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另一种历史
对于培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韦林本能地问道:“我的朋友,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难道是在我出征的时候,有人对你说什么了?”
说完这话,韦林自己也感觉到了一些诧异。他刚才说的这些话,简直是没有思考就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当然他知道这句话说出来的用意就是拖延时间,好仔细考虑下问题。还有就是对方可能会真的说出来背后是谁在唆使的,至少也要有点蛛丝马迹露出来。
“这似乎是政客的本能啊,我快成为职业说谎者了。”韦林有些悲哀地想着,听到培根回答道:“我只是听说了,狄德罗公爵战死。”
韦林诧异地问道:“是啊,那有什么问题吗?他已经死了,那么你又为什么反而要问这个问题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似乎你更应该关心这事呢。”
培根那通常会被形容成大如铜铃的牛眼,现在竟然有了些哀愁。他低声说道:“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信任你,知道你不会忘记仇怨,特别是杀父之仇。所以上次没有⼲涉你的决定,我认为你知道该怎么做。现在既然狄德罗公爵已经死了,那么我认为你可以告诉我实情了。”
虽然培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韦林感觉到了危机。培根这话中的意思,分明就是说他严重怀疑狄德罗公爵就是两人的杀父仇人。只是培根相信韦林知道轻重,所以才没有致力于寻找证据,更没有到处嚷嚷着要和狄德罗公爵势不两立。
对于培根的信任,韦林很感动,但是如果事情处理得不好,问题就大了。现在培根显然是有些埋怨韦林了,因为现在对于培根来说。狄德罗公爵至少是嫌疑最大的。
这样的一个人。在确定其罪行后,应当是要亲自动手报仇的。但是偏偏他是死在了王室军手中。而这很有可能是因为韦林办事拖拉所致的。
如果韦林这样告诉了培根,想必他一定会很失望地。这样地失望至少将会导致培根消极怠工,进而影响到他对韦林的看法。那样地状态又会让周围的人知晓,他们会传播此事,敌人的探子会乘虚而入,领主们也会认为韦林刻薄。
所以韦林决定说一个谎。虽然韦林说过不少谎了,但是在这一次的时候,一种使命感油然而生。
“看起来还是瞒不过你了。”韦林叹息着说道。同时还在周围走动着,仔细观察着外面的动静。他掀起挂毯,打开柜子,又在窗户那边查探。
他这完全是要密谈的样子,让培根一下子就莫名其妙起来。本来他还是有些兴师问罪地意思,只是没有表现得气势汹汹的而已。现在韦林这番做派,让他只顾着猜测韦林要说些什么,对韦林的那一点怀疑之心,却淡了许多。
“幸好今天朱娜有事情出去了,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们去了密室。那样地话,反而会让人怀疑的。”韦林解释着,在培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培根这个时候,也顾不得再装成懒散的样子了,他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等着韦林继续讲述。虽然他还没有头绪。但是看韦林如此谨慎。想必是了不得的大事。
“事情要从当初京城塞克斯的事情说起了。”韦林一开了个头,培根就红了眼。当初正是在那京城塞克斯的混乱中。韦林和培根都失去了自己的父亲。虽然下手的人找不到了,但是显而易见的,大家都认为制造混乱地人,就可以认定为是凶手。
韦林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况吗?王宮里面是怎么乱起来的?”培根咬着牙,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我怎么会忘记呢?王宮里面先是有人纵火,然后直接出现了刺客,那些贵族夺路而逃。在同时,还有人在京城塞克斯其他地方纵火。”
说着,仿佛是要让自己放松,培根说道:“说起纵火,还是你们巴雷特家族最有经验。”虽然明知道培根是在开玩笑,韦林还是有些胆战心惊。这当然不可能是培根在怀疑韦林,若是要用自己的家主性命来设局,那也未免代价太大了点。
“仔细想想,他们是怎么纵火的?”韦林问着,培根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有直接点火的,但是他们用了很多火箭。”
韦林冷笑着说道:“是啊,火箭,你看过那些火箭了吗?”培根愕然道:“那个怎么看?火箭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那东西不是当场就烧掉了吗?”
韦林摇着头,痛心疾首地说道:“如果你这样想,那就大错特错了,那才是关键啊。当时在遭到袭击地时候,我一直都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却一直没有个头绪。后来,因为一个意外地机会,我突然想了起来,那火箭很有趣。”
培根抓耳挠腮地想要问,韦林已经说道:“我们常用的火箭,基本上都是在箭头后面绑引火物。大家习惯了用破烂布条沾上油,点燃后发射。但是有一种火箭,是在箭头后面裹松脂地。那是有一次我见了个商人,大家在聊天的时候,说起各国武器的异同。他讲起了大多数的火箭,都是我们卡耳塔用的这种。我才想了起来,原来我在哈伯尔尼亚的时候,见过这种火箭。培根,你要知道,在这个小岛上,只有哈伯尔尼亚人才喜欢用松脂做火箭的引火物。”
“这不可能,哈伯尔尼亚人?那太离谱了!”培根喊叫道“他们怎么可能这样轻易地入进京城塞克斯?”
“是啊,这也是我当时在思考的问题。”韦林点着头回答道“他们也许想这样做,但是那可是京城塞克斯啊,要让那么多的哈伯尔尼亚人混进去,并且能够在王宮里发动袭击,那实在是在匪夷所思了。”
培根可怜巴巴地看着韦林。原先他怀疑这个。怀疑那个,都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现在好不容易韦林说了个似乎证据确凿的。但是结果又那么离奇。
“在卡耳塔,只有一个地方,与哈伯尔尼亚人的习惯相似。”韦林刚一说出来,培根就马上说道:“赫尔姆霍茨家族!果然是他们。”
虽然赫尔姆霍茨家族的人,世代与哈伯尔尼亚人敌对。但是针对着面前地情况,自己做一些调整。是很自然地事情。即使是向对手学习一些先进经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比如哈伯尔尼亚人喜欢使用可以劈砍地武器,而不是刺击的。所以赫尔姆霍茨家族的士兵们。在铠甲上就和卡耳塔其他地方的有些不同。
他们在锁子甲上面通常都加了额外的甲片,并且他们的头盔上面,也往往会有加装地横铁条,这样可以有效地阻挡利器劈砍。
而在箭头后方裹松脂的习惯,也是因为在北方很容易得到原料,在南方当然也有,但是数量就没有那么多了。
赫尔姆霍茨家族的军队在许多年地战斗中,学会了哈伯尔尼亚人的一些小窍门,这种火箭的使用,就是其中之一。
培根听韦林仔细讲来。默然半响道:“光凭这个,还不足以断定就是狄德罗公爵。”事到临头了,培根却反而不那么冲动了。
若是换了个人,恐怕就要怀疑培根居心叵测,是想着无理取闹的。幸好韦林仔细研究过培根的心理,虽然不敢说是了解。但是也能够大概清楚其想法。
培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但是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如果不是自己亲手复仇的话。就不会得到感快。
之前茫无头绪,那也罢了,后来不知道是谁传的谣言给培根,说狄德罗公爵是凶手。韦林可以肯定,始作俑者绝对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是顺手陷害一下而已。
那时候,培根的表现就很让人感动。他选择了相信韦林,无论是什么原因,反正他让韦林少了很多⿇烦。
毕竟那个时候韦林还在和赫尔姆霍茨家族勾勾搭搭地,若是还要回过头来仔细解释,自己为什么和仇人混在一起,那简直是灾难。
想必培根自己也不是很能够肯定,所以当时也没有坚持吧。他这次来逼问韦林,也是出于一种恐惧。他害怕自己的大仇人竟然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被另一伙敌人⼲掉了,那绝对是个大笑话。看起来培根是逼问韦林,其实他是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只有那样,他才有希望自己在将来的某个时候,亲手去复仇。
所以他才在这个时候如此谨慎地,询问具体的情况。韦林知道轻重,如果让培根现在満意,那自己就要意失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不止是这个,那只是个开始而已,让我开始怀疑起了狄德罗公爵。在那后来地时间里,我地探子把相当大的精力放到了这个上面,证据被一条条地找了出来。比如说在某个时候,狄德罗公爵最好地扈从突然消失了。虽然他们有证据表明自己去了某处公⼲,但是我们有其他的证据证明,他们根本就没有去那里。还有,狄德罗公爵应该是使用了自己的秘密队部,他的其他军队没有损失,也就无法查探。但是一旦有了怀疑,就可以从那个时间反推过去。我们的人详细调查了那段时间里,到京城塞克斯的几条路,其中有很多人出发的地方,都是从赫尔姆霍茨家族领地而来。”
培根深深地昅了一口气,他不敢相信韦林竟然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在他看来,所谓的打探消息也就是在酒馆之类的地方布置几个密探,有耐心的就在交通要道蹲守而已。
因为自己也是家主,培根当然知道这样做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所以他有些感动地说道:“没有想到…原来你也花了这么多的心思。”
韦林正⾊道:“有些事情,我只是不愿意说出来而已。接着说这件事情吧,反正在那以后,我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想,的确当时在京城塞克斯的混乱,就是狄德罗公爵弄出来的。现在想起来,他那样做当然就是为了阻止摄政王顺利登基。虽然大家都不服摄政王,但是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反对,那么说不定大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那样的结果,当然对狄德罗公爵不利了。”
培根惨笑道:“为了野心家的计策,那么多无辜的人都…”韦林也黯然神伤道:“值得庆幸的是,我们活下来了,还活得很好,后来还有了力量复仇。”
“等等,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培根突然喝问道,韦林一怔,苦笑道:“因为当时只是怀疑而已,我还要借助狄德罗公爵对抗王室呢。若是告诉你了,按照你这性格,又怎么可能全然没有一点表现出来?在后来我可以肯定了,就更不能够告诉你了,你要是跑回去组织军队,我这里就全乱套了。”
培根语塞,韦林坦然承认了是有些不相信他的冷静,也有些私心地不希望培根的擅自行动导致整体的漏洞。但是越是这样,培根就反而觉得不好意思怪罪韦林了。
“我知道不可能就这样进攻狄德罗公爵的领地,那样只会便宜其他人。所以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着机会,终于让我等到了。”韦林缓缓地说着,语气中満是大仇得报的得意“你应该知道,我们和哈伯尔尼亚人那边有些生意。就通过那些商人,我联系上了哈伯尔尼亚人。虽然许诺了些好处,但是能够说动他们,还是值得的。后来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就象是人们说的那样,哈伯尔尼亚人在关键时候,在狄德罗公爵背后狠狠地给了他一下子。”
培根象是突然失去了全⾝的力量,低声问道:“让那些贪婪的野蛮人愿意反叛,你一定花了不少钱吧,幸亏一切都结束了,只可惜杀掉狄德罗的是王室
“不,其实杀掉狄德罗公爵的不是王室军,而是我。”韦林冷静地说道“当时狄德罗公爵溃败,我拦住了他,然后亲手割断了他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