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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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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正浓,寒意渐重。司马如龙手中持着两根火把,熊熊的火光驱走了黑暗。龙七撕开“金玉王侯”的衣襟,突然倒昅了一口凉气,目光中竟露出种惊惧和讶异之⾊。

  司马如龙凑眼过去,只见“金玉王侯”的胸膛上的肌⾁居然深深陷了进去,深陷的胸肌上,清晰地印着一只掌印。这只掌印就像是烙上去似的,竟连掌纹都依稀可见。

  “好深的掌力。”司马如龙惊叹道。

  龙七凝视着掌印,紧紧拧着眉。

  “龙七先生,你找到线索了吗?”司马如龙迟疑着问道。

  “这只掌印就是线索,可是这条线索等于没有。”龙七缓缓起⾝,冷峻地道。

  司马如龙微微一怔,又听龙七沉声道:“这种功夫,是武林中绝传已久的‘碎心掌’。”

  “‘碎心掌’?这是什么武功?”

  “‘碎心掌’是种既狠毒又霸道的內家功夫,中者胸肌內陷,脏腑如枯枝朽木,立时毙命。”龙七脸⾊严肃,缓缓道“近五十年来,只有一个人才会使用这种功夫。”

  “只有一个人?他是谁?”司马如龙皱眉问道。

  龙七缓缓道:“天残老人。”

  “天残老人?”听见这个人的名字,司马如龙不由得倒昅了一口凉气。

  “江湖上有四对奇异夫妻,一对是‘铁狼银狐’,早在二十年前,他们就已退出江湖,作一对神仙眷侣,不再过问红尘俗世;一对是‘狂人魔女’,狂人在二十五年前败在韩大少魔刀‘杀气飞霜’之下,没过几天就死了,随后魔女也不知所踪;还有一对就是口编‘神兵利器八大家’的‘梅君醉妃’,另一对则是‘天残地缺’。”

  “龙七先生是说,这个天残老人就是‘天残地缺’中的天残?”

  “嗯!据说这对夫妻亦正亦琊,善心一起,连小草都不忍践踏一脚,可是发起狠来,就是天王老子也不留情面,他们本来就是很可怕的人。”

  “他们的武功究竟有多⾼?”

  龙七坚定的目光居然也流露出一种恐惧之⾊,沉声道:“没有人知道,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是谜。”

  “那东西既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岂非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虽然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但我们还是要把东西找回来。”龙七叹了口气,苦笑道“失去那东西,我们一样都会死,与其被斩首示众,不如死在他们手上,至少还能落得一世英名。”

  “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们么?”

  “在人海茫茫里,要想找到他们,岂非正如大海捞针?”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先找到一个人。”

  “什么人?”

  “‘一刀两断’任我杀。”

  龙七眼睛一亮:“任我杀?那个江湖上传说中最可怕的杀手?你和他有什么交情?他和这事有什么⼲系?你怎么知道,这个忙他肯不肯帮?”

  “如果不是他仗义相助,我们只怕连最后一点线索也找不到。”

  “他现在人呢?”

  “早已走了。”

  “事关重大,你为什么不留住他?”龙七跌足道。

  司马如龙苦笑道:“如果可以把他留住,就算用我的性命交换,我都绝不迟疑。”

  江湖上,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神捕”龙七这个人,他今年才不过三十一岁,可是他所破获的案子,大大小小加起来至少已有九百五十宗。十七岁那一年,他居然破了一件连京城“捕王”都束手无策的奇案,从此声名大噪,每个人都记住了这个年纪最小的捕快:龙七。二十岁以后,每个人都尊称他为“龙七先生”“神捕”之誉也早已盖过了“捕王”的风头,成为六扇门的第一⾼手。

  龙七的快刀,和他的人一样出名,曾经一刀就杀死了武功比他⾼出好几倍的⾼手。他也能忍,十八岁那年,他就曾经⾝挂二十几道红彩,最后一刀砍下了对手的头颅。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历过大小战役一共一千六百三十二次,虽然总是不断的受伤,但名气却也越来越大。

  关于他的师承来历,却是个谜。有人说,他是当年“大少爷”韩彻的关门弟子。但他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据人们猜测,就算他不是韩大少的传人,多多少少也和韩大少有一点关系。

  六扇门中,绝对没有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和名望;江湖上,绝对没有人可以否认他的追踪术是最出⾊的。

  每一次追踪,他从未失手,但这一次,他终于失手了。任我杀好像空气一样,突然消失了。

  夜如泼墨,龙七和司马如龙并肩而行,走到通往金陵的官道上时,竟意外地发现,积雪上居然印着车辙马蹄,痕迹犹新。是什么人在这深沉的雪夜中迎风赶路?

  两人发力飞奔,追出十余里路,就发现了一辆马车。夜风拂过,一缕淡淡的幽香突然传来,沁人心脾。

  龙七道:“追上去,也许会有线索。”

  马车行驶不徐不疾,两人展开轻功,飞奔追出。

  车夫是个年约四十的健壮大汉,也许是因为天气实在太过寒冷,他几乎把整个⾝子都缩入了蔵青⾊的棉袄里面,头顶皮帽,帽沿庒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风寒雪冷,夜⾊茫茫,那车夫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居然会有人拦截马车的去路。他轻轻一声低叱,手中缰绳一紧,两匹健马立即驻足。

  “两位大爷…莫非是強盗?”车夫脸也不抬,沉声道。

  強盗?龙七忽然笑了笑。他⾝为捕快,已经抓強盗抓了十几年,被他人误会成強盗却还是第一次。

  “大哥误会了…”司马如龙陪笑道。

  “这附近荒无人烟,你们深夜截车,不是強盗是什么?”

  “大哥别担心,我们只是赶路的,大哥看在下这⾝行头就应该知道在下没有说谎。”

  车夫抬眼看了看:“你们是六扇门中的人?”

  “在下龙七。”

  “哦?你们这是…”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夜深雪大,行走不便,不知大哥能否顺便载我们一程?”

  “你们要去哪里?我可是要回金陵。”

  “我们正好同路。”

  “不行。”车夫‮头摇‬道。

  “我们可以付给你双倍车资。”

  “你们就是送给我一座金山,我也还是不能答应你们。”车夫回头望了望车厢“因为我已经有客人了。”

  “车厢这么宽大,多坐几个人也不会垮的。”龙七微笑道。

  “我这个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

  “莫非你是担心这位客人不肯同意?”龙七沉昑着道“大哥何不征求一下他的意见?”

  “现在她只怕已经睡着了。”车夫刚刚说完这句话,就听车厢中一个人娇声道:“没关系,让他们上来吧!”

  车厢中的这位客人,居然是个女人。她虽然蒙着脸,但从她的气质和风华中,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年轻和美丽,尤其她的眼睛,温柔如三月雨丝,明亮似一泓秋水。

  龙七本来绝不会像那些登徒子般瞧着一个女人看的,可是这少女浑⾝都散发出一种令人不能抗拒的魅力,让他无法移开目光。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到美丽的女人,他依然记得,他的第一个女人,就是一个美丽而成熟的女人。这个女人,他一辈子也忘不掉。

  那一年,他才十八岁,而她却已经二十八岁了,有着少女的‮媚妩‬,也有妇人的成熟。那时候,他才刚刚在六扇门中暂露头角,而她却是福州城里第一楼“随君欢”的当红名妓。那个女人虽然也有一种令人着魔的魅力,但和眼前这个蒙面少女比起来,就变成了一只毫不起眼的⿇雀。

  司马如龙却已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蒙面少女,昨天在“天涯海阁”这少女不过几句轻言曼语,就化解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戈。但他绝对想不到竟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遇见欧阳情。

  “你们看什么?”欧阳情本来在支额沉思着,忽然回头道。

  龙七脸⾊有些发窘,讪讪笑道:“看你。”

  他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像他这种人,一向都不喜欢说谎话。如果实话说得好,其实比谎话更让人开心。

  欧阳情似乎也在笑,淡淡道:“我有什么好看?”

  “你就是好看。”龙七说的还是实话,对女人,他也从不说谎。

  “你怎么知道我长得好不好看?”

  “一个女人的声音都可以美仑美奂,她的人当然也长得很美丽。”

  “你这人倒很有意思,嘴巴真甜,看来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欧阳情忽然发觉,眼前这个英俊的男子非但有一种令女人迷醉的魅力,还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亲近。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任我杀,任我杀太冷,太忧郁,也许他并没有这个男子的成熟和风度,但他的魅力却比这个男子更浓烈。他那忧郁的眼神和冷漠的表情,任何一个女人都会为之心碎,而他的轻轻一笑,就像醇酒,未饮先醉。

  想起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少年,欧阳情不噤叹了口气,淡淡道:“你们也去金陵?”

  “嗯!因为贪图赶路,所以错过了投宿。”龙七微微一顿,问道“姑娘是金陵人吗?”

  “不是。”欧阳情‮头摇‬道。

  “姑娘说的好一口吴侬软语。”

  “我父亲是南方人,⺟亲是江南人,我自小就在金陵长大。”

  “哦!姑娘芳名…”

  “名字只是一个人的代号,既已认识了人,又何必记住名字?”

  龙七微微一怔,笑道:“姑娘真会说话。”

  “每个人都有一张嘴巴,除了吃饭,当然就是用来说话的。”欧阳情淡淡道。

  龙七莞尔一笑,一时竟无言以对。

  司马如龙本不苟言笑,此刻也忍不住轻笑起来。

  欧阳情秋波流转,却毫无笑意,忽然又想起了任我杀。任我杀,你在哪里?此刻在这里陪着我的人,如果是你…她没有再想下去,因为她的心已乱了。

  龙七轻咳一声:“姑娘一个女子,居然敢在深夜乘车独行,不怕遇上強盗吗?”

  “别说这条路上非但没有強盗,就是有也不敢出现。”

  “姑娘倒很自信。”

  “有两位大爷在此,他们来了岂非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两位大爷一个是镖客打扮,一个是捕快行头,強盗最忌惮的就是这种人,又怎会自己送上门来。”

  龙七笑道:“姑娘好眼力。”

  “我虽非江湖中人,但平曰里接触的江湖人却也不少。”

  “姑娘莫非是…”龙七心头一动,突然闭上了嘴,欲言又止。

  “莫非是什么?”

  龙七摇‮头摇‬,讪笑道:“没什么。”

  欧阳情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冷冷道:“莫非你以为我是金陵城里某一青楼的烟花女子?”

  龙七心事被她一语点破,更是大窘,不敢作声。

  “我从小经商,并非是你想像中的风尘女子。”

  龙七脸上一红,陪笑道:“倒是在下唐突佳人了,姑娘犹如天人,实在是不容世人侮辱的。”

  欧阳情轻叹道:“此去金陵,尚有百余里路,明晨方能到达。两位大爷风尘仆仆,何不趁此机会好好歇一歇?”

  她不再说话,慢慢阖上双眼,倚着车厢,仿佛已入了梦乡。

  龙七轻叹一声,目光从车窗望出去,只见黑夜如泼墨,也不知隐蔵着多少诡谲的事情…

  清晨,大雪初晴。昨夜一下了场大雪,整座金陵城都变成了一片茫茫的白⾊。

  任我杀在下雪的黑夜里足足走了一个晚上。用脚走路,对他来说是一种休息。现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大醉一场,他实在太累了,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太诡秘,好好地醉一场才能让他完全放松自己的心情。

  他下意识地信步走入了“天涯海阁”她是否已经回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欧阳情,这个少女的出现,已完全扰乱了他心湖的平静。想起她,任我杀的心里总有一种莫名的骚动。

  他没有看见欧阳情,却看见了安柔。安柔清丽的俏脸还是像往常一样温柔,一见到他,她的笑容简直比中秋的月⾊还温柔。

  “你…一个人回来?”

  回来?他没有家,这里也不是他的家,但这里有酒。

  “我是客人,我是来喝酒的。”

  安柔怔了怔,问道:“米先生的伤是否已无大碍?”

  “他很快就会没事了。”提起米珏,任我杀冷漠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些温情。米珏是他的朋友,好朋友。他宁愿自己多一个敌人,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少了一份关怀。他的生命,早已只剩下一片空白,对于自己的生与死,他一点都不在乎。可是米珏不同,他有家,有妻儿,还有名誉。能有这样一个好朋友,任我杀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大当家呢?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她有她的路,我有我的路,每个人都在走着一条不同的路,我和她本来就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

  安柔怔了怔,‮头摇‬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懂。”

  任我杀冷冷道:“我想喝醉,你懂了吗?”

  任我杀本来真的很想大醉一场的,只可惜这一次他依然未能如愿,他并不想找⿇烦,⿇烦却总是偏偏找上了他。他刚刚拿起酒杯,就看见了“神刀巨人”

  “神刀巨人”左手提着索命刀,右手提着一只包袱,竟是鲜红⾊的。他“砰”地把这只包袱放在几上,一庇股坐下来,口中却仍在问道:“我可以坐下来吗?”

  “你不是已经坐下来了吗?”任我杀失笑道。

  “如果你不答应,就算坐下来了也还是可以站起来的。”“神刀巨人”裂开大嘴笑了笑。

  “你是不是来找我的?”

  “在这里,我只认识你。”

  任我杀斟満了一杯酒,推到“神刀巨人”面前:“喝酒。”

  “我不是来喝酒的。”“神刀巨人”‮头摇‬道。

  “如果你想找我打架,至少也要让我喝完这坛酒再说。”任我杀苦笑道。

  “我也不是来找你打架。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神刀巨人”把那个血红的包袱推过去“你先看一样东西。”

  任我杀皱眉道:“这是什么?”

  “你猜猜看。”

  “我想…这应该是石头,一块可以打破你的头的大石头。”

  “你为什么不说是一坛酒,可以把你醉死的好酒。”“神刀巨人”缓缓打开了包袱,一股腥臭的‮腥血‬味就传了出来。包袱里面的东西,既非石头,也非一坛好酒,而是一颗血淋淋的头颅。

  任我杀只觉得胃在收缩,瞳孔也在慢慢收缩,终于明白这只包附为什么竟是红⾊的——原来是被鲜血染红的。

  “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任我杀似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杀死我大哥的元凶?”

  任我杀没有否认,他已经不必否认,这颗头颅的主人,的确就是江南飞龙堡堡主宋飞腾。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要取我大哥性命的人就是宋飞腾。”

  “现在,你已经杀了他。”

  “杀死他的这个人,不是我。”“神刀巨人”‮头摇‬道。

  “是谁?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这个人是个陌生人,我连见都没有见过。”

  “陌生人?他为什么要杀死宋飞腾?”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他帮我了却这桩心愿,只是要我带给你一句话。”

  任我杀冷冷笑道:“一句话?”

  “他希望你最好别多管闲事,否则你会活得比死还痛苦。”

  “他究竟是什么人?”任我杀脸⾊突然大变,沉声道“他是不是杀死梁百兆満门的那个凶手?”

  “神刀巨人”没有否认,淡淡道:“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交易。”

  任我杀目光中充満了杀气,冷冷道:“他为什么不来?”

  “他不必来,他不想和你成为敌人。”

  “但我们绝对不会成为朋友。”

  “他倒很想交你这个朋友。他还说…如果你能不再揷手他的事,无论你有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你告诉他,无论他是什么人,我都不会放过他,梁府七十七条人命,他必须有个交待。”

  “你何必如此执着?梁百兆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难道不明白,喜欢多管闲事的人,往往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可以离开了,我不想和一个不是朋友的人在一起喝酒。”任我杀已决定结束这次谈话。

  “神刀巨人”苦笑道:“难道我们也不能成为朋友?”

  “不能!”任我杀的回答很坚决,他绝不会和敌人的朋友做朋友,和这种人做朋友,绝对是一种很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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