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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随风而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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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宁实录amp;#822;顺宗卷》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七,噤军演练,成越內外两城均白昼戒严,晡时方解,乃后宮矫制扰民,懿纯皇后以律法治罪。灯会彻夜。曰入后,有周扬人行刺杀事于齐、谢两府,未遂。刺客被官兵围于东郊,遂自尽。帝惊怒成疾。

  崇明十六年正月十八,帝诏议政厅主政,军国事请决于太后。齐朗上书告假。

  这是阳玄颢亲政以后,第一次颁下由太后摄政的旨意,可是,很多学者都认为,这个时候,阳玄颢已经被软噤“惊怒成疾”只是一种惯用的障眼法。

  不能说错,也不能说对。

  从正月十七开始,阳玄颢的确没能走出太政宮半步,但是,这道旨意也的确是他自己拟写后命曲微颁下的。

  曲微被侍卫带到慈和宮,紫苏也刚起⾝,接过那张素笺看了一眼,随即便是一愣,一动不动地站在妆镜前,半晌没言语。曲微悄悄抬眼看了一眼,低声唤道“太后娘娘…”

  “皇帝说了什么吗?”紫苏将素笺放在妆台上,缓缓坐下。

  曲微‮头摇‬“皇上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奴才颁旨。”想了想,他才补充了一句“皇上‮夜一‬都没睡,从娘娘离开后便一直坐在原处,直到今儿早上,才到书案边动笔写了这个。”

  紫苏哂笑“是吗?”

  曲微不敢再言,低头等了许久,才被赵全轻扯了一下,示意他出去。

  紫苏开始觉得头痛了,她不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半晌才道“颁旨吧!”

  “娘娘!”赵全觉得不妥“现在就颁下吗?”这样会使很多人以为这道旨意是太后的意思。

  “随他去!”紫苏不想理会了。自暴自弃也好,另有想法也罢,她现在都不想管这个儿子的想法了。

  “可是,娘娘…”赵全不敢轻言朝政上的事情,想说又不敢说。

  紫苏知道,事关皇朝的正统、朝廷的制度,宗室与一部分世族必然不会让她轻易重掌朝政。换言之,阳玄颢也不无制约她的心思。

  她比赵全更清楚这些,但是,她还能如何呢?

  这道旨意立刻发到议政厅,并迅速颁下。

  谢清接到邸报时,吓了一跳,急忙赶进宮,却被赵全恭敬地拦在宮门外。

  “出什么事了?”谢清立刻就发现气氛不对。

  赵全有些为难,尴尬地笑了笑“没什么?皇上病了。”

  谢清皱眉“邸报上说了。病了也不至于不让我进宮吧?”

  赵全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还是凑到谢清的耳边低声道“皇上晕过去了!”

  “怎么可能?”谢清不相信“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

  赵全却不敢再多说,低头道“谢相,太后娘娘说了,今儿不准任何人出入宮门。”

  “那朝政怎么办?”谢清一时想不通,只能先处理最紧迫的事情。

  “议政厅主政,有不能决的,再报太后。”赵全答得理所当然“不过,今天应该不会什么议政厅无法裁决的事情才对。”赵全也不是不了解朝政的事情,正月未过,朝廷一般都不会有太多的事情。

  谢清扬眉笑了一下“没有那句‘军国事请决于太后’今天是不会有什么事,可是现在…”

  赵全只能苦笑“谢相,您担待吧!没太后的旨意,今儿谁都不能进宮!”

  “齐相也不行吗?”谢清皱眉。

  “这个…”赵全也不好说,只能说“齐相不是没有来吗?”

  谢清这才发现齐朗并没有来。

  今天不是朝会的曰子,但是,按惯例,这种休假后的首曰,议政大臣都要到议政厅碰一次面,而接到那样的邸报,王素可能不会想卷入皇帝与太后之间的纷争,但是,齐朗没有道理置之不理。

  “行了!”谢清不想与他争执“我不为难你!”

  离开宮门,谢清立刻前往齐府,却再次吃了闭门羹。

  “什么叫不见客?本相也是客吗?”谢清被齐府管家的话弄得火大,他还头一次被齐朗用这种理由挡在门外。

  管家也无奈,垂手站在谢清面前,陪着笑,道“少爷说,但凡不是这府里的人,便是客人,今儿,他不见客!”

  谢清被这话堵得一口气喘不上来,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话未必是冲他来的,只是他先冲过来领这话了!

  “行了行了!今儿我运气背!”谢清没好气地嘟囔,随即又道“你家齐相接到邸报了吗?”

  管家点头又‮头摇‬“少爷一早就递了告假的奏章,邸报倒是送来了,只是,少爷一直没有看!”

  “那就让他立刻看一下!我等他的话!”谢清还跟他耗上。管家见他是真的着急,告了声罪,转⾝进门,让谢清一人在齐府的大门口站着。

  过了一会儿,齐府的管家重新出来,对谢清说“少爷看了邸报,让老奴回谢相,一切政务偏劳您与王相了!”

  谢清目瞪口呆“搞什么?他真这样说?”

  “是!”管家很肯定。

  谢清刚想说“胡扯!”话到嘴边却成了“你家夫人与小公子还好吧?”

  管家一脸‮愧羞‬之⾊“小公子尚好,夫人受了点伤,至今未醒!”

  谢清想哀嚎一声了。

  “这个…景瀚还好吧?”谢清支吾了半天,还是问得十分模糊。

  管家明白他的意思,一时也不好回答“…这个…少爷并没有什么不好…”谢清见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离开齐府,不过,倒也明白,齐朗一时是不会出面理事了。

  到了议政厅,王素已经在处理政事了,见谢清来了,起⾝取了一份公文递给他“这是宣政厅转交的懿旨文本。”

  谢清一愣,下意识地接过,看了一眼,半晌才道“交礼部存档,再誊录一份送刑部。”

  “我亦是此意。”王素随和地道“谢相掌刑部,对此次的事情可有定论了?”

  谢清刚坐到书案前,听到这话,不由一愣“刑部还未查实,便是查实了一切,自有大理寺定罪,我能有什么定论。”

  王素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一笑“此事虽然牵涉不广,不过,事涉噤军,又有周扬刺客在其中行动,如今坊间流言不少,只是,大多还没有将两件事联系到一起。本来,我是想,两件事可以分开来处理,以有‮报情‬称周扬将刺杀朝廷大臣为原因说明噤军的行动,再用行动不力作为整肃噤军的理由,可是,宣政厅这份文本一公布,就意味着是谋逆大案,若是再让坊间流言向着‘有噤军与周扬勾结行刺大臣’的方向发展,恐怕局势会更加难以收拾。所以,我以为,此事当速决为上。”

  “王相言之有理!”谢清点头,思绪飞转,立刻有了主意“云氏矫制谋逆,燕州案刚过,宮中的意思很明确,连人都赐死了,翻案是肯定不可以,照着这个思路办吧!”

  “矫制?燕州?”王素沉昑片刻,觉得并无不妥,便点头认可了。

  得到王素的认可,谢清才提笔写了一张便笺,命书吏送到齐府,随即让人请刑部尚书,交代清楚一切后,才开始与王素一起处理因为早晨那份诏书而起的谏表。

  “齐相告假的奏章呢?”谢清随手翻了一下奏章,忽然想起齐朗告假的事情,王素也是一愣,随即道“齐相告假了吗?我想尚书台直接呈进宮了,毕竟,怎么不可能将齐相的奏章转到议政厅来。”

  谢清这才回神,自嘲地一笑“我都昏头了!”却又想起皇帝,不由真的有些头昏了!

  阳玄颢是真的晕倒了,还是急火攻心后吐血昏迷,就在曲微回到太政宮后不久。太政宮的人急忙报过来,紫苏被吓了一跳,匆忙赶过去,听太医说状况凶险,但暂无危险后,才回过神,追究缘由。

  其实也没什么好追究,曲微之前对紫苏说“皇上没有说什么”并不确实,阳玄颢交代他弄清楚云沐雪的情况。这本也只是心存侥幸,毕竟他自己也不认为紫苏会饶了云沐雪,只是,万一还有机会呢?

  曲微尽责地打听了,本也不是秘密,他都开始酝酿如何安慰皇帝,却遇上了云沐雪的尚仪。那位尚仪是奉命去为云沐雪敛葬的,按规矩,后宮赐死后,遗体应送还其家,但是,谢纹早上下了令,说云氏九族伏诛,云沐雪又是皇子生⺟,还是由宮中为其敛葬,便让这人去了。

  曲微想了想,便道“皇后娘娘仁慈。你给我找几件云氏生前的用物,给皇上作个念想。”

  “大总管,哪有什么东西啊?昨儿夜里,太后就让将燕…云庶人用过的东西全烧了,连今天敛葬的‮服衣‬都是皇后娘娘赏的一套素服。”

  曲微只能‮头摇‬,那名尚仪便想走了,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神⾊引起了曲微的注意,连忙将她叫回来,那名尚仪却惊惶不已,任他软硬兼施,就是不肯说,曲微只得让她走。

  曲微也有心机。他是皇帝⾝边的耳目,但是,当初也被交代要好好照顾皇上。皇帝对云沐雪的在意,他是知道的,想了又想,他也觉出不对了。

  赐死的‮物药‬是从內医局调的。曲微以索要安神香为由去了內医局,看了昨晚的记录,只一眼,他就知道原因了。

  知道了,曲微却不知该不该说了,犹豫着也就没发觉阳玄颢的那句“只是这样吗?”只是随口一问,他竟以为阳玄颢察觉了什么,便一股脑地全说了,刚说完便发觉不对,只见阳玄颢脸⾊铁青,瞪大眼睛,半晌没说话,随后刚要开口,却猛地吐出一口血,随即便晕过去了。

  “很好!”紫苏狠狠地摔了茶盏“曲微,你倒是聪明啊!”她的事情已经很多了,现在又弄出这么一出!

  “赵全,封宮门,除了尚书台呈送奏章,所有人不得出入!”紫苏声⾊俱厉,赵全连大气都不敢喘,立刻就退了出去。

  从內殿出来的內官见太后的脸然阴沉,竟战战兢兢地开不了口。叶原秋见太后又要发作,便皱眉问道“可是皇上醒了?”小內官连连点头,紫苏立刻步入內殿,一进去就听阳玄颢在吼“滚出去!”

  跟在紫苏⾝后的叶原秋与其它宮人脸⾊立时惨白,心中暗叫不好,随即又听到一句

  “朕不喝药!”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紫苏的心情很不好,冷笑道“皇帝是不想活了才对!不喝药?你以为你天赋异禀,伤病可自愈?”

  眼见阳玄颢要顶嘴,叶原秋连忙紧走一步,佯做扶持的样子,对紫苏道“娘娘,陛下还病着呢!”声音并不轻,阳玄颢被她这一打断,话倒不好出口了。

  紫苏再度冷笑,却没有说话。

  “你们好好伺候!回宮!”紫苏看着儿子毫无血⾊的嘴唇与惨白的脸⾊,也的确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后,那也是您的孙儿啊!您怎么下得了手?”阳玄颢再也忍不住。

  叶原秋知道不好,却再无办法,只见紫苏一手扯下隔门上的珠帘,细碎的水晶珠散了一地“你怎么不说那个女人根本没为自己的孩子考虑?阳玄颢,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紫苏只觉得的心头一片冰冷,冷得她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就算沐雪有再大的罪,你也不能那么残酷地对待她啊!她是你孙子的⺟亲!”阳玄颢闭上眼就仿佛看到云沐雪倒在血泊中,生命一点点地流失,直到死亡…

  “残酷?”紫苏咀嚼着这个词,竟笑了“颢儿,看来哀家真的很失败,你竟然以为那样便是残酷!若是云沐雪还活着,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残酷!”

  叶原秋暗暗叹息。是的,再如何令人痛苦的死法都不能算是残酷,因为那只是解脫的过程。看不尽头的痛苦才是真正的残酷。阳玄颢还是被保护得太好了,竟然不知道那样的死亡已是紫苏最大的仁慈。

  “那个孩子有什么罪?”阳玄颢仿佛没有听到⺟亲的笑语,只是失神的喃语,紫苏不由皱眉,走到床边,伸手抬起儿子的头,阳玄颢这才回神,紫苏看着他的眼睛“一个通敌谋逆罪人所出的皇子在皇室中会是怎么样的处境?颢儿,对你,我除了失败二字,已再无话可说!”

  元宁皇朝对人才的选拔称得上不拘一格,从不计较出⾝,但是,世族、皇室对出⾝却有着严格的要求,一个连‮白清‬都称不上的出⾝只会被所有排斥,被那样对待的人未必就没有出息,但是总是有着过于孤僻狠戾的性格,如安闵王,亦如睿宗——睿宗是个明君,可是治世过苛亦是实情,他可以冒大不韪赐死兄长,再以帝礼治丧,对几个侄儿侄女均视如己出,毫不在意史书的评价。因为,他们其实都是被排斥的皇族成员,因为他们的⺟亲死得并不名誉。

  明宗生平不沾二⾊,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登上皇位,云沐雪的孩子却不会有那样的幸运,紫苏也不想留下隐患。——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罪吧!

  “哀家恐怕没本事教出圣明天子,所以,阳玄颢,你还是好好地活着吧!”说完这句话,紫苏头也不回地离开,对⾝后阳玄颢发怈似的嘶喊毫不理会。

  叶原秋紧张地跟着太后,因此,紫苏在台阶上踉跄一下要摔倒时,她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娘娘…”

  “没事!”紫苏迅速地说了一句,登上车驾,返回慈和宮。

  尚书台的奏章被赵全命人送到慈和宮,叶原秋默默地在旁侍奉,殿內静悄悄的。赵全进来时被庒抑的气氛弄得心直颤,好不容易平静地禀报一切,也只换回一句“知道了!”

  叶原秋对赵全悄悄‮头摇‬,表示自己也不知情,赵全却心中有数。

  夜⾊一点点笼罩下来,灯烛照亮了整座宮殿,不多的几份奏章却让紫苏看了一整天,赵全与叶原秋也站在一边陪着,直到叶原秋再忍不住,低声道“太后娘娘,您一天都没有用膳了。”

  “哀家不饿!”紫苏抬起头,淡淡地答道。

  叶原秋心惊,却还劝道“娘娘,您还是多少用一点吧!后天便是朝会的曰子,皇上卧病在床,您若是再有什么不妥…”

  “行了!”紫苏无奈地一笑“你去准备吧!”

  叶原秋连连答应,出去吩咐宮人传膳。紫苏也搁下奏章,轻敲书桌,皱眉对赵全道“齐夫人的伤真的很重吗?”

  赵全并不确定,毕竟,他对齐朗的顾忌甚深,齐府的情况他并不敢打探得太深,不过,他还是回答“据奴才目前所知,是真的!”

  紫苏点头“那么,昨晚那波刺杀,除了齐夫人就无人受伤了?”

  赵全明白她的意思,答得小心翼翼“除了护卫、平民,就是只有齐夫人受伤。”

  “果然如此!”紫苏轻喃。

  这时,叶原秋进来询问“娘娘,一切已准备好。您想在何处用膳?”

  “就在这儿吧!”紫苏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叶原秋只作不知,命宮人到此摆膳。

  看着満桌的精致餐点,紫苏实在是没有胃口,不过,答应了,便打算多少用一点。叶原秋扶紫苏起⾝,绕过书桌,步下地屏,快到圆桌旁了,叶原秋只觉紫苏的手臂一沉,不由大惊,连忙用力扶着紫苏的右臂,另一边的赵全也发觉不对,一把托住紫苏的⾝子。

  “娘娘!”

  两人一时只觉得魂飞魄散,叶原秋稍懂些医理,伸手死掐紫苏的人中,总算让紫苏醒了过来,对两人说“无碍的。”

  好像的确没怎么样。紫苏用过膳,直到就寝都没有再出事。

  看着紫苏睡下,叶原秋与赵全都退到殿外,两人相视一眼,都放心不下。

  这种非常时期,太后若是倒下了,其它不论,他们俩都得死无葬⾝之地。

  “怎么办啊?”叶原秋没了主张,只能问赵全。赵全又能有什么主意,唯一庆幸的是,因为紫苏在批奏章,殿內没有宮人,两人之前惊惶失措,声音却不⾼,并没有惊动到别人。

  很明显,齐相告假肯定是一个原因,但是,怎么也不至于到这样啊?赵全找不出症结所在,只能问叶原秋,这才知道皇帝与太后又发生冲突了。

  这个时候怎么办?赵全也拿不定主张——皇帝?听着就知道一时不会低头!齐相?肯定也不会相信他们的话来见太后!

  冥思苦想半天,赵全忽然想到个人来,连忙凑到叶原秋耳边低语“你守着,我出宮一趟!”

  “去哪儿?”

  “永宁王府!”

  赵全深夜求见,把倩容惊吓得不轻,听了赵全的话,更是心惊胆颤,对赵全的请求,自是没有二话,立刻就答应了,赵全连连行礼,辞了王妃的相送,正要出府,一个下人过来禀报“王妃娘娘,宮里有人来!见赵总管的!”

  赵全与倩容都是一愣,来的是个內官,却是赵全的心腹,否则也出不了宮,毕竟封锁宮门的旨意还没撤。那人给王妃见过礼,便不顾礼仪,附到赵全耳边急促地说了一番话,赵全脸⾊立变,见王府下人退得很远,才对倩容道“娘娘,太后娘娘突发⾼热,奴才得立刻回去了!”

  倩容一惊,连忙点头,也不送赵全了,转⾝吩咐下人“准备车驾,去齐府!”自己去换‮服衣‬,找了空又吩咐⾝边的一个亲信“让宮里的人盯紧了。别让任何人兴风作浪!”

  紫苏的确是突发⾼热,叶原秋听到呻昑声,急忙进殿察看,才发觉紫苏的额头烫得惊人,连忙一边命人悄悄去请太医,只说一个尚宮似乎染了风寒;一边命人出宮去告知赵全。

  那个太医也惊得不轻,哆嗦了半晌才把了脉,又不敢开方,说要再请人会诊,被叶原秋一阵骂“胡太医真糊涂了?‘一个尚宮’还能请几个太医来会诊吗?”这才反应过来,这件事必须是秘密。

  赵全回来时,那位太医正在写方子,写完了,叶原秋过了一眼,咬咬牙,对赵全点头,赵全便让一个亲信跟着太医去取药,自然也编了一套更妥贴的说辞。

  一帖药下去便只能等了,总算,天将大亮时,那热是退了,两人稍稍放心,正在这时候,宮卫来禀报齐相求见,赵全连忙道快请。

  齐朗却不是一个人来的,谢清也跟着,赵全的脸⾊一变,道“这个…还是齐相单独进去吧!”

  谢清看了齐朗一眼。齐朗的脸⾊有些阴沉,却没有反对“也好!”进了长宁殿,叶原秋给齐朗行了礼便退下,齐朗走到床边,见紫苏一脸的苍白地躺着,心中不由一颤“紫苏…”

  紫苏却没有醒,连齐朗轻抚她的脸,为她将被子掖实,都没有惊醒素来浅眠的她,这让齐朗更觉不安,也更觉心疼。

  将耳朵靠在她的心口,听到她的心跳之后,齐朗才终于确信,她尚好!

  如果他不是一整天避而不见,她不至于被‮磨折‬到这种地步!

  他说过要一直陪着她的!

  似乎,又是他先失信了!

  “对不起!”他不该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便先迁怒于她!怀疑她!

  “对不起!”他不该因她的回护便拂袖而去,毕竟他无恙,而那是她唯一的骨⾁。

  “对不起!”他不该忘记她有多在乎那个儿子,便有多么痛苦!他却让她独自承受了!

  每说一声对不起,齐朗便俯⾝轻吻一下她的额头,仿佛想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紫苏…对不起…等你好了,我任你处置!”轻抚她的眉心,齐朗轻声说道,随后便起⾝离开。

  “怎么了?”谢清一眼便发现齐朗的脸⾊不对,齐朗‮头摇‬,对他道“没什么!随阳,你留在宮中应付宗室。噤军与刑部那边我去盯着!”

  这个分工不太寻常。谢清只是点头,眼睛却始终盯着齐朗,齐朗没有回答,只是擦⾝而过时,轻声说了一句“等太后见过你,你便可以回去了!”这是要谢清留在宮中了。

  谢清立刻皱眉,刚要发作,便听齐朗对赵全与叶原秋道“传太医吧!这个时候病倒,对太后娘娘没有坏处!朝中有本相,军中有永宁王府,宮中…便交给你们了!”

  “是!”两人应声,谢清也听明白,没好气瞪了齐朗一眼——齐朗是在防备他!

  齐朗一脸歉意,却没有改变主意。

  太阳已完全出来,红彤彤的一轮,绚烂了満天的朝霞。

  也许不会是好天气,但是,至少,这个景象很美。

  《至略史amp;#822;元宁卷》第一篇

  宮谏之后,仁宣太后与顺宗皆病,政付议政厅。二月,太后大安,顺宗不豫依旧,遂祈福于天。太后始代政。三月初六,懿纯皇后有妊,诏大赦天下。十月初二,诏谕翌年改元普泰,为帝求吉。十二月初十,懿纯皇后诞皇五子,大赦天下。帝赐名谨和。普泰元年四月,帝病笃,册嫡皇子谨和为皇太子。二十三,帝崩于昭信殿。

  书斋中,清风徐徐,墨香阵阵。老者看了一眼一旁榻上熟睡的女娃,搁下笔,晾⼲墨迹后,将之放入一旁的史稿。闭目休息一会儿,老者提笔写道“宮谏之后,异常平静,顺宗一年即崩,文端皇后因此背上杀子之嫌,然过于空乏苍白的史料仍有触目惊心之感!”

  历史到底是什么?是记录,是传奇,是教训…唯独不是‮实真‬的心灵。

  隔着时空的距离,谁又碰触到那些心灵的‮实真‬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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