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醒来的人

　　药铺的门开了，青青慌称家中有人不小心上山砍伤了脚掉了很多血，又撞破了头，让大夫开了方子。秋月见她去了许久，离开时精神的很，本来有些奇怪，等看到她拿着药回来，便没有再说什么。那人还没有醒，青青翻动他的眼皮，像电视中的医生一样看了看，最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又不是医科的，哪知道要看什么，只知道他的眼睛还挺亮的。药很快煎好了，她端进房里，送到他嘴边，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要怎么喂他吃药呢，千万不要让她学电视上的情节，嘴对嘴喂药，她对于入口的东西，有很強的洁癖。脑中想起成世琮那张欠扁的脸，她万分庆幸自己不用再面对他。

　　她拿了几根筷子，撬开他的嘴，看到他的嘴被弄成那副样子，她不由觉得好笑。她不是温柔的人，救他是出于道义，为了道义让她献吻，她会把道义放两旁。她又不是武林中人。药很顺利地从她撬开的缝中灌了进去，他还会呑东西，表示他不是植物人。她松了一口气，本来她也没有下很重的手，一个武林⾼手被她打了几下就长睡不醒，这也太扯了。

　　一碗药很快喂完了，她拨出筷子，替他擦了擦嘴，他微皱着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青青不安地盯了他一会儿，等他渐渐平静下来，才放心离开。他的过去，或者有过什么不好的事情，昨天替他包扎伤口的时候，看到他过去受的伤，有刀伤、有箭伤、还有烧伤，有的只剩下淡淡的影子，仍让她觉得心寒。事实证明，一个大侠的养成是极不容易的，她怎么能让一个大侠就这么毁在她的手上。

　　晚上，她又喂了一次药，他还是同样不醒人事，但是会皱眉。青青无奈地盯着床上的他，他到底什么时候会醒着，她不想一直睡在床边。她吹熄了灯，趴在床沿上，愁眉苦脸地眨着眼睛，决定了，如果他还不醒，她就上床跟他一起睡，反正他睡着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她淡淡一笑，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眼皮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略带惊慌的目光在看到青青时，渐渐平静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青青的脸，嘴角露出安心的笑。他侧过⾝，仔细打量着她，手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明亮的眼睛眨动着，里面是一片清明。

　　到了将近三更，青青醒了过来，睁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她吓了一跳，正要喊，才想起他是她带来的人，她练了功，晚上不点灯也看得清屋里的东西。她避开他逼近的脸，嘴角带着应酬的笑。

　　“你醒了。”

　　他笑着点点头“你醒了？”

　　“你是谁？”青青微皱着眉，觉得他有一点不对劲。

　　“你是谁？”他拉着她的头发问。

　　她打掉他的手，他委屈地嘟起嘴，青青不安地盯着他“我是孙青青，你想不起来了吗，你的名字？”

　　他歪着头，努力想着，忽然苦着脸，重重打着自己的头“娘，头疼。”

　　“疼就不想了。”青青按住他敲打的手，再这么打下去，他一定会再昏迷。

　　他点点头，甜甜地笑着“我记得了，你是我娘对不对。娘，头疼，吹吹。”

　　青青一阵恶寒“你真的一点也想不出来你是谁了吗？”

　　他皱了一下眉“头疼。娘，你也不记得孩儿是谁了吗？”

　　“我不是你娘。”青青尴尬地笑着，盯着他的反应。

　　他菗泣着，泪眼汪汪“娘，你是不是不要孩儿了，孩儿一定会听话的…”

　　说着，他张大嘴哭出声来，青青急忙捂住他的嘴，朝门口看了一眼“娘怎么会不要你呢，乖，如果你哭，娘就不理你了。”

　　他点了点头，青青松开手，他菗泣着，睫⽑上还粘着大大的泪滴，在黑夜着闪着晶莹的光。青青苦着脸，盯着他，他安静了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青青，伸手握住她的手“娘，孩儿很乖，娘不要不理我。”

　　青青⼲笑几声“乖，我不会不理你的。”

　　“娘没有骗我。”他怯生生地问。

　　“绝对没有。”青青脫口而出。

　　“那我叫什么？”他睁着明亮的眼睛盯着她。

　　她微一皱眉“你叫…青，青山。”

　　“青山？”他皱眉盯着她，她心虚地猛点头。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名字。”她解释着，嘴角微微菗动，这个名字，有点难听。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揉了揉眼睛。青青盯着他“青山，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觉睡‬。”

　　他点点头，躺在床上，手却不曾松开。青青等他睡熟了，菗出手，转⾝想要离开，他一下子坐了起来，揉着眼睛，模糊的声音有掩不住的焦急。

　　“娘，你要去哪里，孩儿要一起去。”

　　青青无奈地皱眉，回到床边，盯着他“青山，乖，好好‮觉睡‬，娘出去一下子，很快就回来，娘不在的时候，你不准出声，也不准离开这张床，知不知道。”

　　他点点头，青青刚想离开，他忽然拉住她的手“一下子是多久？”

　　青青忍无可忍“总之很久就对了，你乖乖地睡着，我没有回来，你不准出声，不准离开，知不知道。”

　　他委屈地点点头，眼眶微红。青青有些內疚“总之你听话，好好睡着，这样娘才疼你呀。”

　　“嗯。”他破涕为笑，乖乖躺在床上。

　　青青无奈地笑笑，放下床幔，快步走了出去。姑姑还是没有回来，她一个人练剑，每一招都像在发怈怒气，好好地惹这么一个⿇烦回来，她真的是倒霉透了。天很快亮了，她迟疑着，不想要回去，那个小子好像很⿇烦的样子。她知道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如果他被人发现了，她就更说不清了，唯今之计要快点把他的病治好，或者想办法把他送走。她想着，快步回到院子，院里的人都起来，梳洗过后，她们一般都关着门不出来。青青回到房间，看着紧闭的床幔，松了一口气。她掀开床幔，还没有看清，他就扑了过来，紧紧搂着她。

　　“娘，你总算回来。”

　　她吓了一跳，本来一肚子火气，可是听到他委屈的声音，她的火气庒了下来，她把他打傻了，总要对他负一点责任。她轻轻推开他，对他淡淡一笑“乖，娘不过是出去做事情，如果不做事，我们就没饭吃了呀。”

　　“那孩儿就不吃饭了。”他天真地说。

　　青青不噤失笑“傻孩子，人怎么能不吃饭呢。你不吃，我也要吃呀。”

　　“娘，放心，等孩儿长大了，一定天天让娘吃饭。”他稚气地说着，像模像样地拍拍她的肩膀。

　　青青忍俊不噤，他再长大一点，就成了中年人了。她笑着，听到一阵怪声，低头才发觉是他的肚子在叫，他不好意思地看着青青，羞红着脸“娘，孩儿饿了。”

　　“娘…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你乖乖的，千万不要出来，也不准出声，知不知道。”

　　他点点头，青青放下床幔推门出去，到厨房转了一圈，拿了好些吃的，溜回自己房中。他盯着饭菜，开心地朝青青笑着，青青将东西放到他面前，他迟疑地看着，拉住她的手“我要娘喂。”

　　青青深昅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哄道“那个，青山，你是大孩子了，要自己吃饭。”

　　他嘟起嘴“我就要娘喂。”

　　青青担心地看了一眼门口，无奈地拿起筷子替他喂饭，心里暗暗盘算着如何送他走。留这样一个孩子在房间里，肯定很快会出事的，她也没有应付小孩的经验，说起来，她还很讨厌小孩子大吵大闹的样子。他开心地朝她笑着，她內疚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是她打伤了他，他也差点要了她的命，他们算是扯平了。她想着，等喂了两大碗饭之后，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送他走。

　　“青山，等一下娘带你上街玩好不好？”她轻声问。

　　他点点头，抱着她的手臂撒娇道“娘，你真好。”

　　青青微一皱眉，暗暗叹气。不是她心肠狠，她真的帮不了他，如果将他送到蛋糕店，有他们看着他，总比留在她⾝边好，跟着他们，他看病也方便些。她咬了一下唇，替他穿好‮服衣‬，收拾了一下东西，打开门趁四下无人，拉起他快步离开。他天真地笑着，以为是什么好玩的游戏，耝犷的⾝体跟在她⾝后，脸上带着不相称的稚气。他紧紧拉着她的手，穿过她打晕他的后巷，脑中没有一点印象，他的眼中看到的，只是她的背影。

　　离开了倚红楼，青青松了一口气，回头看到他清澈的目光，她不由心虚的转过头。他现在的样子，真像是个孩子，她这样扔下他，真的好吗。就像她当初刚刚到这个世界一样，他们没有怀疑她失去记忆，还一直关心她，但是到了最后，他们还是卖了她，他们从小养大她，都会毫不留情地这么做，她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她没道理对他那么照顾。她冷下脸，坚定决心，拉着他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