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合 交易
卡妮显然也没预料到摩利尔居然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要求分一杯羹。
她端着酒杯紧盯着摩利尔漂亮的褐⾊眼睛,想从中看出什么门道来,但是一无所获。说起掩饰內心的秘密,一个专精预言的红袍法师可以说是无以伦比的。
四十七也变动了一下势姿。他把手放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拍打着,不再东张西望,火炭一样的目光在卡妮和南希脸上扫来扫去。摩利尔这句话令他感到奋兴,这种场面非常类似他曾多次在电影中目睹却从未有缘参与的帮派谈判。在他原来所处的时代已经没有了帮派,他们要么被消灭,要么成了控制一个星球甚至一个星系的超级公司——电影和动画这种低级乐娱已经基本只存在于档案库中了,人们要么在现实中寻找刺激,要么在虚拟现实中寻找刺激,反正四十七这样的杀戮兵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寡头们的利益纠纷而出现并摧毁整个殖民城市,或者⼲脆发射一颗核弹把所有东西都炸得稀巴烂。四十七等待着,等待谈判结果,或者说等待在他思维中这类几乎必然破裂的谈判后接下来的大打出手。
卡妮不安的挪动了一下⾝子,动作很细微,但还是被摩利尔看出来了。
“卡妮,这个要求可能很冒昧。”摩利尔主动拿起酒瓶给女儒斟満:“但是你知道,我已经离开红袍法师会有些年了,跟你们的联系都很少。而且和我地导师伊莎贝拉…”
说到伊莎贝拉这个名字的时候,摩利尔感到全⾝泛起了一种厌恶的战栗——好像突然有无数只蟑螂爬到了⾝上一样。但是她很好的掩饰了这一点,并没有将它显露在卡妮面前:“和我从前的导师伊莎贝拉的关系很不好,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我来到深流城是因为要找一个女孩…嗯…”摩利尔故意犹豫了一下,把这种情绪表现的恰到好处:“是我的学徒。她偷偷拿了我一件很珍贵的魔法物品跑掉…咳,这种事情你也知道。”
“哦,摩利尔。真有你地,从红袍法师会跑掉后自己收学徒?”卡妮很感趣兴的笑了起来:“你的性格还真是和伊莎贝拉老师很像…嗨,你要抓住不听话的小猫么?我可以帮助你啊!”摩利尔摇头摇:“不。卡妮,没那么简单。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助…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做魔法品毒的生意。从事品毒交易的话,你应该可以接触到一些深流城地地下势力,所以我想,作为你的合伙人是个不错的选择。你和暗曰教团也有联系吧?卡妮,听我说。我认为不应该跟他们合作…希瑞克的仆从可不是好的贸易伙伴。”
卡妮很快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根据法师的直觉,她能感到现在的摩利尔已经是比自己強大得多的法师了,她对魔网地掌握要更广阔。更深入,这对红袍法师来讲,就是很直接很简单的地位划分——強者为尊。
“不胜欢迎,摩利尔!”卡妮从沙发上站起⾝,走过来拥抱了摩利尔一下:“你能帮我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以后就再也不用看贾力的眼⾊,和整天受那些该死地圣武士子婊的气!你知道今天晚上那个疯女人的突袭让我赔了多少吗?”
“但是摩利尔…我和希瑞克教徒合作也是没办法啊。”不过一转眼女儒便面有难⾊的诉起苦来,她站着比摩利尔坐着都⾼不了多少:“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但是目前深流城的领主们和那些圣骑士加大了合作力度,我已经蒙受了好几次很严重地损失了…再这样下去的话我会承受不了的!我需要希瑞克教会地地下网络,除了这些暗曰的仆从之外。其它组织很难吃掉我的货然后散出去,摩利尔,我知道你对这些无法无天家伙印象不好,有些事情我也稍微听到了点风声,但是你要体谅我。上面庒的狠紧,我很难做的,所以。恐怕…”
“卡妮,你认为品毒是什么?”摩利尔突然问道。
“品毒是什么?”卡妮有些不解:“品毒还能是什么?它是…”
“品毒是奢侈品。”摩利尔耐心的说:“只有真正无聊的不知道做什么好的大富翁才能享受到品毒的乐趣…而且不会让我们因此惹上⿇烦。卡妮,如果一个法师没有准备正确的施法材料,不能用特制的墨水在特制的卷轴上书写咒语,那么他很快就会因为胡乱扰动魔网而导致魔力的愤怒反馈而死于非命,你不是没见过这种惨象吧?为什么?因为施展魔法是有条件的,我们付出正确的代价,就能正确的使用魔法,驾驭它的威力,否则必然会引火烧⾝…品毒也一样。没有钱,就别碰品毒。它是少数人的享受,就像施法者永远也只是少数一样。靠那些码头工人和朝不保夕的冒险者能有多少盈利?他们甚至连每天菗点魔鬼草都很困难!一旦这些家伙没有钱又缺乏自制力,那么他们就会为了品毒闹出事来。斗殴,抢劫,甚至为此不惜伤害人命,而如果你把他们作为主要的客人,那么就必须保证一个很大规模的消费群体,而这么多人沉浸在魔法品毒中,只要有一部分人因此闹事就会把秩序搞乱…又怎么会不遭到深流城
们的严厉打击呢?”
“卡妮,关于品毒生意,红袍法师那种生产大量廉价魔法物品的出售策略是行不通的,你要掌握上等人才行。希瑞克的教徒都是些什么人?骗子,強盗,暴徒,杀手,虐待狂,他们以散布混乱和恐惧为乐,看到别人的痛苦是他们最大的幸福,他们根本不会关心什么样的生意才是最好地。他们只会把品毒当成控制可怜人们的工具,根本不明白平衡和秩序的重要,又怎么会认真保障你的利益!和他们一刀两断吧,卡妮。如果这世界上能少一些希瑞克的教徒,生活会更加美好。”
四十七很少听见摩利尔这样的长篇大论。女法师现在看起来非常迷人——像推销种族灭绝论的政客一样睿智而且善辨,如果四十七见识更广一点的话说不定就会用“九狱魔鬼”来形容她了。
卡妮仍然踌躇着:“但是和深流城商人联盟的关系网贾力一直把持地很紧,别说是我,就连其他红袍法师都很难揷手…而且我和希瑞克教会刚刚谈成了一笔很大的生意,利润很大。如果失去的话我在据点內的境况就很艰难了…”
“我帮你谈这笔生意。”突然揷话的四十七让屋子內三个女人把目光都转向了他:“到时候我和你们一起去——相信我,利润会更大的…非常大。”
摩利尔率先回过神来,冲卡妮笑了笑。
“是的,我想利润会非常大。”
克洛伊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完全没有亮。
不知道为什么,越是在舒适地床上,女剑客就越是睡的不好,昨天夜里她似乎做了一整晚的噩梦。然而等早上试图回想的时候却一个片断也记不起来,只觉得脑袋有些微微的发胀,两只眼睛也⼲涩的要命,克洛伊从床上跳下来,只穿着內衣在房內做了几个漂亮的空翻——得及时调整才行,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未老先衰了。
实际上这都要怪这栋房子的主人,那个热情好客地胖商人。臭男人。昨天晚上摩利尔和四十七去了红袍法师据点之后就一直没有回来,只是红袍法师那边又派人送来一个口信说他们要在据点留宿,克洛伊倒不担心他们的全安。以四十七那家伙的性格,就算是希瑞克亲自来对付他估计也要闹得沸反盈天。所以从晚餐开始一直到就寝前地很长一段时间里,克洛伊就只好独自一个人承受着弗雷斯那如同塔诺里河水般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从菜肴烹到各族风俗,从旅行见闻到地方物产,从宝物鉴赏到经商心得。从战争对抗到宗教信仰,听上去让人感觉这个商人就好像一本从世界诞生的时候起就开始记录万事万物的超级史书,简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任谁被聒噪整整一晚上。之后大概都不会睡好觉。克洛伊甚至认为,以弗雷斯地口才,他绝对够格和九狱魔鬼谈条件。她当时甚至有点希望赛蒙也能在场就好了,这样弗雷斯就会把话头集中在赛蒙的背信弃义坑蒙拐骗上面,她就可以不那么认真的,起码不必装地那么认真的去聆听主人的喋喋不休了——说起来赛蒙那小子被弗雷斯弄哪去了?该不是关进人私水牢了吧?从昨天吃午饭起就没见到他了。
女剑客活动了一会儿,浑⾝关节随着她的伸展动作发出轻微的响声,使得克洛伊觉得自己好了许多。等她穿戴停当走出卧室的时候,第一道晨辉才刚刚照到深流城最⾼建筑的塔尖上。
“早上好,克洛伊姐小!昨天晚上睡得怎么样?”
当克洛伊发现客厅里独自占据了一张双人沙发,正在悠然自得吃早茶的弗雷斯时着实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胖商人居然起得这么早。
“非常好,你的招待实在太周到了,我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克洛伊一边违心的回答着,一边走过来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马上有仆人流水似的送上饮品和茶点,足够克洛伊吃一天的,花样繁多的糕点就不说了,连各⾊饮品都有好几种随便挑选,米酒,红茶,果汁,牛奶,加冰的纯水…真是活见鬼,这大冷天的谁喝冰水啊?
“您起的真早,我…”克洛伊把后面半句“我还以为照你这种体型一定会睡到中午”硬生生咽了回去,毕竟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而且跟弗雷斯有交情的其实只是四十七——她决定少坐片刻就去街上转一天,直到摩利尔他们回来,再也不能发生昨天晚上那种被语言轰炸的状况了。
“呵呵,商人么。无利不起早。辛苦啊,”弗雷斯不堪重负似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克洛伊觉得他是因为一整口呑掉一个糕点被噎着了:“在外面行商风餐露宿自不必说,好不容易回家里来还有商会地曰常工作要处理,这个那个,什么鸡⽑蒜皮的事情都来烦我,就连少了一箱麦酒都要闹上来,你说,就那么一箱破酒。值得为了它吵吵嚷嚷么…”
又来了。克洛伊赶紧截住他的话头准备告辞:“弗雷斯先生,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来深流城呢。我准备一会儿就去街上转转,这样繁华的大城市,不见识一下真是太可惜了。”
弗雷斯的苦口苦脸一下子舒展开了,放下
“哦?哎呀呀,你看我,居然忘记了这个——该死该也要出去办点事。不如就坐我的马车走吧,一路上顺便还可以为您介绍一下深水城的著名景观…”
现在克洛伊别提有多后悔了。
走到大门外时,崭华新贵的马车已经停在了小广场上,连马嚼子都在晨曦下闪闪发光。两个強壮的保镖站在马车后面地踩蹬上面,而跟仆人曼恩并排坐在驾驶位上的,竟然是委靡不振的塞蒙。
“早上好,弗雷斯先生,克洛伊姐小。”看到他们。塞蒙没精打采的问着好。
弗雷斯鼓着腮帮子没说什么,直接登上了马车,克洛伊则朝赛蒙耸耸肩膀。她差不多已经猜到胖商人为啥要邀请她同行了。如果弗雷斯想没收赛蒙的船,那么就要预防赛蒙和他的船员们会耍无赖,虽然一瞪眼就能吓得他们尿裤子的四十七不在,不过带上自己也能有效的威慑住即将业失地水手们,这个胖商人还真是会抓壮丁——克洛伊不知道。弗雷斯这么⼲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马车行驶的相当平稳,不消一会就出城入进码头区,沿着码头市场的长街一路向南走。最终来到一处略显安静的小码头上,那是属于弗雷斯的私家码头,而现在停靠在这里的正是已经经过修补的寄居蟹号——深流城果然是北方最大的港口,效率出奇地⾼。
弗雷斯推了很不情愿的赛蒙一把:“别磨蹭!北方商业联盟已经通过我的申请,裁决书我都拿到了,你这艘破船现在是我地财产了!”
“裁决书…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在上面盖印的。”赛蒙嘟囓着,但是只能无可奈何走下马车站在一边。
寄居蟹的船员们早就已经不耐烦了,他们正在商会护卫的看管下吵吵嚷嚷。刚上岸没多久就被扣押起来关在这里的小黑屋呆了一宿,麦酒和舞女看都看不到,更别说向旁人吹嘘他们地惊险经历了,这让他们怎么受得了?
“我们是自由的水手!凭什么扣押我们!深流城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航海者?赛蒙船长,这是怎么回事?”一看见弗雷斯他们,以二副为首的水手马上大声鼓噪起来,只有罗尔沉着脸一言不发——他知道,这事儿肯定和他们地好船长有关。
“航海者,我看更像海盗…”弗雷斯嘟囓着,把目光看向他的仆人曼恩。曼恩马上走上前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卷,展开并大声朗读起来,其中包括寄居蟹号已经归弗雷斯所有,以及这些船员们现在都是弗雷斯的雇员,必须因为前船长所欠的债而为他⼲活等等。
克洛伊在一旁听着商会联盟的仲裁决议,深深感觉到这商家也未免太黑了。
水手们纷纷咒骂起来,一半是针对不断给他们带来霉运的赛蒙,另一半则是黑心的胖商人。
“寄居蟹号不能交给你!肥蛆!”大概是因为经历过大漩涡和鱼人岛的考验,这些死里逃生的水手们无论胆气和意志都坚強了许多,他们迅速达成共识:“谁说寄居蟹号是赛蒙的!”
“就是!赛蒙那家伙什么都没有,他也不是我们的船长!在寄居蟹号上他只负责掌舵!”
“寄居蟹号是我们出生入死抢回来的!死胖子,别想抢走我们的船!不信你问问你边上的克洛伊姐小!”
“咳!咳!”弗勒斯看情势有点失控的样子,虽然只有十来个水手,可是事情闹大了也不好,他猛咳了两声:“商会联盟的裁决是公平的!赛蒙也亲口承认了,他拥有这艘船的产权!你们只不过是水手,谁听说水手拥有一艘船的?不要狡辩!当然,为了表示我的宽宏大量,我会合理考虑你们的劳役时间,先生们,你们既然上了这个骗子的船,当了他的水手,那么就要和他一起承担责任!这是天经地义的!否则,你们无论在哪个港口,哪条船上,都没有立足之地!”
“等等!我可以证明这艘船不是赛蒙的!他也不是船主!”水手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随着话音,⼲瘦的二十六走了出来,站到最前面:“这艘船是属于尊贵的钢铁客人四十七阁下的!当时我们在海上遇难,而寄居蟹号就在附近——第一个登上这艘无主船的正是四十七先生!”
二十六腰板挺得笔直:“根据海上的惯例,既然是四十七先生最先登上没有船主的寄居蟹号,那么寄居蟹号自然就是他的——他可不是和我们一样的船员!既然是他和他的寄居蟹号救了我们,我们在寄居蟹号上作水手就是给四十七先生⼲活儿,商人先生,您就没有资格扣押我们!赛蒙船长曾经是我们的船长和我的主人不假,可是自从他在寄居蟹号上⼲活儿的第一天起他也就失去这个权力了!您现在这样做,等于是在抢夺四十七先生的东西!”
“我——”弗雷斯看着脖子梗梗着的二十六,竟然极其罕见的语塞了。抢四十七的东西?
“哦?是谁要抢我的东西?”⾝后传来的富有金属质感的声音马上让他彻底蔫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