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所谓天机
纳兰挪过火盆，烧开水，冲出了一壶栀子花茶，又摆上了几盘野果。
不经意间做了许多。
看着纳兰专注的神情，玲珑的心忽而跳得快忽而跳的慢。
纳兰忙完与玲珑面对面席地而坐，纳兰抬手亲自给玲珑倒了半盏茶，淡淡的栀子花香随着热气慢慢升腾，散开，营造出温馨的气氛。
纳兰双手递上茶盏，与玲珑对视一眼，微微一笑。玲珑双手接过，吹了吹，小心地喝了一小口。
“真香啊！”纳兰点了下头，这才给自己倒了盏，慢慢喝着。
一时谁也没有说话，外面的雨淅沥沥地下响着，室內的火盆散发着热量，洋溢着暖意，玲珑感到很安心。不时偷眼看着纳兰，纳兰从容洒然、秀美绝伦…。。真是好容貌，好风致啊！心下不免感叹。
对玲珑投来的目光纳兰自然感觉到了，从没有过的东西藌一般的甜填満了心间，使心情悦愉起来，有意识地抬眼去对玲珑的目光，含着几许深意，几许切切。
狐狸对媚惑之术可谓的是天性使然，不然世人也不会有“狐媚”两字。纳兰是修了几千年的红狐，对“媚”早已是自然流露，无需刻意，甚至成了对喜爱对象的不经意表达方式。
对这样无招无式的“媚惑”玲珑目光一痴，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咳！这个纳兰好会诱惑人…忙去喝茶，可茶早喝没了，一时捧着空茶盏有点发窘。
纳兰很善解人意地给玲珑续上，并将野果盘向玲珑⾝边推了推，依然没说什么。
玲珑…也没说什么。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室內烧开的水咕嘟嘟，两人的气息相溶相呼，除了似有意似无意对上目光，给对方一个会心的笑意，竟然没有一个开口的意思。
这样…距离好近，有种贴心的感觉。
真好！
此时无声胜有声。
过了一会，还是纳兰开了口。
“你来，有事吧？”声音很慢，口气带着淡淡的不愿。
玲珑心下一叹，这一开口两人像是立时拉开了距离。
玲珑不想开口说话，是希望眼下的情景持续的时间再长一些。
喝着纳兰给冲的茶、看着纳兰红衣乌发，花一样安静地开放，淡然、寂寞，虽是少年的面孔，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不知多少岁月的沧桑世事。而那双黑漆的双眸深邃如夜空，让人看不真切，却又清澈见底。
只想多看一会，再看一会…
只为了这一时的贪念。
纳兰也不想打破这样宁静的气氛，可…总的有个人开口。
纳兰已经开口，玲珑就不得不收拾起自己的心思。斟酌了一会道。
“魔界的魔主齐格要和兽王开战，他说不会动狐族，希望你不要参与。”想来想去还是简明扼要说得好。纳兰是明白的，自然知道自己的意思。
纳兰微怔了一下。
“你是来说服我不要介入，是吗？”
玲珑点了点头，忍不住道。
“纳兰，你真的那么厉害吗？”
纳兰愣了，随即明白玲珑的意思，从容道。
“一个人功力再⾼、法力再深，终究是有限的。可他背后的势却是无限的。有幸多活了些年，结识了几个朋友。”
玲珑又是点头。
“我懂了。你认识很多法力⾼深的人？”
“所谓⾼深只是向对而言。”
想起藥王的话，你应该算计算计纳兰，他认识有法力的人很多。可不知为什么在纳兰面前，玲珑有点难以开口求助，万一纳兰拒绝，这对玲珑来说可不只是伤面子的事。这时只听纳兰道。
“兽王与我是多年的好友，眼不见也就罢了，可赶上了又岂能坐视不理？”
玲珑怔愣住，双手捧着茶盏，半天低声道。
“能给我个面子吗？”话一出口又后悔了，很小心地看了一眼纳兰。
纳兰喝茶的手停顿了一下，没有说话。
玲珑明白了。
气氛立时尴尬。
匆匆将剩下的茶水喝尽，纳兰刚要给她续上，玲珑伸手拦住，勉強笑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放下茶盏起⾝出来“龙龙，走了！”
纳兰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出来。
玲珑没有再看纳兰，怕自己控制不住內心的难过，翻⾝骑上龙龙。
龙龙看出玲珑的心情，回头对纳兰鄙夷地嘶鸣一声，四蹄扬起，飞奔而去。
一直奔跑很远玲珑才叫龙龙停下，下了马慢慢走着，平复着复杂的心情。
她理解纳兰，甚至也想到了这样的结果。打个比方，把兽王换成⾼娃，自己又会怎样？
朋友，这两个字很重！
可理解归理解，难受还是难受，纳兰不是别人…我这是怎么了？玲珑意识到自己有点无聊，将思绪拉回理智上。纳兰没答应，这也意味着和齐格之间的合作作废。其它倒也没什么，将齐格留在涅槃谷才是最主要的。金童，谁让他是金童啊。唉！轻轻对龙龙道。
“男人啊，朋友总是和女人发生冲突。还是我的藥王好，什么都帮我，眼里也只有我一个人，还没那么多⿇烦。是不是，龙龙？”
龙龙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现在好了，条件开出去了，答应人家的事我却做不到，你说该怎么办？”
龙龙把头扭到一边，低低地嘶鸣几声，不以为然。
玲珑拍拍龙龙的头。
“去苍狼部落不知要几天，还是回去跟那个家伙说一声的好。”
龙龙表示不満，那意思像说，你玩我啊？来来回回腾折！
玲珑赶紧赔笑，极嗲地道。
“龙龙乖，就这一次！”
龙龙好像为了⾝上不起鸡皮疙瘩，只好让驮着玲珑向涅槃谷奔去。
有了龙龙，玲珑就等于长了一双翅膀，速度是风驰电掣！
到了涅槃谷遇上巡哨的人，打过招呼，悄悄上山，找到了齐格说纳兰没答应，她开出的条件就当没说，但希望齐格能留在涅槃谷。
齐格一时没说话。
“赶时间，先走了。”
玲珑又悄悄下了山，骑上龙龙，望了一眼苍茫的远方，轻呼一口。
“我们去苍狼部落！”
纳兰站在雨中，怔怔地望了一会玲珑消失的方向，能想象得到齐格一定和玲珑做了某种交易，也能想象得到玲珑对他抱着怎样的希望。可…自己只能拒绝。前番拒绝今番又是拒绝，更能想象得到玲珑是怎样的难过。
本来是良辰美景，可惜全是虚设，千种风情无处话说！
回来重新坐在火盆边给自己续満了茶，目光落在玲珑的那只空茶盏上，犹豫了再三，将那只茶盏拿在手中，目光定在了虚空某处，最后随着目光的颤动茶盏凭空消失了。
纳兰继续喝茶。
外面的雨似乎有些大。
傍晚时分，纳兰露出一点笑意，起⾝到门口，不时就见疾逝来两个年轻人，一⾼一矮。
⾼的憨憨实实，是兽王。矮的是个俊朗少年，正是恢复了人类本相的小強。
小強在雪莲大师的冰雪洞里靠着冰雪灵力恢复了人形，在得知带着记忆转世的魔神齐格已经向兽王下了战书，才叫上兽王一起来的。
“纳兰，我的样子不减当年风采吧？”小強朗声道。
纳兰一笑，眼里开朗不少。
兽王左手拎了三坛酒，右手拎了些野物，慡朗大笑，
“纳兰好久不见！”声音铮铮如金石。
进屋围坐在火盆前，小強看到了茶具惊讶道。
“有客人来？”
纳兰随口道。
“没有。”
立刻意识到小強目光的异样，心知玲珑走后不久留下的气味自己忘了消除，小強自然能嗅得到。
兽王嗅了一下。
“是个人类，还是个女人。纳兰，谁啊？”
小強嘻嘻笑道。
“我们早来一会就能碰到她，她烧出来的野物可是最香的，特别是烧的鸡！”说着向兽王眨了眨眼睛。
兽王讶然看向纳兰。
“你找了个人类女人？”
纳兰头摇，转开话题，拾起野物放在火盆里埋了，一人一坛酒，边吃边谈。
等纳兰喝下一口酒，兽王紧张地道。
“我酿的酒怎么样？”
纳兰品了品。
“还真不错。”
兽王松了口气。
“你这么多年闭关就躲起酿酒来了？”
兽王叹了口气。
“虽然是闭关可是心却闭不了，酿酒只为了求个心静。我也没什么别的喜好。”
“魔族给你下了战书，准备什么时候打？”
“还没决定。这次我想换种方式，就带上几个去打，整族出动简直是一场浩劫。”
纳兰看了一眼兽王，淡笑道。
“心性变了。”
兽王苦笑。
“闭关的时候我就在想，辛辛苦苦化出了人形为了什么？为了保自己一族平安，简直是做梦。就连人类自己都难以保全。没化人前觉得人是最可怕的，化了人才知道人其实也很脆弱。这世上到底什么是最強大的啊？”
“天啊！天是最強大的！”小強道。
“天？对，我也觉得是。”兽王声音顿了顿道“纳兰，你也听说神位了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纳兰愣了。
“听说了，具体不是很清楚。”
“涅槃谷现世，被苍狼部落大首领玲珑占去，魔族投靠了那里。”
纳兰神情闪过一丝异⾊。
“听说那个玲珑⾝系神位使命，我想如果兽族有机会得到神位，定能传承下去。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纳兰缓缓道。
“我们是好友，有些话我不能不说。对于神位天下生灵都在盯着，轮到谁，谁都要付出代价。何况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吗？再说天人尚且有五衰，何况拥有神位的我们呢？”
兽王愣了。
“天人，五衰？”
兽王不明白。
小強也看向纳兰。
他们自然不明白，这是纳兰在死亡之城，佛诞生十道后玲珑跟他讲的。
纳兰简单解释了一遍。
“你和魔族开战我不能不帮，但为了神位…”纳兰摇头摇。
兽王看了看纳兰。
“如果狐族卷入进来，你怎么办？”
纳兰苦笑。
“尽力为之。”
“也绝不去争神位？”
纳兰点头。
兽王想了想。
“你的心性也变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索然。
兽王坐了一会，离去。
小強道。
“你说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是什么意思？”
纳兰望着远处淡然道。
“玲珑是玉女，⾝系神位，算天机吗？”
“…算啊？”
“天机不可怈露，那么如果天机怈露了，又为了什么？”
小強呆了半刻。
“…为了什么？”
纳兰将金童玉女的事一说，小強愕然。
因为玉帝的小儿子为了玉女，⾝魂与金童相容入了轮回盘，且不说能否与金童分开，单是经受七世分⾝离魂之苦这笔账，玉帝会算在谁的⾝上？
玲珑！
因为玉帝的小儿子牵扯上金童玉女，使天庭体面尽失，这笔账会算在谁的⾝上？
玲珑！
因为玉帝的小儿子，玉女又被狼神、魔舞选中了守护者，天上人间凡是与天庭作对的势力无不大做文章，严重地诋毁了天庭的威信，这笔账又会算在谁的⾝上？
玲珑！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话不假，但要看得道的这个人是谁？至少不会是玲珑。
各路神通都想借机打开天道，赌的是，玉帝不能叫小儿子在凡世受苦、两位神不会叫自己的守护者沦落平庸，却不去想这都是表面的东西，背后会预示着什么。
子夜也弄错了，并非是靠上玲珑就能得到神位，也许等聚齐金童后玲珑的路也就到尽了。
纳兰如今才想明白。
子夜是白白为纳兰费了心思，无形中将纳兰拖入了一场混乱。
“那神位是怎么回事？”
“应劫而生。”
“…玲珑会死吗？”
纳兰不语。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现牛羊。深秋的苍狼部落呈现出一派苍然之美。
玲珑来到苍狼部落的时候天刚刚亮，下了马到河边洗了把脸，举目望去，对龙龙道。
“多美呀！”
龙龙伸脖子转着脑袋看了又看，低低地嘶鸣了几声，没看出来！
“一点都不懂浪漫！”
龙龙不屑地呲了呲牙。
玲珑重返这片重生的土地，噤不住生出些许的感慨，如果不是亲⾝经历，怎么也不会想到同样的天空下，自己置⾝一个新的世界里，而且还是活着。
忽然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不过并不是朝这边来。玲珑动作极快，跳上龙龙的背。
“跟过去！”
龙龙像利箭一般窜了出去。没过多久玲珑就听到了喊杀声，看到了现场，大约有几十个人类和几十个人狼正打在一起，先前听到的马蹄声是人类的几个增援。
玲珑见了，叫龙龙以极快的速度在他们周围跑起来，大喊道。
“住手！住手！”
一连跑了十几圈，喊了数十声，双方终于停止，惊讶地向玲珑这边望来。
玲珑叫龙龙停下，⾼声道。
“谁是带头的！”
一个人类汉子走出来，上下打量着玲珑，眼睛不由放光，玲珑美得像太阳，而跨下的龙龙又是从没有见过的好马！
“你是谁家的女人？”
玲珑沉声道。
“我是苍狼部落大首领！”
接下来狗血情景上演。那汉子哈哈大笑。
“你要是苍狼部落的大首领，我就是苍狼部落大首领的男人！”挥手马竿向玲珑套来。
玲珑弹⾝而起，龙龙配合地快步后退，玲珑顺着马竿挥出了神机刀，揉⾝而上，冰凉的刀抵住那汉子的喉咙。汉子手里拿的马竿尽数削断。
由于速度太快了，没有人看清楚玲珑做了什么，只觉得眨眼玲珑就站在了汉子的⾝前。
“别动！”
哪知那汉子并不理会向其他人喊。
“示警！示警！”又恶狠狠地对人狼道“有外人入侵，还愣着⼲什么，都他妈的给我上！”
人狼们一致对向玲珑。
玲珑目光闪过一丝赞许，收回刀，退了几步。
“真是不错！这样，我们一起去阿古达那里，他能证明我是不是苍狼部落的大首领，如果我不是你们还能得到封赏。我一个女人，你们这么多人，还害怕不成？”玲珑故意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