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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皇后的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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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卫太子的元孙!

  一句话仿佛惊雷一般劈头击刘病已,让他全⾝僵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与兮君不同,从懂事起,刘病已便辗转寄居,因此,远比同龄人更明白世事,而且最近一年多,他更是被教导了许多事情。

  虽然没有想清楚全部,但是,一瞬间,刘病已便明白了自己处境危险!

  兮君却不明白,思忖片刻,开口却道:“所以,宮中不少人都称病已哥哥为曾孙啊…”倚华与刘病已都没有料到她思忖之后,居然只想到这点,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

  “…是…”

  “可是…他是先帝曾孙,廷尉与光禄勋就要带走他…为什么?”

  倚华刚开口,兮君便再次询问为什么,但是,面对这个问题,倚华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被兮君这么一岔,刘病已也镇静下来,沉思之后,陡然一个激灵,脸⾊煞白:“是要我死吗?”

  他比兮君长三岁,在掖庭的时间也更久,如何不明白那些人的想法——

  因为他是卫太子地孙子。所以。他可能会危害到天子…

  虽然还不明白他地存在为什么会危害天子。但是。刘病已就是想到了这一点。

  兮君听不得“死”字。脸⾊立时苍白:“小哥哥不会死地!”

  倚华见两个孩子都被吓到了。立刻出声安慰:“不会地!不会死地!…”话说了一半。便说不下去了——

  她只是长御。有什么资格给出保证?——

  即使是皇后。也保证不了这点啊!

  这时侯,刘病已反而不害怕了,脸⾊也缓和下来。十分镇定地握住兮君的手:“我不会死的!”说着。他笑了笑,很坚定地说:“舅公以前说过,我的命硬,死不了的。”

  兮君怔怔地看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想说相信,心里却是思嘲翻涌,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她不说话,刘病已也说不下去。小小地后殿侧厢中竟是一片寂静,让倚华愈发心惊。

  倚华本来只想着有人想借着这次“卫太子”地案子对付刘病已,担忧着这个可怜的孩子又要遭罪,但是,刘病已的问题让她陡然警觉——死是最没有后患的手段!

  想到这个最坏的可能,没有多想,倚华便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廷尉带走刘病已。

  下定决心了,她便心念飞转地寻思方法,还没理出头绪。就听殿外一阵喧哗。“什么人!”兮君扶着凭几站起,大声质问。

  倚华被皇后骤然暴发的愤怒吓了一跳——

  她还没从见过皇后情绪激动的样子。

  其实倚华是被自己的印象蒙蔽了。

  兮君不似刘病已那般任性擅为、喜欢玩闹,却比刘病已更为受宠,从小到大,虽然是乖巧懂事,实际上。却是极少有不顺心的时候,只不过,从入宮之前,她便被教导着要温柔和顺,加上,环境骤变,⾝边时时刻刻有人提醒,她也不敢不小心谨慎。

  如今,她本就心绪烦乱。被喧哗声一吵。如何不恼?

  殿外地人也被皇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别说王平与张安世。便是椒房殿侍御宮人都深觉意外,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殿门。随即,那扇黑漆朱纹的殿门也不负众望地被凶狠地拉开。

  “皇后长乐未央!”

  看到年幼的皇后站在殿门之中,椒房殿侍御一个激灵,全体跪下,问安的声音居然十分齐整,王平与张安世也立刻警醒过来,向皇后参礼。

  兮君步出殿门,紧跟在她⾝后的倚华立刻将殿门合上。

  年幼的皇后⾝着深青⾊的深衣,素⾊的裙裳一角在衣裾下隐约可见,周⾝别无佩饰,连乌黑地长发也完全散在⾝后。

  “从入宮开始,傅⺟与诸长御、女史便教导我,宮闱肃整,不可⾼声妄行!”兮君冷着脸,毫不留情地质问“那么,方才是怎么回事?”

  张安世心中一跳,感觉事情开始滑向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了——

  大将军怎么没说他这位外孙女会忽然挺⾝而出?

  “中宮息怒。”见只有皇后与倚华走出来,郭穰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稽首禀报“廷尉与光禄勋言有要事请谒,因中宮正要休憩,臣等便阻拦了一下,廷尉却坚持己见,臣等与光禄勋劝阻不得,争执中一时⾼声便惊扰了中宮。”

  兮君目光一转,便落在张安世⾝边的那个陌生人⾝上,打量了片刻,便道:“廷尉…卿来椒房殿…难道是我殿中有人⾝犯律令,要下狱案治?”

  这个问题太过诛心了,让王平不由颤栗了一下。

  “不是…”新任廷尉连忙否认“臣前来椒房殿,是想请中宮用玺。”

  “用玺?”兮君皱眉,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却是脸⾊一沉。

  “难道廷尉没有主上的诏令便直闯椒房殿?”兮君再次追问,脸⾊极其难看。

  汉宮宮噤并不如后世严苛,外臣、內臣出入噤中都不难,出入掖庭门户也不难,但是,毕竟是噤中,后宮之中更以‮白清‬为要,男女大防远比民间严格,再加宮人生存不易,一般非至亲至信之人,是不可能被准允登堂入室的,而外臣想入宮行事,更是必奉有诏命——既有天子诏命,就不当请中宮再用玺——

  若无天子诏命,只是直闯至椒房后殿这一条,便足够廷尉受地了!

  倚华眸光一闪,上前一步,皱眉质问:“中宮年幼,但是。椒房殿也不是外臣可以直入后殿的地方!这个道理…廷尉初履任。光禄勋也不知道吗?”

  张安世揩了一把额头的冷汗,随即笑道:“长御所言甚是,只是真的误会了…”

  “误会?”兮君气极“你们都闯到这儿了,还说误会?将军真的以为我可欺是不是?”若不是她知道张安世与霍光交从甚密,所说的话就远不止如此了。

  “臣不敢!”张安世连忙否认,虽是套话却也是真心之言——以往不论,今天,面对这般气势的皇后。谁敢认为她可欺?

  “皇后容禀。”张安世顿首请求。

  兮君冷哼一声,头昂着转向另一边,根本不看他,让张安世心里更加没底,却见皇后⾝侧地那位长御冲自己使了个眼⾊,显然是示意自己快说,便心一横,叩首至地,语速极快地说明情况:“因前番有人冒充卫太子。建章宮有诏廷尉将皇曾孙——也就是卫太子之孙——收监验治…”

  “收监验治?”兮君对这个词极为陌生,反正知道不是好事,便放过不提,而是问道:“既是如此,你们来椒房殿做什么?”

  倚华也不解——

  难道是知道刘病已在椒房殿?——

  可是,也大可不必直闯啊。曾孙不可能在椒房殿过夜地,稍等一会儿,他们自要送他回掖庭。

  王平迅速接话:“臣之前已奉诏至掖庭寻人,然掖庭令言,曾孙顽劣,前些天与宦者丞赌气,至今不知下落。臣便请光禄勋帮忙寻找,可是光禄勋言,无中宮准允。噤中郎卫不得擅动…”

  “荒谬!”倚华翻了个白眼。在兮君出声前便大声斥责“廷尉地意思是。为了寻一个宗室‮弟子‬,便要让郎卫搜查噤中?”

  “长御慎言。臣如今奉诏正是要验治其是否宗室。”王平淡然地回答。

  倚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难道之前那些都是为这个?——

  他们竟想完全否定刘病已地⾝份!

  倚华的⾝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

  “荒谬!”一个稚嫰地声音道出相同的斥责。隐隐带着一丝颤音。

  倚华看向出声地皇后,却见她脸⾊通红,双眼圆瞪,怒不可遏地走到台阶前,小手重重地击上支撑拱梁的立柱。她的年纪太小,即使这般愤怒,看上去也并不算可怕,但是,椒房殿地侍御宮人仍然惊惧不已地低头跪下,生怕被皇后的怒火灼伤,连倚华也心惊胆颤地跪下。

  “宗室属籍为宗正之责,何时归属廷尉了?卫太子之孙能有多大?何时属籍?难道你们这些人除了对付一个孩子,便没有其它手段了?”愤怒之下,兮君的质问已失了条理,但是,颤抖的声音问出的问题竟让王平一时无言以对。

  张安世却是松了一口气——

  过程虽然失控,但是,毕竟结果还是原来预计的结果——

  万幸!

  张安世再次抬手拭汗,轻声道:“中宮息怒…廷尉只是奉诏行事…虽然一时求成心切,但是…并无针对稚子之意…”

  这是为中宮的愤怒作注解了——中宮也是孩子。

  王平连连点头,感激地看了张安世一眼。

  “我不管你有没有!”兮君仍在气头上,⾝子隐隐直颤“现在给我离开!以后也别来!我不想看到廷尉!”

  王平还想争辩,却听张安世立刻叩首答应:“臣谨诺。”他也只能跟着应诺离开。

  出了椒房殿,王平立刻有些埋怨地问张安世为何那般慡快地答应,张安世苦笑,对廷尉道:“王君,她是皇后。难道君真要皇后把陛下、大将军、左将军都找来,把事情闹到无可挽回才甘心吗?”

  王平一怔,随即想起了皇后的出⾝,不噤打了一个寒颤。

  “要我说,君还当感谢中宮才是。”张安世淡淡地道。

  “为何?”王平不解地请教。

  “皇曾孙之事就是一块烫手的火炭,中宮却是给君指了一条出路…”张安世轻声道。

  王平立刻明白:“宗正!”

  “正是!”张安世点头,见他还想追问,便轻笑着道“王君,那是卫太子地孙子,而大将军姓什么?”

  王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立即长揖道谢:“谢光禄勋指教。”——

  他竟然是得意妄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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