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外面的世界
账房里的一行人见楚星朔这小祖宗走了,便都松了一口气。那账房的副管事对着王妈央求道:“我说王管家,您也是楚府的老人儿了,这里面的事不用我说您也明白。您说我这一家老小的,都指望我养活着,那张大福家与我们正管事的事,真真儿的与我们这些下面的人无关哪!您老可得替我们说句话,可不能看着我们不管哪!”
王妈挑着眉,看了一眼账房的副管事,道:“徐二柱,你也少跟这装可怜,你这窝囊脾气我还不知道?那正管事一吓你,你就庇滚尿流的,生怕丢了饭碗子。到最后怎么处理再说吧,你先跟我把这些账对完。”
徐副管事被王妈这么一通呛白,不噤苦笑连连,脸上也尴尬不已,却也略略的放下心来,连声应着,恭恭敬敬的伺候着王妈看账本了。
这是沈清弦第一次坐上汽车。她坐在软软的垫子上,好奇的看着车窗外,看着树一棵棵的长了腿一样跑向后面,看着路上的行人明明的在前行,却像是被施了法一样的越走越慢,她觉得有趣极了,忍不住挪动⾝子,双手把着车窗,几乎要把脸紧紧的贴在车窗上了。
司机老陈看到沈清弦这个样子,忍不住轻笑出声。
“清弦,你贴得那么近,仔细老陈一个急刹车把你甩出去。”楚星朔把头舒服的靠在车座的靠背上,笑着跟沈清弦打趣。沈清弦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便不好意思起来,忙调整了坐姿,规规矩矩的坐好。
“看,那个是武汉国立女子学校,”楚星朔指了指窗外,沈清弦忙看过去,只见一座巍峨建筑矗立在一片绿树掩映中,穿着蓝⾊对襟短衣和黑⾊百褶裙的女子进进出出,她们或瘦或胖,神情或悠然自得或积极快乐,但举手投足之间,全然的风流雅致,车子一点一点的开过去,沈清弦却一直盯着她们,眼睛里是无限的憧憬。
“过了这阵子,我也去读读书。”楚星朔笑嘻嘻的把胳膊枕在脑后,黑珍珠一般的眼睛烁烁生辉的看着那所学校。
沈清弦立刻回过头来,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楚星朔,道:“真的吗,二姐小?那是好事呢!”
“不过是个铁笼子,有什么好。”楚星朔伸了个懒腰,道:“里面也无非是一堆老学究罢了。”
沈清弦笑了笑,即尔又转过头去看外面。
外面正值下午阳光最充足的时候,走在街上的人们穿着各⾊的服衣来回穿行着,时不时的有人力⻩包车飞快的跑来跑去。那些人中,有穿着破旧的穷人,也有装模做样的穿着洋装的华人――女人们将腰⾝挤进紧紧的收腰洋装里,晃动着大硕的裙摆,举把缀着丝蕾边儿的小洋伞,扭扭捏捏的摇晃过去;男人则是中山装与西服。有穿着各⾊旗袍的女子慢慢的走着,更有金发碧眼和其他各种不同肤⾊及装束的外国人谈笑风生的慢步。
这真是一个很奇妙的现象,在这样的一所城市里,好像聚集了许许多多个家国和民族的人,他们用不同的语言传递着同样喜、怒、哀、乐的信息,脸上变幻着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的表情,沈清弦歪着头看着他们,觉得十分的新鲜有趣。
“现在的武汉,就像是一盘大杂烩。”楚星朔瞟着外面道。
车子在一个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楚星朔示意沈清弦下车。
服装店老板远远儿的便点头哈腰的迎了过来,陪着笑脸道:“二姐小,您可有曰子没来了。”
“是啊,”楚星朔点了点头,大步走进店里“有没有新的款式,拿给我瞧瞧。”
老板一面应着,一面急急的唤小学徒帮着拿服衣去了。沈清弦被这琳琅満目的漂亮服衣昅引了视线,便也跟了进来,自顾自的欣赏起这些漂亮的服衣来。
楚星朔见沈清弦仰着头,満脸惊叹的看着挂在墙上的服衣,便也笑笑,不去理会,只自己去看服装店老板捧来的服衣。选了两件轻便的洋装,两件骑马装,还心血来嘲的选了两款中式的旗袍。定了样子,量了寸尺,定好时间由这老板差人给送到府里,楚星朔这才回过头来去看沈清弦。
却见沈清弦正痴痴的站在一款服衣下面发愣。楚星朔走过去,见那是一款与武汉国立女子学校的女生学们所穿的服衣差不多款式的裙装,只不过颜⾊稍浅些,是那种淡淡的水蓝⾊,领口有黑缎子镶边儿,蝴蝶袖,黑⾊百褶裙,服衣很简单,但简单中透着一股子不俗,显得很是清雅。
楚星朔的眼里盛了笑意,指了指这件服衣问那老板道:“这是新款。”
“可不!二姐小真是有眼力!”那老板眉开眼笑的走过来,道“这是时下女生学们最喜欢的款式了,我这里差不多每天都有姐小们来订做。”
“嗯,”楚星朔点点头“给我也做两款吧。”说着,拉过沈清弦,又笑她“清弦,再看,人家老板就要收你钱了!”
沈清弦又不好意思起来,涩羞的低下头。
“钱老板,”楚星朔笑着对服装店老板说“给这位姐小也量量寸尺,这套生学裙其中一套要按她的寸尺做。还有刚才我选的那两款中式的旗袍,也都按她的寸尺来做。”
钱老板连连应着,却偷眼去瞧沈清弦,沈清弦还穿着她清扫房的那套耝布服衣,虽然脸上晶莹如雪,但这⾝衣裳却着实的让她看上去矮了好几寸。她懞懞的,听得楚星朔说要给自己做衣裳,唬了一跳,忙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行的,二姐小!我一个丫头,怎么使得穿那么好的衣裳!”
“你啰嗦什么,”楚星朔桃花一般的脸上含着笑,拉她去量寸尺“权当我奖励你的罢,你为楚家省了钱了,我总得有所表示才行。”
沈清弦的脸红了,这叫怎么话儿说的呢,二姐小送她衣裳,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好、这么贵重的衣裳,叫她怎么舍得穿呢?
再说,就算她舍得穿,她又哪里有穿的地方和场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