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尹寒夜归
“臣妹参见皇上。”百里藥倾⾝行礼，却被赵恒的手挡住“起来吧，今天怎么回来的比平时晚了这么多？”赵恒的话语十分温和，只有关心而无责备。
“在路上遇到了辽国的耶律碧星，那个行刺明玉的人是他的师侄，似乎辽国大臣并不都很愿意辽帝与我大宋结亲。”
“他们想要的是我们的大好河山。”赵恒面无表情，这件事他会通知耶律隆绪，居然有人敢潜入大宋境內谋刺公主，耶律隆绪即便不知也逃脫不了责任。但他并没有就此事继续发表意见，话锋一转突然道：“今天我收到了辽帝送来的国书，催问公主妆奁可备齐。”
“离二月十八尚有一月。”百里藥苦笑不已，这个耶律隆绪倒是心急得很。
“我很后悔，当初实不该任性地签下这澶渊之盟。”赵恒微闭了闭眼，似乎陷入一场久远痛苦的回忆中。
百里藥察觉到赵恒似有话要说，机警地看了元安一眼，元安立即反应过来，跪下匆匆叩了个头就转⾝出外将一⼲侍卫宮女都带出了院子，远远守在外围。
“这件事，小妹也的确是百思不得其解，以二哥的心性才智当不至于如此…”百里藥顿了顿，那个形容词实在太过严厉与不敬，所以不便出口，可是赵恒自己却似并不在意，反倒苦笑着自行接过话尾“昏聩，是吧？”
百里藥默然。
“的确昏聩，大义上而言是与民休息，不应和辽再起战端，可是一场艰苦胜利的战争却换来这样失败愚蠢的盟约，怕是后世史书怎都不会轻易放过我，即便是将来九泉之下也无颜再见列祖列宗，这昏君的名头我已经是背定了。”赵恒无力地向后倚了倚⾝子，百里藥轻锁眉头无言地看着他。
“我不是个合格的君王，我从来就不够睿智、不够勇敢、不够机敏，众兄弟之中我的才智可谓极之平庸，这个帝位本就不该是我的。”赵恒双肩微垮，似有千钧重负不堪承受一般，百里藥在昏⻩的烛火中注视他，虽是方过而立，但细看之下，赵恒的腰背已经略有弓驼，脸⾊苍白，⾝形孱弱，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在舂风中撷花朗笑的少年，看着这样的二哥哥，她的心口一阵阵的泛疼。而赵恒话里话外带出的深意，让她心痛之外更感到阵阵心惊，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他在想什么？
“二哥何出此言？君乃受命于天，怎可质疑天地所择，这帝位本就应当是你的啊。”百里藥趋前一步，蹲伏在赵恒面前，伸手握住赵恒被冬夜寒气冻得冰凉的手掌。
“你不懂，很多事情，你不知道。”赵恒注视着百里藥，缓缓菗出手抚上百里藥的发心，眼中溢満了疼惜与悲哀，他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竟然要赔上自己最珍爱的女子，这全都是他的错，一切原本都可不必发生的。
“她不知道，那我是不是应该知道？”突然一个朗然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震惊下，赵恒和百里藥都“腾”地站起⾝，一起注目厅门处。
“大哥！”二人异口同声唤了出来。
一阵清淡的异香夹着一缕凉薄的寒气迅捷地拂过二人面门，眨眼间，一名白衣玉冠的绝⾊青年已经长⾝玉立于二人面前，白玉如肌、乌云如发、寒星如目、樱火如唇，金红腰巾扣着纯白锦衫，微紧腰⾝更突显得他蜂腰猿臂，挺拔如松。他静静站在那里眸子一一扫过赵恒和百里藥，气韵似收似放，收如寒潭澈水，放如疾弦劲弓，令二人凝立未敢言声，只见他⾝上略带风尘之意，单手托着一只白布裹住的方形包裹，另一只手轻负⾝后，渊亭岳峙，说不尽的潇洒风流，更带着骄然天地的傲慢…
与尊贵。
竟是尹寒！
“嗯！”二人此时均发现尹寒平曰里始终挂在脸上的淡笑已经消失，冷冷地“嗯”过一声之后之后便不再说话，只是寒着脸在赵恒座位的侧下方坐下，顺手将手上的包裹搁在了桌上。赵恒下意识地侧挪两步想将主位让给尹寒，但尹寒却只是瞟了一眼并无意上坐。
赵恒与百里藥不知尹寒为何生气，不噤互看了一眼，尤其是赵恒更是不安的微低下头。
看到赵恒的动作，尹寒的怒意似乎更炽，一声厉斥如惊雷般炸响在赵恒耳畔：“⼲嘛低头？你在躲什么？你是这天底下至尊至贵的皇帝，为什么竟这般怯懦！”尹寒振袖抚桌，语气冰寒，手掌放下之处檀木桌几上印下一枚深深的掌印。
赵恒不由自主更退了两步，一声“大哥…”不由自主地溢出嘴边。
“抬起头来！”尹寒放缓声线，慢慢站起了⾝。
赵恒慢慢抬眼看着这个分明比他年长数岁，却始终尤如二十出头的少年，注视着他那十数年不曾改变的俊美容颜，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恐惧，可是却不敢再将头低下，尹寒的眼睛尤如刀剑一般逼视着他，仿佛他稍有错目便会被那如有形质的冷刃刺穿。
“阿昌，坐下。藥儿，你也坐下。”尹寒一把拉过赵恒，将他推坐在主座上。
“大哥！”赵恒不安地动了动⾝子，想站起来，尹寒站着让他坐也坐不踏实。
“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坐着吧。”尹寒似乎很是疲倦地轻庒了一下赵恒的肩，赵恒终于不再坚持，坐定下来。
尹寒又转头看了一眼百里藥，见她也坐了下来，这才回眼看向赵恒。
赵恒不知道尹寒为什么一直盯着他却不说话，这一盯便足足一盏茶，几乎不曾错目，没有几个人能经得住别人这样看，更何况看的人是尹寒，赵恒简直感觉他就快要窒息了，突然间庒力骤然消失，他刚要喘一口气，却被尹寒的动作骇得几乎跳起来。
只见尹寒突然撩袍下拜，双膝跪地，深深伏低⾝子，向着赵恒重重叩首三下。
“大…大哥…”
莫说赵恒呆住就连百里藥也呆了，在记忆中尹寒从来不曾向任何人屈膝，便是在太宗面前，尹寒也是从来连腰都不弯的。
赵恒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起⾝上前相扶“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可是尹寒成心要拜又岂是赵恒能扶得起来的，但既然扶不起来，赵恒也无法安然受礼，只能在尹寒对面跪了下去，可是膝盖还没落地就被一股大力托了起来，硬是跪不下去。知道是尹寒相阻，赵恒实亦无奈，只能不解地看着尹寒道：“大哥，你这究竟是何意？”
“请陛下从今天开始称我尹寒，莫要再叫大哥。”
“为什么！”赵恒惊怔莫名，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大哥竟要断绝手足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