,只听不知从哪儿又来了宮女,与她的小宮女在她房间外面的走廊趁着主人觉睡,无聊时嚼起了闲话。
“听说了吗?西边的院子闹鬼了。”
“是荔枝之前在的那个亭子吗?”
“不是她还是谁啊?”
原来这两人说的是之前宮里刚跳井的宮女。好像到现在,宮里都没有能查明真相,究竟荔枝是自个儿想不开跳井杀自,还是说,被人陷害谋杀。不管怎样,似乎宮內的主子们,更多的是只是想快点让这个事件平息。
“太后娘娘让人抄了好几天经书了,都不行吗?”
“要不让人进宮做法?”
“怎么可能?”
如果宮里请人做法,等于将宮里发生的丑闻昭告天下,到时候宮外市井百姓的茶余饭后聊天的项目肯定多了一项,谁谁谁,宮里哪个主子做贼心虚,待死个宮女,这不请人做法超度求得心安。宮里的主子们断不会做出这种蠢事。所以,这个闹鬼的事情,恐怕不知要再闹到几时。
两个宮女越说越怕,怕的不止是鬼会不会来找她们,而且,更怕荔枝背后那个黑影。
“你说荔枝是不是自个儿跳井?”
“她好好的,⼲嘛跳井?”
“这么说,真的是——”声音发抖的是林瑾容的小宮女“我刚⼊宮不久,早知道晚点被家人送进来也好。”
“你早晚进来都一样。”抱着胳膊一块打哆嗦的另一个宮女打了声噴嚏,说“咱们这皇宮,将来都是那个主子的。你只要进了宮,都逃不过,只要他看中你。”
“他,他会看中我吗?”
“你也别往你脸上贴金了。主子整天看的女人会少吗?荔枝和前面几位,之所以能⼊主子的眼,那样貌自然不用说的。”
说到这,小宮女似乎心里踏实了。以她平庸的样貌,肯定⼊不了那个主子的眼睛。
林瑾容心头却是大吃一惊,那个幕后黑手害死的人不止荔枝一个。这样说来,那个害人的家伙,岂不是个变?
“你说荔枝以前,都有主子看中,她们呢?”小宮女心里定安后,问起了其她受害者的下处。
“还用说吗?不是被皇后娘娘,就是被太后娘娘处理了呗。主子是主子,如果主子做错事,肯定也是下人的错,绝不是主子的错。主子要罚,只能罚下面的人。”
听到这话,不用说,小宮女的脸又被吓⽩了。原来不止那个害人的主子,宮中的娘娘们为了包庇这个主子,所用手段是很可怕的,反正,荔枝即使不是横尸于井中,八成也会被娘娘们以各种名义处置了。
年长点的宮女就此叹息:“所以太后娘娘都想不通,明明都要处置的人了,是谁提前一步让人下到井里头了,搞到太后娘娘让人抄经书都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不知为何,林瑾容听到后面这话还真想笑,想到皇太后那副焦头烂额的样。这位荔枝姑娘,若真的是自己投井⾝亡,确实值得敬佩。
一阵风刮过,有人提着灯笼,从远处向她们这东厢的暖阁走来。
两个宮女战战兢兢地跪下行礼,乃至对着来者都要全⾝发抖了。因为来的人不是他人,正是她们刚嚼⾆时的中心人物——皇太子李靖安。
林瑾容只要听见外面一点风吹草动,都已经迅速从上爬了起来,往屋里寻找哪儿好蔵⾝。
门外,李靖安擦过两个宮女⾝边,直接推开了林瑾容睡的暖阁。两个宮女连拦他一下都不敢。但是,除了害怕,惊讶同时写在她们眼里。
李靖安喜美⾊,喜猎⾊这个宮里谁都知道,连太子妃都只能有苦无数说。谁让未来这是个要当皇帝的男子,三宮六院很正常。
只是,大概谁也没法想到,李靖安居然会突然对林瑾容感趣兴。林瑾容不是个傻子吗?
美女见的太多。李靖安早厌了。因此,早听说林府中出了个傻子时,趣兴十⾜,符合他猎奇的趣兴。不知道这个傻子尝起来的滋味是怎么样。刚好林瑾容被太后留在宮中,真是天助他也。于是,他当晚来到了林瑾容的闺房。
径直走到了屋里唯一的那张边,只见风飘动的纱帐里头,空无人影。李靖安对此只是微微一惊,接着,嘴角勾起益发琊恶的弧度:“容儿,你是不是也在等我?”
鬼才等你呢!
没想到这个道貌岸然,风度翩翩的太子爷,竟然是条无恶不作的。
林瑾容越想越恶心。
叫了没人应,李靖安兴致越強,先生翻开垂落在边的被子,低头望了下底。没有人。他在屋里四处张望,寻找林瑾容可能蔵匿的地方。因此,很快他是找到了一个柜子。
笃定了林瑾容是蔵在了这里,李靖安走到了柜门前,轻咳两声:“容儿,你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头。”
没有回音。
李靖安面⾊一变,伸手忽的拉开了柜门。
与此同时,由于门外的人都知道李靖安不喜有人打扰兴致,没有一个敢随李靖安进来的,这给了林瑾容有机可乘的机会。林瑾容端着今晚小宮女给她预备却最后没有用到冷掉的一盆⽔,一盆冷⽔直接从李靖安背后直接泼了过去。
明晃晃的太子皇服,瞬间变成了落汤。李靖安満头満脸満⾝全是⽔,而且由于是冰冷的⽔,让他猝不及防时是猛打了个寒噤。
“你,好大的胆子!敢,敢浇本宮⽔?!”转过⾝来,一张脸全黑了的李靖安,在盛怒之下,却依然没有叫外面的人进来,而是自己伸出手来抓林瑾容。
林瑾容在屋里跑了起来。这时候,她还真不好冲出门去。因为一旦冲出门,外面都是李靖安的人,她是逃不掉的。
不会儿,她被到了屋里的角落。
李靖安见她无路可退了,笑了起来:“乖乖,容儿,回到我这里。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然,也不会今晚上来找你了。”
林瑾容对此只是冷笑一声。她之所以选择退到这里来,正是因为她之前是躲在这个地方的,被她发现她背后这块墙原来是有玄机的。现在,只要她按住墙上的一块机关。
砰,一声闷响。她的⾝影迅速随之墙壁转动,消失在了屋內。
只是,她忘了,这个太子爷学过武术的,李靖安纵然一扑,抓到了她一只袖管,这样一来,两个人是一块跟随机关的移动,消失在了墙壁內。
这是一条不知如何形容的通道,看来不像是人工修葺的暗道,林瑾容感觉自己⾝体是在黑暗里漂浮,不用说墙,连⾝体底下有没有土地都玄乎。
一切看来很是魔幻。
林瑾容绞尽脑汁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只听,跟她一块被陷⼊这个奇特黑暗空间的李靖安却是惊骇大叫:“是何人,胆大包天,竟敢在我们宗元宮內设了术道?”
林瑾容来这个世界不久,并不知道术是什么东西。据她本能的理解,应该是指魔术一样的东西吧。现在听到李靖安这样说,俨然这东西还不是李靖安知道的通道,林瑾容感到了一线生机。因此先按兵不动。
李靖安果然很怕,注意力没有在她⾝上了,十指叉,像是做法,意图从这里逃出去。可是,他做了会儿后,除了満脸大汗通红,气吁吁,没有一点成效。
同时间,这个术道终于是到了道口的样子。
扑通,林瑾容先着地,在类似草坪上的地面上翻了个跟头之后,正迅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时,从黑暗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胳膊。这令她张口惊呼,而黑暗里伸出的另一只手则迅速捂住了她嘴巴。陌生的声音贴在她耳畔说:“别怕!”
沉着醇厚的嗓音,趁着天上的月光,透着股朦胧的醉。应说,林瑾容从来没有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简直是她从头到脚浑⾝酥了个遍。俨然,本不可能是李靖安那个的。
既然不是李靖安抓住她了,林瑾容想,再惨也不会惨过被李靖安抓住。所以,她冷静了下来。
那个人见她不动,像是在黑暗里挑了挑眉,惊叹她的素质和勇气。接下来,是将她拉进了暗处。
这时候,李靖安跟在她后头,从术道里跌了出来。摆脫了术道的束缚,这本该是件庆事,可是,李靖安不止脸上没有笑容,是在看清楚自己⾝处的地方之后,周⾝像打起了哆嗦。
没有错,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正好是宮女荔枝跳井自尽的那个院子。触目所及,那口荔枝跳下的井,在夜⾊中宛如发着阵阵寒气。
据闻,事发之后,皇太后和皇后都命令把这个院子封了。所以,只可能是有人故意将他送到这里来的。李靖安面无⾎⾊,只听井口处发出一个女子的声音。
“太子,太子——你不是说喜奴婢吗?你是来找奴婢了吗?”
李靖安一步一步趔趄,后退:“不,不,不是——荔枝,你已经死了。再说,不是本宮杀你,是你自己跳井的!”
“太子喜奴婢,奴婢纵使跳井,也没有忘记过太子!”
林瑾容见到李靖安都尿了子时,差点一口大笑仰天长啸:活该!
“本宮,本宮给你烧纸钱,你要多少纸钱本宮都给你烧!”
“不要,奴婢只要太子陪着奴婢——”
“不行,只有这个不行。其余的,本宮都能答应你!”
“太子是愿意把皇位都让给奴婢吗?”
对话进行到这,本是被吓掉魂的李靖安突然停止了⾝体摇摆,眯了下眼,望着那口井:“你是谁?!我知道,你是那个设了术道的人来拿本宮的。快出来!如果不出来,别想从本宮这里拿到任何东西。”
眼看戏是演不下去了,从井里头,跳出了一道红影。这是让林瑾容突然联想起了今早上看着皇宮屋顶上一闪而过的那个幻觉。
现在看来那个幻觉道不定真不是幻觉。只见那抹红影跳出井口之后,是翩然落到了井沿上。仔细看,原来是一个⾝着红袍的男子,手拿一把湘妃扇子,翘起一只腿,姿态优美地坐在井口上。
月光斜照下来,勾勒出男子的脸容。林瑾容睁了睁眼珠子,是从来没有见过美成这样妖冶的美男。
头戴宝冠的红袍美男,除了面貌不可思议的美轮美奂之外,周⾝透着的那股神秘气息,只能让人联想到一种可怕琊恶的力量。
眼看着眼前这股強大的琊恶,是胜过了自⾝,李靖安不由望着哑然。过了会儿,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吐出:“阁下莫非是魑魅阁主?”
“正是。”令狐京旭摇了摇扇子,眼珠子转到眼尾处,是斜到了林瑾容的蔵⾝之所。
林瑾容一方面可以感受这个被叫做魑魅阁主的男人的可怕,另一方面,却也能感受到眼下自己⾝边的这位男子,似乎一样是一个不可以忽视的⾼手。所以,两眼相对之间,似乎是⾼手较量。
令狐京旭鼻孔里哼了哼,收回视线,望回到想要逃的李靖安⾝上。
或许是早已听闻魑魅阁主是什么什么样的人,只要令狐京旭的目光扫过来,李靖安立马停住了要逃的动作,谦卑地转回⾝主动请罪:“不知阁主找本宮有何事?本宮也不知道能不能帮上阁主的忙。”
“说来话长了。”令狐京旭道“前段⽇子,不对,是近来,刚⼊曹地府的鬼魂都来找本王诉冤。控诉太子爷的鬼魂多了些,本王只好来找太子爷讨个说法。”
“阁主,阁主是想,是想替人伸冤?”李靖安吃了一惊。
魑魅阁主不是个琊恶的人吗,什么时候变成伸张正义的表率了?
啪。令狐京旭收了湘妃扇子,可能感觉到这时间紧迫,太子若失踪太久不免会引起这宮中的怀疑,采取了速战速决:“不瞒太子爷。那些向本王伸冤的人都说了,只要太子爷愿意将皇位拱手想让,让他们做一把当皇帝的瘾,他们愿意放过太子殿下。”
“本宮只是太子,皇上年岁不⾼,本宮要登基,时⽇方长——”
“太子务虚谦虚。据本王所知,宗元皇室事关皇位的诏书,都是放在宗元阁里。太子是知道如何进⼊宗元阁的。”
也即是说,宗元国最宝贝的东西,理应都放在皇室的秘密宝库宗元阁里。
如果他不说,他肯定是跑不掉的。李靖安顾虑了半天,终究是畏惧了魑魅阁主在外界的传闻,决定带令狐京旭前往宗元阁。
宗元阁神秘,是神秘在哪处呢。那就是,它如果在皇宮內是看不见的。除非拥有那把宗元阁的钥匙。而这把钥匙,向来是由宗元皇帝给太子保管。出于一旦皇帝出事,太子能顺利继位着想。
早知道魑魅阁主会盯着他们家国的宗元阁——李靖安恨恨地想着自己居然没有先做提防,然而,令他更惑的是有两件事。一件是,这些人怎么猜到他今晚会到林瑾容的暖阁,所以知道怎么对他下手。第二件事是,魑魅阁主存在都多少年了,按理说,如果想对他们宗元的宗元阁感趣兴,早就下手了,何必拖到现在,好像专门拿他李靖安开刀似的。
宗元阁里能有什么宝贝?李靖安作为掌管宗元阁钥匙的主子,都记得里头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宝贝。除了继承皇位的诏书,以及一些上古流传下来的古书籍。说⽩了,宗元阁里头,连颗宝石⻩金都没有,纯粹就是一个蔵书阁。
李靖安对读书不是很感趣兴,对宗元阁里头老祖宗们流传下来的那些像是天书般的古籍,更是了无趣兴。
只见当他打开了宗元阁的两扇门之后,令狐京旭踏进门槛,和小鸽子刚仰头一望,瞬间简直是惊呆了。
満満的书,摆満了室內,见那⾼度,最少十层以上。
放眼当今陆大,哪个皇室能拥有如此大巨的书库和浩海般的蔵书量?这个宗元皇室,俨然是上古流传至今的第一号书痴!
只可惜流传到今天这一代,这位李靖安蠢哥儿,是个愚蠢至极的,居然不懂得蔵书一本胜过一两⻩金的道理。
随手往李靖安的后脖子上一劈,将李靖安劈倒了。随之,是让小鸽子赶紧将这条送回林瑾容的暖阁。反正,林瑾容肯定是不会回到那个暖阁里头了。
林瑾容是一路和⾝边的男子,秘密尾随李靖安他们,一样来到了宗元阁。
到了阁楼前,林瑾容一方面一样为这个古代大巨的蔵书库惊叹,另一方面,突然在有灯火的地方,看清了⾝边男子的脸。
未想,⾝边这位只是一⾝朴素竹布棉⾐的男子,容貌居然与那妖冶的魑魅阁主不相上下。
如果说令狐京旭是美到让人感到琊气的话,眼前这位男子的美,无疑是另一种风貌,犹如三月舂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美得让人赏心悦目,挑不出半点⽑刺。
林瑾容感觉,想在这男子脸上移开半寸目光都很难。无法理解,人怎么可以这样美。何况,她刚到宗元不久,已经接二连三遇到好几个美男子了。每一个都与众不同。
这桃花般美的男子叫什么名字来着?
手里玩转那湘妃折扇把头的令狐京旭,旋⾝转过来,冲眼前的男子鞠个躬:“明海大师,不介意小王夺了你的头筹吧?”
明海大师,即闵文静沉静从容:“阁主愿意鼎力相助,谁⾼兴都来不及。”
没人愿意想和这情不定的妖王作对,令狐京旭愿意出手帮助不是最好不过的事吗。当然,令狐京旭没有那么傻,如果不是有利可图的事,谁愿意费力气冒危险去做。令狐京旭状似谦虚地回了话:“承蒙大师抬举小王了。”
两个人的目光,随之都落在了林瑾容脸上。
令狐京旭心头怀疑,自己是今⽇才发现进宮的林瑾容。那么,这闵文静是什么时候留意起林瑾容呢,而且,闵文静在林瑾容的闺房里设局,抓太子爷李靖安,到现在尾随他来到宗元阁。一切迹象表明,闵文静至少,是在之前已经在宮內布局要抓李靖安了,否则不会散布有关宮女荔枝鬼魂的谣言。
想到这儿,令狐京旭心里有些不甘,嘴里庠庠地啧着一声。自己盯梢宗元可谓苦心经营了那么久,却依然赶不及闵文静的速度。说来说去,还不是由于闵文静这个怪物,被天下誉为神算,好像什么事要发生之前都能了如指掌。
不管如何,能在关键时刻抢先了闵文静一步,虽然说是有些不道德,对于他这个被人早已称之为琊王的人来说,无所谓的了。
先下手为強。在闵文静面前装模作样行了礼之后,令狐京旭飞快地转回⾝,在宗元阁里头寻找。
只是,这个书,实在太多了。怎么才能从其中找到一本他想要找的书?
林瑾容好奇地观望着,看到这个长得妖魅的红袍男子,好像孙悟空一样在宗元阁里蹦蹦跳跳,爬上爬下,随手从柜子里头抓出一本书,翻了两页,见不是自己想找的,就随手丢在了地上,和孙悟空大闹蟠桃园没有两样。
她是个爱惜物品的人,无论是书,或是蟠桃,世上资源稀缺,岂可随意浪费毫不珍惜。于是走过去,弯下,亲自捡起地上被人丢下的书。
书捡了起来,却兀然发现,不知道把书归到何处,何况,有些书,原先摆放的位置居然有好几层楼⾼。而这个地方也算诡异,没有楼梯达到⾼处,不知以前进来的人是怎么取物的,莫非,个个都是神仙,可以飞来飞去?
换做她这个常人,还真是心有余力不⾜。
一只手忽然伸过来,菗出她手里抓的书,林瑾容一愣,回头,见着这位被称为明海大师的美男子,用那只好像神仙一般的手指,轻轻一点那个书卷,书卷自动飞了起来,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直飞到端顶,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啪一声回归进书架里。
哇。林瑾容不由惊叹。
魔法世界在她面前展开,怎能不让她感觉到像⾝处哈利波特世界里的动。
这女子与他以前所见的,所想的,都与众不同。眼尾的目光始终漂移在林瑾容⾝上的闵文静,心里不噤想着。
想之前那个本该称为凰主儿的花夕颜,率归率,却是骨子里头透着股像是与生俱来的冷漠,把人拒之于千里之外。老实话,明知花夕颜是凰主儿,他并没有因为前世姻缘,而对花夕颜真正动心过,只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去尽礼地帮助她。
林瑾容某一方面,或许更像黎季瑶,有种像小孩子的天真和浪漫。可是,单看她怎么对付李靖安的机智和果断,这些,都是只会冲动的黎季瑶所不具备的。
非常矛盾的综合体,可不知为何,林瑾容的一举一动,无疑都像是一抹跳跃的星光,好像如果他有稍微不留神,她这抹星光便会在他眼里消失。
这样的感觉,不仅拉动了他心头的弦,而且,似曾相识。
是的,是让他想起了许久许久以前,当他还是一棵仙草,守护着那颗蛋时,对方的每一点风吹草动,无不都牵动他的心弦。
在胡地抓了上百本书,徒劳无功不说,最后居然抓到了一本舂宮图,令狐京旭哀嚎。人家都说妖王如何如何不好,其实人类更!
他们妖就从来都没有舂宮图这种玩意儿。
差点没用自己的长爪子将舂宮书抓成了碎片,令狐京旭一回头,却见,在他忙碌的时候,那个堪称为圣人的男子,居然趁机讨好起女子了。
林瑾容捡书,闵文静施法帮她把书放回原位。
一男一女,相伴而行,搭配如云流⽔,宛如佳人才子,好个璧人一对。
可他呢,好像是⿇烦的制造者,或者说是撮合这两个人的始作俑者,一路扔着书。
小鸽子惊心胆寒地发现,自家主子手心里是快升起一团火,团团的怒火,好像妒火,羞怒,要把这个阁楼烧了的趋势。
“阁主!”小鸽子惊喊。
令狐京旭手中的那团火,才忽然间收了回去,淡淡地将舂宮图收进袖口里,飘然从几层楼⾼的书架上飞跃下来,稳稳落在了林瑾容和闵文静面前。
林瑾容能感觉到这个魑魅阁主好像散发出隐隐的怒气,不知道他气什么,难道是气着没有找到自己心仪的书,便是好心问:“你们是想找什么书呢?”
在她看来,令狐京旭这样盲目地在书架上抓一通肯定是不行的。
无论是什么书阁都好,创立书阁的人,或是平常管理书阁的人,哪怕只为了自己方便拿书,都肯定会想一个法子来归类这些书籍。只要找到这个法子,想找到自己要的书,就有了门路。
闵文静早就这样想了,只是令狐京旭在这里,他本来想着等这个妖王找得不耐烦了,走了以后,自己再来找。只是没有想到林瑾容不止好心,而且聪明,把这个窍门告诉了妖王。
听了林瑾容的话,知道是她是给自己帮了大忙了,令狐京旭忽然从心底感到一股⾼兴。
世间均讨厌他,少有喜他的人。愿意帮他的人更少了。
这小姑娘好,太好了。难怪他第一眼看到她都觉得顺眼。哪怕她就是那个传说中有可能消灭他的凰主儿,都没有关系。他喜她,认定了。
伸出的爪子,在林瑾容削细的肩头上拍了两下:“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本王帮忙的,只要唤一声本王的名,随叫随到。小王本事没有多大,但是,谁敢欺负你,小王帮你痛扁对方或是送佛送到西天,都是没有问题的。”
林瑾容被他那只手拍到像不倒翁一样左右摇晃了下,谁让对方力气好大,但是,不知为何,虽然李靖安等人都表现出对这个人的惧怕,好像这个人很可怕,在她林瑾容的直觉里,却不以为这人真是那么可怕的人。比如,这人收拾了李靖安这种坏人不是吗。敢收拾坏人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
也就是说,她林瑾容看着这位魑魅阁主也很顺眼,直觉里是个很值得的朋友,于是对对方这话真诚地咧开牙齿笑:“谢谢这位大哥。不知大哥如何称呼?”
这么快称兄道妹了啊!
小鸽子眼睛嘴巴都缩得圆圆的: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谁敢和妖王做朋友,可能只有林瑾容这一人,天下独一无二。
闵文静眯了眼,紧张让他嘴都张了张,想开声提醒她这个贸然的举动,想告诉她其实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以他直觉,想必哪怕他告诉了她令狐京旭是天下最可怕的妖王,林瑾容也会坚持己见。
这,该是一个多么与众不同的女子!
令狐京旭都快从心头溢出感动的泪花了。想当初,他百般讨好花夕颜,可花夕颜一点都不睬他。
这个凰主儿,他喜,太喜了。如果她要他的命,他愿意全心奉上。
“小王名讳令狐京旭。”
“那我叫一声,京旭大哥吧。以后,大哥若是有⿇烦,也可以呼唤瑾容帮忙。”
这岂止是感动,感动过头了。抬起红袍,擦擦眼角,令狐京旭说:“小妹⾝体瘦弱,不像大哥強壮,大哥给小妹护驾。小妹不用为大哥強出头。若是小妹有个三长两短,大哥会心碎的。”
小鸽子跟着在一旁擦眼角:从没想到自己那比谁都冷酷无情的阁主,居然有一天能说出这样情动的话来。
左手手指发⿇的感触,让闵文静低头,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捏起了拳头。再抬头望到令狐京旭那张妖冶脸,应说,以前他虽然没有和妖王真正做过朋友,可是,对这个妖王也不像世人那般厌恶。这一刻,他看着令狐京旭的脸,是从来没有过的厌恶。
林瑾容冲着令狐京旭点点头,嘴角含笑:“京旭大哥,我们找书。你想找什么书?”
“小王想——”令狐京旭像是有点难以启齿,面对闵文静,抬起袖子掩住脸,贴近林瑾容耳边窃窃私语。
闵文静冷哼一声,以他道行,令狐京旭弄的这一手不⾜以瞒住他。
其实令狐京旭不用瞒他,想必他们两个人要抓李靖安,为的也就是想探探宗元国的秘密。宗元国既然⾝为陆大的起始国之一,或许这里有关于陆大起源的一些历史文件。
九族纷争,九族与妖之间的种种,究竟该如何相处。何不问问当初陆大刚开始的时候,各族之间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么结的怨恨。
令狐京旭不同于以往妖王的原因,就在于此,为了自己都不认识的前人,生下来就要与人冲突结怨,在他看来,是很愚蠢的一件事情。
他要为自己而活,不想被世规摆弄,更不想,被莫名其妙的天规规定自己必须要杀人。
闵文静自然也是如此想法。究竟自己前世的一切,是为了个什么结局。上天让他守护凰主儿,究竟是为了啥。
为了同一个目的,他们开始在这个堪称陆大最神秘最伟大的蔵书库里寻找陆大起源的机密。
听到说原来是要找一本世界起源的书,林瑾容恍然大悟:这岂不是与找达尔文写的物种起源差不多。
简单嘛。
历史的话,肯定放在历史类。只要各层,东西南北方向,先各菗出一本书研究,哪本书是属于历史类的,那么,历史类的书肯定都是在这本书所在的同个区域。
她说的这个法子,很快被其他人接受了。三个会仙流道术的男子,纷纷飞起,不会儿,从东西南北方向,每一层楼各取下一本书来。摆在地上成一排,共是七十二本,说明宗元阁一共是十八层楼。
十八层?林瑾容想着是让人想到了十八层地狱,心头怪怪的。
把每本书翻开之后,找着。
小鸽子率先发现了秘密,喊:“阁主,林姑娘,这里,这里有一本——”
众人飞速地围过去,只见,小鸽子指的那本书,写的是西真金元时期追溯,没错了,属于历史书类,而且⾜以说明了,这个蔵书阁里的书,不止收录了本国的资料,也收录了他国的资料。
果真是个宝库啊!
谁都没想到吧,在这个陆大中最小的家国里,居然隐蔵了许多大国神族的把柄。
“难怪历史上的哪次劫难,都没有一次能伤及到宗元。”闵文静眯眼兴叹。
令狐京旭也是佩服得不得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创立这个家国时,是有意给这个家国赋予了中立记载历史的责任,所以,为了保护这个小国,赋予了宗元国皇室神气的宗元阁。因为,那时候他抓着舂宮书想烧了时,发现,这本书怕是怎么烧都烧不毁。也就是说,这些书,相当于被一层奇特的神力保护着,谁都伤害不得。
从此可以推想,想必造物主,不让人毁灭历史书的同时,肯定也不会让守护世界历史承载的宗元皇室灭亡。
在发现了这个神迹之后,大家好像是确定了宝蔵,兴致益⾼。据这本书,很快找到了堆放历史书类的区域。见是位于十八层的第十二层,北边方向。
接下去,需要林瑾容大展⾝手了。原因这些古人都没有学过现代管理学,不知道管理图书是怎么做的。而林瑾容这个以前经常喜兜转图书馆的人,有这方面的管理基础,想来古人管书与现代人的理念不会太大差别。事实也证明如此,林瑾容不需吹灰之力,找到了这些书摆放的规律,原来是以书名的笔画数来排列的。
推测了下想找的书有可能的书名之后,再找起来,不是很⿇烦。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闵文静和令狐京旭同时锁定了一本书。
这是一本,封面陈旧,几乎看不出书面上的花纹与文字记载,都可以称之为无名书。
打开之后,小鸽子惊诧地叫道:“天书!”
始因里头的文字,他们几个人,是一个字都认不出来,不知道是什么字。为此,令狐京旭摸着下巴颌,闵文静浓眉深锁,都在思考这种文字是哪一国的。
“莫非是西真或是云族,哪位道行⾼深的长老归隐之前流传下来的文字?”令狐京旭说。
“我看不大像。”闵文静更倾向于或者是某个已经灭亡的种族流传下来的古书,这一方面比较符合这本书年久的神秘之处,另一方面,以他广博的知识和妖王的报情网,都不认识这种文字,只能说明,这种文字可能是失传了。
若是如此,这世上岂不是无人可以解读这本天书了?
众人正愁得不得了,难道要就此功亏一篑时,林瑾容却満脸不解地望着他们几个苦恼的表情。
没错,这,这天书里的文字,她林瑾容认得。而且,对她林瑾容而言,本不是天书,而是她再悉不过的文字——汉字。
“林姑娘你认得这些字?”还是小鸽子机灵,比另外两个大人更快地发现了林瑾容的异样。
林瑾容道:“这些字,不是我们平常看到的那些字吗?”
“什么?!”小鸽子诧异,快点误以为她发烧了,是想把手摸到她额头上。
林瑾容着急,莫非自己看到的字和他们所见的不一样,于是指着书里其中一个字说:“这个字,天下的天,不是这样写的吗?”
“天下的天,哪是这样写的,是这样写!”小鸽子在自己手掌心上写着一个“兲”
林瑾容在怔了一下后,忽然才记起。对了,前几天戚老夫人教她认字时,是教了她很多繁体字。好在她在现代时是学古文出⾝的,知道繁体字,所以不觉得难。原来,在这个世界里,汉字没有简体字,只有繁体字和异形字。所以,在他们看着简体字愁眉不展时,她却觉得再正常不过,且比繁体字容易多了。
莫非,这本天书是现代人穿来写的?
林瑾容在內心里几乎想呵呵呵,傻笑一通。或许她这个想法真是没错的呢。这本书,是以前到过他们那个世界的人,到了这边世界留下来的。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绝对是奇侠了,用了简体字来写天书,妈呀。
其余的人,在听说她能看懂天书的一刻,表情又是不同。
由于知道她可能和花夕颜到哪个地方轮回过,令狐京旭和闵文静顿悟:这天书用的是另个世界的文字写的。
小鸽子奋兴地喊:“林姑娘,你能读懂天书?快读给我们听听,这里面写的是什么。”
“让我看看。”林瑾容没有觉得该为他们保密这里面写的內容。因为看他们的表情,他们似乎也知道这文字是从哪里来了,不找她,也会找别人,她还不如卖个人情给他们。何况她不是冷了人家当哥哥了嘛。
翻了几页,确定这里头的东西,好像并不涉及个人**。其实,在林瑾容读来,天书里面描述的,更像是神话传说,没有特别稀奇的。她就此念了起来说:“这书里,说的大概是,开天辟地,造物主造人。由于世界是由混沌劈开,必然有之分。诞生的九族为族,所以,为了调和,造物主把聚集的气造化出一个妖。九族与妖族为一脉相承,相对又互相依存。”
林瑾容往下念着,却不知道听的人脸⾊早已变了。
啥?!
这个字,几乎能代表了小鸽子和令狐京旭此时此刻的心境。
他们妖和九族是一脉相承,同个⺟亲所生?!
只因为莫名的造物规律,所以让他们两方互相残杀。
知道林瑾容没有理由欺骗他们,天书里说的全是事实的话,等于整个陆大的种族全被造物主骗了,骗的团团转。
靠!
令狐京旭黑了脸,甩袖化作一团云烟飞出了窗。
林瑾容只听小鸽子突然喊一声“阁主”从书里抬起头,刚认下的大哥已经气冲冲飘走了。
“小妹,大哥心情不好,找个地方散心去。你放心,大哥给小妹的承诺绝对不会变。”飞走的令狐京旭只余下一句话在她耳际缭绕。
林瑾容想了想,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而且每个人都有密私,所以没有必要问。
回头,望向那一脸沉思的闵文静:“还读吗?”
这个天书所写的东西真是出乎他意料,不过更出乎他意料的是她的反应,她好像没有对刚才所述的內容没有一点感觉,是由于事不关己吗?
疑问的目光从对方眼里投回来时,林瑾容拍拍天书封面的灰尘说:“这里面说的是真是假都好。反正,命是自己的,路是自己的,自己想怎么走,自己坚持的话,又有谁真能阻止你。”
一瞬间,闵文静眼前豁然一亮:“你说的对。”
“你还想知道什么?”林瑾容看的出来,他想找的东西和那个大哥不一样。
闵文静不确定这里面有没有关于他前世的说法,只好试探地问:“你看看里头,有没有写凰主儿的。”
“凰主儿?”林瑾容没有疑问,低头翻着天书。
见她真是一无所知,闵文静望着的目光闪了又闪,一丝迟疑,一丝斟酌。如果告诉了她,她又会做何想法呢。
问题是,他希望她怎么想吗?
“没有。”林瑾容仔细地翻了一便,耝略确定里面应该没有凰主儿这个词,不过,毕竟这书很厚,要认真读的话,怕没有几天是没有办法字里行间全部读完的,所以她又说“不知道这书能不能从这里借出去?如果不能,我没有读完,也不敢完全确定,或许里面有你要找的。”
“不用了。”闵文静负手望着头顶的天窗,听着应该是宗元皇宮里打更的声音,快要天亮了,他们是该走了,再不走,被宗元皇室的人发现,怕起冲突。
随之,伸手接过她手中的天书,回归原位。之后,带她走出了宗元阁。
待出了宗元阁,他回头和她说:“如果姑娘相信在下,让在下带姑娘出皇宮。这地方,毕竟姑娘是不能久留了。”
这正合她意。只要看荔枝等人的下场,都知道即使李靖安放过她,宮里的娘娘们也不会放过她的。
皇太后是早上起来,想见林瑾容时,才听宮女来报,林瑾容在宮里失踪了。
由于出卖了宗元阁,李靖安哪敢说出自己昨晚的经历,那会令他太子之位不保的。所以下死命令不准底下人对皇太后说出昨晚他来过这里找林瑾容。
林瑾容变成了失踪,一传十十传百,由于林瑾容是个傻子,大家都认为,林瑾容突然失踪很正常。
皇太后虽然有点疑问,但是,想到好歹是个傻子,只要是这个借口,都容易应付找人的戚家。
戚家老太太就此很快从宮里派来的太监口里得知,说自家刚送进去不到一天的林瑾容,自己晚上不知道怎么跑的,跑不见了。听宮里娘娘说,还有些怨气这个傻子怎么不听话,自己给跑不见了,竟是给人添⿇烦。
听宮里这口气,戚家老太太哪还敢问皇宮里要人。
叹声气,戚家老太太坐下来。本想送林瑾容进宮讨皇太后心,昨儿送进去时,皇太后还开心的。只是这孩子晚上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自己跑了。
没有想到过林瑾容会在宮里被害,是由于知道皇室是要卖戚家点面子的。何况只是一个傻子,哪个人会没事会笨到去想害个傻子。
只能说这孩子没有福气,好好的路都自个儿蹋糟了。
戚家老太太与林瑾容相处时间诚然不长,只觉这孩子可惜,感情不是很深,所以,没有多大哀伤之情。
这几乎是全部戚家人的想法了,终究是个傻子嘛。
与此不同的是戚氏和林瑾晴了。
戚氏听到消息的一刻,两眼一闭,直晕了过去。想这孩子虽然出生后有残缺,可也一直是个很可爱的孩子,是她亲生骨⾁。
直到报信的人,贴近戚氏耳边说,皇宮有意思补偿她,会给林瑾晴介绍一门好婚事后,戚氏的悲伤才逐渐停止:好在有另一个女儿。
所以,最哀伤的要算林瑾晴了,因为林瑾晴是唯一知道林瑾容不傻了的人。
林瑾容不傻又怎会突然自己跑出皇宮呢,以林瑾容本事也绝对自己跑不出皇宮,不用说,肯定是在皇宮里被人害了的。
问题是她这话不可能对外说,这要是说了,戚家等于欺君之罪,要被満门抄斩的。
“姐小?”她的丫鬟吃惊地发现她前一刻钟说自己不舒服,后一刻却是已经起来。
“我要出门一趟。”林瑾晴决定了,她要在城里碰碰运气,或许,妹妹真没有死,而且,虽然不知道在宮里遇到什么事但是已经逃了出来。没有理由妹妹没有逃出来,因为纸包不住火的,如果妹妹真是在宮里死了的话,多少会有点小道消息从宮里流出。没有也就说明,林瑾容真的可能只是失踪了。
“姐小要出门?”那丫鬟跟在她后面,都来不及阻止她。
戚府里的姐小们又不是被整天像牢犯一样关押在府中,常有姐小出门去买点胭脂扇子等小玩意儿。
林瑾晴要出门,没人会觉得异常而阻止。所以她的小丫鬟只能跑去帮她叫车。戚府里人多都要用车,临时叫车不容易,林瑾晴等不及,决定徒步行走。
宗元国都到了中午,人来人往,街上热闹着。林瑾晴走了一路,満⾝是汗,找了棵可以乘凉的树下歇脚。跟随她的丫鬟更是气如牛。
林瑾容歇了会儿,心急如焚,刚要再起来找时,只见前面路上跑来一条狗。
那条狮子狗,在宗元国国都的大街上走路特别,大摇大摆,好像忒有范儿。不止如此,在狗的头顶上时而盘旋一只⽩鹭。
路上行人纷纷相望,都只觉这狗和鸟不止是何人养出来的,⾼贵的姿态,是比人更⾼贵一等的感觉。
林瑾晴眼睛一亮,是忽然想起了刚进国都时,妹妹好像从车窗望到了什么。据她回忆,那时妹妹好像是在看一条狗。是这条狗吗?
只见那狮子狗和⽩鹭走了会儿,时而停步,回头,是在等着主人。一名少年就此出现在街头,头戴斗笠,垂落的面纱盖住了脸,外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但是,见其⾝材修长,步态文雅⾼贵,想必也不会是个普通人。
林瑾晴在不知道怎么进行下一步动作时,已经跟在少年后面走了。
她蹑手蹑脚,时而蔵躲在他人⾝后,意图掩盖自己跟踪的轨迹。只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鬼鬼祟祟的事儿,做的太刻意,变成显眼。
早在她开始跟踪的时候,对方已经察觉到了。只是为了弄清楚她是什么⾝份为何跟踪,一直不做声。直到她跟了老半天,一点其它动静都没有。
少年走到了一个行人较少的巷口,忽然⾝影一闪,消失在了街上。林瑾晴一愣,不知有诈,慌忙跑进了小巷里找人。结果,当她看了半天不见巷里有人那少年像是人间蒸发,悻悻地回过⾝的刹那,眼前伫立的人影,让她腿两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少年就站在她面前,笑盈盈地看着她:“姑娘跟了在下许久,不知是为何事?”
林瑾晴紧张地咽咽口⽔:“我,我——”自己⾝边的小丫鬟早就扑通栽倒在地上了。林瑾晴不敢晕,想到生死未卜的妹妹,说什么都得撑着,于是冷静了下来,说:“不瞒公子,上次,我妹妹在城门,见过公子的爱⽝。”
“哦?”对方回想着,像是记了起来,微笑道“原来上次是你妹妹扔了颗杏子核给我家的大⽑。”
见对方想了起来,林瑾晴着急地追问:“不知公子有没有见过我妹妹?”
少年皱了皱眉宇,看着她那一脸焦虑的模样:“你妹妹是?”
“她走失了——”林瑾晴一时情绪涌上心头,也就把话说了出来。
俨然这少年是个慈悲心肠的,见她这般伤心,说:“虽然不知道鄙人能不能帮上忙。如果姑娘愿意,可否告诉在下走失的姑娘其样貌,姓氏,名讳,有何特征,或许在下可以找人帮忙找?”
林瑾晴点头:“我们姐妹姓林,妹妹闺名瑾容,比我小一个周岁。容儿格沉静,何况,她——”支支吾吾之中,考虑到若真是希望对方帮自己找人,恐怕必须全盘托出比较好。林瑾容是突然间从傻子变好了,还是说,只是反反复复,是需要斟酌,没法确定。
说完,只见对方在面纱后面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浮动。林瑾晴咬了咬嘴巴,甚至是跺脚,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这样轻易地就相信了一个陌生人,把什么话都说了。
哪知道对方轻声一笑,像是安慰她说:“在下来国都时间不长,却是有耳闻过林府姑娘的事。”
意思即是,林瑾容是傻子的事,其实在宗元国都里并不算是秘密。这样说来,林瑾晴不算是说漏嘴了。
林瑾晴长长地舒了口气。可眼看对方,似乎表情中里隐含的一丝异样并没有改变。对方是为什么事而诧异呢?
林瑾晴并不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少年,正是东陵国的太子黎东钰。黎东钰是据星象所示,跑来宗元国找妹妹的元神。所以,林瑾晴刚说到自己妹妹那些诡异的状况,怎能不让黎东钰从中有所联想。
是个傻子,然后突然间不傻了,时间刚好,又是在星象暗示的节点上,一切岂不都表明了林瑾容体內的,有可能是自己正要找的。
一刻他心情浮动,却必须按住,不能有丝毫怈露,避免被人察觉。妹妹的元神可是全家都盼了好久的。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会让⺟亲着急。
“汪汪,汪汪——”大⽑跑过来,小⽩鹭尾随飞的更快,直接停在了主子的肩头上,贴在主子耳边上说起了悄悄话。
黎东钰听着听着,脸上像是一怔,继而露出笑容:“木木回来了吗?”
另一方面,林瑾容尾随闵文静通过术道出了皇宮,来到了国都內的一家客栈,走进二层一间宽敞的上等客房。闵文静对她说:“坐。”
林瑾容也不客气,随便找了家凳子坐。太累了,昨晚累了夜一,没有的睡,困得她要死。趁闵文静转过⾝不知去哪儿,她双手叠趴在桌上,枕着脑袋开始觉睡。
闵文静走到靠墙摆放的一张八仙桌,拎起一只青花茶壶,倒了杯⽔,试了⽔温见是凉的,回⾝想喊小二拎壶热⽔过来,没想转回⾝时,见有人是趴在桌上觉睡了。
呼呼——像是打着呼噜,林瑾容睡的香的。毫无防备的一张脸,让人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不知是她心机像黎季瑶那样单纯所以毫无防备,还是说,闵文静似乎更倾向于另一种答案,她是早就认为他绝对不会害她。
也是,以他活了上百年的年岁,于她而言是太上老翁,不具备威胁。
这孩子,聪明有余啊!
闵文静心中一叹,轻手轻脚走过去,试图在不惊动她的情况下,把她抱起来,让她躺到客房里的上去睡。
顺势轻轻把她拨到自己怀里,再抱起来,感觉她骨头很小,⾜量只是个小孩的模样。其实应该是快出阁的年龄了。
绕过一面大屏,有一张。把她放到了褥上,再给她盖了被子。林瑾容在梦中像是呓语似的,撅了撅嘴角:“热。”边说,边踢起了被子。
闵文静皱了眉,把她不安分的手按下去,再将被角掖了掖。
听到有响声从门口传来,闵文静快步走了出去。
见是,戚蓉与三门主一块,从门口进来。戚蓉尊敬地向对方行礼:“大师。”
如此一看,俨然,给闵文静透露了太子有可能跑去林瑾容闺房里消息的人是戚蓉。
一早上,听宮里说林瑾容失踪了,戚蓉就知道,肯定是被闵文静救了,所以赶来看看。
闵文静见他在屋里左顾右盼,对三门主示意。三门主关上屋门,守在门口。闵文静才和戚蓉说话:“她不再适宜留在宗元,我会带她离开。她的人⾝全安,你尽可以放心。”
大师的信誉他戚蓉自然信得过。想当初,他可算是没爹没娘的一个凄苦孩子了,小时候被家里兄弟欺负得厉害,被扔在野外被群野狗追赶,命在旦夕,都是闵文静正巧经过施以援手。知道闵文静是鼎鼎大名的明海大师之后,他便是拜师于闵文静门下,以求庇护保住命。
闵文静呢,也是算中了他命中是与自己有联系,所以,允了他⼊门,但是,没让他随自己到⾕中修行,只是让他留在宗元作为一个间谍,随时报告宗元的动静。正因为如此,戚蓉早就不顾脸⽪厚薄,不顾家里兄弟妒忌诽谤,对太子百般讨好,终于打进了宗元皇室。
闵文静这次行动,都是有戚蓉长年做间谍的基础,所以无论是设局和擒拿太子,都是十分顺利。
听闵文静这样说法,是要亲自照看林瑾容,戚蓉知道这里头有什么诡秘了,但是,他不会傻到去问闵文静,点了点头,欣慰地说:“有大师照应,是容儿的福气。宗元复杂,容儿是不该在此地久留。”说罢,躬⾝行了礼,在三门主打开门之后离开。
等戚蓉离开了,三门主才走上来说:“花公子到了。”
说着这话的三门主面带笑意,是谁,只要见到小木木都不会不笑的。
“花公子在哪儿?”闵文静忽然想起了刚才林瑾容嘟嘴的神态,与小木木发牢的模样,还真是有些像,叹,果真是东陵小公主的元神。
三门主微笑地指了指隔壁。
于是,闵文静只要竖起耳朵听,能听见一人一猪一狗狼呑虎咽的咀嚼声。
隔壁屋里,花老太太带小二给曾孙子再上些菜,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去厨房不过一会儿功夫,回来时,原先桌上摆的十几盘菜全部被一扫而光。花老太太只好心疼地喊:“慢点吃,慢点吃!有的是饭菜。”说着,赶紧让小二再去提两桶饭桶过来,眼见屋里摆的那个饭桶已经见底了。
十年过去,花木容早就长成如花似⽟的一名美少年。只是吃饭的样子十年没变,吃得満嘴都是米饭和菜叶。不过如果谁敢说他十年没变还是个饭桶,花木容肯定是觉得自己十分冤枉的。
谁让他⾝边跟着的是最能吃的猪和最能吃的狗(黑麒麟),他每次吃饭要是不抢,肯定饿死。
小猪妮妮十年过去了,和小⽩鹭一样,只长年岁不长个头,不知道是不是灵宠都是这个模样,只要看活了多少年的黑麒麟还是老样子,变的狮子狗也是只长年纪不长个头的。
在小二端上美味的糖醋里脊时,三双吃货的眼睛全部一亮。
同时,花木容已经灵机一动,捡起盘子里一只里脊⾁扔了出去。小猪妮妮和黑麒麟一块,由于动物反应,扑上了扔到半空中的食物。
花木容趁这几秒钟的时间,快速地拿起筷子夹了最肥的那块里脊⾁塞进了自己嘴巴里。
小猪妮妮和黑麒麟一人咬住一边里脊⾁,抢的正不可开,直等到那块⾁被它们俩扯成了两半呑进了肚子里后,回头看到花木容一个人坐收渔利。
主子!小猪妮妮爆吼,两只猪眼睛瞪得圆圆的。
主子太不厚道了,让它们两个抢得你死我活,结果自己一个人全包了余下的。
黑麒麟甩着狗尾巴,哼哼两声:都是猪惹的祸,要不是有这只蠢猪在旁边第一个上当,它又怎会跟着抢跟着上当受骗。
花家老太太坐在桌边,笑眯眯地看着木木吃饭,自己手心里端着杯茶。
花木容向来是个孝顺的孩子,见老太太没吃,马上停了碗筷:“太不吃吗?”
“吃,吃。”花家老太太笑得更是发自內心的甜藌“我先喝点茶,再吃。”
“三门主呢?”花木容问。
这十年以来,可以分为两个阶段。前五年,他和花家老太太云游四方,吃喝玩乐,享尽人间乐。后五年,他是被海族的人找了回去,到了陆大以外的蓬莱仙岛。
海族人,其实居住的地方,是在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上。这应该是所有陆大人都没有想到的。所以呢,被传说去了蓬莱仙岛的闵文静,是与海族人认识的。
指导花木容去找黑麒麟,到了时间,又引导这孩子与海族接触,都是闵文静的功劳。
对于宮夫人娘家的渊源,以及花夕颜流的⾎统,注定了,花木容是要成为海族的王。但是,花木容当时年纪太小,不懂事,而且由于在东陵皇宮住的那段时间,让他对于皇族的⾝份反感。因此,劝说海族人耐心,等到花木容长到了十二岁,再带花木容到海族。闵文静也是费了不少心⾎。
可以说,如果说以前,小木木对这个叫闵文静的人,和他底下的人,都有些反感的话。这么多年过后,于闵文静做出来的事情结果来看,小木木和花家老太太,终于是释怀了,选择信任闵文静和他的人。
“三门主带我们来后,好像是先去见明海大师,再给我们引路吧。”花家老太太想。
花木容⾝上穿的是时下普通的⿇布衫,便于隐蔵于普通人群中行走,可是,在他左边的手腕上,是多了个手环。仔细瞧,这个手环十分诡异,共有二十颗奇形异状的黑珍珠串成。普通珍珠都是圆的,可他手腕戴的这串不是,有的珍珠像是张人的脸。
只听花老太太这话刚完,花木容左手怪异的手环上,有一颗珍珠率先跳动了起来。
花木容只好拿右手拍拍那颗跳动的珍珠,说:“李长老,有话要说吗?”
听花木容这话像是得到了允许,黑珍珠跳动间,从珍珠里头化出了一团蓝⾊的云烟。那云烟又慢慢化作了一个老头的模样,俨然就是花木容口里说的李长老了。
李长老漂浮在空中,负手先对着花木容一哼:“说了多少遍了,你这个小子,不要拍我脑袋。我是你长辈。”
花木容对此,只是不痛不庠地再拍了拍李长老栖息的那颗黑珍珠。
李长老当然是被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只可惜,这人注定了是他们海族的王。而且,除去花木容这点小孩子气以外,他们海族人,其实对于花木容是十分喜的,甚至他们这些长老都一致认为,小木木绝对有可能成为他们海族历史上最负盛名的王者。
因为花木容有一点很好,是最难得的,可能多少辈都找不到一个——大智若愚。
所以,花木容这次离开蓬莱,海族人决定,有海族里最精英的勇士和长老,将自己的一部分气化成人形栖息在了黑珍珠里,一直随行,保护他们的王。
对此呢,一直在主子⾝边扮演忠实保镖的小猪妮妮和黑麒麟是很不屑的。保护主子,只要他们两人中其中一个都够了。
“老头,你又跑出来⼲嘛?”黑麒麟嘴里津津有味地着骨头。
小猪妮妮直接滚了个⾝,化成了人形,和李长老一块漂浮在半空,为了一致对付“敌人”这次他选择了和黑麒麟站成了一队,眯眯金⾊眼瞳接着黑麒麟的话说:“不会是,又想对我主子说,这个不是贝壳,是铜板!”
海族人,由于居住地与陆大隔着大海,大多数海族人都是深居简出。海族人以贝壳为易货币,并且以贝壳为荣,所以,就像李长老这样的,刚到陆大也不噤犯了些啼笑皆非的错误。比如说,让花木容用贝壳直接买东西。
从此,这段笑话成为了小猪妮妮和黑麒麟常来拿他笑话的把柄。
李长老脸⾊炭黑,气冲冲地对那一猪一狗说:“你们尽管得瑟!你们都不知道吃掉了主子多少铜板了,却有我这本事吗?有我对主子更忠心吗?你们知不知道隔壁住着谁?”
说到察觉到隔壁好像有股神秘的气,小猪妮妮和黑麒麟不是没有察觉。但是,由于闵文静在,他们也不好说。没有想到,居然被这个老头子先抢了功劳。一猪一狗更是气得要死,叽叽喳喳要和李长老吵起来。
见他们几个吵到不可开,主要是噪音太大,花木容踢开他们几个,吼:“都住嘴!想要隔壁听见吗?”
猪,狗,以及李长老,这才全部住了声音。
花家老太太锁着眉,对于李长老刚说的那话,一丝不解:这话说的是指闵文静带了神秘的客人吗?那也是闵文静的客人,与他们无关。
由于花木容去海族时,花家老太太并没有跟着去。这次,是花木容从海族回来踏上陆大时,老太太才又与曾孙子在一块旅行。花家老太太就此并不知道,花木容此次返回陆大,正是由于海族人也是发现了星象的异常,显示,可能是谁要回来了。
妹妹出生时,花木容是见过的。而且,离开皇宮时,他心里除了最惦念娘亲和小太子爷,就是这个妹妹了。
可惜妹妹打出生起,听说是元神漂洋过海,不知道到哪儿玩了。
以上这话是花夕颜诓自己小儿子的,为避免小木木过于伤心。没想到,花木容信了个十⾜。
花木容想的最多的,就是等找到妹妹以后,问妹妹去哪儿玩了,能不能带他一块去玩。
“你意思是说,是——”花木容小心翼翼的,以他大大咧咧的个,还真的从来没有这样谨慎的口气说话。
李长老,小猪妮妮,和黑麒麟,都对他点头,又头摇。
是确定,又不太敢确定。
花木容连饭都不吃了,他要去见妹妹!
可是当他走到门口时,与进门的三门主几乎撞了个満怀。
“我,我找大师!”花木容叫道。
三门主笑答:“大师刚刚有事离开了。”
“什么?!”
诧异的声音,不止来自花木容,还有刚刚赶到的黎东钰。
“太子殿下!”
“木木!”
林瑾容在梦中像是离开了客栈,在她要离开时,突然好像看见了一对少年,他们的容貌十分相似,好比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而且,很奇怪的,看着他们两人,她居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是由于自己以前没有见过双胞胎吗?
归之,这个梦很短,只是一闪而过,只等她在梦里安静下来时,听着耳边鸟语花香,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是在客栈里了。
⾝处的是一间小木屋,一扇打开的窗户,对着窗外宛如油画般的自然风景。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绿⾊的草地像是伸展到了天际,一阵风起,宛如波浪翻滚的绿⾊海洋。
远处群山笼罩在云烟之中,飘飘渺渺,好比仙境。
鸟儿飞来,停在窗外的桃花木上,与那朵刚刚打开瓣花的桃花,形成一幅美丽的画面。
“醒了吗?”
在她趴在窗台上看着美景成痴的时候,一道温润如⽟的嗓音从背后传来,她掉头一看,见着那男子与窗外的桃花一般美丽,让人心动。心口某处悸动时,她一时间好像分不清是梦是真。
见她样子糊糊的,似醒非醒地看着他,闵文静微微一笑,将手里拎的食盒放在了八仙桌上,说:“如果真醒了,过来吃吧。”
桌上,由他从食盒里,取出了三菜一汤,是素炒三丝,⾖腐蒸蛋,翠绿的青椒伴⾖酱,汤是鱼香⾖腐汤。几乎不见⾁,完全就是素。
林瑾容看得饥肠辘辘。
米饭,只有一碗。
连饭都限制!让不让活!
林瑾容差点没哀嚎,开始怀疑这男人是从哪里来的,有自症吗。
“你不吃吗?”林瑾容忍住呑口⽔的冲动,客气地问。
闵文静给自己倒着茶:“我昨天刚吃过饭。”
这么说,这人真是神仙了?几天吃一次饭?
不与神仙比。林瑾容没有客气了,拿起筷子,先扒着饭说:“你们修行吗?”
修行?或许对于凡人脫胎换骨,是这种说法。但他,是背负了前世的任务而来。向来都是这样,没有修行可说。
“不知道。”奇怪的是第一次有人问他这样的话,闵文静回答的同时,嘴角不由弯了弯。
“你连自己是不是修行不知道?”林瑾容不可置信“你不修行的话,怎么能飞呢?”
闵文静是好脾气的,答:“你说的也对。”
和一个好脾气的人,说什么话都会让人气馁。林瑾容放弃了与他争辩的想法,只管填自己肚子再说。话说,虽然没有⾁,可这菜做的真香,让她都想认识做菜的厨子个朋友。于是在吃了半之后,她接过他倒的茶,喝上两口歇气时问:“你们家的厨子好厉害。”
“厨子?”闵文静眯了下眼“姑娘说的是在下吗?”
林瑾容刚喝到口里的茶⽔直到了地上。
“由于在下的门徒各有任务出门去了,没有他人的情况下,想到姑娘可能肚子饿,所以只能由在下随意张罗了几个菜。看姑娘吃了这么多,应该是还符合姑娘的口味。”面对她的噴茶⽔,他只是再平静不过的陈述,偶尔,眼角的笑纹,似乎可以意味着看到她吃惊那副样子时的一丝情绪。
林瑾容想:失策!失策!早该想到的,像他这种好像圣人似的男子,换做在现代,绝对也是个唐僧一般的绝种人物,做饭炒菜肯定是不在话下。
为了掩饰自己失态,林瑾容又顺着他的话问他:“你有门徒吗?”瞧他住的这小木屋,八成只有一个房间。可怜的,究竟说自己收门徒是不是虚张声势?
“是的。在下门徒不敢多收,实在是收不过来,门徒只有三千。”
古人说的三千,是个概数,意思是很多绝对不会少。也就是说,他指的三千,恐怕最少一万人以上。林瑾容对这点还是懂的,所以听着他的话一愣一愣的:想着他不是很会吹牛,就是很会装。
“这房子是你的?”
“是。”
“你只有这个房子?”
“在下四海为家。这个房子也只是前段⽇子才搭建起来的。”闵文静眯了眼,眯的眼睛像是穿越了时空,追溯过去,他确实是一直居无定所。
不是没有好房子。
光是人家送他的房子,门徒们给他修的房子,不下千所,富丽堂皇,与皇宮媲美的都有。只是,他不喜。除非有时候装装样子,出于礼节,需要住那种地方,其余的时间,他更喜这样,住在田野山林之间。
或许是由于他本来灵魂就是一株仙草,更喜与大自然亲近。但是,他明⽩,更深的缘由,是由于他孤独,他寂寞,如果让他一个人住在那么宽敞的房子里,更显得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一个人孤独地活了那么多年,是命运使然也好,他一直在等,在等什么。现在,他好像突然明⽩了,他在等的是,那个人来陪他。
想到这,他低头含笑,给她的茶杯里又是斟満了茶。
原谅他私自把她带到这儿来,延缓一点时间。他希望,在她回到东陵皇室前,能在她灵魂里,先醒唤对于他的印象。因为,他再不想像上次那样错失了。
林瑾容只觉得,他笑的样子真是美,美得不可思议,好像蒙娜丽莎,朦胧之中,充満诗情画意。
宗元国都客栈
本来与兄弟重逢了,是该两兄弟⾼兴到一块喝酒叙旧的时候,可是,黎东钰想到了楼下有个人还在等自己消息,只好和弟弟先告声歉意,下楼再说。
花木容,花家老太太,三门主,小猪妮妮,黑麒麟,以及海族长老,都在过道的栏杆上伸长了脖子,因为眼看黎东钰是到楼下去会姑娘了。
“那人是谁?是小太子爷的女子吗?”小猪妮妮用猪鼻子想嗅出红粉的味道。
花家老太太那是恨铁不成钢,教育起曾孙子说:“木木,向太子殿下好好学习。”
花木容不理解:“太。我自小就不喜读书,和太子殿下是两种格。娘都叫我没有必要向太子殿下样样学习。”
“我是指——”花家老太太⼲噎下口⽔“你如今这年纪,也该娶媳妇了。”
三门主手执纸扇在旁边摇着,边摇边笑。
花木容果然没有完全理解花家老太太所谓娶媳妇的意思。但是,这种事当然不需要他心的。所谓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不急,有爹娘急,有他一帮海族的臣子急,怎么会怕没有人给他介绍媳妇。
李长老已经摸着胡须哼哼唧唧起来:“这个,老太太,你就不用心了。我王未来的婚姻大事,当然会由我等大臣们一力承当起。”
说⽩了,他们海族人,比花家老太太更紧张以后他们的王有没有后代。
花木容不管他们唠叨,只顾瞧着底下的黎东钰稀奇。这个哥哥,小时候一块玩,他是很喜的。可是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好像哥哥有些不一样了耶。比如他记得,以前他和兄长说起姑娘们的事时,兄长一脸的兴致缺缺,可今⽇,兄长敢抛下他,急匆匆先去会姑娘家。
说明那女子在兄长心目中比他木木重要?
花木容对此有些郁闷,小太子爷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了,同时,也不是那么郁闷。在他心里头,他记得,只要是姑娘家都不会忘记给他好吃的东西吃。太子殿下要是找了个好姑娘,不,太子殿下肯定是会考虑到他给他找个好姑娘的。这样的话,以后这个姑娘也会给他好东西吃了。
小吃货一辈子都只记住一条,给小吃货好东西吃的人,绝对是好人。
黎东钰到了楼下。林瑾晴在楼下一张桌子边等候,见到他下楼来,紧张地站了起来问:“公子,有见到我妹妹吗?”
黎东钰之所以急着下来找她,就是因为打从內心你感到一种愧疚,不知道如何对她解释。闵文静的行动正好印证了,林瑾容很有可能正是他妹妹的元神,那么,这个元神迟早是要回到东陵公主的体內的。
一旦元神离开,林瑾容变回傻子,或是直接死亡?很有可能会直接死亡,如果这幅⾝体本来担负的任务,只是让凰主儿在里头栖息会儿完成一世轮回的话。
“她——”黎东钰微沉下声音“应该是——”
“应该是?”
“是,应该是——”黎东钰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不如不再给对方希望更好。因为元神一旦再转世,肯定是不会留有以前的记忆了。毕竟林瑾容的经历不像她娘,她娘部分是违背天命倒行逆施,所以,承受了部分痛苦,到最后也没有成为凰主儿。
林瑾晴膝盖头一软,手慌忙扶住桌角。她⾝旁的丫鬟把她扶住的同时,劝道:“大姑娘,这位公子咱们又是素昧平生,他的话,都不知道可不可信。”
可是,林瑾晴是信的。因为她认为对方没有必要,或是有任何理由要瞒骗她。
坐回椅子上,林瑾晴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过神。想着,妹妹,她可爱的傻妹妹,这样没了。早知道自己还不抱不切实际的希望更好。想到这,林瑾晴振作了起来,想着无论如果该感对方的帮忙,于是问:“公子,我还不知道你到宗元是为了何事?要是由我小女子能帮得上的地方,请尽管出声。”
“在下到宗元来也是为寻找亲人的。”见对方真诚,黎东钰也就诚恳以对。
“找到了吗?”
“算是找到了。”刚回答完这话,黎东钰后悔了,他这不是在对方伤口上撒盐吗。
没想到的是,林瑾晴本来苍⽩沮丧的脸上出现了笑容:“真好。哪怕我妹妹没有找到,可是公子能找到亲人,哀伤的人只剩下一个,太好了。”
黎东钰在愣了下之后,望着她的笑颜,忽然心头一热。
想着两人虽然是素昧平生,却是因为寻找同一个人差错而结识。而且就像木木说的那样,他对姑娘家,由于自小特殊的⾝份,对异防了再防,不喜靠近异。林瑾晴与他见过的姑娘家都不同,只听她如此念念不忘他妹妹的元神,都让他打从心底里感到一股热心肠,一股感动。
“在下谢过林姑娘。”
“公子客气。是公子帮了小女子,理应民女感公子才是。”
男女双方互相行了礼。林瑾晴被丫鬟扶着走出了客栈。黎东钰一直看着,看到她的⾝影消失在宗元街道里的茫茫人海。不知道何时,有再相见的可能。
话说,以她年纪,应该是要出嫁了吧。
林瑾容不知道宗元国发生的事,是自从跟随了闵文静到了这块宛如桃花源地与世隔绝的地方之后,不知不觉是住了有一段⽇子了。
她不知道是要在这地方住多久,而好像,她自己在这个世界中,暂时并没有太好的计划,因此,就跟着闵文静暂时在这儿住着,想清楚未来自己想⼲嘛。
可是,住了没过两天,她马上意识到,跟着这个男子一块住,是和这男子一块过那苦行僧自找罪受的生活。
由于这里没有街市,没有买卖,吃什么,都必须自力更生。早上,一大早,他带着她,背着箩筐,上山采野菜,捕鱼,狩猎,不然一天的饭菜都没有着落。
至于米,是他打了⾁类,下山和山下的农户家换来的。
这人吃斋,吃一点⾁都不行。鱼,只喝鱼汤。
林瑾容悻悻地折了草叶子扫地,想着自己不知发了什么神经,明明可以要求他把她送到山下农户家里去,好过跟他在这里一片⾁都没有的吃。她可喜吃⾁了。
坐在山中溪流边的一块岩石上,闵文静挽⾼两个袖管,像是姜太公垂钓,静静地,等着鱼儿上钩,一等就是一个上午。
林瑾容陪他坐在那儿,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早上起的早,哪怕晚上睡的多早,对于她那从来是晚睡晚起的生物钟,一时调节不过来。
看她的⾝体快歪到栽进河流里了,闵文静回头说教起她:“端坐,调息,有利于你体內的元神聚集。”
“你说七魂六魄?”穿了一回,以前什么都不信的她,终于信了一回有这个东西。
“你的七魂六魄,有些发散,需要修炼聚集。”闵文静说着,看她一脸的茫然,将手里垂钓的鱼竿架在了岩石上,捉住她两只手,教她怎么摆放,怎么打坐,甚至拍拍她的背,告诉她吐纳“昅气,呼气,二昅一呼。”
林瑾容除了上小学时被老师这样规范过坐姿,这还是第一次遭这种罪,嘴里吐道:“我说大师,我还不知道你名讳是叫什么?你只叫明海大师吗?”
闵文静知道她是借转移他的注意力想偷懒,因此一只手又在她背部拍了拍督促她直背,眯眯眼道:“姑娘想知道在下的名讳,难道不知道此地的风俗?”
“风俗?什么风俗?”
“姑娘莫非是想向在下表达心意吗?”闵文静意有所指,指向了山间时而飘散过来的山歌。
这边本土的村民,像刘三姐那样,喜唱山歌。男女在两个山头上对着唱,唱的歌曲里,如果问起对方叫什么名字后,对方如果回答了,等于是接受了对方的心意,改⽇男方就可以到女方家里求亲了。
林瑾容当即被他这话给噎得,像呑了鱼骨头在喉咙里上下不得,咳嗽着,呛到脸蛋都红了:“大师,我早就奇怪了,人家称你大师,莫非你年纪很大了?”
“在下活了有两百岁以上吧。”
林瑾容张大嘴巴望着他的脸,想在他脸上找出两百岁年纪的线条,可是找了半天,他的脸比她的脸更光滑亮丽,美得让她都无地自容。
闵文静只感到她的云息好像兰花香一样扑到他脸上,心头一动,她的脸靠他那样近,眼珠子睁得那样大,好像海底深处最宝贵的那颗珍珠。
那只手,不由自主地扶起她额前落下的刘海,轻轻摸抚着:“姑娘为何想问在下名讳?”
林瑾容喉咙里呑下一口⽔:“大师,小女子只是好奇,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姑娘觉得在下怎样?”
伏伏近的桃花颜,散发致命的魅惑,尤其那双犹如三月舂风剪刀似的美瞳,任谁被望一下,会像是被施了定⾝术一样,从此沦落一辈子都脫不了⾝。
林瑾容从没有想到过有一天被这样一个男子看着,纵使这人说自己是两百岁以上的老头子了,可她一点都没有觉得他老他难看,相反,比她所见过的男子都美好。
他⽩皙的手指在她肩头上轻轻一捏,捏住了一只停在她肩膀上的蝴蝶,放进自己掌心之后,轻轻吐出一口气,那蝴蝶仿佛一瞬间得到了生新,向天空飞去,越飞越⾼,越飞越⾼。
林瑾容的口里那颗心剧烈地跳着,快跳出来了:“大师既然都两百岁了,为何不娶生子?”
“想听个故事吗?”
那天光很好,明媚的光线照在山间的小溪里,好比无数的光精灵在⽔里面跳舞游戏。他将告诉过花夕颜的那个故事,再告诉给了她听。不同的是,这回,他对故事里那棵仙草的描述,多了一层含义,这样说着:“它以前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苦苦守着那颗蛋,只是责任而已,或是有着其它?如今,他好像脫胎换骨,全明⽩了。”
风缓缓吹过草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林瑾容的眼前仿佛发生了幻觉,只见他修长的背影宛如变成了他故事里那棵绿草,在光中越来越远,这令她一惊,伸出手去抓他。
闵文静回过⾝时,发现的却是与她两样,见的是她的⾝体才是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想必是他和她说的故事撬动了契机,时间到了。
在她的手伸出来的一刻,他极快地握住,声音里努力庒住发抖的情绪,说:“别怕。我会去找你的,一定会找到你的!”
光影中,她的脸越来越模糊,隐约之中,见是她的角像是微微弯起新月般的弧度,是笑意。
她或许相信他,或许是和他一样什么都明⽩了,她相信,他会来找她的。
那天夜里,天际划过的流星,落在了东陵国都郊外的御和园。
御和园是东陵皇帝黎子墨新建的一处皇家园林,这座园林方圆不大,毗邻京都,是黎子墨当初刚娶皇后时已经开始下令建设的。一直施工,直到五年前,方才完工。
完工之后,黎子墨与花夕颜,可以不再受困于宮中,两个人心都比较自由,更喜在宮外生活工作,两个人的大部分时间从此不是在宮中,而是搬到了御和园。
秋去冬来,天气一天天变得寒冷,飘起了鸿⽑大雪。
宮家里近来又抱了个孙子。宮夫人帮齐云烟坐完月子,一想到许久没有到宮中看女儿了,于是那天早上,叫了顶轿子,决定到御和园走一趟。
宮相如在刑部上班。宮夫人离开前,代丫鬟玲珑在家里服侍少夫人和小少爷,自己带了大孙子一块到御和园去看姑姑。
宮家这位大少爷刚好七岁大了,叫宮洺羽,相貌自然是像自己的爹和爷爷,斯斯文文的一个少年模样。宮夫人出门时,注意给孩子穿上厚实的棉袄,戴上小毡帽。给孙子整理⾐物时,宮夫人突然间是想起了两个外孙。当年,小太子爷和木木,不也是这个年纪。
神游了,宮洺羽悄悄声问:“,是想太子殿下吗?”
宮夫人闻之笑叹:“太子殿下当年,恨不得有个伴儿陪着他读书写字练剑,只可惜你出生晚了。”
宮洺羽对此也是很惋惜。他⼊宮次数虽然不多,可是太子经常会到宮家里来探望亲人。太子殿下情温柔,是个温文尔雅体贴细心的大哥哥,任谁只要见过一面都喜。
他已经想好了,长大了,要做太子殿下的辅臣,辅佐太子当政。
这样的太子,应该是民心所向的好皇帝。所以当务之急,他要听爷爷和爹的话,好好念书,以后才能帮助太子殿下。
于是,一路上,陪宮夫人坐在轿子里的宮洺羽,手里拿着本书,一字一字认真地念着琢磨着。
宮夫人陪他念书,一方面,是不止想念两个外孙,是怪惦记那个打出生与众不同的小外孙女。
东陵小公主名字一直没有取,是直到上个月,九月末,皇帝才昭告天下,说赐爱女为韶华公主。
那一天,由于官方的宣布低调,民间没有举行特别的庆祝活动,可宮太史和宮相如⽗子俩,却一块提前回家,在家里搞了个家宴。
那是由于,据说以前不说不动的小公主,终于会转动眼珠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好消息一到,要双喜临门。第二天,齐云烟临盆了,接着,生下了第二个儿子。齐家老爷子都从老家赶了过来,为了守护这个可能会冠齐家姓的外孙,留在了京城里没有走。
宮夫人就此感觉,这个小外孙女特别有福气,可能不止给宮家,还会给东陵都带来特别的好运。
只见天上的云雀,不管天寒地冻的,每天都有一群,要从御和园的天空里飞过,像是对着御和园里的某位主子致意一样。
对此在宮里早有传闻飞出,说是这个小公主在庭院里走动时,时常有鸟儿围着小公主飞来飞去。
由是民间开始传闻小公主是百鸟之王。
可能是吧,毕竟当年东陵皇后回宮时,有过百鸟朝凤的盛景。民众就此也就都没有怀疑,津津乐道。民间甚至有些手艺人,将小公主的形象捏成了泥人等艺术品供百姓欣赏和膜拜。
在宮夫人看来,东陵国內和平,天下平和,市容繁华,家事国事事事平安,即是最大的幸福了。
宮洺羽见掀起轿子挡风的棉布,笑晏晏地望着沿路的街景,跟着笑问:“是想买糖果吗?”
“你想吃糖?”
“不。我是想,公主殿下不知道会不会喜糖人儿?”
这个主意好。宮夫人让轿夫停下轿子,和孙子一块下轿,在街边买了几支糖人,一块让卖家用油纸包了,付了铜板。因此,到达御和园的时间,有些耽搁。
这让在御和园等待的花夕颜等人,都有些担心,派人在门口候着。
轿子到的时候,守在门口的李顺德领着一群宮人上来接宮夫人和宮家少爷,弓着说:“可教皇后娘娘和两位皇子好等了。”
皇子?
宮夫人喜极意外,问:“二皇子回宮了?”
“是和太子殿下一块回来的。都回来有些时⽇了,只是知道夫人忙,娘娘让奴才等人先不要报信,是要给夫人一个惊喜。”
不止宮夫人⾼兴,宮洺羽一块乐得一张脸都笑开了颜。木木表哥,可是很好玩的一个哥哥。虽然木木比太子殿下更时常在国外没有回来东陵,想见一次面很难。但是,木木到哪儿,绝对都是最受的一个人。
比木木小的宮洺羽,都私以为木木表哥很可爱。
宮夫人牵了孙子的小手,快步随李顺德进了御和园里。
由于今早不是很冷,天气放晴,光有些暖洋洋的。花夕颜带了孩子们,在庭院里的小凉亭喝茶赏雪。
黎东钰给娘亲吹着⽟箫,曲子是娘教的舂江花月夜。
宮夫人带孙子走进凉亭时,黎东钰放下⽟箫,惊喜地看着宮洺羽。
宮洺羽朝太子爷咧开牙齿要笑的时候,被宮夫人拉了下袖子,注意礼仪,只好憋住笑意,尾随宮夫人向太子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请起,快请起。”黎东钰说话时主动扶起姥姥和表弟。
花夕颜早已不让⺟亲和侄子行礼了,吩咐底下的人搬凳子,说:“我刚好砌了壶花果茶,茶热着,坐吧。”随之,问起小侄子:“吃过早饭了吗?”
姑姑和太子表哥都不是有架子的人,宮洺羽很快,也就忘记了宮夫人的嘱咐,在这里自如地和姑姑表哥说话:“吃过了,娘娘。”
“叫姑姑。”
“姑姑。”
好甜的嘴巴。花夕颜笑嘻嘻地帮小侄子摘下头顶上的小毡帽。
一家子围着桌子坐下。
宮夫人左看右看,好像不见木木和小公主。
知道⺟亲在找谁,花夕颜对儿子说:“请太子殿下带姥姥到屋里去见公主。”
“好。”答应一声,黎东钰站了起来。
宮洺羽立马跟在他们两人后面要去瞅热闹。
花夕颜本想跟着去,后来想想罢了,人太多,坐在了凉亭里等他们回来。
宮夫人见女儿留在了凉亭里看书,不由有些担心,问太子:“公主殿下是怎么了?”
“她觉睡。”黎东钰想到这个元神回来之后却有些糊里糊涂的妹妹就笑“她说她晚上喜晚觉睡,早上起的晚。为此,⽗皇不止一次念过她了。可是,她说被⽗皇念也是管不住自己的。”
听这话,韶华公主是把皇帝气得够呛。
实际上,花木容都要佩服自己这个妹妹。想当初,他和小太子爷被狡猾的皇帝腾折得多惨,妹妹好,妹妹可以腾折回他们的老爹帮他们报仇。
气归气,对这个孩子,亲骨⾁嘛,黎子墨当然是喜的,喜的不得了。应说女儿不像儿子,女儿终究有一天要嫁人的。所以,生女儿之前,黎子墨就一直心里念着不要。因为女儿出嫁的时候,他要悲伤死的。
现在,女儿才十岁,元神归来才不过一个月,黎子墨已经大有感触了。觉得这女儿是不像儿子,可爱的要命。女儿家撒娇,不会像男孩子硬顶,耍耍小脾气,在皇帝老爹眼里,有多可爱就是有多可爱。
宮夫人和宮洺羽一边吃惊地听着,一边是随太子殿下来到公主住的小院。
到了花厅的时候,那些宮女太监齐齐跪拜。擦过这些人,进到里头,只见两个人,一大一小,一男一女,抓着盘子里头的糯米糕,往嘴里塞着。
“好吃吗?”花木容对十岁的小女娃说“我告诉你,这种糯米糕是最好吃的。我吃过天下,还是咱们家的御厨做的最好吃,里头放了娘亲说的玫瑰花汁。”
糕点没有塞进嘴巴里呢,十岁的韶华公主已经光听着二哥哥这样说以后,口⽔直流。
怎么看,这对兄妹都是绝配。宮夫人想都没想到,原来小外孙女也是个小吃货。
黎东钰在旁边兴叹:“公主与木木比较投缘。”
所以,小木木回宮后,以前粘着娘亲和小太子爷,现在却不是了,整天粘着韶华公主。两个吃货在一块儿,一天都不愁没有话题。
宮夫人后悔没有从家里带点自己做的点心过来,给小外孙女当见面礼。好在孙子提醒了她,在街头买了几支糖人,于是赶紧拿了出来献宝。
花木容边教妹妹怎么吃天下美食,一边没有忘记告诉妹妹:“这位是姥姥。姥姥厨艺很好的。有机会到姥姥家,一定要记得吃姥姥做的年糕。”
流口⽔的韶华公主亮晶晶的眼珠子望向了宮夫人。
宮夫人忙笑道:“想吃的话,公主殿下明天就可以到我家里吃。”
“好。”十岁的韶华公主咬字清楚,毫不费力地喊道。
这孩子看起来,与普通孩子没有两样了,甚至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机灵些。宮夫人欣慰地想,放做以前,公主没病只犯痴的时候,让多少人担心,谁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好的结果。
糖人一人一支,发到了每个孩子手里。
韶华完糖,手心腻腻的,不想要宮女打⽔来给她洗,她自己要跑去院子里,掏雪地里的雪洗手。
花木容知道她头摇时,代表不喜人家跟着,因此只让个小宮女跟着她,告诉兄长和宮夫人等人,说:“没事。都在宮內,有的是人。不会出事的。”
未想小木木有如此贴心的一面,其余人便是都留在了屋內。
由一个小宮女在远处陪着,韶华绕过一座假山,蹲在地上掏着雪,擦着手,边嘴里喃喃着话:“快出来,我知道你在那。”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和空气说话。
只见她这话刚完,一个人影,从雪地里像是拔地而起,树立在她面前。在人影完全显现之后,她扑了过去。
闵文静只好匆忙张开双手把她抱住,同时稍带严厉地训斥:“公主殿下,在下说了很多遍了,如果跑的太快伤了怎么办?”
“没事,你会抱住我的。”她说,边说,她的脸贴在他⾐服上,感觉好温暖好安心。
她知道他是谁,有关他的种种记忆她都记了起来,记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她的元神回来时,她知道,这个世上,最可靠最可以依赖的人只有他。
闵文静无可奈何只能是抱着她,只觉她小小的⾝躯柔软到要贴⼊他骨头里去,而过不了多长时间,她会像林瑾容那样,长成如花似⽟的大姑娘,到那个时候——不知她是否还记得?
“大师,你说过,到了哪儿,你都不会放开我的。”
闵文静心头強烈地一震,她没有忘记。这是他守了多少年才得到的结果,让他不噤嘴角浮现一丝苦笑。要知道,每次他进宮,光是要躲着那个爱吃醋的黎子墨老爹,都几乎费尽了他心力。
想必,以后,他要娶她的路子,路途漫漫,不过没有关系,他是她的命运,不管她在哪儿,他都会守着她的,无论生死。
花夕颜在凉亭里翻着书,李顺德走了进来,悄声对她说:“圣上回来了。”
“哦。”花夕颜没有放下手中的书,因为正看着⼊,难得有一本民间像小说一样的戏本让她找到了,捡漏带进了宮里打发无聊的时间。
李顺德擦着大汗,只见黎子墨走进了凉亭,没有叫任何人出声。
花夕颜倒也警醒,在皇帝快走到了她面前时,扔下了书,起⾝,福⾝:“臣妾给圣上请安。”
眼神淡淡地扫过她扔在榻上的戏本,嘴角浮现一丝无奈,黎子墨拂袍坐下,问:“听说宮夫人到御和园来与皇后叙旧了?”
“是的。带了洺羽去看公主殿下了。”花夕颜说着,轻巧地给他斟茶。
目光就此投向公主殿下住的院子方向,似乎很快察觉到了什么,黎子墨放在桌上的拳头稍微捏紧。
花夕颜赶紧将茶杯送到他跟前,轻声道:“你当年娶我,不也一样?”
“那也不能比,她才几岁——”黎子墨最低的底线,十六,女儿最早也得十六才可以出嫁。
花夕颜不和他辩了,反正,他等会儿自己想通了,自己会消气。毕竟说来,当年他走火⼊魔时,还欠了闵文静一个大巨的人情债。
是闵文静领着她和他两个的魂魄来到据说造物主创造九族时的发源地。在那里,他的灵魂受到了光的净化,得以脫魔。最后是,太子殿下领着鸟族的人,来到发源地外,接他们一块回宮,当然,在半路一家子又遇上了回途中的木木,一家四口由是团聚了。
“九族——”黎子墨嘴里念念有词,嘴角一声冷哼。
正是去到了那发源地,他才明⽩,原来,九支神族,还真是一脉相承的兄弟。只是时过境迁,这些兄弟的后代早已为了领土纷争,权钱利益,各自为营,好些族与族之间早就谈不上什么兄弟情了。
当然,去到那发源地一瞧,知道了些故事还是有趣的。比如,他们原来真是龙的儿子。龙生九子的传说是真的,九子便是九族体內暗蔵的神兽灵魂。像他们东陵皇族里继承下来的灵魂是老三朝风。西秦寄托的神兽是情最温和的老大囚牛。像他小儿子命中注定体內灵魂要继承海族人的神兽螭吻。
云族崇尚风雅,是老八负屃的守护神。
西真格里始终流淌着暴戾与不服,是二老睚眦的体现。
其余的,不必多提。想那个南隅,纵使想再显得多咄咄人,骨子里是那老五狻猊,终究喜静喜不喜动。造物主这样安排也有趣。这样使得南方的家国极少有动力要讨伐北方。
花夕颜见他静下了心,与他说起近期要办的几件事。
一是自己家兄长的第二个孩子快満月了,宮家意思是这个孩子要冠上齐姓,这是当初答应过齐老爷子的,毕竟齐老爷子底下无子,齐家单独苗,没有香火继承也不是道理。既然宮家多了个孩子,给齐家分一个并无害处。
所以,到时候孩子満月宴打算在齐家办。
二是,云族那边终于发来了喜帖,道是云族宗主要娶云族里的姑娘云晴。到时候,他们夫妇怕是要双双到席。毕竟东陵与云族的关系不一般。
听着她的安排,黎子墨只是点头不语,等到她说完,他抓住她的手说:“有你在后面持,我并不需要担心。”
现在,偶尔,私底下,他不叫她皇后,也不叫她名字,称呼更亲近的你我。
花夕颜只知道,自从十年前看着他的那次劫难过后,她是在骨子里都印上了这个男人的灵魂。
她爱他,她也知道他很爱她。
世上没有完全完美的夫,但是,有人执子之手一辈子,已经⾜矣。
对着他甜甜地一笑,她偎⼊他怀里。
天空,万里无云,月圆花好。
---题外话---
终于该补的补完了,之前因为有些事耽搁了一下,导致迟了,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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