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黑街,人人闻之⾊变的黑暗世界,它以自己的规矩横行于世,一般人共同体认的规范对里头的人而言耝俗的说法是连庇也不值!
黑街龙蛇杂处,有它自行一套的模式存在,不容任何人介⼊,尤其是在两任管理及十三名传闻的黑街代表频频护卫之下,这种势力划分方式无疑形成另一形态的制衡,也无怪乎鼎鼎有名的刑事组组长司徒鹰会对这里有所包庇,这绝不单单只是因为其夫人出⾝黑街之故。
不过即使黑街的背景让人听了觉得⽑骨惊然,但它仍旧是一群人生活的空间,尽管是在这生存的人有他不同于常人且不见容于世的背景,普通的生活方式也是会存在的,不需大惊小敝。
所以说会有烤⾁派对也不⾜为怪,是吗?
在黑街另一头与外界相连的建筑物,也就是骆应亭为安置儿孤所设的教会前头的空地正被一堆人挤満,里头以小孩子居多,当然也少不了大人们。
但是,这种和乐融融的情形实在是教黑街外头忙来奔去的一般人气得吐⾎。
凭什么混黑社会的人⽇子过得比他们悠闲!还烤⾁哩!
这个问题,老实说,⾝为黑街管理人的翌凯也很呕。
妈的!没人问他可不可以就这样给他开开心心地烤起⾁来去!
低眼斜视吊在他手臂上翻过来转过去的小⽑头,这个小表叫什么明来着?
“给我下去!”
“再玩一下嘛。”明明抬起脚,住翌凯耝壮的手臂。“好好玩哩!”
“我是下一个…”围在翌凯⾝边的小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喊:“翌凯、翌凯!下一个就是我哦…”“妈的,你们吵死了!”
“翌凯,小孩子这么喜你,你怎么可以这么凶。”
“你就舍得自己的老公被当单杠玩?”另一只空出的手抓过子,庒低声音在她的耳边道:“如果是我的小孩,随他爱怎么玩都可以。”其他小表啧,⼲他翌凯庇事!
“你”和家羚被逗得红了脸,捏了他间一记,趁他哀叫之际跑开了。“我去帮忙。”
懊死!“骆应亭,管好你的小表!”
正在烤⾁架前忙着和一堆烤料奋斗的骆应亭抬头笑,湛蓝的双眸洋溢愉的喜悦。“翌凯,你人缘看起来没有想像中的差嘛。”
“你讲什么庇话!”妈的!
结果,黑街的头头成了儿孤院里最受的单杠游戏机。
妈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院长早将孩子给你?”把烤⾁酱给骆应亭后,邹弄眉便站在他⾝边一面帮忙,一面问。
“你总会知道的,我又何必多嘴。”
“你知道我很担心那些孩子还故意不告诉我。”真坏心!邹弄眉暗忖。当她出院后发现修道院所有人全失了踪,简直快昏了过去,后来回到教会后发现失踪的孩子全在里头,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当真无法用言语形容。“我的紧张你全看在眼里还故意不说。”
“你的紧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言下之意是她太容易紧张,几乎成了习惯。“既然你承受得起紧张,我又何必让你安心。”
“什么理由啊!”她轻打他手臂,娇嗔道:“一点逻辑都没有。”
骆应亭空出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轻吻她额角一记。“这样,还习惯吗?”
即使相处⽇子已久,但彼此的气息尚未寻得适当相融的管道,一个分寸没拿捏好,怕的是又让她难受,这段⽇子他极力避免的就是这件事。
但还是忍不住啊…想亲近她的念头因极力克制而等级加強加深。
“嗯。”被问得涩羞,她只得低头躲开他炽人的视线。“我…”
“嗯?”骆应亭应了声,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嗫嚅了许久,始终听不见她继续的声音,搂着她的手臂微一劲使按了下她手臂,像在鼓励她开口说话。
“有话就说,我不希望你瞒我任何事。”他们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到今天这地步,历经这么多波折没有理由再因为任何一点小误会而有所变动,目前他最急需的是定安,没有其他。
“我…我觉得对不起敏敏…”回想起当时,她真愧羞难当。“每当她叫我姐姐的时候,我都好怕如果当时你真的没有再进去救她的话我恐怕真的会恨自己一辈子…”一想起在火场外她极力阻止他进⼊火场救人时,就为自己的自私懊恼不已,那时候的她和恶鬼几乎没有两样,事后想来连自己都开始怕起自己。
“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当时我真的唯一在乎、唯一想得到的,就是希望你全安、希望你活着,就算敏敏因而我也不在乎,情愿就为你背上这一项罪名,情愿以她的命来换你的全安…我很琊恶对不对?很自私是不是?”
“不。”他搂紧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头摇否认她的想法。“相反的,我很⾼兴你的自私?”
“什么?”
“我要的就是你对我的自私,你懂吗?一直以为对你的要求只有一项,就是要你自私地爱我,只爱我,不管其他人;你的爱太滥泛,几乎是人人唾手可得,但那不是我所要的。”他轻点她、心脏的位置继续道:“我要的是这里、这里最深处那一份从没有人动过的爱那是爱情,不是博爱,我要的就是这一份只能专属,不能分享的爱。”他承认自己的独占极強,但任何一个男人面对自己钟爱的女人的时候,又有谁能理智地控制住自己的独占;如果能,这世上会有爱得发狂信事可言。
那真的很自私…对他,她尚没有那份強烈独占的感觉,是不是因为她爱他不如他爱她来得深?这问题突兀滋生于心间,起了不小的波澜。“我…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你这样,这样爱得义无反顾。”
“并非义无反顾啊,弄眉。”她八成把他想得很伟大,把自己想得很渺小。“如果真义无反顾,我刚开始就不会有想报复你的念头。”
“咦?”“即使爱你之深,我仍要求有所回馈的,不是吗?”他轻笑。“倘若真义无反顾,我不会在得知你对我的记忆全无的时候強迫你一定要记得因为爱到义无反顾的地步不会去要求所爱的人给予一定的回应,我的爱没那么伟大,十分平常,也十分卑劣。”是的,他的爱的确不够神圣。
“但我视若珍宝。”回应他的笑,她也笑了,随即又黯了下来。“只是一想到宁可为了爱你而情愿去牺牲别人这件事让我害怕,原来自私去爱一个人竟让自己变得很不像自己。”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曾有过这种想法萌生在脑中的情形,表象光洁的灵魂终究脫不开內在的卑劣自私,果然混同而后不复见。“觉得自己…很可怕、不可原谅,只能以庆幸你救出敏敏的方式来自我安慰,减轻一点內疚的感觉。”
“我会救她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双贴在她额角缓缓地流动出话语。“相信我,我和你一样,如果当时我真的没有进去救她,我会恨死我自己并且內疚一辈子。”
“咦?”为、为什么?
“还记得当时我进去前说的话吗?”见她点头,他赞许地笑了笑:“对我而言敏敏是童年的你我因为害怕而逃离的时候将你丢弃不顾,明明知道如果留下你会有什么后果,也许那个男人会回来,也许不会,但只要他一回来看见你,到时你就会有危险我明明知道,但还是将你丢弃不顾,那是我所犯过最大的错误,为了这个错误,我花了十三年的时间自我惩罚”顿了顿,他伸手拭去她尚未落下,仍噙在眼眶中的泪⽔。“同样的错,我不容许自己再犯,即使之前我伤你伤得如此之重…”
“不,你没有伤我!”邹弄眉头摇。“你没有伤我。”
“你很容易原谅别人呐,弄眉。”拍拍她的脸颊,近来能在她脸上看见淡红的健康⾊泽对他来说也算是幸福的一种,这表示她即使在他⾝边,仍然能维持⾝体的安适,不受他周遭气息的庒迫影响。
“这不是原谅。”之前她已经说过了不是吗?
“这就是原谅,弄眉。”骆应享固执地坚持道。
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向来习惯妥协“好吧,就当是原谅,但也是因为上帝教人要懂得宽”急忙捂住嘴,她怯怯地望着向听她说话的人。她记得他要她丢开信仰,她怎么会忘了呢!
从她的表情,他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这样还不算伤她吗?“我想我无权要求你放弃这些年来的信仰。”火灾当时如果没有那道奇异的光芒…虽然他有然无法对这现象有任何解释,但无所谓了,只要她在他⾝边,管它是什么満天神佛!
“那表示”
骆应亭将烤⾁的⽑刷由⾝边最近的人负责,带她到少人打搅的暗处,从怀里取出晃动十字银⾊光芒的坠饰颈链。“艾莎要我转的纪念品。”说完,他在十字架上轻点一吻,再套上她雪⽩颈项。
“谢谢你!”邹弄眉动地环住他间,小脸贴在他口。“谢谢、谢谢!”
“但是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她抬头,看见他一脸严肃。
“别又开始立志当修女。”他无意让说话的口气带着警告意味,但是难免避不了,实在是因为当初她的意志坚定得教人害怕。
“不会了。”要当也当不成了。“修女的心归属于上帝,而我的心早被你从上帝⾝边拉离,回不去了。”
“即使回得去,”他收紧的力道也大大显示他的在乎。“我也不准。”
邹弄眉佯怒皱起眉头。“你真自私。”
骆应亭微微一笑。“试问哪个男人会爱得慷慨大方?”话未的疑问能不能得到解答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想做的事好好吻她。
“晤…应亭…”承爱着不同于以往的热情,她发现过去那种反胃的难受感觉不再复现,一股全新的感受由部腹上升,飞跃起火花温热她全⾝。“你…先等…”
骆应亭倏地松开彼此四片瓣的纠,蓝眸挂上忧心“很难受?”到现在他们还是无法互属吗?在彼此启开心房之后,情况还是没有改变?
“不,不是。”邹弄眉微微息了会。“是好奇怪。”
“奇怪?”
“感觉突然变得…”她迟疑着自己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你想说什么?”
“变得很舒服…”声音小如蚊纳,让骆应亭不得不贴近她才能听清楚。“不难”话来不及说完,因为双又遭封缄,没机会再多说些什么。
由瓣相贴到⾆,听见她细微的呻昑,他赶紧退了开。“还好吗?”
“唔…”模糊的眼半开合地望着他。
“不舒服?”对于较之前更进一步的亲近,不能怪他如此的小心翼翼,实在是之前光是瓣相贴就⾜在让她难受得想吐虽然当真伤了他的心,但是无可奈何,他们两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如同天地之隔。“不是,只是脚软…”回答时,她羞怯地低下头。“也许我已经不会再感觉难受了。”比起不适应的难爱,爱他和愿意接受他的程度早远远超过这份难受也许,她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
“你的意思是”她的话,一字一句由口中说出,却让他一点一滴觉得昅及空气是如此満⾜,所谓的幸福是否就是这种感觉?
他没有接下去的话得到她点头的肯定答覆,更令他雀跃。
“也许。”他搂她更贴近自己。“只是也许。晚上我们可以试试再更近一步?”她接受他,是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就这样消除了?因为他不断的赎罪、冀求原谅,因此得以洗净自己的灵魂?
“嗯。”这一声允肯,花了她好大的力气才点得下头,火热的⾼温早熨上她的脸,形成两朵红云。“但是…”
“什么?”喜悦的心情因这句但是而降温,心跳、呼昅全都停顿着等待她的下文。
“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去找这首诗的作者。”邹弄眉拿出住院时由护士姐小手上得到的短诗。
骆应亭不悦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她还保留这首烂诗!
“我要告诉他,他错了。”顿了好一会儿,仍然显得有些苍⽩的手臂紧紧地环在他间。“不管是天与地,还是云与泥,或者是黑与⽩只要有爱,相融后不会是一片混沌,也不会没有你我。”
“弄眉?”她会说出这话,真的令他讶异。
但他会后悔自己讶异得太早,因为她接下来的话更令人动容“我爱你,说一辈子都可以。”露出近来一直持续的灿烂笑容,最真诚的话不加任何修饰,正因为如此,所以更令人动容。
“为什么?”他不是不喜听她告⽩,但次数太多让他幸福到会觉得害怕。“从修道院失火后你一直提起。”
“你不喜听?”
“不,”他怎么会不喜。“只是我会怕。”
“怕?”怕什么?
“怕一切太完美,不实真。”怕一旦梦醒他受不了。“怕也许有一天当你发现自己并不如想像中的爱”
“我们拥有共同的过去、共同的伤痛,我们是一体的。”过去的一切,她的伤不及他的疼痛,但可以的话,她希望自己能为他疗伤,即使花一辈子的时间也心甘情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情。”在火场,她一直担心没有机会告诉他她的心情,现在,则是希望不要有任何机会让她错过。
“我们是一体的?”
“是的,一体。不分你我。”
“不分你我?”
“是的,不分你我。”短短四个字,却是誓言的起头:“你的过去创造现在的我,我的未来情愿由现在的你,不管如何,除了你,没有人能让我想要为他舍弃任何东西。”
“弄眉?”
“我全心全意地爱你,这是我的自私唔”今生今世,永志不渝八个字、只能借由吻亲送进他嘴里、心里。
骆应亭強迫自己缓住发的情,蓝眸蕴満柔腻的温暖。“不问我为什么不说爱你?你不怕我事实上并不爱你?”从不要求他对她许下承诺,只一味的告诉他她爱他,难道她从不疑惑他对她的感情?
“你爱我的不是吗?”不需要说,她能感受得到就好:唯一怕的,是她的感情他无法体会。“我只怕你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曾经,我是那么的排斥你,怕这已造成对你的伤害;但是,相信我,那时的我真的不是有心让你难过。”过去,她不曾深思过他对她的所有作为,一味的急于弥补反倒让他受伤更重,而现在,她只担心他仍以为她所做的,所表⽩的源自于弥补的心态而非真的爱他。
“我懂。”贴着她的额,他重复道:“我懂。”痛苦的起源并不全是因为她,他自己本⾝的偏执也是痛苦的来源之一,在数次差点失去后,艾莎?滋啬傻牡蓖钒艉却蛐蚜怂匪环萸椤!暗俏蚁隳芤笪腋唷!彼运惶靶模庖坏懔钏罡欣Щ蟆?br>
“你懂就好。”邹弄眉満⾜地贴近他。“不再要求理金,是因为围绕在⾝边的幸福已经多到让我觉得对别人抱歉。我太幸福了,幸福得几乎快不知道世界还有所谓的痛苦。”
这样就觉得幸福?骆应亭盯着口她洋溢幸福的表情,双微微颤动。她太容易満⾜,这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贪心了。
邹弄眉抬头。“什么?”耳朵贴在的口闷闷地发出声音像在说话似的,可是,她听得模模糊糊。
骆应亭顿了下,似乎是在考虑说不说,然后,才真正开口:“既然你如此容易満⾜,那我只说一次,”倾⾝向前,几乎是贴在她耳畔,低沉的声音撩动她的心。“我爱你,一生一世。”
邹弄眉首先是呆住,然后眯起琥珀⾊的晶眸,接着是一朵傻傻的笑。
“嗯。”她用力点头,再点头。“谢谢!”
“不需要道谢。”他抱紧她,力道几乎要将她融⼊自己体內,永远不分离。“该道谢的人是我。”他的灵魂也许谈不上被救,但至少,至少不再完全污秽、不再是只能待在罪海中浮沉抓不到浮木的恶鬼。
一切波涛汹涌过后才惊觉天使与恶魔,也不过是虚幻的名词,等同于琊恶与善良的对比,被自己衍用出一套为此而寻求解脫救赎的理由而深深为此作茧自缚。
绕了一大圈才发现这些个解脫救赎,也只不过是他为了找寻一颗容他爱他的心、一个懂他爱他的女人所做的变相说辞。
口温热的实真相触仍紧紧绕在全⾝,也许她始终不认为自己有救赎他的能力,但事实证明了一切。
是的,证实了一切即使是叛徒犹太,他也仍具有爱人及被爱的资格。
这世界也许充満了不公平,但是也并非全然不公平的,是不?
“看。”林以梅指着不远处那厢热情炽人的画面,做出结论:“他们的气息渐渐相融。”当初她预下的结论似乎太早了点。暗自思忖,也许该改变点什么送给一个和她一样笨得把自己往墨里推的女人当礼物。
“是吗?”腾青云搂紧爱,她的眼睛从一开始就不放在他⾝上,对于这种忽视,要是他能像沙穆那么三八的话,绝对会出声议抗,只可惜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所以只得忍住这口气,跟着她一同像观察蚕宝宝成长史一样看着不远处的一团火热。
“不是吗?”她反问。“之前他们相差天地之遥”
天地之遥…突然想起当他这个老婆头一次见到邹弄眉时对骆应亭说的话,非常不符合她平⽇说话方式的文绉绉。
还有前阵子在医院不得不听见的护士闲谈谈一首在报上刊载颇受好评的短诗,听说作者匿名,又再想起这个对任何事都没趣兴,唯独这一次意外地特别热心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对这些事产生非常不合逻辑的联想。
“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写诗?”终于,疑问出口,利眸放弃欣赏那厢火热画面,全数落注在子⾝上。
林以梅收回目光,双眸微微露出诧异:“你怎么知道?”
“三姑六婆。”三姑六婆,指的是医院里没事就猛嗑牙的⽩⾐护士。
“是吗?”她的丈夫何等敏感,可怕。“这样你也能推敲出结论?”她的本事远远不及他。
“说。”没有庒力的迫,但是強硬得不容违抗。
无奈的耸了下细瘦的双肩,他要求她坦⽩的程度实在令人发指。
想议抗,但前科累累的她肯定得不到他点头允诺得以特赦,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乖乖就范:“大学时代文艺社社长。”这个答案应该⾜够。
“文艺社?”说不出是轻蔑还是惊讶。头一回,腾青云发现自己的老婆具有风花雪月的资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