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爱情不该来得这么突然。
在前往辛氏领地的一路上，莉安几乎都在想这个问题。由于想得太专心，因此没注意到遥遥领先队伍的
迪和雷西突然停下。狄良伸手抓住她的马鞍，強迫她的马止步。莉安正要询问原因时，看到一个人骑马从西方爬上山坡。陌生人绕过他们骑到前方与迪和雷西会合。
陌生人和迪似乎起了争执，但事态不可能太严重。虽然迪浓眉深锁，陌生人不赞同地频频头摇，但雷西却面带笑容。
“狄良，对迪头摇的那个人是谁？”莉安问。
“赖神⽗，他为麦氏、辛氏和许多其他的氏族服务。”
“他也为布氏服务吗？”
“除非迫不得已。”
“我不懂。他不喜
布氏人吗？”
狄良呵呵低笑。“没有人喜我们，夫人。这一点令我们引以为傲。大部分的氏族都不敢招惹我们，神职人员也是，包括赖神⽗在內。”
“他们为什么不喜你们？”
“他们畏惧我们。”狄良兴⾼采烈地解释。“赖神⽗说我们是野蛮人。”
“他一定不是认真的。你们不野蛮，只是有点极端。神⽗似乎跟迪杠上了，没看到他拚命头摇吗？”
“迪还是会赢的。向来如此。”狄良预测。
仿佛知道他们在谈他，迪突然在马鞍上转⾝望向她。神⽗显然十分不悦，这会儿正
动地挥手。迪朝她挤眉弄眼，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的举动。当着旁人的面打情骂俏不是迪的作风，但那傻气的小动作仍然令她心中泛起一股暖意。
这时赖神⽗也在马鞍上转⾝望向她。他有一头雪⽩的头发和一张
经风霜的脸。抿紧的嘴
显示出他的不悦，因此她没有对他微笑或挥手，只是默默颔首为礼。
等神⽗一转向迪，她就问狄良：“你知道他们在谈什么吗？”
“谈你。”
“不可能，神⽗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依恩派他来找迪的，我相信赖神⽗此刻正在担任你的监护人。他想要确定你没有被迫做你不愿做的事。”
“但我想要去雷西的领地，依恩一定有对神⽗说明我的情况。”
狄良衷心希望她不会要求他进一步说明神⽗的动机。在他看来，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迪打手势叫她上前，神⽗皱着眉头挪出空位给她。她骑到迪和雷西中间停下。
“雷西，这件事我需要你帮忙”迪悄声道。
“我一定尽力。”雷西悄声回答。
她好奇地望向迪。“也需要我帮忙吗？”
他咧嘴而笑。“当然需要。”他看雷西一眼后对她说：“神⽗在等着跟你说话，你想让他认为你没教养吗？”
想到自己可能在无意中侮辱了神⽗使她脸红。“当然不想。”她连忙说。“你好，神⽗，很⾼兴认识你。”
“你好。”神⽗的客套稍纵即逝。“为了令教会満意，我有几个重要的问题要问你。”
“令教会満意？”他唐突的态度和奇怪的话语令她惊讶困惑，心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是的。”他斩钉截铁地说，然后充満敌意地瞪了迪一眼。“在确定你没有受到胁迫之前，谁都别想前进半步。”
“神⽗，我一定要──”
雷西大声打断她的话。“依恩告诉我莉安必须爬下悬崖去救亚力。真是那样的吗？”
“她就在你面前，雷西。你自己问她。”迪建议。
她的注意力全放在神⽗⾝上。“神⽗，你为什么需要问──”
“莉安，真的吗？”
雷西再度打断她。要不是知道雷西以手腕圆滑著称，她就会认为他是故意的。
“什么真的假的？”她继续望着神⽗，心不在焉地问。她为什么必须先令教会満意才能去雷西的领地？
雷西重复他的问题，要求她在回答时看着他。因为他十分坚持，所以她请神⽗见谅后才转向他。“是的，雷西，我爬下悬崖去救亚力。”
雷西还来不及再度发问，她已经把注意力转回神⽗⾝上。“神⽗，你刚才说我必须令教会満意才能继续前进。我有没有听错？”
“没错，我正是那样说的。在我完全満意之前，任何人都别想离开这里。我是认真的，领主。”他又恶狠狠地瞪了迪一眼。
“你会満意的。”迪向他保证。
“我不明⽩”
“我一定会使你了解的。”神⽗说。“布氏人诡计多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由于你的⽗⺟和神⽗不在这里无法保护你，所以我觉得我有责任充当你的监护人和神⽗替你发言。现在你了解吗？”
她一点也不了解。她正要头摇时想到该问神⽗他为什么觉得她需要保护，难道他不明⽩迪是来帮忙她的吗？
“神⽗，是我要求迪──”
神⽗吃惊地打断她的话。“是你要求他的？那么你没有受到胁迫？”
莉安开始觉得赖神⽗可能有点老糊涂了。“如果有人胁迫，那也是我強人所难。迪原本要回家的，但我要求他──”
迪揷嘴。“她自有主见，神金。我既没有強迫她也没有控制她。对不对，莉安？”
“对，他没有。但是，神⽗，我还是不明⽩你为什么觉得必须保护我。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受到妥善的照料吗？”
赖神⽗一副想要替她哭泣的样子。“姐小，你不可能知道你陷⼊什？样的绝境。”他喊道，她的沉着镇定令他吃惊。“告诉我，你去过布氏领地吗？”
“没有。”
“这就对了！”他得意地大叫。
“我所见过的⾼地风景优美，”她说。“我猜布氏领地也是一样。”
“但你从未见过自称布氏人的那群野蛮人，对不对？”神⽗尖叫地问。
赖神⽗显然十分动，为了安抚他，她回答：“我没有见过很多他的族人，但我确定他们十分讨人喜，一点也不野蛮。”
“天啊！她认为他们讨人喜。你有没有听到，雷西？有没有？”
雷西努力忍住笑。“我听到了，神⽗，但我要提醒你迪说过莉安自有主见。我相信她会觉得他的族人十分讨人喜。”
“她怎么可能──”神⽗叫道。
“她就觉得布领主十分讨人喜，否则他也不会在她⾝边。迪有时会很
人，只要他有心”雷西说不下去，再也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神⽗转向迪。“她不可能知道她即将面对的是什么。”
“你在暗示我不会照顾她，我的族人会
待她吗？”
赖神⽗知道他太过分了，设法补救地连忙举起双手。“不是，不是，我只是觉得她看起来很柔弱我无法想像她要怎么在那艰苦的环境里生存。”
莉安无法了解他们为什么谈这个和神⽗为什么如此苦恼。她望向迪，希望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但他不理会她，快速地以土腔极重的盖尔语对神⽗说话。看到他用充満敌意的态度对神职人员说话令她感到惊骇。
迪在告诉神⽗莉安对他有多重要，他宁死也不会让她受任何伤害。他知道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赖神⽗懂，此刻那才是最重要的。
莉安脫口而出。“你不可以用那样恶劣的语气跟神⽗说话，上帝会不⾼兴的。”接着她转向神⽗说：“他不是有意冒犯。”
她的话令迪感到很好笑。“你不需要替我道歉。”
“我是在守护你的灵魂。”她厉声道。
“你注意也的灵魂？”神⽗问。
“总得有人注意。”她回答。“不靠一点帮助，他是上不了天堂的。这一点你想必很清楚，神⽗，毕竟你认识他比我久。”
“莉安，别再说这种傻话。”迪命令。
她置之不理。“其实他的心肠很好，神⽗。他只是不想让人知道。”
神⽗微笑。“但你看出来了？”
“是的。”她轻声地说。
神⽗眯眼打量她。“你是不是在安详的家庭中长大？”
“是的，我舅舅的家很安详。”
“但你却愿意”神⽗摇头摇。“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不知道你要怎么在那艰苦的环境里生存。”
“神⽗，迪和我要去雷西的领地。”她澄清道。
“但你们不会永远留在那里！”他沮丧地叫道。“你们迟早得回家的。”
“那当然，我必须回──”
“莉安，你是怎么办到的？”雷西大声打断她的话。
她吃惊地转向他。“办到什么，雷西？”
“听亚力说你怕⾼，那你怎么有办法爬下悬崖去救他？”
“你现在就要知道？但我正要告诉赖神⽗我必须──”
“回答雷西的问题，莉安。”迪命令。
“我怎么爬下悬崖去救亚力？很简单，把眼睛闭上。”
“那对你来说一定很困难。”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时间急迫，亚力的绳子快断了。”
“姐小，⿇烦你合作一下，我想要问几个切题的问题。”赖神⽗坚持道。
雷西在同时说：“你当然有选择的余地，做你害怕做的事需要勇气。”
“莉安做她必须做的事，她当然勇敢。”迪说。
她不以为然。“不，我一点也不勇敢。我吓得直发抖，还哭了。”
“莉安，不要跟我争这个。我说你勇敢，你就是勇敢。”
“迪，你不是我，所以你不可能知道我──”
“姐小，我想继续问你的话。”神⽗揷嘴。“告诉我，你是虔诚的教徒吗？”
“我想我是。”莉安回答。
“你上次告解是什么时候？”神⽗问。
她犹豫不决。
“说话呀！”迪命令。
她火大了。“我跟你说过别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我不喜。”
赖神⽗目瞪口呆。“你敢批评布领主？”
她难为情地为自己辩解。“是他先吼我的，神⽗。我不该维护自己的立场吗？”
“应该，应该，但大部分的女人都不会。她们怕他报复。”
她对那个说法嗤之以鼻。“迪绝不会伤害女人的。”
令她意外的是，赖神⽗竟然放声大笑。“果然是一物克一物。”
“我们言归正传好吗？”迪命令。
“当然好。莉安姐小，你上次告解是什么时候？”
“很久以前。”她红着脸回答。
赖神⽗不喜她的回答。“为什么？”
“我一定得回答完这些问题才能去雷西的领地吗？”
“是的。”雷西说。
“神⽗还在等你回话。”迪提醒她。
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似乎只有她觉得神⽗的问题很奇怪，但她决定先安抚他们，等跟迪独处时再要求他解释。“我很久没有告解是因为英格兰噤止神职人员从事圣事活动，你想必听说了教皇对约翰国王的不満。”
赖神⽗点头。“噤制令，对。我忘了你来自英格兰。那么你要不要我现在听你告解？”
“现在？”她不是有意大叫，但要她当着迪和雷西的面详述她的罪过？这个建议令她惊骇得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
“她没有做任何需要受到原谅的事。”迪向神⽗保证。
“你怎么知道？”她恼怒地问。
他大笑。“我就是知道。”
她对他怒目而视。“我有罪。”她暗自呻昑一声，因为她听起来像在吹嘘。
“不，你没有。”
她最受不了他反驳她的话。“我罪孽深重。”她坚持道。“拜你之赐，我的脑中充満不道德的念头，而且那些念头都跟你有关。我的罪孽深重都是你害的，迪。如果我必须下地狱，那么你也要下地狱。雷西，如果你不停止发笑，我发誓我会宰了你。”
“你爱不爱他，姐小？”神⽗问。
“不爱。”她斩钉截铁地回答。
“那不是必要的。”神⽗指出。
“但愿不是！”她喊道。
“但那会使你的⽇子好过些。”神⽗说。
“莉安，你必须说实话。”迪抓住她的手，她想挣脫，但他不肯放手。
“我说的是实话。我不爱雷西，如果他再嘲笑我，辛氏一族很快就得另觅领主了。”
“不是雷西！”赖神⽗在雷西的笑声中⾼喊。“我问的是你爱不爱迪。”
“你告诉神⽗我爱你？你还告诉了谁？”
在迪看来，她已经回答了那个问题。他低声要她再说一次爱他。
“迪，现在不是时候。”
“你爱不爱我？”他问。
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她低下头。“我现在不想谈这个。”
他抬起她的下巴。“你爱不爱我？”他追问，用力握紧她的手
她回答。
“你明知故问。”她低声说。
他神情严肃地把肩后的披风拉到前面来盖住他们相握的手。莉安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她想菗回手，迪不肯放开她，她挣扎片刻后不再抗拒。她的心已经属于他。
他凝视着她的眼眸，命令道：“说。”
她一言不发。他执意要她说。“我要你说，莉安。不要拒绝我。”
她可以感觉到每个人都在看她，她知道迪会有多么坚持不懈。他会不停地她，直到他达到目的。何况她不可能否认爱他。如果他要再听她说一遍，她就再说一遍。
“我爱你。”她轻声细语。
“永远吗？”
她犹豫一下，然后抛开忧惧，下定决心。“永远。”
“我会尊敬你、保护你，莉安。”迪说。他伸手到她的颈后耝鲁地把她拉近，她从眼角看到赖神⽗举起手画十字。
她无力抗拒迪充満占有
的吻，情不自噤地伸手摸抚他的脸颊，忘了旁人的注视和呼。等他终于放手时，她不得不抓住鞍桥以免跌下马背。迪把披风甩回肩后塞进
带里。
她等迪说话，但他似乎心満意⾜而不想开口，所以她转向神⽗。
“上帝与你同在。”他说。
雷西一脸贼笑地猛拍迪的肩膀。“我们今晚一定要好好庆祝。”
“庆祝什么，雷西？”她问。
“你令教会満意了。”
“那么我们可以继续前近了吗？”
“可以。”雷西回答她，然后转向神⽗。“神⽗，今晚跟我们一起用餐吗？”
“我答应俞领主去他那里一趟，如果回来时天还没黑，我会很乐意接受你的热情招待。我这⾝老骨头习惯了夜里睡在温暖的
上。温暖的空。”他补充一句，又瞪了迪一眼。
“一张空会为你准备好。”雷西咧嘴而笑。
赖神⽗同情地看莉安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反悔还来得及，莉安姐小。如果你在今晚前改变心意，或是想通了──”
“木已成舟，神⽗。算了吧！”雷西说。
神⽗垮下肩膀。“我警告你，布领主。我会继续守护她。”
雷西大笑。“那是不是说你要违背誓言回到布氏领地？我好像记得你告诉麦依恩布氏一族全是野蛮人，你再也不会踏上他们的土地一步。”
“我记得我说过的话，”神⽗耝声恶气地道。“我也没有忘记那件不幸的事。但我很清楚我的职责所在。我会注意莉安姐小，如果让我看到她郁郁寡或消瘦憔悴，你就得给我一个
代，领主。你要好好照顾她。要知道，你得到的是稀世珍宝。”
在那番动陈词后，赖神⽗策马穿越人群。“上帝与你们同在！”他喊道。
莉安目送神⽗远去，迪轻扯她的头发引起她的注意。他把她的鬈发拨到肩后。“我会善待你的。”他信誓旦旦地说。
“我不会让你亏待我的。”她回答。“我们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