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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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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庆祝本新闻部拿下同时段新闻台最⾼收视率,晚点明总请客,机会难得,大家可别错过。”新闻部主任突然一声令下:“没有狮子大开口削他一顿的,提头来见我,听到没!”

  几乎是立刻,新闻部內响起一阵欢呼。“明总请客!万岁!”

  “不过!”重重的“不过”二字打散庆功的欢呼。“该留守岗位的还是要留守,夜间新闻不会因为庆功宴而放假一天,任你们开天窗。”

  “啊呜…”惨叫连连,活像惨遭主人弃养的流浪犬。

  新闻部主任胡芷苓失笑“你们总不希望庆功会第二天就是杀头大典吧?乖乖别哭,夜间新闻的同仁由我另摆一摊款待如何?”

  “谢主隆恩!”几张失望的脸孔转忧为喜,打趣的响应道。

  “还谢主隆恩哩!”胡芷苓笑睨耍宝的下属,转⾝,正好迎见走下主播台的龚歆慈。“歆慈,等下要举办庆功会,可少不了你这当家花旦。”

  “什么当家花旦。”龚歆慈轻推了好姊妹一下。“我又不是演员。”

  “好吧,说得正式一点,亲爱的龚主播,感谢您这一年来的辛苦,本新闻部为了答谢您的努力,邀请您一同参加…”

  “天…真是够了。”太正式的嘴脸逗得她笑出泪。“别玩了,谢谢你的邀请,主任。可是我家里有事,必须回去。”私底下她们朋友相称,台面上,该有的分际还是得守,这是她们俩的默契。

  家里有事?胡芷苓没多想,将人拉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才凝起脸。

  “花莲老家出事了?”

  听她提及花莲,龚歆慈的表情也由喜转沉,心情大坏。

  “花莲”这个名字,这块被誉为‮湾台‬净上的地方,有她最深沉的痛。

  “是『我家』,与那里无关。”向来柔笑迎人的丽颜,很难得地看见冷意。

  胡芷苓成了有幸窥见的人,会意过来,想起她曾提及的邻家小弟。

  “上官谨出事了?”她问。

  “嗯。”提到上官谨,龚歆慈忧心瓒眉。

  “还记得之前在万华区那场枪战吗?小赵去追的那条警匪枪战的新闻?”

  她点头。“听小赵说,枪战现场除了刑事局的人马,连调查局都出动了。双方僵持很久,战况激烈,警方和调查局折损不少人。”

  “谨在那场枪战发生的时候正好经过附近,被流弹所伤,人躺在医院里。”

  “提醒那小子别忘了买乐透。”胡芷苓笑道。

  “芷苓!”怎么这样说?

  “我是开玩笑的。”既然有要事,她怎么会強留呢?“难怪这几天看你老是心神不宁,幸好上了主播台表现还算正常。”

  “抱歉。”

  “你没有妨碍到工作,所以不必跟我道歉,只是…”胡芷苓柔柔的注视好友。“你应该跟我说,让我找人代你,好让你全心照顾他,每天棚內、医院两头跑,你的⾝体吃得消吗?”

  “谨也叫我不要蜡烛两头烧,专心工作下必每天往医院跑,但我就是放心下下,医生说‮弹子‬穿过他手臂和右腿,没有留在体內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老天!我听到这说法,心都凉了一半,幸好他没事。”多曰的忧心找到宣怈的出口,龚歆慈一说就是长串,怎么也停不下来。“对不起,我不应该跟你说这些,今天是开开心心的庆功宴,我却还跟你说这些…”

  “是姊妹就别客套。”胡芷苓打断她,秀眉蹙起佯装不悦。“你瞒着我一个人穷担心才真的会让我生气。”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

  “你不也常听我数落我老公。”胡芷苓挤眉弄眼,试图让她开心。“彼此彼此,礼尚往来你!?br />

  “那我先走了。”

  “照顾他的同时也别忘了要照顾自己,另外…”胡芷苓打量好友的神态,凝视半晌,直到在她眼前的美颜绽露忧心仲忡底下深蔵的扭捏不安。

  “你⼲嘛这样看我?”莫名的,手帕交的视线让她心虚。

  “你…心动了。”这是肯定句。

  “什、什么?”心虚再加一层。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亲、爱、的、学、妹。”

  “芷苓,我…”软软叹了声,龚歆慈没有点头也不否认,事实上…“我还不清楚。”

  “不清楚什么?”

  “我的心态。”既然被闺中好友看出,她也没有什么好瞒的了。“你也知道,我一个人过曰子太久了,从来台北念书到现在,十几年来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现在家里突然多了个人,起初我以为自己会觉得不自在,但是后来…”

  “并没有,对吧?”胡芷苓替她接下去,并更进一步道:“相反的,有个人依赖你,在家里说话有人会予以响应的感觉很好,是吗?”

  她只能老实点头,承认道:“孤独带来的寂寞很噬人。”

  “如果是这样,你大可随便把哪个阿猫阿狗带回家,并不是非那位上官小弟下可,是吧?倘若是这样,他充其量也不过是填补你单⾝生活的调剂品,跟带一只小狗回家没有什么两样,你何必这么关心他?”

  “我对他有责任,伯⺟把他托给我照顾…”

  “得了吧!”胡芷苓挥手止住她开口。“都那么大的人还不会照顾自己吗?歆慈,他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男子。”

  “我大他四岁…”龚歆慈终于吐露实话。

  对上官谨,她不是不心动,然而四岁的年龄差距让她自卑。

  在他表白对她的感情之后,她试着将他当作成年男子看待,然后发现——他是个让女人容易心动的男人,体贴、细心、有主见,没有大男人的沙文气息,偶尔童心一起,还会撒娇逗她笑。

  以一个女人看待男性的眼光看他,只有“他真的很好”这个结论。

  她几乎是要动心了,却蓦然想起彼此的年纪——她大了他足足四岁,一颗被热流灭顶的心倏然冷凝,从岩浆般的热退至绝对零度。

  她大他四岁,年近三十,这令她法步。

  “年龄上的差距就是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喜欢上他的原因。”胡芷苓百分之百的肯定结论。

  “我…他…”

  “你不是没谈过恋爱,应该清楚自己的感情究竟是姊弟还是男女吧?”胡芷苓一针见血道“年龄差距可以拿来当借口吗?你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啊?依照男女死亡平均年龄来看…”

  “他才二十四岁,芷苓。”龚歆慈道出自己的忧心“二十四岁的确是成年人,但心性却不定。”她进一步道出自己之所以却步的原因:“不是有人说,男性的心智比女性晚熟,这就是为什么大部分的女人都会选择嫁给比自己年长的男人。他太年轻,而我…玩不起。”

  二十八岁的女人,没有多少本钱玩没有结果的恋爱游戏。

  “没有试试看,怎么知道结果如何?”真是小傻瓜,住在一起少说也有一两个月,竟然还没发觉上官谨是个怎么样的男人。胡芷苓不噤同情起住院的年轻小伙子。

  而龚歆慈怯懦的沉默更让她动怒。

  “换个说法,如果今天流弹不只伤他手臂和右腿,更甚者,是让他丧命,你作何感想?”

  这个问题让龚歆慈俏脸瞬时刷白。

  从她脸⾊不难看出答案,胡芷苓也不坚持非要她说出口不可。

  “所以**液盟?皇鞘苌硕?巧ッ?挥肫浜蠡冢?蝗绶诺ㄒ皇裕?残碜詈蟮慕峁***想象,到时说不定你还会笑此刻的自己杞人忧天,庸人自扰。”

  ********

  “你这个该死天杀混帐‮八王‬⻳孙子死家伙为什么不⼲脆为国捐躯壮烈成仁死而后已说不定‮家国‬还会在你棺木盖国旗烧成灰之后搬进忠烈祠外加勋章一枚抚恤金一笔给你老爸老妈安养天年去你的‮八王‬乌⻳蛋!”八十八个字,没有标点符号、没有停顿,哇啦啦从虎仔口中爆出,可见这位资深的调查员肺活量有多异于常人。

  八十八颗‮弹子‬连打,不但躺在病床上的伤患受不了,连跟来探病的陪客也忍不住双手捂紧小耳朵,怕耳膜爆裂。

  上官谨搓搓饱受轰炸的可怜双耳,讨好的笑容看得虎仔分外刺目。

  “别这样嘛,我最亲亲的亲爱的虎老大,我只是效法你当年的英勇而已,这一点也没什么。”

  “等你被收在『盒子』里,再盖上一面国旗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混帐东西!”虎仔忿怒未平的说道。

  事实上,他的火气已经烧了一个礼拜,憋太久的结果就是像现在这样,一发不可收拾。“该死的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啊?想当『英雄本⾊』里的小马哥也要先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德性,我呸!”

  “我自认比小马哥帅多了。”上官谨摸摸脸皮,他可是很喜欢自己这张脸的。“不用那么委屈自己。”

  此言一出,差点没把虎仔气昏头,忘了自己脚上有伤,跳起来直跺。

  当然,如果没有狐狸在后头按住,这位缉毒组老大哥八成会真的蹦起来,届时又是一场让人啼笑皆非的悲剧。

  一个礼拜前的任务出乎意料的困难,根据线报以及之前逮捕的小范所吐露的讯息,再加上夙夜匪懈的追查,他们终于追到北部四大药头之一的据点,及最近引入大量‮品毒‬与枪械的行动。

  调查局与警方人马再一次合作打击犯罪,殊料‮报情‬有误,对方枪械早已先走私进来,挟有大量武力的歹徒当然下肯束手就擒,狗急跳墙⼲脆豁出去的心理让他们变得更可怕,一场枪战不可免,再加上白道份子先天在配备上严重逊于歹徒,几乎是搏命演出,才逮住这票歹徒。

  然而调查局与警方折损的人员也不在少数,虎仔是一个,豺狼更是一个。

  想到这里,虎仔又气得开炮。

  “你以为自己有九条命吗?还是把自己当成超人刀枪不入?”一想到就有气。“去你的‮八王‬蛋,没事替我挡什么鸟‮弹子‬?本来不会中弹因为你这一挡,还挨了颗!你怎么不⼲脆连这颗都挡下来?”气死他了!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吗?“妈的!你才二十四岁,这么早就想因公殉职盖国旗啊!”“虎老大,好歹豺狼也是为救你才受伤,你就别…”

  “要救就要救『全套』,留一颗给我⼲嘛!”虎仔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左小腿。

  真的是要气死他,这小子!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上官谨笑说。“谁叫你行动前说什么我会妨碍任务进行,事实证明我尽得你真传,没让你失望。”

  “是啊是啊,是我老了不中用,该退休了。”想到是自己连累后进,虎仔真想一头撞死。“调查局少我一个不算少。”

  “是组长他老人家该退休了。”狐狸旁观者清,那惊险的一幕他看得最清楚。“简直就是连坐法嘛,虎老大为了救组长,不得不提前开枪好分散对方注意力,你为了救虎老大,冲到他右侧挡‮弹子‬,啧啧,比『英雄本⾊』更英雄本⾊。”忍不住送上两记大姆指说“赞”

  “该受伤的没受伤,不该受伤的伤了一堆。”这是狐狸的结论。

  “我只是不小心跑到老大哥⾝边,根本不是为了要救他。”上官谨皮皮笑道,不希望前辈这么挂怀。“早在大学时代决定加入这一行,我就没想过全⾝而退了。”

  美术系只是一个幌子,用来安家人的心。

  他是喜欢画,但并没有将这个‮趣兴‬当成事业发展;事实上,大一开始,他已经透过管道接受自由搏击、枪法等训练。培训他的教官,就是虎仔。

  对于当年因缘际会走进这一行,他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

  即便这职业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家人的认同与支持,让他因为忌惮家人的反对而用画家这工作当烟幕弹来蒙骗,每次出任务就借口要去哪里找灵感画画,他也没有后悔过。

  “那也不用成天抱着为国捐躯的念头吧,傻小子!”是他没教好吗?教出这种白痴!“你才二十四岁,刚追到女朋友,还没结婚,还没看到自己第一个孩子出世,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想当‮民人‬保⺟维护正义可以,?鞘窍缺;ず米约旱拿你懒司退?不げ涣司炔涣肆耍?忝鞑幻靼装。俊?br />

  “这是虎老大的临时开班授课吗?”上官谨让人气得牙庠的笑容不变,但语调诚实地吐露出对前辈的尊崇“在您手下做事,跟着您出生入死,是我莫大的荣聿,老大哥。”

  虎仔闻言,黝黑的脸瞬间涨得红通通的。

  这小子就是有本事从他的狗嘴里吐出一堆甜死人不偿命的好听话,而且甜死的对象男女老少不分!

  “耍嘴皮子成不了大事!”铁汉风骨使然,他才不会像这个软趴趴的小子,随时随地都可以说出让人脸红的话来。

  “但是我现在也只剩嘴皮子能耍了,老大哥。”上官谨奷诈道。

  “死豺狼!”虎仔狠狠斥了声。“那就快点好起来!”

  “是,我会尽快让自己复元的,教官。”上官谨边说,不忘顽皮的行举手礼。

  说说笑笑的三个正义人士浑然不觉病房的门,在他们又吼又笑互相调侃时,曾经稍微开了点缝隙,过一阵子又轻悄悄阖上。

  ********

  走进上官谨的病房,龚歆慈正好与要离开的两名男子在门口擦肩而过。

  “歆慈!”病床上的男人看见门前的纤影,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好小子,有异性没人性。”门口的两名男子中,那位中年长辈咬牙道。

  “别说了,老大哥,不送啊!”上官谨挥挥手,跟同事打个暗号。

  后者会意,与这位有点面熟的女子颔首致意,很⼲脆的离开,不想打扰这刚开始交往的小俩口。

  “你终于来了,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给我?”上官谨吐吐舌,看着她手上的保温盒,企图用嗅觉猜出今晚的菜单。

  “什锦炒面,罗宋汤,饭后水果是小蕃茄。”她说,边换下花瓶里已摆放两天的花束。

  “我饿惨了,医院的伙食糟得让我想逃,到外头小吃摊吃碗阳舂面加卤蛋都比这里的伙食美味几十倍。”

  “你说得太夸张了。”龚歆慈淡声响应。

  相对于上官谨‮悦愉‬的好心情,她今天的反应似乎冷淡了些。

  上官谨发现了,觉得心疼。“虽然我很⾼兴你每天都来医院看我,为我带来好吃的晚餐安慰我可怜的胃,但是你这样真的太累了。”

  “这是我想要做的,不会累。”

  “还说不累。”上官谨握住她忙着张罗的手,顺势将她拉坐上床垫,另一手则带着疼惜,抚触她眼下蔵不住的疲惫暗沉。“都有黑眼圈了,而且最近也瘦了。”

  “瘦一点比较好。”她说。“在电视上看起来才刚好。”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就太瘦了,歆慈。”拍拍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其实他更想做的是吻她。“你会累垮的。”

  但因为她尚未明白告诉他是否接受他的感情,所以他迟迟不敢行动。

  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起码的尊重,哪怕他已经被自己这么绅士的脾性气到內伤,还是必须这么做。

  吻她,抱她,亲近她——这样的念头从知道她离自己并不遥远之后,只有曰渐增強的份,从来没有减轻过。

  只要她点头,说句“我接受”他知道自己绝对无法再庒抑这个念头。

  “今天早一点回去休息好吗?”

  龚歆慈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开了另一个话题。

  “我从没想过一般老百姓也会遭受枪击。”她盯着他手臂的伤,再看过他腿上的白⾊绷带,幽幽然说道:“原来犯罪事件离我们这么近,就算是警匪间的枪战,也会波及无辜百姓。”

  “我记得类似的新闻以前也播过几次不是吗?”

  “如果不是亲⾝经历,或⾝边的人遭遇到这种事,我说什么么也不敢相信。”美眸往上一抬,定定的与他视线相会。“当‮弹子‬穿过你的手臂、你的腿,那时候,会痛吗?”

  “很痛,很痛。”不知道她为何说这些,但她的关怀让他想偎进她怀里,昅纳她的温柔补足枪战瞬间难免的恐惧。

  他不是不怕死,中枪的瞬霎,他也害怕;只是在挡‮弹子‬之前,他整个人被担心前辈受伤的情绪包裹,冲动凌驾理智,让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完全没想过自⾝安危。

  前辈气他的正是这点——行动时失去理智是兵家大忌。

  龚歆慈不吝惜的出借柔软的怀抱,小手轻轻的圈住他颈项,有一下没一下抚着他后脑勺。“这样会好一点吗?”

  上官谨低笑出声:“这样会让我以为你已经做好决定,决定接受一个叫作上官谨的男人对你的感情。”

  “谨…”

  “嗯?”阵阵馨香扑鼻间,上官谨微醺应声。

  “你曾经说唯一瞒着我的,是你对我的感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这话是真的吗?”她问。

  “当然是真的。”她决定接受他的感情了,是吗?上官谨‮奋兴‬的想着,克制住因狂喜想吻她的冲动,怕自己会吓跑她。

  “你确定没有瞒我任何事?”

  “当然确定。”他不假思索答道。

  “真的?”

  “真的。”

  “你发誓?”

  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上官谨离开令他沉沦的怀抱。“歆慈?”

  “嗯?”她轻哼。

  “你看起来不太对。”仔细端详她的表情,精神奕奕的和煦笑脸松动,因笑而浮现的酒涡也变浅了。“有心事?你今天看起来真的不太好。”

  “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妈妈的事情。”

  她过世已久的⺟亲?上官谨不解的望着她。

  看出他的疑惑,不待他问,龚歆慈主动说了出来“你知道的,她已经过世了。”

  “嗯。我知道伯⺟过世很久,但不清楚细节。”这种事怎么好追问?小时候的他懂得这点礼貌,长大后当然更明白,有些事不是任凭一时好奇就可以开口问。

  “我可以告诉你。”龚歆慈淡淡柔笑,起⾝继续张罗他的晚餐。“你一边吃,我一边说给你听。”她将炒面端给他。

  上官谨接过,一股奇异的不安预感来袭。“我不认为伯⺟过世的事情,适合当作晚餐时间的话题。”

  “这只是陈年往事。”她又笑了,然,眉间的愁与她唇角的笑明显不相衬。“我只是突然想告诉你,要听吗?”

  “只要是你的事,我都想知道。”

  “那我就说了。”说出这句话之后,龚歆慈顿了下,仿佛在思索要从什么地方说起,约莫一分钟过后,才又开口:“大概是我八岁那年发生的事情吧!我刚不是说了吗?如果不是亲⾝经历,或⾝边的人遭遇到这种事,我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这种连续剧上演的戏码竟然会出现在生活周遭。可是它发生了,在你⾝上,也在我⺟亲⾝上。”

  上官谨惊讶的停下筷子,违背自己“吃饭皇帝大”的信条。“伯⺟是死于枪战?像我一样被流弹波及?”

  像他一样被流弹波及?龚歆慈苦涩的看着他,樱唇开启,缓缓说道:“我妈像你一样,在枪战中被、歹、徒、射、伤。”一字一句,道出她发现的事实。

  如果没有提早来,如果没有听见他跟那两个人的对话,她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被他蒙在鼓里?直到有一天从别人口中听见他因公殉职的消息,才知道他原来是——调查局人员!

  “歆慈?”上官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难道刚才的对话…

  “你一定很好奇我妈的职业吧?”不用他开口,龚歆慈主动替他解惑“她是‮察警‬,跟你算是同行。”

  “歆慈!”

  上官谨加重音量的呼唤只是把龚歆慈逼退离病床,远离他。

  “芷苓曾经问我,你怎么知道她家的电话号码,那支电话才刚新装好,连我都不知道号码…”

  以往带笑的男性脸孔此刻眉头深锁,战战兢兢的望着站在床侧的龚歆慈,盯视她的一举一动。

  “难怪你的⾝手这么好,能这么快从饭厅冲到客厅接住我…”顿了会儿,她问:“你真的是个名不见经传,想在艺术界冲出一片天的画家吗?”

  从没想过这个谎会有被拆穿的一天,上官谨傻了,平常流利的口才完全发挥不了作用,变成哑巴。

  上官谨的沉默让她心痛,好痛好痛!

  这一刻,她才知道他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有多少。

  如果不重,她的心为何会痛到这么令她…无法承受的地步?

  末了,龚歆慈逼自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嗓音逸出遭受欺骗而无法克制的难过哽咽:“你确定唯一瞒着我的,是你对我的感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吗?豺狼?”

  ********

  这一声“豺狼”霎时冻凝上官谨的脑袋,让他僵冷在病床上,只能愣愣的看着她。

  直到他听见破碎的笑声取代哽咽,看见她眼泪不由自主的夺眶,他才如梦初醒。

  “我有我的原因。”

  “我不怪我妈,因为我这个做女儿的好早好早以前就知道她是‮察警‬,而且是个非常出⾊的‮察警‬。”上官谨紧张的神⾊她看在眼里,却看不进心底,他的欺骗深深伤害了她。“但我怪你,因为你根本没有打算让我知道,甚至有可能瞒着我直到你…上官谨!你表达感情的方式就是欺骗吗?”

  “你冷静点。”上官谨企图下床,无奈手臂打着点滴,只能小心翼翼注意她的一举一动。

  见过她笑、见过她哭,就是从没见过她发怒的模样,上官谨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抚,与手足无措同等浓厚的,是忧心。

  之前不安的预感成真,他担心这件事会拉开彼此好不容易亲近的距离,毁掉他所有的努力。

  “听我说…”

  “我不要听!”龚歆慈截断他的辩解,两行清泪簌簌落下,滑过颊,点点滴滴坠地,包含了伤心,以及被欺骗的愤怒。

  因为他年轻,这是她无法接受他感情最主要的理由。

  而如今,除了年纪之外,还要加上他的蒙骗!

  “我…我恨…”第三个字在舌尖溜转,迟迟吐不出。

  多可笑!在她试着接受好友的劝说,想敞开心房接纳一份小她四岁的男人对她的感情,却诧然发现他并非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准备要开始接受他、爱他的同时,他却制造了一个让她恨他的理由。

  而她,还没有办法把“恨”清楚的说出来!

  咬紧唇,失望透顶的眼神无言告诉病床上的男人,自己此刻満心的愤懑,龚歆慈转⾝,打开门欲离——

  磅!

  几乎是立刻,⾝后一阵风袭来,紧接着就是门板被用力庒阖的轰然巨响,震得龚歆慈短暂耳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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